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好了,到时候不管是禾嘉被休还是被送到盛京来圈禁亦或是往更远的地方去,她怎么也得替禾嘉把落脚的地儿准备好。
像吉雅这样出身的女子,享得了福也吃得下苦。在她的认知里只要还能有片瓦遮头,就不算到了绝路上。
胤祺和胤禟搬过来住着一点儿也不挤,一家一个独立的二进小院,屋子里的火炕和地龙烧得正旺,禾嘉坐在炕上就穿了一件轻薄的夹袄还觉得有些热。
“这回真是沾了你这个地主的光了,你是不知道那个辅国公府上,实在不是我非要背后说人的不是。要是我一个人没怀上怎么着都成,这不多了一块肉,我倒是娇气了。”
其实这话不说也行的,他塔喇氏因着娘家官职不高,在妯娌中一直都属于那种特别周全的人。算不上是低眉顺眼吧,反正就是恨不得事事都要跟人说清楚才好。
“嫂子这话是不是挤兑我呢,这也就是五哥那人太实诚,要不然这都到盛京了,不用他吱声蒙古那些王爷台吉,就是现给你们造一个宅子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可别。”他塔喇氏闻言赶紧摆手,“谁都知道我家那位爷是占着太后的面子,面子这东西能不用就不用。”
老实人最有分寸,胤祺自然清楚自己在京城的时候,蒙古的人往京城去自己怎么招待怎么客气都无所谓。
但他作为皇子来了盛京,却是能不麻烦人就别麻烦人,这个时候欠下了人情,以后就不好还了。还是麻烦老十吧,亲兄弟呢麻烦也麻烦不到哪里去。
小几上摆着一篮子橘子,剥开一小块橘皮,鼻尖就充斥着一股微酸的柑橘香。惹得他塔喇氏都咽了咽口水,“之前我也不嘴馋啊,怎么知道自己怀上了,还添了这么个毛病。”
“这算什么毛病,想吃就吃。”纳喇氏把已经剥好的橘子递到他塔喇氏手边,“五嫂你就奔着把五哥吃穷了那么吃,五哥保证也是乐呵的。”
妯娌之间凑在一起,正事向来点到为止。纳喇氏这么一岔,话题自然而然就偏了。
安顿下来,外边爷们有外边的事要忙,里头福晋们也有内宅的事要忙。尤其禾嘉身份摆在这里,每天除了去郡王府的前院陪一陪乌尔锦噶喇普,一天到晚还要见不少故人。
崔翰明去郡王府去见禾嘉的消息,就是在禾嘉开始按着帖子见人的第二天传到胤俄耳朵里的。
禾嘉这几年生意做得不小,后院的外书房常年都有外头的掌柜管事来来往往。为此府里还专门挨着外书房开了一道小门,方便他们进出,就不用每次都从前院山长水远地绕一大截。
所以刚听到胤禟一脸讳莫如深说有个姓崔的去了郡王府的时候,胤俄还压根没往心里去。
他人是跟着圣驾出来了,心却留了一半在京城。统领衙门负责整个京城的防卫与安全,即便皇上出京了太后还在宫里呢,还有那么些妃嫔和小皇子小公主。
尤其是东宫和直郡王府,这两处胤俄没法明着监视却又不能放任不管,就只能在暗处派人。这事得小心着来,不能叫大哥和太子知道,更加不能让外人知道。
与此同时,还得让皇上放心。太子和直郡王在老爷子心里的分量跟别的儿子不一样,自己能监视却不能过分。
这里面的度该怎么把握,胤俄想来想去只能把这些行探听监视之事的人,全交给松甘负责。
松甘一家子都是万岁爷的奴才,松甘再是只忠于自己,但自己明白表示可以透露给他阿玛,再让他阿玛去给老爷子复命,就比让外人掺和其中要安心得多。
胤俄这些年手底下信得过的来来回回还是那么几个人,但他却从未打算过自己走哪儿就非要把人带到哪儿才行。
戴鹏至今在御前当差,兆海也还在兵部。要不是这次实在不放心旁人,松甘他也没打算挪到自己手底下来。有些时候光凑堆儿没用,散在各处有散在各处的好。
“诶,你傻了啊,那事不还是你跟我说的。”胤禟拿手肘戳了戳还在走神的胤俄,“这么要紧的事,你不是忘了吧。”
“什么?”胤俄先是有些茫然地看向胤禟,随即才反应过来,“你说谁!?”
“崔翰明!就那个你说你打听过,弟妹当年起了心思要招赘的那人,去郡王府请安去啦。”
第102章 禾嘉当年确实……
禾嘉当年确实起了招赘的心,还派人在盛京寻摸了几户人家,最终挑选出来的就两个。
一个是盛京户部侍郎府上的二房的嫡次子叶克,
盛京的户部跟京城的户部比起来压根就是两码事,盛京这边管得着的就辽东那一片,头顶上还有京城那边压着。
说是说品级相同,可一个是天子脚下一个是远在陪都,这里头的仕途前程,傻子也看得分明。
那侍郎家人丁兴旺,二房更是一口气生了五男三女。老二在庶务上最精明,府里没让他习武学文,而是读书读到十六岁上,就让他开始接触家里的产业和生意了。
守着户部侍郎的官位跟辽东做买卖,这是个只赚不赔的活儿。禾嘉当初跟他家有往来,叶克家世性情都还不错,便被排在了候选名单中。
同理,崔翰明的出身跟叶克不相上下,崔家是汉军旗的人,家中祖父还有个小爵位。他阿玛不是长子没能袭爵,这些年一直在旗营里任佐领。
崔翰明武艺平平走不了家里的老路子,便入了八旗官学沉下心来认真读了几年书,之后家里给找门路某了个主事的缺。
手里的生意是他自己一点点攒起来,当年跟禾嘉做生意的时候他就已经二十岁了,之前家里给他说过一门亲事,可惜人家姑娘还没过门就一病不起,去了。
这么个人,要旁人说年纪还是大了些,对于心里住着老妖精的禾嘉来说,他那个年纪就正正好。
当时的禾嘉觉得再小的话,多少还是有点道德上的底线迈不过去,总有种自己在哄骗小孩儿的错觉。
年纪再大些乌尔锦噶喇普又肯定不会同意,能默认她这个原配所生的嫡女不嫁人留在娘家招赘,已经是乌尔锦噶喇普当年对禾嘉的宽容和让步。
再找个二十好几的赘婿?这年头多的是不到三十就当祖父的人,草原上的人寿数更是最说不准的事,谁就能说得准没有个万一呢。
这事就是乌尔锦噶喇普点头,禾嘉也不乐意呢。挑来挑去最后就挑出来叶克和崔翰明,又因为崔翰明模样更好,禾嘉在他的名字后面添了个五角星的。
谁知这名单才粗定下来,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正经考察两人,就被京城传来赐婚的圣旨彻底给打断了。
那张名单当天晚上禾嘉就给烧了,这事连宝音都不清楚,只有乌云大概知道有过这么一张纸,但禾嘉到底是个什么打算,主子没说她就没问。
嫁给胤俄之后禾嘉自然从未提过这件事,起初是不能提后来是压根就忘了。
毕竟这几年叶克大部分时间都在管着盛京到辽东的商路,跟禾嘉这边的生意都是孟恩和他手底下的管事在处理,禾嘉跟他几乎算是断了联系。
崔翰明这边来往多一些,这人前年派了掌柜来京城买铺面,人生地不熟还是禾嘉指了个管事去帮忙,才把铺面给正式定下来。
崔翰明一直跟孟恩有生意上的往来,每年送到府里的孝敬也没断过。这次他上门来请安实在是合情合理,却奈何十福晋的后院有个小醋坛子。
胤俄是策马回的郡王府,飞身下马马鞭攥在手里攥得死紧,忠顺连滚带爬追在后头想要把胤俄手里的马鞭弄过来也没成功。
就这么一路追到书房外,正好跟准备起身告辞的崔翰明撞了个正着。
崔翰明上午已经来过一趟了,但因着禾嘉发现他手里也有往毛子那边去的商队,这才下午又派人把他请了过来。
赛音和扎克丹一去大半年没个音讯,禾嘉明面上不说心里哪能不着急。既然崔翰明手里有人也走这条路,她得托人一路上多扫听。
要是顺利就最好,要是不顺利,是死是活总得有个准话才行,要是人真的折在外边了,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她得想法子把人给接回来。
托人办事,不能光嘴上说。禾嘉许诺了崔翰明京城明年的生意他能优先,又答应了等盛京这边有了合适的位置,帮忙给他运作一二。
这人康熙三十八年是主事,现在过了快五年了还是个主事。再不想法子往上走一走,这辈子恐怕就难上去了。
崔翰明当年不是一点风声都没听说过,那年盛京有名望的人家都在小范围的传,说是大格格不打算嫁人要招赘。
那时候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呢?一大半的窃喜和一小半的犹豫。
大格格那样的人物能看上自己,崔翰明感觉自己做梦都能笑醒。可入赘一事说出去到底不好听,要是能不入赘就好了。
不入赘,自己也愿意跟着大格格在郡王府生活,外边有什么事他来操心,这岂不是两全?
只可惜还没等自己琢磨清楚这里头的利弊,京城的圣旨就送来了。那会子崔翰明才恍然大悟,自己是昏了头才敢做拿等子白日梦。
至此,崔翰明再没在这上面胡思乱想过,禾嘉还在京城待嫁的时候他就听从家里的意思,娶了妻子。生了个儿子比尼楚格小半岁,当年那点子不切实际的妄想,早扔到天边去了。
可这些胤俄不知道啊,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委屈的,这人冲到书房门口的时候眼眶通红。
看着明显嘴角的笑意还没落下来的崔翰明,要不是看见听见动静跟出来的禾嘉,他这马鞭子指定已经抽上去了。
“奴才崔翰明见过十贝勒,给十贝勒请安。”
男人嘛,有时候心眼小起来真就针鼻儿那么大。
崔翰明到底比两人要大些,平日里又惯在风月场里混迹,十贝勒这么一副‘被辜负被哄骗’的怨夫样子,哪能猜不出是因为什么。
“起来吧。”回来的路上胤俄想了八百个法子来对付崔翰明,人到了跟前他反而不敢动了。
只一眼不错地盯着他,模样确实不错但气质太差了,在自己跟前微微含胸哈腰像个什么样子,心里这么想着胤俄不由地把本就挺拔的腰杆又往上拔了拔。
“家里都还好?”胤俄故意不去看禾嘉,装出一副其实我知道你是谁,你不用到我跟前来现眼,我怎么可能把你放在眼里的倨傲模样,还十分大度的问起崔翰明的家事。
却不知他这幅样子才是真漏了怯,十贝勒在外当差好几年,什么时候张嘴问过别人家里的事,即便要问那也是极亲近的人,这都哪跟哪儿啊。
禾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即摆摆手让崔翰明赶紧先走,这才伸手拉着胤俄的胳膊往书房里面走。
“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了怎么不跟我说,就不问问我?”
“说什么,问什么,有什么好问的。”
马鞭被胤俄撒气一般扔到一旁,自己一屁股坐在里禾嘉老远的椅子里。他其实清楚禾嘉跟崔翰明肯定清清白白,但他就是生气。
为什么生气他也说不上来,抬头去看盘腿坐在榻上靠着迎枕,一脸揶揄看着自己要笑不笑的禾嘉,本来已经过了最生气的那阵劲儿的人,脾气就又上来了。
“你别这么看着我,福晋就是吃准了爷拿定了爷才这般的有恃无恐。那人什么德行你又可知,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放他进来请安,在门外磕个头还不成?”
胤俄气得心尖尖都疼,也不管禾嘉想要说什么,起身就抬腿往外走。
好像生怕从禾嘉嘴里听到什么不愿意听的话,匆忙之间还打翻了手边的茶盏,乒铃哐啷好大的响动,吓得外边的奴才都忍不住探头探脑往里看。
禾嘉更是哭笑不得,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这混蛋胚子自己就把一出戏给唱完了?
胤俄强忍怒火回府的样子不止一个人瞧见了,回了郡王府还打碎了茶盏,郡王府里可不全是贝勒府的奴才,这事瞒不住,很快就传开了。
第二天连康熙也听说了这事,听梁九功说清楚来龙去脉,连骂人的话都懒得说出口,自己这儿子也忒丢人了。
扭头看看一脸憋着笑又不敢笑的梁九功,自己就先气乐了,“你这老奴才,想笑就笑,老十也没在这儿,不怕他记你的仇。”
梁九功这才实在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随即连连跟康熙告饶,“万岁爷,实在不能怪奴才笑,真真是奴才见识太浅薄了。”
这么些年了,梁九功不知道听说过多少这些宗室勋贵府里的乐子。来来去去都是后院那档子事,有些个爷们看着人五人六的,到了女人这事上就犯糊涂。
有时候福晋侧福晋侍妾格格互相掐,问谁谁都是一肚子苦水满腹的委屈,可若是真追究起来,谁的手里都不干净。
这些年为了保证康熙问起来的时候自己肯定能答得上来,梁九功心里不知道记了多少狗屁倒灶的事。现在终于有了个新鲜的,怎么能不乐呵。
“贵妃的眼光向来就好,可这回还是太好了些。”
到了盛京,康熙才真正知道禾嘉嫁人前那几年花了多大的功夫,在盛京建立了多大的关系网。
这些年关系或许淡了但绝对没断,甚至有好些人家反而比禾嘉在盛京的时候更亲密了些。只看这两天郡王府门前的车水马龙知道,自己这个儿媳妇的确不是池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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