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嘉生病的那几天,胤俄早就把这个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跟她说过,可那会子禾嘉且听不进去这些。非得她自己福灵心至想通了,这事才一通百通了。
“跟我这儿说得好听,那天你闺女跟你说起拉里达的时候,是谁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现在又这么通情达理了。”
“那不一样!”
胤俄理直气壮反驳,就跟当年温僖贵妃还在世时,当着自己的面一向都是严厉的,等背着自己了才会跟身边的人说,‘老十这样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也挺好,只要不走歪路总能护他周全,’是一样的。
“行行行,我不跟你说这个,反正你是常有理的。”
被胤俄抱着转过身来,手牵着手走到前院,禾嘉这才把正经事给说出来,“既然尼楚格觉得拉里达那人还不错,你是不是抽个空再去见一见?”
“见他干什么,前些天才让巴雅尔去过一趟,我这再去是不是去得有点太多了。”
“你是你,巴雅尔是巴雅尔。”禾嘉摇摇头不同意他的说法,“你去见一见他,不说非要把这个孩子定下,到底是咱们闺女起了心思,这以后总不能把他放任自流吧。”
禾嘉是想着,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就得给拉里达划出一条道儿来。
要是他真的能踏踏实实按着这条道走,又或者人家孩子有出息能自己在京城挣下一份家业来,那么到时候俩孩子要是还都有这份心,也不是不行。
要是这几年生了变故,又或者孩子的心变了。拉里达这个人也不必非要往外推,对蒙古的交际往来还多着,留下拉里达总有用得着的地方。
“姐姐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事不着急,且抻一抻他。等到了该见他的时候,我肯定见好不好。”
该怎么引导拉里达在国子监好好读书,之后又该怎么留在京城,那都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说定的事。
该怎么把一个十二岁的少年驯服那就更是不能着急的事了,且用不着她们娘俩来操心。
尼楚格还不知道她阿玛和额娘已经开始琢磨怎么给她培养个事事如意的女婿出来,从未感受过来自异性且不是家人那么直白不加掩饰的感情,都用不着禾嘉跟胤俄嘱咐什么,她自己就先退缩了。
从云客来回来以后,结结实实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闷了几天,这才哼哼唧唧去正院找禾嘉,大半天赖在她额娘身上怎么都不肯起来。
“怎么?不头头是道的跟我说什么嫁人不嫁人的了。我还以为咱们大格格真就那么成熟了懂事了,恨不得明儿个就把咱们整个贝勒府都接手了呢。”
孩子气的话,总是把由着自己的心意把所有事情都安排了,唯独忽略了当爹娘对孩子的心。
“不想嫁人了,嫁人做什么,我就留在府里当老姑娘陪额娘跟阿玛。弘暄那小子要成家就让他成家去,到时候把他分出去过吧,我留下。”
这话说得,把屋里几个丫鬟都逗笑了。只有乌云听了还挺认真的点头,一副尼楚格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看得禾嘉哭笑不得。
“行,你说留谁就留谁,咱们大格格一言九鼎。”
懒得再跟女儿掰扯这个,禾嘉把小几上的册子递给女儿,“你是人小鬼大,不该操心的事提前操心了。既觉得自己长大了便看看这个,觉得如何想好了再说。”
册子是胤俄私底下派人粗略寻摸来的,连小像都没有,只有出身和家族的具体情况,跟弘皙和弘晋挑选福晋,模样身段反而不是首选。
她知道额娘为什么要让自己也来参与这件事,皇上给阿玛的这个差事说是烫手的山芋并不为过。
不管阿玛最后把谁家姑娘的册子递上去,也不管那家人是什么背景什么家世,以后即便跟弘皙和弘晋成亲了,跟自家的关系都不会远。
而自家跟四伯府上的关系又千丝万缕的牵扯着远不得近不了,等到以后皇上驾崩新皇登基,就算想要拿二伯这一脉如何,自家是肯定会被夹在中间躲不过去的。
这玩意儿谁知道什么时候发难,到时候自己和弘暄难道又能置身事外?既不能,就不如主动参与,尽可能把事情掌握在自己可控制的范围里,至少不那么被动。
尼楚格拿起小册子认真的看,里面的人选绝大部分都是满八旗的,上三旗又占了大半。要是仔细看家世大部分都不显贵,大多都是满洲老姓家境殷实,但眼下在朝中并没有多少人为官。
有些家里有爵位也不高,尼楚格连着看了好几个,不是轻车都尉就是云骑尉。
一等轻车都尉的年俸不过二百两,这爵位也就是个虚衔说出去好听罢了,真要一家子靠这二百两过日子,早不知道过到什么破地儿去了。
余下还有两家汉军旗一家蒙古的,混在里头反而更打眼些。
“额娘,这个噶尔臧之女,是不是宫里布贵人的外孙女啊。”
布贵人,康熙十三年生和硕端静公主,端静公主序齿行三,三十一年封和硕公主嫁给喀喇沁部蒙古杜棱郡王次子乌梁罕氏噶尔臧。
噶尔臧四十三年袭杜棱郡王的爵位,但更端静公主之间的关系好似一直不算亲近。
就连尼楚格陪着她额娘进宫去永寿宫给成妃请安时,都听说过好几次,说是布贵人接了从蒙古来的信就又病倒了。
去年过年前,蒙古那边还曾送过消息来,说是端静公主病得不轻,想要请皇上赐两个太医过去看病。
当时康熙发了好大的火,除了赶紧把太医派过去,还传了口谕去蒙古训斥噶尔臧。现在突然在给弘皙挑选福晋的名单上多了噶尔臧的女儿,这可太有意思了。
这么个人选实在是太打眼了,打眼到尼楚格觉得其他人是不是都是陪衬,其实正主就是这位蒙古郡王家的格格。
不过还没来得及问,外边就匆匆进来一个婆子,“福晋,宫里来人了,说是太后娘娘病了,请您带着大格格和大阿哥即刻进宫。”
第146章 弘暄和尼楚格跟着……
弘暄和尼楚格跟着禾嘉坐在马车里往宫里赶,坐在马车上面对面的使眼色,飞眼儿你传过来我递过去的,就是没人敢多嘴。
出门前自家额娘站在门口转了几个来回,本都喊了乌云姑姑要换衣裳,可随即又摆摆手让丫鬟把已经从衣柜里拿出来的素净衣裳给收回去。
只让乌云挑了几件黑狐皮的斗篷披上,就急匆匆出府往宫里赶。
尼楚格能明白她额娘为什么会想要换衣裳,宫里传话出来说太后病了,这么大年纪的人还真就不好说。说不得前一天还好好的人,睡一觉的功夫人就去了。
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衣裳又不换了,尼楚格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累金珍珠簪,要知道今天自己的打扮还挺张扬的。
簪子是前些天钮祜禄家的人过来拜年时,跟着尹德的夫人董佳氏一起过来,他家次子刚娶过门的福晋瓜尔佳氏送的。
尹德这一脉生的几个儿子,如今还不太显,但长子策楞和次子讷亲往后可都是乾隆朝的重臣,禾嘉记不得他俩的生平但人是有印象的。
如今钮祜禄氏压根没进四爷后院,弘历这个老四现在压根没影儿,这乾隆朝的重臣就更是无从说起。
但乾隆那人又不是一无是处,能让他重用的臣子别管好与不好,在能干一事上都是拿得出手的,要不然就凭乾隆那性子,早不知把人踹到那个犄角旮旯的待着,下辈子也想不起来。
戴鹏和松甘是哈哈珠子是最亲近的人,但这几年事情越来越多,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让他们俩去做。
禾嘉曾装作不经意的提起过戴鹏这几个堂弟,胤俄把戴鹏叫来问过之后,钮祜禄家同辈儿的几个小爷,自然就被他给提溜出来了。
现在早不是当年的格局,胤俄这个十贝勒老实不老实,压根就不在钮祜禄家能不能给他当靠山这事上。
他自己就是靠山,以钮钴禄家为主的十贝勒的母族和姻亲,现在都得靠着十爷才安心。
主次依附的关系调转过来,尼楚格和弘暄自然也得到了特殊的优待。那天尼楚格本在自己院子里带着孟古玩儿,谁知董佳氏和瓜尔佳氏非说要来给自己和孟古格格请安。
来就来吧,还留下不少好东西。其中一整套累金珍珠的头面做工精致又清新脱俗,尼楚格确实很喜欢。整幅头面家常用不上,便把里头一只簪子挑了出来,连着戴了好几天了。
“想问什么就问,用不着跟弘暄使眼色。”禾嘉抬手揉了一把儿子的脑袋,“你那弯弯绕,这小子还不懂呢。”
“不懂还跟我飞眼儿飞得有来有回的。”
弘暄见自家姐姐朝自己挑眉,忍不住倒向自家额娘,“姐姐非要朝我使眼色,那我说什么也得给姐姐使一个,要不然姐姐没个回应多不好。”
哦,感情就是个假热闹,压根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尼楚格没好气的伸出手指在他额头上虚点了一下,这才挪屁股挤到禾嘉另外一边。
“额娘,您是不是觉得太后娘娘这次生病,又不是真的。”
“为什么会这么想。”
“太后娘娘要是病了,咱们连一件素净的衣裳都不换,等会儿到了宁寿宫会不会失礼。”
“不会。”
禾嘉当时下意识的想法是跟尼楚格一样的,第一反应就是康熙要把太子彻底放出来了?又要拿太后当筏子。随即便觉得应该不是,真要是假的不至于口谕里还要把孩子也带进宫。
康熙或许不记得他这些成串的皇孙皇孙女到底有多少,但他绝不会没事拿这些孩子们来回的折腾。
至于为什么不换衣裳,禾嘉纯粹是以己度人。
甭管太后这次病了是真是假,就算病得只剩一口气了,宫里来报信的小太监脸上可是半分不对劲都没带出来。
要是自己过于体贴,主动就把素净的衣裳给换上了,真到了宁寿宫看在康熙眼里,这是孝顺呢还是在琢磨着老太后什么时候死,这可是说不好的事。
人老了性子就会变,别管那人年轻的时候有多威武无双,老了一样会变得固执多疑猜忌。
因为岁月和时间对每个人都不曾留情,谁也抓不住渐渐流逝的精力、体力、光洁没有皱纹的脸。这是放在普通人身上还有中年危机和更年期呢,更何况是康熙。
可别在这个时候尽一些不讨人喜欢的孝心,老老实实的待着就行了,千万别惹人眼。
“有时候别老想着琢磨别人的心思,有些事不需要做在前面,该随大流的时候就要随大流,明白吗。”
“明白了。”
尼楚格点点头,弘暄抬头去看自家额娘。外人都说额娘仗着出身高贵头上又没有婆婆,行事作风一向霸道不知道婉转圆滑。
但其实在弘暄眼里,额娘才是最知道审时度势的人。不该委屈自己的时候自然不委屈,现在该处处小心事事周全的时候,她可比那些周全聪明人贴心多了。
说这话,马车停在宫门口。掀开车帘刚下车身后就响起马蹄声,回头一看是气喘吁吁赶过来的胤俄,和跟胤俄同路的胤祐和十三。
年前那次召人入宫,说是一起进宫但其实给福晋和皇子分别传信的时间是相隔了一小段的,这次却完全没有。宫门口已经停了三贝勒和五贝勒府上的马车,这就是老三和老五家的已经先行进宫去了。
众人相视一眼,就知道这回太后应该是真病了。胤祐冲胤俄抬了抬下巴示意让他先带着禾嘉进宫,“我跟十三再等等,接上福晋就跟上来。”
既然是真病了,那一家子还是一起进宫更好。就在宫门口呢谁也不打算多说什么,胤俄点点头便牵着禾嘉往宁寿宫走。
到了宁寿宫之后,不光是皇子和福晋被召进宫里来,偏殿里四妃和佟佳贵妃都在,成妃良妃等人也领着几个嫔位上的娘娘坐在更不起眼的地方。
胤俄把禾嘉和尼楚格送到后妃福晋们待的偏殿,就牵着弘暄的手拐弯往另一头去了,留下禾嘉带孩子坐到三福晋董鄂氏身边,“五嫂呢,怎么不见她人。”
“她跟老五在太后跟前侍疾,我今儿本就进宫来给母妃请安,这才来得早。”
董鄂氏是看着胤祺和他塔喇氏气喘吁吁的赶过来的,当时自己陪着荣妃还站在正殿外边等着里头传唤。
老五和他塔喇氏进去没多会儿,里面就传了口谕出来,说是让后面来的人都往偏殿这边来等着。
等多久没说,可越是这样就越让人心惊。以往后妃女人扎堆的地方有多热闹,今天就有多安静,大家各自坐在自己椅子上谁也不开口。
就连几个孩子也老实待着,年纪小点的实在坐不住了就往额娘身上靠,就连能带进宫来年纪最小的孟古都没多哼一声不舒服,被宜妃抱过去枕在她腿上,缩成一团安静可怜。
这一等就从白天等到了天黑,就在禾嘉操心今晚上在宫里该怎么睡时,正殿那边终于出来个梁九功。
在里面陪着非要亲手侍疾的康熙待了一天,强打起精神的梁九功看上去特别疲惫。
传出来的口谕大概意思是太后暂安,让跟着守了一天的众人,该回后宫回后宫该回府的回府,回去以后老实待着给太后起伏,饮酒作乐唱戏听曲那些不该干的事,最近就都别干了。
这次宫里没说要人轮流侍疾,但氛围明显比起上次要紧张更多。
宁寿宫里的除了康熙日日侍疾,就只有胤祺和他塔喇氏一直留在太后身边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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