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问过云殊要不要跟她在一起试试,可对方拒绝了她。
说什么等价交换,说要等她喜欢他,他们才能在一起。
叶昕对他这样的说法并不理解。她也不想理解。
叶昕只知道,她当时是愿意跟云殊在一起的。是云殊拒绝了在一起的提议,所以错不在她。
甚至……他背叛了她,要了她的命!
明明是他糟蹋了她的真心,糟蹋了她对他的感情!
她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完全不理解,也毫无头绪。
云殊急切道:“有!你肯定对我有感情!不然你从前为什么会问我要不要在一起试试?”
“就算从前真的有,”叶昕语气淡然,如同她平静无波的眉眼,“现在也没有了。是你亲手杀了我,亲手毁了我对你的真心,不是吗?”
“那是因为你不喜欢我,你对我只有朋友之间的情意,却没有恋人之间的爱意,”云殊痛苦地说,“当你看着我的时候,你的眼睛里连一点点温柔和怜惜都不存在!你的真心里面,没有对我的爱!”
“可你看着南羽白的时候,你眼中对他的怜惜都要溢出来了!”
“我只是想要你爱我,我从没想过要杀你!当初你的对手和我达成的协议是设一场车祸的局让你假死,然后我可以抹除你还活在世上的一切痕迹,把你关起来,我们可以一辈子在一起,会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培养感情……作为交换,我会把我们的股份全部送给他们。谁知道……谁知道他们是真想要了我们的命!”
“叶昕,你死的时候,我不忍独活,所以我抱着浑身鲜血的你,一同死在了那场车祸的大火之中,”云殊满脸痛楚,泪流满面,“我自觉犯下大错。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求你能给我弥补过错的机会……”
叶昕难得露出恍然的脸色,云殊这话解开了她心中藏了许久的一个疑问。
“所以,你不断散布我不是原来的五皇女的鬼神之说,是想让我被所有人忌惮,然后为我再造一场假死的局?你想让我跟你走,让我跟你慢慢培养感情?”
云殊用力地点头,保证道:“这一次我不会让任何人真的伤害到你了!”
叶昕忍不住被他一番惊天言论逗笑了,她破天荒的感受到无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你可真是……”
“是什么?”好不容易有机会能跟叶昕见面和说话,而且这样的机会还是叶昕主动创造的,他迫切地想跟叶昕重归于好。
“你可真是,”叶昕不轻不重地甩开他的手,慢腾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薄唇轻启,送出一声嘲弄的、极轻的叹息:“恩将仇报第一人呐……”
云殊没对叶昕设防,他是微微俯着身体同她忏悔的,被她突然这么一甩,登时往一旁踉跄了好几步,撞进了一处柔软的纱幔之中,摇碎了地上细碎的日光。
他和叶昕仅是咫尺距离,却在白纱之下隔开了一片模糊而纯粹的阴影。
第66章 宫宴(三)
老宫人做好了替云殊收尸的准备,早早命人取了担架在门外一直候着。
谁知左等右等,一众下人没等到叶昕发怒,反而眼睁睁地看着云殊跟在叶昕身后走出了大殿。
——他不仅是活的,还是浑身齐整的,没少胳膊少腿儿的,还……还入了叶昕的眼,做了叶昕的贴身侍从!
纵然老宫人见惯了大风大浪,也被眼前这一幕惊掉了下巴,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叶昕老神在在地上了轿辇,瞧见云殊竟也跟着自己要坐上来,她迅速抬起一脚把人踹了出去。
云殊猝不及防被踹倒在地,顾不得后背摔得剧痛,又立刻沉默地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着跟上她的轿辇。
*
麟德殿。
叶昕到的时候,西辽的使臣已经入座了。
叶晚鹰身居高座,神采熠熠,俯瞰台下献舞的西辽美人,脸上的笑容挡也挡不住,平日里的沉闷阴翳一扫而空,看上去竟是年轻了不少。
叶昕无视紧随其后的气喘吁吁的云殊,抬手阻止许静文的高声禀报,一边旁若无人地进殿,一边好奇地瞧了几眼西域的舞蹈。
还没进殿时,奇特的胡琴声伴着激烈的鼓点节奏已然很是抓耳,不时响动的银铃声更是点睛之笔,一下接一下地挠人心尖儿。
此刻一见,原来那清脆的银铃声是许多舞女中央围着的那个漂亮男子发出来的。
他脚踝上环着两串银色铃铛,赤足踩在红色绒毯上,随着起舞的动作显出几道浅色青筋,脚尖一动便叮铃作响。
男子身上是棕色皮革短衣,头上是一连串儿的玛瑙红珠,赤膊的肤色与脸上的肤色却又是过分的白,深色与浅色两相交辉,越发凸显他深眉高鼻,五官立体。
一时间,东凰的朝臣们难以分辨她们所受到的冲击是来源于男子奇特又美丽的容貌,还是他赤膊赤足、不符礼法的装扮。
叶昕甫一落座,年轻男子的目光立刻敏锐地落到她身上。
叶晚鹰也很快注意到了叶昕,她左侧的位置是太后和君后,右侧是太女,却又费了点心思,专门为叶昕设了一个台下首位的位置,仅此一个。
再往下边儿,才是后宫及皇亲各人的位子。
排在最尾的是朝中重臣,普通臣子没有资格入座
这般操作,叶昕与叶晚鹰的距离看似很近,却又显然分了两个阶位的高低。
叶昕却仿若无睹。
她的桌上已然珍馐琳琅,美酒满杯,叶昕却依然不满足,招呼身后的云殊上前,吩咐道:“去,把太女桌上那盘笋尖炒牛肉给我端来。”
声音不大也不小,恰好能让叶晚鹰和周围的皇亲听见。
叶依澜还算平静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她面色阴翳,垂眼怒视身居下位的叶昕,由于位置原因,竟有几分居高临下的胁迫味道,“五妹,莫要欺人太甚。”
叶依澜自觉相当克制,她只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抬头看看舞蹈、低头吃吃东西,别的什么也没做,谁成想叶昕竟主动来羞辱她。
不过是一盘菜,叶昕的桌子上也有相同的一盘。
更何况想加菜就让小侍去门外通传一声便是,哪里就只剩她桌上这一盘了呢?!
叶昕对叶依澜的话置之不理,只等着云殊把菜端过来,把她无视了个彻底。
叶依澜转头去喊叶晚鹰:“母皇!”
叶晚鹰看在眼里,却没有丝毫不悦,“罢了罢了,小五吃你一盘菜而已,也是在跟你这个做姐姐的亲近,何苦闹的不愉快?”
叶晚鹰此刻看到叶昕就想到她大破匈奴的事,心情高兴的不行,“小五怎的来这么晚,没赴上开宴,叫西辽人拜你一拜?”她话里话外都带着关心,“是不是那些下人伺候的不尽心?还是身体不适,需要休息?需要孤让几个太医去你那儿守着吗?”
“谢母皇,不过不用了,太医还是留给太女吧,”叶昕抬眼看向叶依澜,眼底是肉眼可见的戏谑,“我瞧她脸色不太好看,应该比我更需要太医。”
叶依澜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张口想说什么,被叶晚鹰一声咳嗽给压了回去。
她重重哼了一声,神色隐忍地坐回座位上。
见两人又要掐起来,叶晚鹰连忙让小侍把自己桌上的笋尖炒牛肉也一并拿给叶昕,笑着嗔怪她,“你还是赶紧吃东西吧。连吃的也堵不住你那张不饶人的嘴吗?”
叶昕也跟着笑了一声,很是给面子地没再拿叶依澜逗趣。
她低头抿了一口酒,酒杯刚放下,献舞的年轻男子不知不觉间已然舞步轻挪,来到了她面前。
叶昕对旁人的视线很是敏感,方才她就注意到对方对她的在意了。
她挑了挑眉梢,歪坐在椅子里,好整以暇的看男子表演。
男子深邃漂亮的眼睛里像是藏着一汪大海,碧蓝色的眼珠里含着靡靡笑意,他的笑颜明媚勾人,却又像一条嘶嘶地吐着信子的艳色小蛇般,蓄势待发要将人缠入其中。
他赤足来到叶昕身侧,慢慢地单膝跪下,一手落在她大腿处,另一只手忽然托住她还握在手里的那只酒杯,轻柔地引导着她将酒杯端到他唇边。
男子的声音温柔动人,“谢殿下赐酒。”
叶昕看对方刻意地魅惑自己,正仰头对她微微张开薄唇,露出舌尖一点红色,她乐得陪他演一演,随着他引导的手把杯中剩下的酒液慢慢喂进他嘴里。
男子像是不会喝酒,脸上过分白皙的肤色很快便漫上绯红。他的白不是东凰人那种白里透粉的粉白,而是透明的珍珠冷白,脸色变红的时候是成片儿的,异常明显。
上脸的酒气仿佛蒸腾了他这颗漂亮的珍珠,虽触手温凉,摩挲一会儿便可变得暖热起来。
他的眼角被酒呛出了脆弱的泪光,喉结却还在惑人地上下滑动,叫人手也发痒心也发痒,恨不得上手去细细摩挲一番……
叶昕却依旧是一副淡然的神情,见他吞咽的动作渐渐艰难地加快,索性手腕“不小心”一抖,杯身一斜,剩下的酒液全倒在他嘴巴外边,顺着下巴流到脖子、锁骨其他地方去。
酒渍蜿蜒地残留在光滑细腻的肌肤上,水光迷离,浸湿了一点紧致贴身的皮革,男子轻轻呛咳了一声,随后急促地喘息,呼吸声喘的风情万种,酒气弥漫到不断起伏的胸.部,异域的美人在此刻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不会喝就别喝,”叶昕却是看也不看,她随手一抛,酒杯便当啷一声砸到了桌子上,云殊迅速替她换了个新的,“我没有虐待旁人取乐的喜好。”
男子被她看似责怪实则关心的话弄得怔了怔神,连忙低下头捂着嘴装模作样又呛咳了几声,嘴里说着自轻自贱的话:“是我的错,殿下恕罪。”
叶昕闻言多看了男子一眼,对方自称“我”而不是“奴”,可见是有身份的人。
果不其然,一名西辽使臣离座而跪,对叶晚鹰高声介绍年轻男子,“圣上,这位便是我族最尊贵的珍宝,是我们草原最漂亮的小王子阿云卓。”
叶晚鹰垂眼望去,年轻男子正跪在叶昕脚边,不急不慢地侧过身对她行礼。
举手投足间媚而不俗,妖而不艳,堪称尤物。
叶晚鹰点了点头,点评道:“确实漂亮。”她转头对使臣道,“你们的诚意孤看到了。不过,既然是和亲,你们打算让阿云卓嫁给孤的哪位皇女呢?”
使臣垂首应道:“全凭圣上定夺……”
阿云卓却忽然俯首帖耳对叶晚鹰行了个大礼,打断使臣的话,“圣上圣明,我已有心悦之人,望圣上成全。”
“哦?”叶晚鹰好奇道,“你心悦谁?”
“我自觉配不上太女,也不配做诸位皇女的正室,”阿云卓一字一句道,“只求能做五皇女的侧室,便心满意足了。”
叶晚鹰惊奇地看了一眼叶昕,料不到他居然会选小五。
叶昕夹菜的手一顿,又很快恢复,不疾不徐地吃了一口菜,眼角余光瞥向不远处跟雅贵君坐在一块的南羽白。
他正可怜巴巴地朝她的方向看过来,眼眶通红,红得像只恨不得立刻朝她飞奔过来的小兔子。身前的碗碟干干净净,像是什么也没吃。
等会儿她的夫郎该饿坏了,叶昕想。
她着实没想到南羽白会跟着入宴。
看着眼前南羽白爱吃的笋尖炒牛肉,整整三盘,叶昕想叫云殊都端过去给南羽白,临了却又住了嘴。
她忽然想起云殊说,她对他只有朋友间的情意,对南羽白却有爱人的情意。
他还说:“你看着南羽白的时候,眼中的怜惜都快要溢出来了!”
杨依淮也说,“旁人夸殿君的时候,殿下您就会笑。”
……这就是云殊想要的所谓的爱吗?
或者说,她爱南羽白吗?
毫不客气的讲,她不是一直拿南羽白当作原主性格有所变化的挡箭牌,以及当作对付太女的一柄快刀吗?
叶昕垂下眼睫,没注意到现场有多少男子因着阿云卓求嫁于她而变得万分焦急。
她心里冒出了一点好奇,一点紧张,还有很罕见的一丝茫然的复杂情绪。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叶昕说不出来,她从来都是个理性的人,此时却有些囿困于自己的感性之中。
这是失控的、危险的、从没在云殊身上体会过的东西,可她却莫名有点儿甘之如饴。
叶昕觉着自己大概是跟原主一样不太正常,有点疯了。
第67章 宫宴(四)
阿云卓刚求嫁,使臣迅速向叶晚鹰告罪:“请圣上原谅他年轻不懂事,心直口快的性子!”
“无妨。”叶晚鹰觉得没什么不好,一个和亲的棋子没资格嫁给她的太女,也容易让元家的人不高兴。嫁给其他皇女也要顾虑两国友谊,不能伤着他磕着他,该给的尊重和礼遇都要给,非常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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