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嘉平日在宫里除了去董鄂春花那儿串门子,就只有永寿宫可以去。胤禟的后院乱得比晋西北还一锅粥,春花再喜欢跟禾嘉一起玩儿,也总是抽不出空,禾嘉没事干就只能去永寿宫陪成妃。
禾嘉从成妃那里讨了好些制茶制香养花的方子,也把自己惯用的一些提升生活幸福指数的小玩意儿带了过去。
七福晋纳喇氏有样学样,给胤祐做了好些垫在轿子里绑在膝盖小腿上保暖的护具,甚至还往里头塞了粗盐粒加热做的药枕,那折腾劲儿看得胤祐眼皮直抽抽。
七贝勒好面子要体面,即便软轿马车里全离不了纳喇氏准备的这些小东西,但人前还是得保持独属于他的那股子清冷疏离遗世独立的劲儿。
具体体现在前院书房里连多余一点儿生活气息的东西都没有,看得胤俄总觉得他的七哥在贝勒府过的都是苦行僧一样的日子,又哪里知道背着人的时候,他在纳喇氏房里也有独属于自己的阿贝贝大条枕。
禾嘉再没想到胤俄会把这么肉麻的话,就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
她伸出手臂挽起衣袖递到胤俄跟前,“你摸摸,你还好意思说太子爷肉麻,你听听你刚才说的那话,被别人听见肯定要说十阿哥脸皮忒厚!”
胤俄笑着握住禾嘉白皙如玉的手臂,狗儿一样扑上来把人压在罗汉床上,“大格格刚说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我哭了大格格给是不给。”
窗外的雪还在下,原本在院子里扫雪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停了,小太监早就被乌云拎进茶房里待着去,屋外静得只剩雪落下院中梅花枝头的声响。
屋里也是好一派旖旎风光,有道是‘汗光珠点点,发乱绿松松’,大半个身子都趴在胤俄身上的禾嘉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只一口一口把温热呼吸全撒在十阿哥颈间耳后。
感受着被自己压在底下的男人忍得实在受不了,勉力挣脱出来翻身冲里再不肯搭理自己,禾嘉这才拿皱得不成样子的帕子遮在自己脸上,笑得舒怀畅意。
太子被康熙从毓庆宫放出来,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大家这会儿都在等着看万岁爷要找个什么理由,再把直郡王放出来。
毕竟朝堂上太子党一家独大也不行,光是一个凌普就已经让内务府有些受不住了。凌普是内务府的总管大臣,其妻子又是太子爷的奶娘,他就是明着的太子爷的铁杆拥趸。
这段时间太子爷被禁足毓庆宫,他在内务府也收敛了不少。
但这位爷不是个知道分寸的人,等太子从毓庆宫出来,他第一件事不说帮太子内外联络往来,稳一稳外面那些门客属臣的心,而是变本加厉想要趁着过年这褃节,把之前他少贪少收的银子全给补回来。
他是内务府总管大臣,上到朝服吉服玉石珠宝下到送进宫的一草一木一根蜡烛,都得从他手里过一遍。这里面的油水能大到什么地步,真是一般人都不敢想。
他发了狠要在过年前赚一笔,内务府和宫里就难免纰漏。除了康熙和太后宫里正常,就连佟佳贵妃和毓庆宫石氏那里都出了事。
送去佟佳贵妃那里的一斛南珠大小不对,贵妃身边的宫女只打开看了一眼,便直接扔回给内务府的太监。石氏那里则是过年要用的布料,本该送最新的过去织金锻却掺了陈年的料子。
衣料放久了颜色就难免不鲜亮,放在宫外这不算事,有些人家得一匹半匹织金锻那是可以存上好些年当压箱底的东西。
但这事出在东宫,胤礽的后院那些个侧福晋和侍妾没一个是好相与的。即便石氏镇得住她们,可这次是衣料送错在先,就怪不得她们闹将起来,把石氏的偏头疼病都气得犯了。
事情都不大,即便查出来有什么不对也牵扯不到凌普身上,就有内务府底下的奴才把黑锅给背了。
不过这事到底因为什么而起,只要康熙想知道就瞒不过他去。凌普能当内务府总管大臣,说白了就是康熙给胤礽这个儿子弄了个钱袋子。
康熙没打算把儿子的钱袋子收走,就只能想法子把直郡王弄出来,让直郡王和明珠想法子使绊子,才能让胤礽手底下那些奴才重新老实下来。
胤俄原以为这次老爷子对直郡王又会黑不提白不提地遮过去,却不想赶在腊月前颁了一道赐婚的圣旨下来,把直郡王府的大格格指婚给了科尔沁的台吉多尔济色稜。
旨意下来,直郡王自然也就解了禁足。毕竟之前只有宫里的公主嫁娶蒙古联姻,现在轮到直郡王府的格格了,这是恩典也是一个表态,皇上的公主和皇子们的女儿都一样,十之八九都得联姻去蒙古。
直郡王跟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连生了四个女儿,才生了大阿哥弘昱。胤禔心里有执念,他知道自己一直在康熙跟前比不过胤礽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是庶长子,而胤礽占了元后嫡子的法统。
等到自己为人夫为人父以后,即便胤禔那么想先太子一步生出儿子,都一直偏执着只宿在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房中。他做不到改变自己的出身,就只能确保自己的儿子不再吃自己吃过的苦头。
他是一心一意想要个嫡长子不假,但前边四个闺女也是他亲生的。尤其大格格是他第一个孩子,当初她生下来时就那么一丁点儿大,他连抱着孩子的手都直发抖。
胤禔那时候都还没搬出宫住,抱着孩子站在产房外面,孩子哭他也跟着红了眼。抬头见到康熙进门,眼泪才忍不住落了满脸。
现在才十一岁的孩子就指婚给了科尔沁,即便离成亲还有几年胤禔也实在没法高兴起来。连着好几天都黑着脸,太子都老实不去招惹他。
不想几天后的沐休日,胤禔却主动来了乾西五所胤俄的院子。
“大哥怎么有空到弟弟这里来。”
“怎么,你这里我来不得?”
“大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与大哥现在同在兵部当差,不往来才不正常。只是我院子这挤挤巴巴的,着实有些不像话。”
“明年就搬家了,有了自己的府邸就什么都好了。”
胤禔仿佛真就是来看一看弟弟,在前院书房跟胤俄吃了一顿饭,说的尽是兵部一些不要紧的小事。
直到酒足饭饱时辰不早,再不出宫今天就出不去了的时候才把真正的来意说清楚,明年康熙还要修永定河,到时候兵部除了出人还要负责监察,这个差事他想要给胤俄。
“修永定河?”永定河连年泛滥,朝廷这几年一直都在修缮永定河堤,往里面砸的银子也有大几百万两了。
“这差事一直都是工部和兵部一起负责,怎么会让你插手进去。”这事一直都是直郡王亲自在管,里头的油水有多大就可想而知。
“我也不知道啊,他说出了宫处处要用银子,他是当大哥的不能干看着我没人管,就把这个差事让给我补贴我。”
胤禔酒量没数,胤俄这会儿连说话都有点儿大舌头。他想先去洗澡禾嘉却不许,只让月桂几个伺候他换了衣裳,老老实实坐在躺椅里等小茶房送醒酒汤过来。
“我怎么听着,就这么不对劲呢。”胤禔这话禾嘉是一个字都不信,这些年直郡王跟太子爷分庭抗礼不是只靠‘千岁爷’这三个字。
甭管是帮底下的门客臣子们升官发财,还是给奴才属人们足够的利益,这都是实打实要花银子的。就更别提直郡王的根基在兵部在军中,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谁他娘的会听他的。
郡王不郡王的,说到底不也就是个头衔,见不着真金白银谁会一门心思跟着他走到黑,而不去拥立本就已经是储君的太子爷呢。
这个道理不用禾嘉多说胤俄心里也明白,好在胤禔只是把这事跟他说了没让他立马答应下来,“我让顺儿去了七哥那儿,让他在宫外打听打听,这里头肯定有事!”
第57章 确定了,不是馅饼(二更)天上不……
天上不会掉馅饼,这里头当然有事。
胤禔找上胤俄主动要把明年修永定河的差事分出来时,宫外七贝勒府的气氛却是凝重得有些吓人。纳喇氏院子里的婆子丫鬟全躲在屋外,屋里传出来砸了茶盏的动静,也没人敢进去收拾。
圣驾南巡出京好几个月,留守京城的皇子除了太子胤礽,能理事处事的就只有胤祺和胤祐。
胤祺是个实实在在的老实人,因着从小被太后养大的缘故,建府出宫之后就被康熙塞去了理藩院,专门处理对蒙古的那一摊子事。
有时候投不投缘这事说不清,胤祺从小养在宁寿宫里,汉话一直学得不好,时间长了就难免养成了少言的习惯。
但就是这么位爷,进了理藩院却是混得如鱼得水,把太后娘家那一支撇开不算,蒙古其他各部进京他跟谁都能相处得不错。
连带其他番邦使臣使节都知道,来了京城别的地方不一定要去,但五贝勒府的码头是一定要拜的。
圣驾不在京城的时候理藩院的事全靠胤祺管着,那些蒙古人和外族人在京城去了哪儿干了什么,胤祺都要比寻常更加上心。
太子使唤不动胤祺,也不敢让他耽误了理藩院的事,这几个月有什么事大臣们不好交代去做的,就大多都是胤祐在办。
手上过的事情多了,想要往各处安插钉子也就容易了。
胤祐办事向来谨慎,安插人也主要为自保,安排下去的人即便发现不对被拔了也绝出不了岔子。
五天前,被安插在八贝勒府的人传信回来说,阿灵阿去了一趟八贝勒府,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闹得不欢而散。
阿灵阿跟直郡王交好,胤禩又一直被绑在直郡王这艘船上,既要借直郡王的势又想要扶持自己的班子。他们两个吵起来,胤祐本能的觉得不对劲,便继续派人沿着这根线往下查了查。
不查还好,一查才发现钮祜禄家给胤俄送侧福晋那档子事,最源头的根居然是在胤禩身上。
也得亏直郡王和太子之后又闹了那么一场,才让禁足在王府里的直郡王被迫按捺住心中的急躁,开始琢磨自己这回到底是怎么稀里糊涂,一步错步步错地把侍卫处都牵扯了进来。
这一想不要紧,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想整一整太子出气是因为之前阿灵阿被训斥的事影响了情绪,想要阿灵阿把女儿送去胤俄后院,是为了拉拢胤俄。
那为什么想要拉拢胤俄,拉拢胤俄又为什么非要让阿灵阿把女儿送过去。这事阿灵阿不知道,胤禔却终于想起来自己会有这样的打算,都是胤禩旁敲侧击的。
想通了这一关窍,胤禔解了禁足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阿灵阿找了去。这两人说了什么未可知,但阿灵阿会去八贝勒府跟胤禩撕破脸,直郡王说了什么也就不难猜了。
“老八这人,怎么沾上还甩不掉了?”纳喇氏说话很少这么难听,但此刻她听着胤祐的话还是忍不住刻薄道:“这世上还有没有他不敢算计的人,这么会琢磨我看他才该去户部,天天抱着算盘珠子去。”
“老十多好用啊,身后站着钮祜禄家。要不是上次的事,等明年胤俄从宫里出来再天天跟他混在一起,用不了多久阿灵阿到底是跟直郡王一条心,还是跟他八贝勒一条心,恐怕都说不好喽。”
胤祐气得狠了,本就不好使的左腿也跟着隐隐抽疼起来,也不知道牵扯着哪根筋连带后腰和脊骨都不舒服。
纳喇氏见他坐在椅子里扭七扭八又不说话的样子,便猜着他怎么回事。起身把人拉到罗汉床上趴下,拿了一直放在熏笼旁的药包敷到他腰间和膝弯处。
“那直郡王这次为什么要把修永定河的差事给胤俄,我看他也不会真的舍弃胤禩,要不然他就得把胤禩叫到郡王府去训斥,何必让阿灵阿去贝勒府,转这一道弯。”
“法喀和尹德这几年一直没表态,钮祜禄家说是支持直郡王,其实只有阿灵阿一个人罢了。直郡王拼着自己丢脸也要把这件事告诉阿灵阿,这往后胤禩还想要拉拢钮祜禄家的人,恐怕就难了吧。”
“是啊,我前阵子还听说,阿灵阿要把他家大格格嫁到盛京去。你说好好的姑娘就因为这事要离京,阿灵阿和乌雅氏心里能真的高兴吗。”
纳喇氏心里想着事,手底下也没耽误。药包贴在腰间久了热得难受,胤祐想挣扎着起身却又被纳喇氏给摁了回去,“爷说爷的,别乱动啊。”
“老大要把修永定河的差事给胤俄,这是吃了之前的亏,知道亲上加亲那一套没用,想拿真金白银来笼络他的心。”
“真要是把胤俄拉拢到他麾下,胤禩可不就钮祜禄家和胤俄都没了。到时候连他自己也要继续忍气吞声留在老大身边,这一手糙是糙了点儿,大直郡王能想到这儿也真不容易。”
“况且老大家的大格格过几年就要嫁去科尔沁了,弟妹的额娘就是科尔沁部的吧,直郡王这是想许一件好处办两件事。”
胤祐如同一条砧板上的鱼,挣扎了半天还趴在原地,到最后也懒得挣扎了干脆拉着纳喇氏一起躺下。
“明天你去额娘那儿请安的时候别忘了把这事跟弟妹说清楚,说清楚就行了别出主意,该怎么办老十心里有数,我们别胡乱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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