洛白榆活动了一下僵硬又乏力的身体,回道,“没什么不舒服的。”
水云落这才注意到病房内不正常的信息素浓度,洛白榆的发情期要持续三到五天,此间内信息素会控制不住地散发,但现在水云落站在门口,却基本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我去叫医生。”
“病人恢复得很好。”张院长检查完洛白榆的腺体,眉头拧着,似有不解。
不是很好,应该说非常好,腺体平滑白嫩,只是微微带着粉色,像一朵初春的桃花。
“他的腺体已经完全恢复了。”
“那意思是可以接受alpha的信息素了吗?”
张院长摇头道,“自然可以,但是没什么必要。他的发情期已经结束了。”
让alpha临时标记的目的就是压制病人的发情期,以防强制发情没有抚慰而给omega带来的损伤。
“怎么会?”虞溱疑惑道。他虽然是外科医生,但对于信息素这块,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病人本就是强制发情,的确存在发情期提前结束的可能。”
就像是身体生了一场病,恢复得好,自然会提前结束。
“不过之前的病例,大多是接受了alpha的信息素后,才停止发情;自己恢复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医生微抬眉弓,显露出几分惊奇,翻着病历单,“目前看来没什么问题,已经可以出院了,如果放心不下,可以住院观察一上午。”
水云落还是决定让洛白榆住院观察一上午。
被汗水浸泡过的身体,浑身黏腻,洛白榆拿着换洗衣物,走进浴室。
水声沥沥,云雾迷蒙,却如滴水描红,洗清斑斑印印。
洛白榆看着镜中的自己,墨瞳沉寂,却眼尾发红。
拉上衣袖,系上纽扣,衣衫掩盖烙印,却难掩他纷杂繁乱的心绪。
拉开浴室的门,水云落已经将早饭摆好,升腾的香气引诱出肚子的饥饿。
“妈。”
“过来吃饭吧,上午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下午就能出院了。”
“恩。”洛白榆乖巧点头,撕开筷子,“昨晚照顾我的人走了吗?”
“走了。”水云落露出一抹复杂,看着刚从病中恢复的洛白榆,还是止住了话头。
监控黑屏前记录下的画面,扰乱了她作为母亲的心绪。
但她还是难掩担心,“昨晚发生了什么,星星都记得吗?”
喝粥的勺子停顿一刻,空气也似有凝滞,洛白榆低头舀着粥,勺子和碗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声音很沉,也很清醒,“记得。”
——
“我台报道,昨晚城东清水街发生一起爆炸,一辆白色罗森面包车撞上正在执行任务的警车,肇事者为一45岁中年男性alpha,已当场死亡;另有两位警察一死一伤。据悉,肇事者醉酒驾驶……”
电视上正在播报江城本地新闻,于晚盖着一张毛毯,窝在沙发里,手里拿着手机不断扫过,间或删掉几条信息,一旁的电脑躺倒在沙发上,屏幕上的代码迅速刷过,正在运行。
“大晚上的看什么新闻啊?”吴浩写完一张试卷,摘下耳机,站起身活动活动肩膀。
一条新闻结束,电视台开始播报下一条,“强盛化工集团昨日报来喜讯,科研部新发明了更加环保的……”
于晚没有理他,只是冷言问道:“饿了,你家有什么饭?”
吴浩早就习惯了,他这种卑微的小弟那配得上人家回话,只能恭恭谨谨地服务对方,“只有方便面,吃吗?”
“恩。”
“要加鸡蛋吗?”
“两个。”
一问一答间,两人便定下了今晚的晚餐。
“好嘞。”吴浩跟个小二似地回话,走向灶台烧水煮面,状若无意似地问道,“你今晚不会要在我家呆吧?”
“恩。”
“啊?”
于晚这才给了吴浩一个眼神,睨着一惊一乍的吴浩,问道,“怎么?不行?”
“也不是不行,你也看见了,我家就一张单人床。”吴浩难为情地笑了笑。
虽然还有一个沙发,但他哪敢让于晚睡沙发啊?!
一眼看出吴浩的小心思,于晚也懒得计较,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我睡沙发。”
吴浩“嘿嘿”一笑,“那行。”
——
洛白榆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便照常去了学校。
水云落不放心,但也拗不过他。
学校里没什么不同,但又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一路上的目光,有好奇,有不屑,有嘲讽,有人冷眼相看,也有的人,看见他更加热切,目露金光。
更为“惊喜”的是,有几个omega,直接拦住了他。
“洛神加油!”
“虽然洛神是omega,但洛神永远是洛神,我们永远支持你!”
“之前洛神是我们的梦中情人,但现在的洛神,我们依然喜欢,不,是更加喜欢。”
他听着夸奖,却觉得脑子浑浑噩噩,一路怔忪着,回到班级。
班里很安静,已经在班里的人抬头看他一眼,又都低下头去。没什么奇怪的神色,而且以前他进班也会有人看,也不算奇怪。
他稍稍放下心,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呼出梗在心头的一口郁气。
他有想过自己来学校会面对什么,但现在的情况,比预想中好了太多。
上课、下课,课间操去当值,直到下午的课外活动时间,他走进会长办公室,部长和部员拿着文件找他处理,除了偶尔望向他露出的带着好奇的目光,其他也没什么不同。
太安静了,安静得竟有些让他无所适从。
临近课外活动时间结束,应樊渊过来接他。
“怎么样?没人为难你吧?”
洛白摆了摆头,合上文件,“没有。”他思量半晌,接着道,“很奇怪。”
不该是这样才对,他自己觉得,至少得打一架,才能压住这场风波。
“没什么奇怪的,是你自己低估了自己在学生中的地位。”应樊渊笑着安慰。
洛白榆还是怀疑,“真的没有骂我的?”
应樊渊清咳两声,尴尬道,“有还是有的,不过声音太小,被压下去了。”
“恩?”洛白榆似有不解。
“你第一晚出事,第二天一早事情就发酵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好像时时刻刻盯着校园论坛一样,一有骂你的帖子出现立刻就被删了,连一分钟都留不到。”应樊渊乐不可支,“哦,他们的号还会自己注销。反正就是奇了个怪,学校的管理权限可没有注销账户这一条,连你的嫌疑都顺便洗清了。”
只能说洛白榆的迷弟迷妹里有大佬,见不得有人说他,这也护着。
洛白榆拿出手机,打开两天没登录过的附中论坛。
确实有很多条爆料说他是个omega,但主题都是夸他作为一个omega怎么能如此优秀,力压一众alpha还没被发现。
“那你没什么想说的吗?”洛白榆按灭手机,定眸看向应樊渊。
洛白榆的目光像火一样,烫得应樊渊挠了挠头,“啊,我啊。”他干净地笑了笑,“这么多年朋友了,其实也没什么问的。”
被骗是有点不舒服,但他知道洛白榆,也能理解洛白榆不想被性别束缚。
洛白榆:“我没骗过你。”
“?”应樊渊疑惑回眸。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alpha,你也没问过我。”洛白榆敛着眉,有些抱歉地解释道,“但一直瞒着你,也是我不对。”
不认识的人他没有解释的义务,认错性别是他们的事情;但应樊渊是他的朋友,于情于理,他不该在明知对方认为他是alpha的情况下,一直欺瞒下去。
“这就够了,白榆。”
最后一点心结解开,应樊渊爽朗地笑道,“就是你突然变成了omega,我还真有点不知道和你怎么相处。”
洛白榆冷冷地瞥向他,“变成omega,打球你也赢不了。”
“行吧。”应樊渊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挑眉笑道,“反正我一般和你一队,我也输不了。就是高义那,他还有些没缓过来,你得等一等。”
“我知道。”
他和高义相识的时间没有应樊渊长,互相之间的理解自然不如应樊渊,他会等高义慢慢接受。
“对了。”洛白榆扣着手心,再次开口,却犹豫了一会儿才接着问出声,“你知道于晚哪去了吗?”
他今天,一天没见到她。
应樊渊看着洛白榆,神色担忧,他和于晚,只能说剪不断理还乱。于晚拒绝了他,却又最担心他,出事也是第一个注意到,最护着洛白榆的也是她。
他管不了他们之间的事,只能帮洛白榆打探好消息,“昨天就请假了。”
“请了几天?”
“没说。好像直到期末都不一定会来。”
“哦。”洛白榆捏着笔杆,咬着唇,神色恍然。
第87章
谢卿潇比洛白榆迟了一天,也回到学校。
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监控,到底是alpha蓄意强迫omega,还是omega发情引发的alpha,谁也说不清。
alpha监管所在谢卿潇易感期结束后,不得不把她放回学校。
那天正好是附中的元旦晚会。
于晚拿到消息,时隔两天,走出城南。
和门房大爷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她便进了学校。
晚会在礼堂,除了表演的人,各班有自己的分区。
她请了假,节目位置便由别人顶替,还好动作不难,没出什么问题。
她站在角落,看着台上的表演,终于等到洛白榆。
同样的一身黑色西装,只是袖口、胸针,装饰不同,但同样华贵。
他坐在钢琴前,灯光只照着他。
十指碰上钢琴键,流畅、宛转、悠扬。
台下的一声声惊呼,大家举起手中的荧光棒,随着节拍摆动。
明明是高雅古典该摆在台上静静欣赏的东西,他却弹出了演唱会的节奏,奇特又诡异。
但他合该被万人捧着,即使他是个omega。
表演结束,于晚看着他起身,鞠躬,下台。
他似乎朝她这边看了一眼,短短一瞬,可能只是谢幕时不经意地顺带着扫过全场的一刹那。
于晚将这一眼收在心底,转身离开。
她还有事要做。
谢卿潇来了,但不是来上学,而是来开转学所需要的材料。
江城事了,她没有留下的必要。
而且这个地方,她待得也并不开心。
开在阳光下的花,被埋藏到阴暗的地方,没有阳光会死;同样,阴暗处的苔藓,在阳光下也会被晒死。
有些人,生来沾染血色,或许就不配活在纯洁干净的地方。
她临走前去看了元旦晚会,没有完美的开头,至少应该留一个美好的结尾。谢卿潇如是对自己说道。
她看见台上的洛白榆,万人瞩目,星光璀璨,不惹一丝尘埃。
被爆出是个omega又如何,他照样得大家的喜欢,尤其是从前将他作为梦中情人的omega们,现在更是将他奉上神坛,因为他力压一众alpha的强大。
alpha们或有微词,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极其优秀,光芒万丈的人;自他当上学生会会长以来,学校各处制度的革新,解决了不少陈年旧疾。
更不要说,最重要的一点,洛白榆从未亲口承认过他是alpha,他也从未散发过表明第二性征的alph息素。
因为他强大,优秀,所以大家认为他是alpha,但强大、优秀,也可以是omega;自己认错了性别,也怪不得别人。
谢卿潇想到这里,嗤笑一声,不过是一个omega,她竟然在这里思考他。
台上的洛白榆正在鞠躬谢礼,她忽然觉得乏味,起身离开了礼堂。
明日谢卿窈就会被放出来,她们会即刻启程,离开江城,前往京都。
她需要回家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但她也不想再在附中多待一刻,她厌恶这个地方,深恶痛绝。
回家路上,一道小巷,月光如华,轻盈跳跃。
谢卿潇倒在了地上,电流窜过身躯,全身麻痹,连呼吸都困难。
但脑子清醒,她睁着眼睛,趴在地上,从下往下,仰视着身侧的人。
头发盘起,全部压在鸭舌帽里,看起来像是没有头发;戴着医用口罩,一身宽大的劳保服,像是临时借的,不是很合身,袖口袖腿和下摆,全部沾染着黑黄的油腻,散发着机油的气味,像是一个修车工人。
但谢卿潇知道,她不是,接近于橙色的瞳色很少见,而能清透如琉璃的更少,她认识的就有一位,比如,于晚。
她想要叫出于晚的名字,但她说不出口,舌尖都被麻痹,没有知觉;她只能大张着嘴,发出啊、啊的嘶叫,像是一个没有舌头的哑巴。
于晚半蹲下身,从宽松的袖子里拔出藏好的刀,在月光下锋利的冷刃,映出她冰冷无神的眼。
刀尖刺破腺体,刀刃从中深深划过,就像割菜板上的猪肉,她的眼睛没有丝毫波动。
鲜血直流,流淌一地,染上谢卿潇贴在地面的侧脸,浓郁的烟熏味挥散,像是一场大火,燃尽荒野。
谢卿潇好似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的后颈没有丝毫感觉。她只能怒睁着双眼,死死地盯着于晚,发出“嗬”“嗬”的嗓音,像是吹火的破烂风轮,满腔恨意。
带着血的刀尖,划过谢卿潇的眼睛,脸颊,而后落在脖颈,点在咽喉。
“应该不疼。”四目相对,于晚轻声低语,但声调僵硬,不含丝毫情绪,像是深井的水,冷冽刺骨。
要不杀了吧?
刀尖不停戳着脖颈中心,慢慢破了皮,留下一个不深的血坑。
于晚双手都戴着医用的橡胶手套,她把玩着手中的刀,戳着谢卿潇,就像戳一个布娃娃,分毫不在意。
反正布娃娃又不会死,不是吗?
谢卿潇连“嗬”“嗬”的声音也不敢发出了,她看着于晚,满眼惊恐,就像看一个疯子。
不,不是像,她现在就是一个十成十的疯子。
她怕惹恼这个疯子,于晚真的什么都不管,一刀下去。
“嘀、嘀、嘀、嘀。”
手机发出微小的声音,是在报警,有人正在靠近。
自江浣初的事后,附中附近安了不少监控,现在倒是给了于晚方便,反正平时安着也没用,不如借给她用用。
于晚掏出借来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个穿着西装的身影。
刀锋失控,划破谢卿潇的脖颈,留下一道血痕。
“啊,抱歉。”于晚看着那道血痕,淡声笑道。
她收回手机,蓦地不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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