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静既然把呼伦给带回来了,端静病了可以报病告假,但等明天呼伦就得进宫给太后守灵去。
“进了宫,让你大舅母府上的四姐姐带你去见见布贵人和惠妃娘娘,到时候你就跟在惠妃娘娘和布贵人身边,就什么都不怕了。”
“对,明儿你就跟我进宫去。咱们先把礼数做到位了,等过了这阵子最忙的时候,皇上再问起来肯定要心疼妹妹的。”
伊尔根觉罗氏一听这话连连点头,都只想着端静的事怎么办,倒是把呼伦给忘了。十五岁的大姑娘了,这次既然带回来了,不管端静的事最后什么一个结果,呼伦肯定是要留下的。
别管是养在惠妃宫里还是找个靠谱的人家嫁了,都比再回蒙古要强百倍。
“大嫂,你和……这话可算是说到我心坎上了。这孩子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从小就不受待见。
自打出生就一直养在我跟前连出门的时候都少,这才护了她周全。把她带进宫,带到娘娘跟前去,我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端静不是不知道在蒙古不该把孩子养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没法子啊。
自己这个公主当得窝囊,喀喇沁部里的那些人又大多只认拳头和噶尔臧的脸色,自己不把呼伦看紧了,说不定哪天这孩子的小命就要没了。
要么把孩子养成草原上的姑娘,要是养不成把孩子按照京城贵女的路数来养,等孩子大了不管是盛京还是京城,她就是死也要想法子把孩子送出蒙古草原。
只有这样她从小学会的东西才有用,才不会像自己这般空有一身学识才情,却碰不上一个良人,空耗了这辈子。
“你看,一进门光顾着你了都忘了她。”
噶尔臧就在外面,他和端静之间的事现在不好说。伊尔根觉罗氏只好借着禾嘉把话题岔开,“这是老十家的,老十那浑小子命好,娶了这么个大美人当福晋。”
端静公主笑着打量禾嘉,当初禾嘉还在盛京的时候,端静就已经嫁到蒙古去了。两人没见过面,但对对方都有所耳闻。
禾嘉是知道有这么个抚蒙的公主来了蒙古,端静是听说了不少盛京城里那么个大格格的故事。没想到又隔了这么多年,两人才第一次见面。
“大嫂,咱们可就跟宫里请了半天的假,下午还得进宫呢。不好耽误了,有什么话把公主接回府里再说。”
禾嘉是蒙古人又是皇家福晋,她从进门起就没落下手中的马鞭。这会儿见宗人府那俩小子没个动静,干脆也不再等,直接起身让端静身边几个丫鬟嬷嬷扶公主起身,先走了再说。
“三姐撑一撑,等出了这个门就什么都好了。”
“诶,你们放心,我还撑得住。”
今年才三十七岁的端静,白头发比大福晋的多多了。从床上起身站起来背脊都有些微微佝偻着,整个人瘦得干巴巴的,露在外面的皮肤蜡黄没一点儿光泽。
大福晋和端静的奶嬷嬷一边一个扶着她往外走,禾嘉则牵着呼伦走在前面。
外间有几个五大三粗的蒙古女人,一看就知道噶尔臧吩咐看着公主的。还没等她们出声喊院子里的噶尔臧,禾嘉就把马鞭子甩到站在最前面,一看就是几人中为主的脸上。
“还想要命的就滚开。”这句话是用蒙语说的,这几个婆子方才在外面就听见别人说什么十福晋。
比起京城里其他的贵人,还是禾嘉的名头更管用。阿霸垓部的大格格嘛谁不知道,真惹急了她,就是躲回蒙古了也能被这主儿翻腾出来。
不敢拦人,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公主被接走。
礼部和宗人府的人刚把噶尔臧勉强糊弄住,这回头一看真要把端静和呼伦都接走,他下意识就又想反悔了。
“郡王,你这是干嘛。我们接回娘家奔丧的姑奶奶家里去住,你不乐意啊。”
“不乐意也没关系,明儿个进宫找皇阿玛要人去,毕竟是嫁出去的姑奶奶了,想必皇阿玛也能体谅你这个姑爷。”
他们今天是先斩后奏把端静从噶尔臧跟前接出来,但禾嘉就不信噶尔臧真有胆子闹到康熙跟前去,此刻才显得格外跋扈不讲理。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种态度,反而让噶尔臧放心下来。女人嘛都是这样,看上去多了不起的模样,其实只会拿内宅那点子事来掰扯。
今天若是来的是哪个贝勒皇子,噶尔臧说不定还会拿自己郡王的身份硬扣着人不放。
现在看看大福晋和禾嘉,噶尔臧收敛了脾气,又变回了那个在人前威严的中年王爷,神色平淡的看着端静被人带走。
这些年谁都知道康熙对蒙古的态度是‘拉拢可以,重用也能谈,但想要插手皇室血脉和皇位,想都别想。’,要不然后宫也不至于一个得宠的蒙古妃嫔都没有。
但皇上的态度越是鲜明,蒙古诸部就越是要在太后的葬礼上表现出悲痛来。
别的都不为,只为了让皇上记得这世上不光太后是蒙古来的,就是您身体里不也流着蒙古人的血脉。
等到蒙古诸部的人一到,宗室里这些福晋们那含蓄又端庄的悲痛哀伤明显就不够看了。
禾嘉本不打算在这种事上出风头,只要不失礼就行了。一天三轮哭完了就去偏殿歇着呗,这大冷的天几个妯娌凑在一堆儿,找个僻静些带热炕地龙的屋子待着比什么不强。
凑在一起了就难免说起端静住到直郡王府去的事情。
这事做得低调,现在外边好多人压根都还不知道。其他府里天天要进宫来守灵,也没有时间去打听这个八卦。
五福晋他塔喇氏和十三福晋兆佳氏倒是知道这里面的事,但一个忙着守灵还要忙着安慰天天哭,哭得眼睛跟着烂桃儿似的五贝勒,一个是知道这事后头还没完,不能说的自然一个字都不多说。
问禾嘉,禾嘉摇摇头什么都不说,连春花小声跟她嘀咕她也明着跟她摆摆手什么都不说,大家就知道从她这儿是真的一点儿话都套不出来了。
只有大福晋躲不过,但她也是一问三不住,谁来问都只说这事等要等皇阿玛来处置,自己不好多说。
可皇上现在哪有功夫管端静啊,端静就只有前天拖着病体进宫给太后上了一炷香,之后就一直住在直郡王府里没在露面。
她带回来的呼伦更是被惠妃带在身边寸步不离,远远看着礼数模样都不差,就是性子看上去太弱了些。尤其是有禾嘉这么个从蒙古嫁过来的妯娌摆在跟前,看上去就更文弱了。
第150章 端静的事,康熙眼……
端静的事,康熙眼下确实没有心思管,应该说回京奔丧的这些公主郡主他老人家都且顾不上。回来就回来了,该怎么安排按着规矩来便是。
但惠妃到大福晋再到禾嘉胤俄他们一连串的动作,再加上把端静从理藩院接出来又没有刻意背着人,康熙就是想不知道这事也很难。
给太后守灵也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得跪在宁寿宫里不起来,真要是那样守二十七天,只怕宗室里就得倒一半人,到时候想九龙夺嫡也夺不成了,得去下边团聚去。
夜里的乾清宫,即便地龙火墙和火炕都烧着,也显得格外冷清。
因着守孝暖阁里不符合规制的东西都撤下去了,大白蜡烛映照出来的光看上去有些昏惨惨的,投在康熙有些苍白的脸上,本来就憔悴的脸色又更衰败了几分。
梁九功偷偷打量过自家主子的脸,又默不作声的收敛起心神不敢露出半分不对。
底下跪着的是侍卫处里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子,不过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传说里的暗卫。
康熙养的暗卫大多都有两个身份,有的在侍卫处有的在内务府,在宫外的就更是什么差事上的都有,都是些要紧衙门里不打眼的角色。身份不会太低微也绝不会惹人眼。
今儿这个是来回禀这几天宫里各处的情况,但说完了他负责的这一摊子事人却没走,垂着头跪在下边连呼吸都是清浅的。
“说吧,还有什么事。”
“回主子的话,是理藩院那边传来的消息,事关端静公主。”
要说噶尔臧这人,确实是颇有些桀骜不驯。端静公主就这么被接去直郡王府了,他还觉得没什么大事。
只老实了两天,见那些皇子贝勒没一个来找自己麻烦的,就彻底把这事扔过脑后去。在人家心里这就是公主受了委屈回娘家住几天,想要给自己一个震慑罢了。
他噶尔臧能怕这个?在京城认个怂不算什么,等回了蒙古什么公主不公主的,还不是由着自己的脾气搓圆捏扁。
就是这么个天老大他老二的主儿,白天在宫里给太后守灵,回了理藩院关上门来就敢跟身边的侍女调笑寻欢。能在他身边伺候的都是这次来京城带上的女奴,他不怕有人敢把这事给捅出去。
可理藩院那样事关蒙古外族的地方,康熙又怎么可能不放自己的耳目。这不不光是端静公主的事,连同噶尔臧这点破事,也全都被一五一十摆在康熙跟前。
本来太后薨逝对康熙的影响就大,失去至亲的悲痛真真是旁人说什么都没法缓解的,就得靠自己慢慢消化。
这些天康熙天天在太后灵堂前守着,不外乎也是一种情绪宣泄的渠道。
悲伤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没由来的愤怒,这种愤怒来源于对于生命流逝的无奈。太后的薨逝何尝不是在提醒康熙他的年纪也不小了,五十六的人了,再过几年就该做六十大寿了。
要知道,先帝爷只活了二十四年,太宗皇帝寿数也就在五十二。自己的兄弟也已经都走在自己前头,要说康熙不怕那纯粹是假话。
他老人家现在就是又悲伤太后扔下自己先走了,又害怕过不了几年自己也得走上这条路。
怕死吗?其实年轻的时候真不怕死。一腔热血什么事都敢干,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年轻就非咬着牙把鳌拜拉下来又收了三番。
不怕死吗?等到年纪渐长就知道厉害了。眼睁睁的看着脸上手上的皮肤不在光滑,以前拉得开的弓如今挂在墙上都落灰了。
那种眼睁睁看着精力和生命渐渐流逝,却又怎么都抓不住的惶恐是无法对外人言的。
现在噶尔臧居然敢在这个时候撞上来,不是找死是什么。康熙脸色铁青难看得吓人,“去,着统领衙门和宗人府,把噶尔臧给朕抓了。”
“嗻。”动用了宗人府却不让理藩院的人出面,这就是说皇上不打算迁怒蒙古和喀喇沁部。
这件事不管办到什么程度,都只跟噶尔臧有关,这是皇上要收拾不懂礼法没有人伦的女婿,跟朝廷和蒙古之间没有关系。
胤俄是半夜从被子里被挖出来的,从前院到后院一层一层的传话,忠顺过来的时候连鞋都没穿好。
站在廊下轻轻敲窗户,把在外间守夜的海棠给叫醒。海棠点了蜡烛站在外间故意发出一点动静,等听见里面有点声音了,这才推门进来。
“爷,外边巴海大人等着,说是宫里传了口谕下来,让您带着人往理藩院去一趟。”
话说得不那么清楚,但足够禾嘉跟胤俄明白这里头的意思。噶尔臧毕竟是郡王,统领衙门晚上当值的总兵怕镇不住场子,这才叫了巴海,让他来找胤俄。
巴海是前年回到胤俄身边的,领了左翼卫的官职,正三品的武将负责衙门里具体的事务。巴海本就对庶务擅长,现在跟在胤俄身边,就是他放在统领衙门里的大当家。
“当心些,别怕得罪人。蒙古那些王公也就是明面上硬气,其实内里都虚着。”
大晚上的要去抓人,禾嘉也跟着起来了。往鲜少能主动伺候一回人的十福晋,这会儿一边给胤俄系腰带一边低声嘱咐。
“反正先顾着自己,噶尔臧身边带了不少身手好的侍卫,你要小心。”
禾嘉那天把端静从理藩院接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噶尔臧这人不老实。奔丧而已至于带那么多好身手的侍卫?看着就不对。
不是说他非要趁着这次进京闹出什么乱子,但从他这个行为就能看出来,他对京城是有防备的。为什么会防备呢,因为自己心里有鬼呗。
“姐姐放心,我又不是自己一个人去。”胤俄笑着看禾嘉在自己腰间来回摸的手,“要不姐姐跟我一起去。”
“行啊,那你等我会儿,我换件好骑马的衣裳。”知道胤俄是故意的,禾嘉答应得一个磕巴都没打,还真转身作势要去找衣裳。
胤俄哪里敢真的带她去抓人,手忙脚乱抱着人塞回被子里不让乱动,自己三下两下把衣裳鞋靴穿好,“我把赛音带上总行了,有他在姐姐放一万个心。”
有了禾嘉的提醒,巴海带去的人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把噶尔臧身边的侍卫给制服住,唯一一个壮实得像一座小山般的汉子,硬生生挣脱三个压着他的人,也被赛音给降服了。
噶尔臧身边带的人不少,把人全抓住免不了闹出动静。其他院子有人出来看,却被胤祹带着宗人府的人给请了回去。
其他部落的人一看出动了宗人府,就知道这是万岁爷自家的事。强忍住好奇心一个个都缩了回去,这种时候谁都不敢冒头,一个个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又关上门缩回被窝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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