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背后莫非另有隐情?”敖烈也是灵机一动,这才想到白寻霉运缠身,也许不是偶然,而是命中注定的缘故?他也是有道行的人,当时便掐指一算,岂料这随意估算之下,看到的白寻的命运只是白茫茫的一片。这是被人遮蔽了天机,还是说,她的命运本就没有定数?
敖烈不肯半途而废,朝白寻睨了一眼,孰料她这面相也是语焉不详,敖烈再执起她手,看了掌纹,问了生辰八字,一一推算过去,只算出,她这一生命途多舛,如履薄冰,随时都有殒命的风险。但其中的缘由,为何会有如此命盘,以及这人的前世今生,要往何处而去,竟然一点也算不出来。
“三太子,你这是在干嘛?”在白寻看来,敖烈握住了她的手,猛盯了一阵,便自顾自地出神了。她也有些阅历,想到敖烈这是在看手相,便问道:“三太子,可看出了什么吗?”
敖烈一时口快,便直说道:“你命不太好。”
白寻脸色陡变,随即自嘲道:“我命是不太好,这一点不用算也看得出来。我若真命好,就该生在九天之上,做玉帝与王母的掌上明珠,或吃喝玩乐,或者静坐修行,一点心酸苦楚也没有。”
“仙子也会动凡心,怎会没有喜怒哀乐?”敖烈好似对她的观点并不赞同,但他却没有说出玉帝和王母不是夫妻关系,也没有掌上明珠。
白寻耿直地道:“吃饱喝足总得找点事干。若是让她们整日为了生计奔波,她们也不见得有时间想这些。”
敖烈有意无意地反问道:“感情那些思凡的仙人都是没事找事吗?”
白寻沉默。她若说是,是不是就说明她这个小妖动凡心,也是太闲了没事找事干。敖烈见白寻吃瘪,也有些好笑,他们两个聊天如同打机锋,总是你来我往,不过也有输有赢。
她确实有些委屈,怎么偏偏拿这件事来打趣我,不过仗着我喜欢你罢了。敖烈见白寻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更加觉得有趣。“不止天上的仙子,或者地上的小妖也会想到这些事。”
地上的小妖除了她还能是谁?
白寻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半皱着眉,身子歪倒在一边,像是难以支撑的样子。
怎么突然就伤势重了,莫不是在哄骗自己?
“你还好吗?”敖烈也是将信将疑。白寻只是手捂着胸口不说话,敖烈的神情凝重了不少,“是哪里不舒服?”
“全身都疼。”白寻有气无力地说。她摔了两次,又险些被藤条勒得窒息而死,内伤稍稍治了一下,外伤则是完全没治。方才与敖烈争论也是全靠一口气提着,争输了,心里过意不去,便更加难受了。
“女人都是这么心眼小吗?”敖烈一边说,趁着她不注意,执起白寻的手,掀起一截衣袖,果然手臂上有一条狰狞的血痕,就是方才那两个藤精打的。敖烈又拿起她另一只手,果然手臂上也有数条紫红色的淤血,他神色已经有些变了:“别处还有没有了,是不是很疼?竟然对一个无辜女子下这么重的手,那两个藤精死得不冤枉。”
“就是看起来严重,其实不碍事。”敖烈一关心,方才还疼痛难忍的伤口,现在已好多了。白寻便试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这件事揭过去。
除了顶嘴的时候没把自己当个外人,别的时候可真生分得紧,敖烈已经习惯了不去听她的客套话。将她的手臂放在掌心,默默闭目颂诀,伤口处一阵温热,血痕竟是渐渐消失了。饶是白寻,也情不自禁地问道,“你竟会这样神奇的法术。”
敖烈握住她的手臂的手,微微收紧:“知道我有这样的法术,你还想藏着自己的伤吗?”他笃定白寻一定还有别的伤口,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迟疑了一会儿,白寻觉得自己若是百般遮掩,反而越发显得矫情,便将实情说出:“你这法术,隔着衣服也能用吗?我这伤口有些不方便。”她半侧过身,示意那道伤就在自己的后背,敖烈的法术若不能隔着衣服用,白寻就得解下衣服,才能让他帮着疗伤。
若要疗伤,便得解开衣服;若不疗伤,白寻就得多受几日皮肉之苦。敖烈想的当然是为她治伤,但女人的身子岂是随便看的,尤其是他们两个都是年轻的男女,又不是兄弟姐妹,自然逾越了礼教。发生了这样的情况,哪怕他们不是两情相悦,也只能行嫁娶之事。
白寻觉得伤口的位置实在尴尬,才打算将这件事隐瞒下来。
男子已然沉默了下来,女子也不知该说什么。白寻既不会劝他给自己疗伤,也不会劝他别这么做,选择权在于他自己。至少敖烈犹豫过,便证明她在他心里不是毫无地位。
“这法术隔着衣服用不了,我闭上眼睛也是一样的,你介意吗?”
“也好,我不介意。”白寻自然是摇头。敖烈便坦然地闭上了眼睛,白寻将自己挪了个身子,背对着他,露出光滑瘦削的脊背,他摸索着伸出了手掌,落在她的脊背正中,问:“是这处吗?”白寻道:“你试试往右一点?再往上一点。”
他的指尖摩挲过她的蝴蝶骨,女子的皮肤光滑又娇嫩,白寻轻轻吸了一口气:“是这里。”这就是藤精将她从空中击落的那一处伤口,若非是此处有一处坚硬的骨头,藤条上的力道足以打进血肉里。“三太子?”敖烈默了一会儿,他方才一时出神,竟然将疗伤的口诀忘了。
真是色迷心窍。敖烈暗嘲自己一声,定下心神,念动口诀、运转法力将白寻身上的血痕一一化解。
待到敖烈的法力撤去,白寻浑身一轻,虽然内伤尚未痊愈,人还有些虚弱,但感觉着实好了不少。
“伤已经治得差不多了,你感觉怎么样?”敖烈将衣服提起来,披在白寻肩上,这才睁开了眼睛。他慢慢从石床上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白寻细心,见他额头上也缀着几粒汗珠,想来他的消耗应该也是不少。
“好多了,多谢三太子。”白寻坐在石床上点头致谢。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他低下头,用带着带着疑惑的目光凝视白寻,如玉的脸庞上带着某种光辉,在她看来,如同神袛临世。
“我一直都觉得三太子是一个值得依靠的人,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第32章 白龙传法鱼学武
永远不会让人失望?敖烈的喉结滚了滚,心里忽然就有些热。有些人你和他认识了一辈子,也不过就是点头之交;而有的人,一旦住进你的心里,就再也无法抹去。他是一个男子汉,可白寻给他的,却远远比他给她的更多。
“若我真的做了什么,你将来的夫君岂不是会伤心吗?”将来的夫君?没想到他连这都想好了,白寻的脑海里乱成嗡嗡一片,随意应付了一句:“三太子端正守礼,守身如玉,将来的妻子也一定十分庆幸。”
妻子?没有妻子,只有万里灵山,西天路遥。俗世的快乐今生已与我无缘了。来世?也没了来世,或者是功德圆满,修得金身正果,或者只能以戴罪之身、背负寒咒,永沉鹰愁涧。如果能让一切回到大婚之前,他一定会果断地和白寻在一起,但现在?他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机会。
“你好生疗伤,我先出去透透气。”白寻怏怏不乐,敖烈也有心事,两人匆匆告别,敖烈脚步踟蹰,踏着月色走出了山洞。
带花藤精不眠不休三日夜,终于将白寻的木屋做好。为此他特意找上敖烈,在他面前跪着磕了几个头,问自己是不是能离开了。
敖烈说了他几句,令他今后不准为恶,仍是将人放走了。木屋虽好,能防野兽,却不能防住山中的精怪,敖烈不放心,便将木屋整座搬入了水中,如此倒是成全了白寻先前要和他做个邻居的想法。
又过了一个月,白寻的伤势养得差不多了。敖烈便说要教她武艺,这样在他离开以后,白寻也能保护自己。学武便学武,白寻也是跟着章颜学过几下的。她说出这件事的时候,敖烈正疑惑什么时候白寻和章颜凑到了一起。不过,她既说练过,那怎么也得耍一套把式出来看看。
说演就演,白寻把两个宽袖子卷了,露出两条竹竿似的一节胳膊,掐个剑诀,变出一把薄薄的三尺宝剑。左手抬起来放在腰间,右手握住宝剑剑柄,轻轻挥了几下,又见敖烈一脸疑惑,又加大了挥舞的动作,从上舞到下,从左舞到右,末了还转了个圈,把剑在身前定住,左手的剑指也顺势按了上去。
这剑法若是说一句‘稀松平常’,那也算是夸奖了。
敖烈手指点着下巴看了半晌,终于明白问题所在。那个叫做章颜的侍女是个大大的粉丝水母,所用兵器皆是她原型化出的触须,软趴趴的没有筋骨,却有致命的剧毒,足以狩猎她所需要的食物。
白寻若与她学,那学的也就是个花架子,徒具其形,而没有任何杀伤力。若遇上歹徒,也没有任何拼杀的能力,只能寄希望于对方也是个只会花架子的二百五,但这样的人,出来做歹徒的可能性太低了。
敖烈手一挥,右手中捏住一根二尺长,手指粗细的木棍,走至白寻面前。脸色霎时严厉起来:“用你手里的剑,攻击我。”
白寻知道他是要看自己的实力,同样严阵以待,右手紧握宝剑,跨前一步,用力向敖烈一斩。敖烈手腕微翻,木棍从旁突袭,击中白寻手被,白寻顿时吃痛,松开了握剑的手,敖烈顺势将木条往前一送,指住白寻的咽喉要害;“剑都握不住。如何杀敌?”
“再来!”敖烈退回原位,示意白寻将剑捡起,再次攻击他。
白寻憋着火弯腰将剑捡起,仍是握在手中,这一次却不劈斩,反手直指,同时脚下不停,朝着敖烈的胸口刺了过去。敖烈闪身避开,木棍向后一戳,不偏不倚地击中白寻的后腰,白寻一时控制不住,往前一摔,双膝重重磕在地上。敖烈旋身,将木条压于白寻肩头:“站都站不稳,还想着攻敌?”
“再来!”敖烈站在原地,示意白寻站起来继续与他对敌。
白寻以剑拄地,慢慢将身子撑起来,趁着敖烈不注意,忽然握剑疾挥,向着敖烈的双足削去。这一剑敖烈要想裆下也不是难事,但若换了一个实力与白寻差不多的妖仙,此时定然是要退的。所以,敖烈退了。
白寻终于找到了反攻的机会。
但她却迟疑了,因为她不晓得自己该如何发起攻势,如何发起攻势,敖烈才不能轻易地破解。她蹲在地上,但敖烈的距离已经退得很远了,这个距离是打不到人的,她只能站起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白寻说:“到你攻了。”
任由敖烈出招,她再想法子破解,这样子一定不会输得太难看。
自然,白寻没想过一个不会出招的人是不是会破招。
敖烈也点点头,同意她的说法。他动了,几乎是一个瞬间,他已经提着木棍到了白寻面前,狠狠地舞动木棍,朝着白寻的面门抽了过来。这一招太狠,白寻几乎是用尽全力,握着剑朝着木棍的方向斩了过去。
哪想到,敖烈只是虚晃一招,他腰部发力,双腿猛地向前横扫而去,狠狠将白寻绊倒在地。白寻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像是被人抛向了空中,思绪在那一时间完全停住,她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就在她以为自己的后脑勺会狠狠磕在地面时,敖烈忙赶上来,将白寻拦腰抱在怀里。“无论是剑,还是刀枪棍棒,武艺最重要的是身体的配合,不能顾此失彼。”
白寻稍稍回过神来,就听见他还在说教,一股无名火腾地从心底烧起,愈演愈烈,眼见敖烈还在那里聒噪个不停,白寻眼神微动,捏住粉拳朝他的眼窝狠狠捣了过去。打了一拳,白寻还觉得不解气,捏起左拳又朝着敖烈另一只眼打了下去。
“寻儿。”敖烈无奈,捏住了她的手腕。他连白寻都不叫了,叫了寻儿,分明就是示弱了。“怎样?”白寻反问,还有些气鼓鼓的,敖烈说道:“我打了你三下,你只打了我两下,再打一下,就别生气了?”
白寻甩开他的手,瞪着他不说话,敖烈抓住时机解释:“就像上次一样,假如我不在你身边,你遇到的歹人,他们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你得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所以,我得对你严苛一些。”
听听,又是这样的话。不能看她的身体是因为不愿让她的夫君伤心,对她严苛是因为他早晚会不在她身边……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两个之间,始终没有说得过去的名分。既然不愿意做她的爱人,为什么还要操这份闲心,明明不愿意接受她,为什么还要有这些超过朋友身份的关心?
剪不断,理还乱。她一直都知道是这样的情况,但一直默许,她不愿意拒绝,但一直迁就别人的逻辑也很累。要让她合理地控制自己的感情,不过分溢出,又不过分冷淡,这也是很累的。
她究竟该怎么办?该怎么处理这样的情况,谁能给她答案?
“白寻。”敖烈又开始叫她了,但这一声不是‘寻儿’,而是白寻,她又有些生气了。“你不能再对我动手了,不论是什么原因,否则,”否则,她又能怎么样?“没有否则,你不能再对我动手。”
敖烈比比划划:“不动手怎么教,不动手?白寻,我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不会真令你有所损害。”
看他那般凶恶,还对自己如此严苛,与她平时爱慕的形象完全不同,而她在学武时,则是满腔的愤恨。爱慕与愤恨,这两种心情她没办法转换过来。白寻道:“我不是吃不了苦,只是有些难以接受,你换个办法教吧。”旁的不说,敖烈若坚持亲自教她,再学上几天,白寻大概会分裂出两个自己来。
兴许自己是真的太严苛了。“好,”敖烈退了一步,“此事我会另想办法,改日咱们继续学法术吧。”
学法术便简单得多,敖烈将口诀和手印演示一遍,白寻跟着做就行。
虽然是同样的法术,两个人的施展出来的效果却完全不同,就比如说,化形术。小妖怪们最先学成的法术,一般都是化形术。化形术和幻术相通且类似,都是在真实的东西外面造一个假的壳子,比如把石头变成金子,把□□变成馒头,但幻术是令眼睛看到虚假的表象,而化形术变成的东西,你用手摸上去也是实打实的,只不过在法术失效之后也会变成原样。把石头当成金子也不要紧,顶多是少了一笔钱财,若是把一只癞蛤蟆生吃下肚,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由原型变成人形的法术不在化形术之列,每个妖怪的人形在第一次化形时就已经固定,以后想要再改变外貌,也只能依赖化形术。
化形术靠法力维持,但也受道行的限制。一般来说,道行越高,化出来的形象和原来的物品越相似。但这也看天赋,化形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捕捉神韵,若是原物的一点神韵也无法捕捉,化形出来也会有似是而非的感觉。
敖烈把咒语和手印传给白寻。道行微薄的小妖学法术至少需要这二者其一,道行高的妖仙不受此限,他们往往只需要一个念头,便能变化出自己想要的模样。
白寻读了好几遍,都是磕磕绊绊,手印也结了好几次,不是错了动作,就是手指无法到位。敖烈默默在一旁看着,道行低的小妖怪学法术总是很难,咒语不只是几句话,手印也不只是手指胡乱摆摆就行。咒语和手印,都能帮助人感受到冥冥中的气机,在念咒、结印的同时,以元神感应气机的牵引,运转法力,蕴于全身,改变自己全身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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