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人又不是事事都管着,挑一些紧要的抓在手里,次一等的散给底下的副将参将们去管,管得紧还是松胤俄并不多过问。
不过要是过于严苛或是大撒手闹出什么不好看的,十爷动起真格儿的来,就真敢要人的命。
人十爷混不吝起来真真是一点道理都不讲,人家明说了在京城里只要他没早发,九门提督衙门闯了什么祸,万岁爷顶天也就是把他拉进宫去骂一顿,再怎么着还能为了这点儿错把儿子杀了?
可等十爷从宫里出来,再转过头来找他们的后账,就没那么轻易蒙混过关了。
这么着把人可着劲儿的收拾过几轮,底下的官吏奴才们就都学乖了。年三十那天在御宴上出的那个小插曲早早的就有人吩咐下去,压根就没能当做皇家的八卦给传开。
只有府里几个主子和主子身边亲近的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连西小院那边的王庶福晋,都只当是过年太累福晋是累病了。
但有了这么个人就不可能当做没有,弘暄又等了几天见自家阿玛没什么动作,这才主动找到他姐姐院子里来了。
“有什么话进来说,坐在外边不冷啊。”
“寇先生年前上课的时候还跟我说什么七岁不同席,老先生也是,在府里这么多年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了,我便是不听也肯定要在面上给他老人家糊弄过去的。”
丫鬟给弘暄把夹了绵的门帘掀起来,弘暄一进暖阁就蹬了鞋子坐到尼楚格的热榻上。顺手把一旁的狐皮毯子扯过来盖在自己腿上,捧着丫鬟递到手边的小汤婆子,一路过来的凉意很快就散尽了。
府里就两个孩子,不管是禾嘉跟胤俄还是家中的奴才婆子们,都从不拘着两姐弟亲近。
这几年福晋没再生,说不得往后也不会再添孩子了。日后就只有大格格和大阿哥互相依靠互相倚仗,本就是亲姐弟又还差着四岁的年纪,这会子就说什么男女大防大可不必。
以后不管是弘暄成家还是尼楚格嫁人,这姐弟两个都万万不能淡了感情。
独木难支,要不是皇孙的亲事都得万岁爷赐婚说了算,就连府里的王庶福晋都偷偷琢磨过,不如把大格格留在府里招个女婿回来更好些。
府里的产业姐弟两个一人一半,到时候两房的孩子都留在府里多热闹啊。别人家是因为孩子多发愁,自家府里可用不着。谁都知道贝勒爷与福晋的产业多得很,怎么分都够了。
“你别气先生了,就你那嘴嘚吧嘚吧的,老先生多大年纪了可经不住你说的那些离经叛道。”
弘暄喜欢读书,却从启蒙以来就不乐意遵守连他阿玛都经历过的,不管什么书先读上一百遍的老规矩。
这孩子从学会写字以后就喜欢问为什么,读不懂的诗词文章他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起初寇老先生问了也不说,只让他一遍又一遍的读,读够了一百遍自然就会背了。等过上几天再又回过头来让弘暄背,新的和老的课程混在一起,背错了就打回去重新读一百遍,读完了再背。
这种读书的法子不光当年在宫里上书房的时候胤俄这一批皇子们用,外边大部分家塾私塾里的先生也是这么教的。连尼楚格最开始读书那两年照样乖乖读。
一百遍啊,摇头晃脑的读下来是个傻子也能背了。那时候才多大哪能知道自己背的是什么。
也就近一两年,开始跟着额娘学着管家,开始能自己带着侍卫奴才们出门,见过了外面的世情才慢慢开始懂了一些。这个时候不用再问先生,脑子里蹦出来的那些词句是什么意思,自然而然就懂了。
初读不知书中意,再读已是书中人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为此禾嘉跟胤俄都跟弘暄把这个道理细细解释过,不是不愿意告诉他是什么意思,只是告诉了他也不懂,有时候强说愁未必是件好事。
额娘跟阿玛说的道理弘暄听了不反驳,之后寇老先生让他读他也乖乖的读,该怎么读怎么背都行。
只是背完了还得问,时间一长老先生自己先退一步,现在给弘暄上课,都是上半节新课留半节课下来给让弘暄自己读,不懂的尽量在课堂上问。
胤俄隔三差五会抽空过去看一看,在教孩子这事上既托付给先生了胤俄就从不插嘴。
只要保证孩子没学歪就行了,至于这个又懒又非要较真儿的性子,胤俄是没打算多管的。一个孩子有一个孩子的性子,谁能笃定弘暄这性子就不好呢。
“我气先生干什么,先生回家过年,等过几日咱们还得带人去先生家里拜年吧。”
弘暄手肘撑在面前的矮几上,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决定直接问他姐姐,“我今天来是要问你的事,那个蒙古人你打算怎么办啊。姐姐要是不打算管,等过完年我抽空帮你处置了,这人太没规矩了。”
才五六岁的小孩,板着脸说要处置别人。尼楚格下意识转头去看自家弟弟,却发现小小一个人儿脸绷得紧紧的,眼神里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他是认真的。
“你不是向来不喜欢那些迂腐的人,这次怎么自己反而张口闭口的规矩起来,你才多大点儿知道什么规矩啊。”
“怎么不知道。”
一听尼楚格这个话音好像不讨厌拉里达,弘暄立马就就从炕上手脚并用的爬下来,搬了凳子坐到他姐对面,连梳头的丫鬟都被他摆摆手给挥退了。
“你出门的次数比我多,每次回来都要去我院子里,我从没听你说起在外面有碰上过这个人。不是光明正大碰上的,那就肯定是他不规矩,起了坏心思。”
再是早熟也还是个孩子,弘暄的认知里拉里达就是一个不守规矩的混球,哪怕他其实都没跟自家姐姐说过一句话。
“得得得,这事我跟你说不明白,反正你就记住一点这事你不许管,也不许撺掇阿玛管。”
尼楚格其实前两年就已经开始懂事了,情窦肯定是没开的,男男女女那档子事在她看来还不如她额娘房里存着的三国志好看。
但再不懂小姑娘也知道,自己以后十有八九是要抚蒙的。因为自己的额娘就是从蒙古嫁过来的福晋,这个身份在所有的皇家福晋里是独一份。
那自己这个大格格的身份也就跟着不一样了,一个带有博尔济吉特氏血脉的格格被赐婚抚蒙,这对于蒙古诸部来说是比寻常赐婚更难得的恩典,要是换做自己是皇上,想来也不会浪费这个施恩的机会。
所以尼楚格对拉里达的出现并不反感,她心里想的反而是拉里达到底是哪家的孩子,可别出身太低了。要不然以后就算自己愿意挑他当夫婿,自家阿玛和宫里恐怕也看不上。
“那姐姐要跟我说清楚,你到底想要怎么办。”
“说,没说不说清楚。”
尼楚格自己干脆利索的把还差一个尾巴的辫子绑好,就带着弘暄往正院这边来。都是要说的,干脆一次性说清楚,省得跟弘暄说完还要跟额娘和阿玛说,多麻烦的。
病了几天的禾嘉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是身上有些懒洋洋的不愿出门,就干脆以病还没好做借口。
不光把府里的大小事情全推给乌云和几个嬷嬷管着,就连胤俄都被她扣在家里,从早到晚就围着她滴溜溜的转。
胤俄对此乐意得很,这几年自己忙着统领衙门里的事,都多长时间没缺过早朝了。衙门更是天天得过去,再不像以前还能有窝在府里躲懒的时候。
尼楚格带着弘暄过来的时候,夫妻两个正头挨着头下围棋。只要会下围棋的人都知道,拿这个打发时间可容易了,一不小心一天都能耗在这上头。
禾嘉是个臭棋篓子,偏偏还喜欢琢磨。有时候拿着棋谱说得头头是道,真上了棋盘那叫一个惨哟。
胤俄的围棋还是当年温僖贵妃教的,风格一直都是谨慎小心绝不急躁,跟外边传言的十贝勒是个混不吝又杀伐果决简直是天壤之别。
跟禾嘉下棋那真是全心全意的陪玩儿,不光要尽量延长每一盘的时间,还得想法子赢得不那么过分。至于故意输给禾嘉还是算了,俩人都知道这事压根不可能。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不是说了这几天你们额娘病还没好,不让你们过来请安的。”
胤俄挪了挪身子让出一条道儿,让俩孩子能从自己背后爬到暖榻里面去坐着。还随手把棋盘给弄乱了,正好顺势把自己给搭救了。
“阿玛,我来是想问问那个拉里达的事。要是过几年皇玛法想给我赐婚又没更合适的人,这人能算是一个能挑选的人吗。”
第142章 “怎么个意思?什……
“怎么个意思?什么叫拉里达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咱们府里的大格格跟他有什么事。”
胤俄好不容易指天对地跟禾嘉保证,保证这事自己已经处理好了,拉里达那小子再给他八个胆子,也不敢再往尼楚格身上打主意。
现在可好,外边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好收拾,家里这小姑奶奶却不好糊弄。胤俄眼睛瞪得老大,眉毛高高扬起恨不得从脸上飞出去。
要是叫外边那些官员瞧见十爷这个样子,早就吓得两股颤颤什么话都不敢说,要是十爷再多问两句,怕不是连家里老子在外面养了几个外室都得往外秃噜。
偏尼楚格胆子比天大,见自家阿玛气得脑袋顶上都要冒烟了,还能厚着脸皮笑嘻嘻的凑近了箍住胤俄的胳膊,“就是您想的那个意思呗。”
虚岁十岁的小姑娘,放在后世说早恋都太早了些,哪怕尼楚格比同龄人长得快长得高,也还是一团孩子气的模样。
这样一个孩子毫不遮掩的说起跟自己婚事有关的人,眸子里也是一片清澈,当爹妈的只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家这闺女连成亲过日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都没搞懂。
“你不往明白了说阿玛怎么知道什么意思。”胤俄摇摇头,表示他什么也没想,反正就是闺女不明说他就都不知道,“到底怎么个意思,咱们大格格跟我说说呗。”
“额娘!您看阿玛,这就是故意的。”
尼楚格提起拉里达的时候理直气壮的,现在被她阿玛挤兑两句反而炸了毛。气呼呼的小姑娘拉着胤俄的衣袖来回的扯,嘴上让禾嘉看她阿玛,手却还攥得紧紧的一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我看了,我不光看了你阿玛,还看了你。”禾嘉让丫鬟把棋盘全部收走,原本倚着靠枕的背脊也坐直了。
她肃着脸看向女儿,“隔了好几天才过来找我和你阿玛,就说明这事你是真的仔细想过了,到底怎么想的你先说给我们听,听完了行不行咱们一家人再商量。”
尼楚格见自家额娘认真起来,心里不免松了口气。自家额娘要是只骂自己那就说明自己说的话她压根没往心里去,现在要跟自己商量了,这事才算有点眉目了。
“舒宜姐姐年前来找我的时候,跟我说她额娘在忙着给她相看人家,想让她能嫁在京城里。”
尼楚格知道,尽管皇玛法起了念头想要让舒宜姐姐抚蒙,但只要四伯不答应这事就成不了。李侧福晋不过是当亲额娘的关心则乱罢了,这么多堂姐们只有舒宜最不用担心嫁人这事。
“我也不想离开京城。”自家阿玛和额娘感情好,好得自己有时候听其他府里后院那些腌臜事都像是听天书一般。
但这关系太好了,府里的孩子就少。自家府里也就比八伯府里好上那么一丁点儿,自己十岁了,皇家的女儿嫁得大多比民间的晚,就算能留自己到十八,那也只有八年了。
再过八年弘暄也才十四,还不到娶妻成家的年纪。可那时阿玛都三十五了,额娘比阿玛还大两岁,这让自己怎么能放心嫁去蒙古。
“拉里达能被他们部落送到国子监来,那他以后回不回蒙古都可以。我打听了,第一批在国子监读书的蒙古王孙,已经有人入朝为官了。”
国子监里本就有荫生,蒙古来的这群人的身份又格外不同些。在国子监读几年书把汉话汉字学得好了,再把人分到理藩院和各处对外的衙门口,倒也算是正对了路子。
如今海禁如同半个摆设,虽还有种种限制,但每年港口的吞吐量和往京城来的外国人还是一年比一年多。
朝中已经有人在上折子,说是一个理藩院早已不够处理番邦外族和外国的事情,再这么下去要么就得把理藩院衙门的人增加,要么就得弄个新的衙门出来,专门处理对外的事务。
要凭空弄出一个新衙门来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要知道后来有专门处理外务的衙门那都是多会子的事了,眼下就只能在理藩院里面想法子。
把对各个番邦外国的事务细分,胤祺也从工部重新回了理藩院,跟着一起调过去的还有十三,而兵部那边由十四顶了十三的缺。
理藩院说是排在六部之后,现在不管是重要性还是差事上,都早不是之前能比的。把胤祺弄过去是为了安蒙古的心,把十三调过去,就全是四爷的私心了。
胤禩没有折腾起来,连带着十四想折腾也没地儿使劲儿。
如今的十四爷跟他亲哥的关系依旧不咋地,但他又不是个傻子,眼看着日后的皇位是亲哥继承,就是装也得在四爷跟前装也要装得像个样子。
而四爷要的也就是他这个样子,大样子不过分就行了,亲生的兄弟就这么一个,不看僧面看佛面,只看宫里还有个德妃四爷也能把这事带得过去。
110/124 首页 上一页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