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来,满洲大族各家基本都是满意的。都觉着皇上在后宫和子嗣这件事上做得特别公平,特别得人心。
就算如今儿子大了把太子和直郡王打压了,那不是因着朋党嘛。有些世家因此折进去了也怨不得旁人,自己想要往那高处爬,跌下来摔死了能怪谁?
胤俄昨儿个晚上,跟禾嘉头挨着头躺在拔步床里睡不着磨牙闲聊,禾嘉新收了一封从盛京传来的信,信是从阿霸垓部直接送来的。
说是这今年郡王起了想要把吉雅侧福晋生的儿子抱回部落里去养,反而把福晋那日松生的两个孩子晾在一旁不怎么管了。
甚至来信的结尾还提到了扎克丹,说是郡王几次三番在大帐里提起扎克丹,那意思是有些埋怨禾嘉笼络了扎克丹的心,让那小子跑远了。说要是扎克丹留在部落里,他这个当阿玛的一定会器重重用。
“我那阿玛啊,心眼真不大。又要联姻娶门当户对的福晋,维系部落之间的地位。又生怕他的姻亲对他动小心思,连出身母族强一点的儿子都不敢用。
这也就是我嫁到京城隔得远,要是如今还留在盛京他才不肯由着我把买卖做得这么大,早八百年就该想法子把我摁下去了。”
派出去往毛子那边探路的商队说不好什么时候回来,从阿霸垓部到盛京再到京城的这条商路,沿途和盛京负责的管事禾嘉已经越来越觉得管不住了。
不过这也是早就预料到了的,那些管事一家子老小不是在盛京就是在阿霸垓部里,自己手里一时的利益能让他们效忠,但终究还是比不过乌尔锦噶喇普对他们的影响大。
禾嘉为此跟巴雅尔和孟恩都商量过了,今年算是个过渡慢慢把商队里的自己人收拢起来,等到明年自家的重心就全收回到京城的货栈和铺子上来,只看住了出货这个口子就行了。
沿途这条线和部落里的买卖,往后就不管了。阿霸垓部的东西还愿意放在我的货栈和商铺里可以,自己另起炉灶也不拦着。
毕竟自己这个做买卖的模式又没瞒着谁,如今蒙古诸部好些都在京城开了铺子,专卖自家部落的特产。有些大部落财大气粗的直接买地起楼,瞧着热闹极了。
对此康熙的态度一直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漠南这些王爷只要不闹事不琢磨着跟漠北一样天天搞小动作,赚些银子无妨的。
而禾嘉的铺子也已经开始卖别的部落找上门来的货了,自家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管是经营还是口碑都是最好的。
而今这世道做买卖不像后世一波接着一波,前面的倒了后面的起来,通常都是大家还没记住上一个铺子卖的什么,现在谁家开个铺子都是往百年老店上奔,所以不用动辄就换别的买卖。
从商队和盛京收拢回来的人也不可能闲着,等明年开了春就南下。一半的人跟着孟恩去江南,一半的人跟着巴雅尔去广州。
前些日子听说胤禟手底下的掌柜有想要出海的打算,禾嘉有点心动。往毛子那边跑那是因为沿途自己熟悉,但其实真要去了那边过日子还是太冷了。
要是能有机会往南走,就算自己不干那一路向南直到南极洲的壮举,派船带着丝绸瓷器茶叶出去一趟,光是东南海岛转悠一圈,也一定有赚头。
只不过眼下康熙禁海禁得厉害,出洋的海船只许用单桅,梁头不得过一丈,船员不可超过二十人,就这么着出海的船也只有海关指定成立的十三行才有资格。
胤禟的手已经插进十三行里去了,禾嘉就不着急。胤禟那儿干什么都有胤俄的一股,自己让巴雅尔过去只算探路。等把路探清楚了,要不要用十三行要不要守规矩,都是能再商量的。
禾嘉嘀嘀咕咕说了一大串其实都没怎么走心,在贝勒府待着的时间长了,在盛京那种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生怕有谁要欺负自己的心已经很淡了,所以这话说完就完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只留下胤俄看着头顶绣着瓜瓞绵延的帐子发愣。是啊,自家皇阿玛那心眼也不大,如今还站着的皇子大多数母族可算不得显赫。
老三的额娘荣妃族中得用的重臣不少,却一直在包衣旗里没抬旗,老四的额娘德妃乌雅家包衣出身,老五和老九的额娘宜妃抬旗得早些,老八那儿就别提了。
成妃娘娘和定嫔娘娘家世差不多,铁杆的天子家奴,什么实惠都占了但在前朝能拿得出手的大臣还是很少,十三的母妃敏妃?娘家好像没什么出息的人吧。
再往下,弟弟们还小,好些都是汉人庶妃贵人们生的了,还掺和不到争权夺嫡的这摊子浑水里来。最后剩下一个自己出身真是好,好得早早娶了一个蒙古福晋,叫朝廷上下全死心了。
这些妃嫔们生的皇子,老四巡视黄河沿岸,这是老爷子在教他怎么沉下去体察民情。
光有公心是不成的,君臣之间向来就是有来有回的拉扯。一昧的严苛即便能成事,恐怕也要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老四如今在外的名声可就已经有些不好听了。
胤禩在内务府里死磕那些奴才,这是在磨他性子顺道学一学到底该怎么御下。要是只知道以利诱人,摆出那副‘贤德’的样子,胤禩早晚要被内务府那些人精坑死。
这种用法,明眼人都知道皇上实在教儿子,只要他们能给出令康熙满意的答卷,日后不是没希望更进一步。
而老五有太后作保进了工部,却依旧还是那副埋头做事旁的一概不管的架势。老九人在户部心不在,见天在外边晃荡皇上那边不问也不管。
七哥在礼部自己在兵部,皇阿玛倒是也给差事,可这差事跟差事之间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胤俄不得不承认,老爷子这就是压根不想从母族有世家血统的儿子里挑继位的人了。
不过这也有好处,想明白了这个关窍,胤俄在兵部做事就比以往更加放开了手脚,也不会像以前那样除了兵部这一摊子事别的都不敢管。
借着要给尼楚格找工匠做拔步床的机会,胤俄最近跟胤祺走得挺近,顺道把十二和十三府邸的事问了问之余,又趁着四爷离京这段时间,天天撺掇胤禟从户部批银子出来。
那天康熙去毓庆宫的消息瞒得很严实,谁都不知道东宫里的太子比天下所有人都更早地看清了自己的路。
更加不知道这两年闹得几乎鱼死网破的天家父子,还能像寻常百姓家的爷俩似的,坐在台阶上回顾过去展望未来。
哪怕这个未来是显而易见的惨淡,康熙的心情也肉眼可见比之前要好了许多。
胤俄这般事事插手的做派非但没挨骂,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儿子夸了又夸,俨然一副他是第二个四贝勒,一片公心只忠心皇上的姿态。
等下了朝也没让走,点了胤俄胤祺胤祐和胤禟,难得和颜悦色朝儿子们招招手,领着一串儿小崽子进了内殿。
十二和十三的婚事近在眼前,内务府不是说不办,但花心思和没花心思那是两码事,胤禩这边少用一分心思,礼部和工部就得多操心。
成妃那天打得狠了,胤祐现在后背只要动作一大还是火辣辣的疼。偏偏天气又热了,一出汗就更疼了。
但胤祐不敢说,非但不敢说还得把差事办得比之前更漂亮,连天气一热总要以身子不适告假都没了,他怕有人多嘴多舌说自己不是病了,而是被额娘给打坏了。
康熙先是把工部和礼部的折子拿出来,分别问过胤祺和胤祐。又一再嘱咐胤禟在户部万事要小心,别被人哄了去。
最后才指着到处哄人的胤俄,“把手头的差事停一停,等十二、十三成了亲,让他们留在兵部。”
“儿臣遵旨。”胤俄坦然跪下,果然自己想明白了皇阿玛的打算这事,皇阿玛也看出来了。
朝堂是总归是要有个一心为公的皇子纯臣做标杆的,要不然皇上和以后的皇上也不好施恩。往后老四恐怕是做不成了,那这个位子空出来谁来填补?
胤俄说不清自家福晋怎么总想着往那蛮荒之地找后路,可他舍不得福晋和女儿有朝一日要去那种地方生活。既如此,胤俄自然要当仁不让了。
谁也没想到老爷子一句话,就要让胤俄把兵部吐出来。要知道这几年他能在直郡王手底下走到这一步,着实是不容易。
偏偏他自己像个没事人一样,从乾清宫出来还有空跟胤祺商量胤祹和胤祥的婚事。
“今年这个天热得也太早了,五哥,下个月十二成亲那会子可得在他府里搭凉棚,要不非得热晕几个不可。”
“放心,昨儿个就安排下去了。”
“九哥,前几天就跟你说的那事你倒是放在心上啊,银子什么时候能给我支出来。”
“急什么急什么,这天下哪处不得花银子,就你着急?逞什么能啊。”
“七哥……”
“你闭嘴,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你说你这是要干什么,突然这么蹦跶起来,这不是找收拾吗。”
胤禟和胤祺两人先走远了,留下胤祐铁青着脸训弟弟,“老大和太子的教训你没看够是不是,你把兵部给了十二十三,你说你自己怎么办,整天介这么瞎胡闹?”
“七哥,哥哥诶,你别生气行不行。你放心,等十二和十三成婚以后,这事肯定有个结果。”
结果在哪儿胤祐暂时不知道,但皇上发了话让胤俄把手头的差事过渡给胤祹和胤祥,胤俄还真就在前院给十二把客房也收拾出来,平时没事的时候回宫,兵部有事忙得晚了,就睡到府里来。
自从噶尔丹被平定以后,这几年天下已无战事,但西北对藏从未放松过警惕。
老百姓乃至大部分官员都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但兵部和户部工部的几位老大人,连同胤俄和四爷,是年年都在有默契地训兵屯粮,但从不拿到台面上来说。
尤其是战马和铠甲武器等物资,想要打大仗这些东西是要慢慢准备的,不能说我下个月要打仗这个月来调粮食,那是个笑话。
胤俄要做的就是一点点把这些琐碎不起眼,却又不能不做的差事一点点交给胤祹和胤祥。
直到两人大婚过后,胤俄带着折子又去了一趟乾清宫,第二天一道圣旨才从乾清宫里出来:原以为被皇上打压的十贝勒,从兵部出来转头就成了新任的九门提督。
第94章 胤俄明显忙起来了,……
胤俄明显忙起来了,禾嘉起初没多问,还以为是四爷出京胤禟那边忙不过来要他帮忙。
后来冷不丁听说康熙要把胤俄从兵部踢出来,等这人回家她倒是多问了一句,
可有些话没把握的时候不好说,况且胤俄也确实不知道老爷子会把自己挪到哪里去。
这万一自己就是琢磨错了心思呢,到时候啥也没捞着连兵部这黑不黑白不白的‘管着’的差事都没了,那多丢人啊。
胤俄只说要禾嘉放宽心,过不了多久就该见分晓,禾嘉就真的没再多问半句,转头跟春花一起帮忙张罗十二和十三的婚事。
定嫔这些年从来不插手教养胤祹的事情,儿子要娶媳妇了她把儿子叫到自己宫里,母子两个面对面坐着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胤祹确实是忙,从一个整天介在上书房和练武场读书习武的皇子,变成一个天天上朝去兵部点卯学习的十二阿哥,这之间的区别胤祹还没能习惯。
定嫔倒是满肚子的话想要问,可看着坐在身旁超凡脱俗,眼底半是淡然半是疲惫的儿子,那些想要问关于富察氏和宫外阿哥府置办得如何了的话,又问不出口了。
只能试探着挑拣些应该出不了错的话来问:“如今你也不在上书房读书了,在兵部可还适应。”
自家儿子这个性子被苏麻喇姑养偏了,从小在佛前长大的孩子被他阿玛放到兵部去,别说外边的朝臣怎么看待,就是后宫里这些妃嫔们,也多的是人暗自嘀咕:这能行吗。
“额娘放心,兵部有十哥坐镇,儿子有不懂的事事皆可问兄长。”
“嗯,你十哥是个厚道人,你在外边多听多看少说,本分些别闯祸就好了。”
“儿子明白。”
胤祹又没真的出家,今天被定嫔叫过来他都准备好了,想着跟额娘说说阿哥府里的布置,和富察家前些日子直接给阿哥府送了不少东西过去的事。
富察家送的都是一些不打眼却又实用的东西,他知道这富察家借送嫁妆的由头在给自家福晋补贴私房。
有些东西只能成亲前送,成了亲闺女就成了皇子福晋,是主子了,再想这般替女儿拿主意那是坏了规矩。
其中还有好些东西都是自己在外边走礼交往用得上的,胤祹觉得自己不该装傻,收了人家的东西总该有个态度。可谁知来都来了额娘却不问,胤祹只好把话给咽回去。
定嫔入宫很早却不算得宠,这些年寡言少语的脾性是改不了了。胤祹也不是个多话的人,母子两个聊天局开局没开好,便越说越干吧。等到最后胤祹从定嫔宫里出来的时候,连背影都透着几分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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