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不配,是你说了算的?”
他登时有些语窒,良久,才拖着长腔道:“都是我一时昏了头,下回不敢了……”
漆眸化为一汪春水凝着她不放,语气里竟是含了十二分的委屈。
阮音心头一软,脸色也松弛了下来,“下不为例。”
他拱起手,低眉顺眼道:“遵命。”
阮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得皱起眉头睨了他一眼,见他一脸诚挚,也不好意思再苛责,只问:“你衙门这么清闲了?”
言下之意太过明显。
他摇了摇头,“祁州太守玩忽职守、滥用职权,赐被流放,就在上月我接到吏部任免文书,要我于下月十五前到祁州赴任。”
阮音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成了祁州的新任太守,想起当年他们的祁州之行,还犹如一场梦般。
“恭喜高升。”
“那么,你愿意跟我一起去祁州赴任吗?”
她脑子里还懵懵的,“那……王爷王妃他们怎么办?”
“自从你走后,我便搬出王府了,每次回到那个毫无人气的宅邸时,我都会想起那夜你对我说的话,那时你站在悬崖边上,你企图求我将你拉出深渊,而我却陷在不辨
是非的愚孝里,漠视你的你的请求,现在想想,你对我失望也是应当。”
阮音一抬眼,才发现他已走到她跟前,身子微倾下来与她对视着。
浓墨般的眼眸流动着温润的微茫,就这么静静地凝视着她,许久,才挑起嘴角哂笑道:“离开后我才发现,摒弃陈规旧俗其实并不难,只要跨出那一步,剩下的便变得很容易,我的确不该束缚在那段阴影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虽然我悟得有些晚,可是……我知道我今后的路上没有你,我会很孤单。”
“你……”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掐住了,令她说不出话来,“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便听门外传来梁镜心的嗓音,“音娘啊,外头要下雨了,你快把院子里的谷子收到屋里去。”
阮音望着窗外黑压压的云,强行压下含在眼眶的泪,用胳膊肘杵了杵他呢喃,“我先去收谷子了。”
“我也来帮忙。”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和林妈妈春枝几个一起收谷子,拿竹耙子把摊在地上的谷子扫成一堆,用簸箕装好,再一筐筐抬到堂屋里。
刚把最后一筐抬进来,外头的雨便倾盆而下。
梁镜心也没干多少活,却也累得气喘吁吁,看着鹤辞还脸不红气不喘地站在那里,不由得拍拍他肩膀夸赞,“还得是女婿你啊,要是没有你,就我们几个人,怕是到天黑都干不完。”
鹤辞谦虚一笑道:“我可不敢居功,我看大家才都是巾帼不让须眉呢。”
就在众人闲聊之际,春枝突然急匆匆跑了进来,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柴房的屋顶漏水,榻都淋湿了!”
第69章 同房 “音娘,你要适应我。”……
众人俱是一楞。
阮音也没想到这么巧, 上个月她便发现柴房屋顶漏雨,可刚好遇到农忙,便只拿木盆对付过去, 心想着等不忙时再请人来将屋顶的瓦翻新一下, 没想到一闲下来就彻底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如今柴房里住着人,漏雨的地方正对着榻,无论如何也不能拿木盆敷衍了事了。
她抬起眸来, 往熟悉的身影望过去,发现他的黑眸也一瞬不瞬地黏在她脸上, 众目睽睽下, 她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刚装作若无其事地撇开脸, 便对上一张嘴角止不住上翘的脸。
梁镜心抬头望了眼天, 心头的喜悦藏不住, 只暗暗祈求老天开眼,让雨下得更大些, 脸上的表情却不能太过明显, 只能强行压抑着嘴角,佯装惊诧, “哎唷, 这也太不巧了, 女婿大病初愈可不能再过了寒气, 家里又没别的房间了……”
阮音脸上倒还镇定, 只盯着地上淡声说:“让他到我屋里去吧。”
“就你那张床,三人睡会不会挤了点?要不,阿牛今晚陪我睡,我那屋宽敞得很!”
阮音还没开口, 阿牛便兴奋得手舞足蹈,“阿牛今晚要陪姥姥!”
雨沙沙地下着,很快落了夜。
吃罢暮食,阮音领着他进屋。
屋里虽不宽敞,格局却很好,临窗放了张书桌,上面堆着几本画本和阿牛的玩具,几张字帖写了一半还摊在那里,见他的目光落在纸上,她不自在地走过去,将纸卷起来。
卷了一半,手上蓦然一轻,顺着影子瞟过去,纸已到了他手里,他重新一点点展开,眸光掠过上面的字迹,这才发现字体遒劲有力,矫若惊龙,水平深厚得不像短短几年里练出来的。
可她的确一直在进步,以前大抵是怕露出马脚而勤加练习,可如今呢,离开那些纷杂世俗的目光,躲在这无人看见的角落里,她还能坚持苦练,不为取悦他人,只为提升自己,这样的品性,实在是连他都忍不住钦佩起来。
阮音见他字帖已到他手里,也懒得跟他争抢,旋裙回到椅子上,拿起编了一半的蒲扇,低头捋顺经纬。
他见状又搁下字帖走过来,一脸好奇地盯着她手上的动作瞧,“娘子不仅字写得越来越好,竟还有这手艺,实在令我甘拜下风。”
这熟稔的称呼引得阮音没忍住白了他一眼,这才低下头默默编了起来,“你这夸人的本事也精进不少呢。”
“我不过肺腑之言罢了。”他顺势挨着她的腿坐下来,拿起一根蒲草缠在指尖把玩,没想到这东西看似柔软,边缘却有些锋利,稍一不慎划过指腹,便划开了一道小口。
伤口不深,只浅浅的一小道,可他心头一突,一下子想起她手上的那些伤来。
阮音的注意力都在自己手上,没发现他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你别弄乱——”话没说完,手便被他攥住了。
她刚拧起眉,却发现他只是将她的手拉到灯下,再摊开她手心观察起手上的伤口来,她十指间都有大大小小不同的伤口,伤口虽已愈合,却留下淡淡的红痕。
他凝了须臾,又用指腹轻抚过那些红痕,果然,那些地方比其他皮肤粗粝些。
看到这里,他眸色愈加深沉,心疼从眼底深处溢了出来,“你真是傻,明明有钱怎么不去用,这东西买一把也不值几个钱,何必亲自动手?”
十指上被他抚得微痒,这痒意又化成暖流,缓缓涌入心田里。
她抬起眼,便见他低下头来,用他的唇代替手指,慢慢地在她手指间蹭动着,微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手上,下巴上粗粝的胡茬刮过她的掌心,酥酥麻麻侵·入她的全身。
她脑中闪过一道白光,闭上眼,那些不合时宜的画面一下子灌入脑海。
“你你……你好好说话,不许……动手……”一句话说得声不成声,调不成调,像是被溺在水中似的含糊不清。
鹤辞并没有戏弄她的意思,听到她的声音,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发鬓微乱,白皙的小脸红扑扑的,红馥馥的唇瓣微微翕动着,嘴里说着“不”,脸上的表情却仿佛在邀约着什么。
这样春·情绽放的时刻他不是没见过,他只是没想到竟来得这么突然,刹那间,身体里的血开始剧烈涌动,热气穿过薄薄的皮透了出来。
见他眸心一沉,阮音才醒过神来,赶紧捂住嘴,一双眼瞪得大大的,有几分警惕,又有几分无辜。
“我怕痒,你是知道的。”少倾,她才糯糯解释道。
他顺着她的话头,捏着她柔若无骨的手道:“嗯,我没多想,我只是心疼你的手。”
见他神情凝重,她却没往心头去,反而无所谓地笑笑,“没什么,我是跟着隔壁许婶做的,一把扇子能卖五文钱呢,五文钱能买五个鸡蛋,卖出八把就能换一只鸡,你说划不划算?我不忙的时候一天可是能扎两把。”
他看着她精打细算的模样,不由得啼笑皆非,“这账算的也越来越好了,那我问你,为何不拿些空白折扇,写几个字,或者画点小画,一把至少得卖十五文,可不比你编这个赚得多?”
阮音摆手道,“你不懂,乡下地方谁拿折扇,又不禁用,拿来生火还差不多,这种蒲扇扇风凉快又禁用,不仅村里的人喜欢,拿去镇上卖,也受欢迎。”
他不禁失笑起来,“说得也是。”
这一晚,两人相谈甚欢,直到夜渐深了,才各自洗漱完准备就寝。
虽说两人并非头一次睡在一张床上,可毕竟分离太久,突然间要挤在一张床上,一时也没有适应过来。
阮音先褪去外衫,身子贴在墙壁上躺了下来,再看他走过去熄了灯。
就在一片黢黑里,一道模糊的轮廓又重新踅了回来,站在床边挑开了帐子。
黑暗中,两人的视线似乎交织到了一起,空气中似乎慢慢升起温,看得她后背一阵灼烫,又忍不住朝里侧缩了缩。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是他褪去外袍的声音,不知为何,那声音听起来
格外漫长,过了一会,随着一声衣裳落地的轻响,覆在她身上的被子也猛然一动,高大的身影缓缓躺了下来,虽然挨不上她,可沉甸甸的感觉还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未几,他轻拍床面,出声打破了沉默,“你可以躺过来些,这里还很宽敞。”
阮音抿紧唇,默默往外侧挪了挪。
眼睛看不到,这一挪也没个准头,指尖一下子碰到一处紧实平滑的地方,这一碰,她明显能感到指腹下的地方紧绷起来。
“对、对不起……”她说着又慢慢抽回手。
他凝顿片刻,轻笑出声来,“我不是说过,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个?”
她咬咬牙道:“我一时没适应过来。”
“那可不行,”他翻过身来,温热的气息在她脸上轻拂着,默了默才道,“音娘,你要适应我。”
她的心跳咚咚直响,像是要跳出嗓子眼来,声音也变得结巴,“怎、怎么适应?”
他沉吟了一会,磁性的声调带了几分蛊惑,“就像刚才那般……碰一碰我。”
又不是头一回碰过,也用不上做多久的心理建设,她只踌躇了须臾跟着翻过身来,颤巍巍地伸过手,描摹着上面的四方格子,格子随着她指尖的移动而紧绷着,也一点点变得滚烫起来。
头顶的气息越来越粗重,搅得她也心绪不宁的。
“这么多年了,音娘当真没想过我?”
阮音睫毛颤了颤,如实道:“还是有的。”
“我也很想你,音娘。”他声线微哑,说话的同时身上也不规矩,一欺身便将她严严实实地笼罩下来。
阮音知道会发生什么,到了这一步,她才发现她也如此渴望着他,不管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那蓬勃的欲·望,就算没有紧紧挨着,也会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她好像醉了,脑子里晕陶陶的,双手也不自觉攀上他的脖子,轻轻唤了他一声,“夫君……”
“我的好娘子,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他兴奋地声音微颤,俯下身来,寻到她的唇,细细嘬吮起来。
湿热的温度仿佛一把撬开记忆的钥匙,甫一落下,所有缱绻的回忆登时涌入脑海里,身体的反应驱使她去回应、去摸索,直到伸出手圈住眼前之人,才从心底生出一种尘埃落定之感,无论距离有多远,他们仿佛就应该嵌·合一体的。
时隔太久,阮音都差点忘了他的精力有多旺盛了,这一折腾下来,几度把她抛上云端,又几度将她溺在深渊,到了最后,她的嗓子哑了,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半睡半醒间,她感到有人拿温热的帕子替她擦拭身上粘·腻的汗,又轻手轻脚地帮她系上衣裙,做完这一切,这才重新躺在她身旁,薄唇凑到她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可翌日醒来,阮音却怎么也想不起昨夜他说的什么了。
第70章 出门 小夫妻进城了。
阮音是被阿牛的拍门声惊醒的, 一醒来身侧空荡荡的,身子乏累得很,被催了两声才懒洋洋起身过来开门。
门一开便呆住了。
引入眼帘的是一大束的垂丝海棠, 一朵又一朵粉白相间的花挨成一团, 像天边洒下的云霞,阿牛的脑袋几乎藏在花丛里,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她惊诧问:“阿牛, 你哪来的这么多花?”
话刚说完,阿牛便将花往她手上一塞, 这才喘着粗气道:“爹带我去摘的。”
“爹……”她一时愣了一下, 分不清他叫的是哪个爹。
“娘喜欢吗?”
她迟疑道:“喜欢是喜欢, 可是花摘下来很快就枯萎了, 下回别摘这么多了听到没?”
阿牛听完倒瘪起嘴, 委屈巴巴道:“可是爹说今天是娘的生辰, 要让你开开心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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