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曼打电话来,问她在哪儿,叫司机接她回家。
他们没带伞,在便利店门口等车。
阮家的车并不奢华,普通的黑色奔驰。
阮季星说:“去我家吃饭吧。”
“不了,我还要复习。”
“那我们送你回家。”
沈轲还是拒绝:“我坐公交车就行。”
阮季星知道这人犟起来跟牛似的,也没勉强他。
她叫司机把伞留给他,自己钻进后座。
车门刚关上,他又叫住她:“阮季星,等一下。”
沈轲折回便利店,买了一盒薄荷糖,从窗户递给她。
他的伞拿在手里,没打,她看见他肩头、额发被雨淋湿了些,像一只……被丢弃在路边,无家可归的小狗。
又不是不等他,跑那么急干什么。
他说:“晕车吃这个,可以缓解一点。”
“好。”
阮季星催他:“你快回家吧,要是感冒了,考试没考好可别怪我。”
沈轲撑起伞,往后退几步。
她从后视镜中看见他的影子越来越小,拆开包装,倒了两粒进嘴里。
结果,之后她就忘了这句话,忘了晕车要提前准备。
所以,他是记得她晕车,才给她薄荷糖的么?
阮季星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讨厌她,还是不讨厌。
谢晓羽小声问:“星星,你和沈轲小时候就认识了啊?”
“嗯,不过上高中之后,我们就没见过面了,所以跟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
“但是我感觉他对你挺特别的啊。”
阮季星说:“可能是因为,我妈妈以前对他妈妈特别好,他念旧情吧。”
谢晓羽半信半疑:“这样吗。”
“不然你以为是为什么?”
想到沈轲自己说没有喜欢的人,谢晓羽又打消了疑虑,摇了摇头。
第14章 避嫌
联谊那天之后,阮季星注意到,冯清莹和沈轲的接触多了起来。
但她的路数和庄卉冬不同,她不送礼物,也不黏着他说话,而是不厌其烦地在碰到面时,和他打招呼。
冯清莹很优秀,老师在课堂上有时会抛出问题,可以加平时分,她答得积极,因而深受老师喜欢。
后来,不知从哪里流出消息,说她爸爸是国际经济与贸易系的主任,同时也是经管学院里一位颇具声望的教授。
同宿舍的她们也是才知道,感慨她藏得深。
冯清莹对此的说法是:“我爸妈早就离婚了,我跟着我妈生活,我爸调任到A大之后,我就没怎么见过他。但我妈认为,我考来A大的话,日后我爸能为我铺路。”
看来,她强大的规划和执行能力,传承自她母亲。
至少,刚结束三年题海磨难,准备享受大学生活的大多数人,还不会考虑到读研、工作的事。
阮季星忽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喜欢沈轲吗?”
“嗯……”
冯清莹沉吟着思考了会儿,将问题反向抛给她:“你们觉得什么叫喜欢?”
阮季星语塞。
从小到大,喜欢她的男生很多,有偷偷关注而不打扰的,也有写着从网上抄下来的情诗表白的。
女生往往早熟,但她过去被娇宠过甚,极以自我为中心,鲜少关注男生们。
喜欢,就会想他/她在一起?
但这个答案,交给理智聪慧的冯清莹,显然太敷衍。
而谢晓羽是个颇具浪漫腔调的女孩儿,她说:“他是牵动你心跳的那根绳,是穿透阴霾照进来的一道光。”
冯清莹笑笑说:“其实肤浅点说,就是某些特质恰好符合你的审美,长相,性格,谈吐……并不具有唯一性。”
换而言之,当它们共存于另一个人身上,你同样会被吸引。
人类的喜欢是广而泛之的,这是作为生物的情感缺陷,但也是优点。
不像计算机程序是被设定好的。
阮季星又疑惑了:“所以你不是喜欢他,只是看中了他这些特质?”
“算是吧。”
冯清莹耸耸肩,“谈恋爱的前提,不就是这些吗?但要支持两个人一辈子走下去,当然远远不够。”
戚蓝瞥她们一眼,一针见血:“她还没开窍。”
谢晓羽笑起来:“你别说,星星有时候很聪明,跟我说起道理一套一套的;有时候又很迟钝,她都看不出来高奕是个渣男。”
阮季星一懵:“啊?”
“高奕之前对你有意思,这才过去多久,又开始跟其他女生搞暧昧,你没发现他最近和那谁走得很近吗?”
好吧,真没有。
谢晓羽突然很担心她会被坏男人骗。
冯清莹接茬:“星星眼光高,一般质量的坏男人骗不到。”
谢晓羽对她说:“你谈恋爱之前,记得先带给我们把关把关。”
“对,我们就是你‘娘家人’。”
怎么说着说着,取笑起她来了。
阮季星被她们调侃得羞赧,借打电话的理由出去了。
*
好巧不巧的是,第二天上课,阮季星就碰到高奕和另一个女生谈笑风生。
等电梯时,女生主动微笑着打招呼:“Hello。”
她是一班的,但阮季星不记得她名字了,于是就只回了个“Hi”。
谢晓羽朝她使了个眼色,像是在说:你看我说吧。
阮季星心情一时复杂。
军训期间,高奕是军训负责人,和班上同学接触比较多。
他对她发出过示好信号,但她没由得感觉不舒服,回应得很冷淡,哪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电梯到了,人一拥而上,阮季星想往里挤,被人拉住。
她扭头,是凭空出现的沈轲。
“你干吗呀?”
他松开手,“等下一台吧。”
这么一耽搁,阮季星眼看着里面站不下了,对谢晓羽说:“你先去教室吧,不用等我了。”
门缓缓合上。
离打铃还有一会儿,时间倒也不急,但她无法理解他的行为:“我刚刚明明能上去的。”
他理所当然地说:“我挤不上。”
“……”
阮季星朝他翻了个白眼,就是看不惯她过得比他好是吧。
沈轲问:“你国庆回家吗?”
“回呀,我火车票都买好了。”
她以为他操心“两颗星”小摊的事,说:“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的话,可以少进点货。”
他扭了扭脖子,“嗯”了声。
阮季星打量了他一会儿,“你又熬夜啦?”
放松的状态下,沈轲身体也是直的,形态很好,不像一些个高的男生含胸驼背。
近两天气温回升到三十来度,他穿着一件胸口印着刺绣水星图案的白T,人显得清爽干净。
为免偏见导致误会,她之前问过,他的衣服怎么不是黑就是白的。
他说是简单,懒得搭配。
够出乎意料,也够符合他的个性。
沈轲还是“嗯”,眼皮耷拉着,头发有点乱糟糟,是被风吹乱的,还没来得及整理。
“欸——”
她这才发觉,他没戴帽子了。
男生头发长得快,这才不到一个月,就已经长到可以遮住伤疤的长度了。
阮季星踮起脚尖,往他头顶瞟,沈轲猜到她的意图,上半身微倾,将头低下来,伸到她面前。
她拨了拨。
其实还是隐约看得到一些,但他个子高,一般人注意不到。
“你之前是不是剃了光头啊?”
她有点想象不出来,一般发型考验皮相,光头则看骨相了。
皮相易有,骨相难得。
沈轲抬眼,直直地望着她,“有照片,你想看吗?”
“你怎么还拍照?留作纪念啊?”
他淡声说:“为了让我自己记住,他对我,我妈,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
她呼吸一滞。
沈轲瞳色本就深,因离得近,清晰地倒映着她小小的身影。
脸上的毛孔似乎都感知到他说话间呼出的气息了。
他不抽烟,没有异味,甚至还有点薄荷的清新。
阮季星后知后觉,他们已经超出了寻常异性的社交距离,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一步。
沈轲反应快,伸手挡了她一把。
“小心撞到人。”
她向身后的人小声道了句歉:“不好意思。”
面前的男生的气息消失了,她的精神却没有松懈下来。
阮季星拉了拉书包肩带,出神地盯着显示屏。
她满脑子都是她们昨天讨论的关于“喜欢”的话。
原本她只拿他当童年玩伴,但她目前应该注重他另一个身份——一个成年的异性同学。
更何况,冯清莹还明确表示,她正在追求他。
不管怎么样,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没分没寸地与他相处了。
红色数字跳到“1”。
他们上了轿厢。
阮季星缩到角落,其他人将她和沈轲隔开。
出了电梯后,她快步走向教室,谢晓羽给她占了位置,她放下书包,暗暗松了口气。
*
沈轲感 觉这两天阮季星有点避着他。
不像开学那会儿,不想和他接触,而是刻意拉开了距离。
比如,摆摊的时候,她自以为不动声色地挪着小马扎,离他远点,不和他发生肢体碰撞。
再比如,偶尔上下课的路上碰到,她打个招呼就走,不会停留多聊,像是不熟。
但他想不通原因。
他回忆着,有没有做什么唐突冒犯她的事吧。
如果有的话,以她的性格,早就龇牙咧嘴,当场报复回来了。
很快,他有了眉目。
老师布置了小组作业,国庆后依次做presentation,并且要求同组的男女数量差不多,可以跨班组成小组。
冯清莹邀请了他,说:“我们这边已经有三个女生了。”
另外两个他都不熟,或者说压根不认识。
沈轲皱了皱眉,“阮季星呢?”
“她们去了另一个组。”
唐天和见他没作声,抢先应了下来,表情几近谄媚:“好啊,以后请多多指教。”
沈轲不悦地横他一眼,冷着脸说:“我没答应。”
唐天和劝道:“老沈,老沈,你听我说,平时分占40%呢!跟着她们混不挺好的?万一期末拿个奖学金呢?”
“你在乎那点钱?”
校一等奖学金就一千五,还没他一件外套贵。
“钱是不多,但是能让我爸高兴,就能给我涨生活费了,就能带你们吃香喝辣,一举三得嘛。”
在唐天和死皮赖脸,软磨硬泡之下,沈轲放弃了。
唐天和感激涕零:“老沈,我就知道认你当哥没认错。”
“别恶心人。”
冯清莹笑了笑,说:“我拉你们进群,到时候我会分发任务,你们自由选择。”
“好的,没问题。”
走后,唐天和“啧啧”感叹:“又是艺院院花,又是二班班长,你小子桃花运怎么这么好呢。”
沈轲动作一顿。
冯清莹……
她和阮季星是一个宿舍的,所以,阮季星这些天的异常,是因为她?
上一次,她替庄卉冬送东西,这次,又为了她的室友和他避嫌。
他沉沉呼出一口气。
生气也不是,站在她的立场,她没做错什么;失望也不是,他现在哪有资格扮演一副被她伤害的模样。
实在不知道拿她如何是好。
第15章 童养夫
最近事特别多。
课多, 作业也多,冯清莹给班委开了一次会,会上提出一堆要求, 学校还强制性要求大一完成各种活动, 线上的, 线下的……
阮季星忙得头晕脑胀的, 根本没心思去揣摩沈轲的反应。
这天上课, 老师忽然说:“上次的作业,两个班,六十来号人, 全写对的,两只手就数得过来。”
阮季星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一句: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
果不其然,老师又说:“学生真是一届不如一届。”
不知道听过多少老师说这话,他们明显想笑, 但都憋住了。
“你们可以问问你们的学长学姐,每年挂科的有多少人,其实题目出得根本不难,但有些人上了大学之后, 就以为万事大吉了,可以浑水摸鱼摸四年,混一张毕业证。”
老师话音一转:“唐天和,唐天和在吗?”
“啊?”唐天和一脸懵,“老师我在。”
“你能向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作业跟沈轲的一模一样吗?”
老师教龄二十余载, 两手撑在讲台上, 眼神锐利,他们大气不敢出。
“我, 我……”
唐天和脑子抽了,说:“他教我的。”
“是吗?”老师咄咄逼人,“连一个他不小心写错的符号都是他教你写错的?”
他们忍俊不禁。
唐天和面红耳赤,说不出话。
他高中数学就不好,懒得费脑子,直接照抄沈轲的。
老师又问:“沈轲呢?”
唐天和撞了下沈轲的腿,把他给撞醒了。
老师气笑了,走下讲台,敲了几下桌子,“我的课有这么无聊吗?刚上课就犯困?”
不知道教务处哪个天才安排的,把高数课排在早八,大家本来就困,每次一下课就立马睡倒一片。
沈轲今天差点通宵,能撑着来上课就不错了。
有的老师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但这老师要求严格,也不怪他发火。
他指着第一排说:“以后你们俩上我的课,都给我坐到前面来。”
沈轲没什么表情波动,收拾了书包,起身离座。
唐天和脸皮厚,倒不是觉得丢人,只是坐前排的话,一举一动都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就没法摸鱼了。
他一万个不情不愿。
离黑板太近的位置,适合在老师面前刷存在感,但其实不方便听课,所以大部分人选择坐在中间。
第一排就零星几个人,包括冯清莹和阮季星。
沈轲对坐在外边的男生低声说:“同学,麻烦让一下。”
他把书包放阮季星旁边唯一一个的空位上。
唐天和瞪眼:不是,大哥,那我坐哪儿?
沈轲扬了扬眉,像是在说:随你便。
在老师和诸多同学的注视下,他当机立断,决定抛弃重色轻友的沈轲,改抱冯清莹的大腿。
开始上课。
阮季星还没反应过来,事情怎么发展到,和他变成同桌这一步了?
余光里,沈轲上半身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微微仰着头,手里拿着一支笔无意识地转着,不知是在听课,还是走神。
没戴帽子,他的眉眼便完整地露了出来,鬓角修得干净,下颌线条流畅清晰。
比之前少了几分不近人情的冷冽,多了十八九岁少年人独有的俊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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