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了。
她心里已经有了另一抹影子。
只有不去想,才能让眼前美好的谎言延续下去。
那段时间,商曜一直密切地关注着东南亚那边的动向,也和沈诠通过好几次电话,只有一个要求——
“不许伤害沈以柏。”
沈诠不敢得罪商曜,满口答应,说会让他在掸邦“好好生活”,只要不回国,一切都好。
直到一周后,俞凭心急火燎地走进商曜的办公室,告诉他,沈诠那边有消息传来,说沈以柏跑了。
“如果他回国,我们所做的一切,就功亏一篑了。”
“沈总那边,有点埋怨您,如果不是您限制着,可能他早就解决这个心腹大患了。”
“真行啊,这都能让他插翅飞走了。”
商曜神色平静,并没有感到多惊讶。
他太了解沈以柏的性格了,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变成俎上鱼肉。而且,他绝顶聪明。
一旦他逃走,恐怕就保证不了安全了。
商曜沉声说:“派人去掸邦,在沈诠找到他之前,我要知道他的下落。 ”
“掸邦沈氏集团的地盘。”俞凭皱眉说,“咱们的人贸然过去,恐怕寸步难行。”
商曜思忖片刻,又做出了一个让俞凭大跌眼镜的决定——
“我自己亲自走一趟。”
“什么!您…疯了吗!”
“如果他真的逃走了,以他的性格,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你们找到他也不可能把他带走。”商曜手指不淡定地转着打火机,“除了我本人过去,其他人要想带走他,除非让他变成一具尸体。”
沈以柏这种决绝的性格,是一定会反抗至死的。
不能让沈以柏死。
如果他死了,夏珠会记他一辈子。
他不可能竞争得过死人。
商曜心意已决,俞凭只好帮他准备好了私人飞机,联系了当地的雇佣兵,明天出发,去掸邦金三角一带找人。
俞凭刚走出办公室,便看到周絮叶女士急匆匆地闯进来,他还想说什么,周絮叶干脆利落地一句——
“滚出去。”
可比商曜这位总裁有气势多了。
俞凭心惊胆战地走出办公室,替他们关上了房门。
商曜一看她这架势,心里便有了猜测,在她冲过来扬手要给他一巴掌的时候,他敏捷地闪身躲了过去。
“妈。”
“你还知道叫我妈!我看你真是恋爱脑上头,居然会做这样的事情!”
“谁告诉你的?”
“你的那点儿事儿,我还能不知道。”周絮叶显然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儿子光明磊落,是坦坦荡荡的真君子,居然会为了女人陷害朋友!我算白生你了!”
“他不是我朋友!”商曜顿时冒了火儿,“是朋友,就不会抢我爱的人。他害我失去了夏珠,当初先被她喜欢的人是我!”
“又如何?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没有办法回到过去,改变这一切!如果那孩子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会后悔的…”
周絮叶停顿了几秒,眼睛都红了,咬牙切齿地说,“别想逃得出自责的渊薮,你这辈子都会背上负罪的十字架。”
事情已经发生了,商曜不后悔做这件事,但他也不想让沈以柏死。
死了被她记一辈子,然后他被她恨一辈子。
绝不。
“我会找到他。”商曜看着周絮叶,一字一顿地保证道——
“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让他死。”
……
晚上,夏珠从图书馆出来,在馆外一棵槐树下看到了商曜。
周围有雾,他身影藏在树影的暗处,英俊锋利的侧脸也被氤氲得不太真实。
夏珠不确定地走过去,走近了,才认出他来。
他背靠树干,指尖拎着一截烟头,没有抽,烟灰被风吹散了。
“你过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她语气惊讶。
商曜这才从树影里走出来,穿着休闲的灰色卫衣,黑裤搭运动鞋,就算说他是大学生也没人会怀疑,他身上的少年感似乎与生俱来。
“想见你,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又不敢告诉你。”
他走到她身边,张开双臂,整个人都倒在了她身上。
怀抱锢得很紧…
夏珠嗅到他身上有浓郁的酒精气息。
“商曜,你喝酒了吗?”
他没有回应,只是紧紧用抱着她,身形轻微地颤栗——
“小珍珠,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怎么了?”
商曜紧抿着唇,说不出口。
不,不能说,说出来就完了。
她会抛弃他,增恨他…
“小馒头去英国之后…”他将脸埋在她颈间发丝里,“两年前,我把它弄丢了,我几乎找遍了伦敦的大街小巷,都没有找到。”
“难怪,你没有把它带回来。”
“我怕你恨我,我弄丢了你的…猫。”
夏珠抱紧了商曜:“不会啊,你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也努力去找了,没关系,小馒头本来就是流浪猫,它会照顾好自己的。”
“只要努力去找了,就没关系吗?”
夏珠看到他眼底带了血丝,眼角绯红,情绪也很激动。
“是啊。”
“好…我会努力去找,求你不要讨厌我。”
夏珠当他醉酒之后胡言乱语,于是问他:“先不要想这些了,司机在校外吗,先回别墅。”
“我不想回去。”
“那去我租的小屋,我室友又出去旅游了。”
这种时候,夏珠总是迁就他。
以前,她也特别迁就他,可以说他的任性妄为有一大半都是被夏珠给惯出来的。
因为很确定知道,不管他做了多过分的事情,夏珠都不会离他而去。
“能走吗?”
“不能,你背我?”
“背你个头啊,你不能走,我就把你扔这儿睡一晚。”
商曜像条大狗一样,跟在夏珠身后,牵住了她的衣角,像真的怕她将他弃置不顾似的。
回到家之后,她让他先去洗澡,自己去楼下买了袋方便面回来,随便做点东西喂给他。
倒真像是照顾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商曜擦着湿漉漉的发丝走出来,酒意散了大半,遥遥看着女孩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这边吃的不多,很多店面也特别任性,比如留下的阿姐冰花饺,总是不开门营业,所以我跟室友经常下厨做东西吃。”
夏珠絮絮叨叨地说着,将香喷喷的面条端到桌上,“过来尝尝。”
商曜拿起筷子,默不作声地吃着。
“肯定比不上你平时吃的山珍海味,就当填饱肚子吧。”
“好吃。”他囫囵地吃着,“很好吃,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你还知道你做的东西难吃。”
“但每次,你都会捧场。”
“是啊。”夏珠笑着说,“要多鼓励嘛。”
“不是因为很喜欢我?”
“……”
她默了几秒,点头说,“是,是因为喜欢。”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啊,就算他毁容变成了丑八怪,都会觉得他是世界第一帅。
商曜突然抬起头,那张俊俏漂亮的脸庞,被灯光照得鲜明生动。
“你现在,还喜欢我?”
问得小心翼翼,问得满怀委屈。
夏珠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捏了一下,过了会儿,才缓缓出声:“从来没有不喜欢过。”
这一刻,商曜相信她的话。
哪怕她来求他,为了让他救沈以柏,所以答应在一起。
商曜不信她那时说的会忘记他,一心一意对他一个人。
但他相信她这一句。
死而无憾了。
“如果我弄丢了你最重要的…你也会原谅我?”他得寸进尺地问,满眼希求与渴望,想要得到她无条件的偏爱。
但他不敢明说。
周絮叶说她儿子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不,那不是他。
光明磊落的结果就是失去挚爱,那他宁可做小人。
“我是说,小馒头的事…”
夏珠以为他一直在为弄丢小猫而愧疚,于是握着他的手,认认真真对他说:“怎么会怪你啊,在我心里,人是最重要的,你是最重要的。”
他看着夏珠的眼睛,告诉她:“我明天会飞一趟掸邦。”
夏珠的心脏蓦地一突:“什么?”
“在金三角那边联系了一些地头蛇和雇佣兵,不能保证一定把他带回来,但我会竭尽全力。”
夏珠用力握住了他的手,身体轻微地颤抖着,掌心冰凉一片。
就算她什么都没说,但商曜能感受到…
你是最重要的。
沈以柏,也同样重要。
……
第62章 幻觉 忘了和我说分手
夏珠想和商曜一起去金三角寻找沈以柏, 但商曜不可能带她过去。
没找到沈以柏再弄丢她,商曜可以以死谢罪了。
夏珠送商曜去了桃园机场,私人飞机等候在了跑道边上。
夏珠脸色惨白, 心里的恐惧让她的身体抑制不住地轻微哆嗦。
会有危险吗?她忍不住向他确证, 明知道这是多余的问题, 但还是想要听到能安心的回答。
他眼神里有年少时的桀骜,仍旧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不会有问题。”
登机的时候, 夏珠攥紧了他的手, 似乎不想放开。
商曜低头, 看到她, 她脸庞已经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稚嫩,淡淡的眉眼, 不似那些浓颜系美人那样美得张牙舞爪, 但她有独特的味道。
商曜曾经偷偷看了她无数遍, 那张脸, 永远无法看腻味。
每一次向她投来的目光,都是爱意汹涌。
夏珠目送他进入了安检的闸机口,走出机场的时候,她心里空荡荡,有种未知的恐惧摄住了她,她低头给商曜发了一条短信——
小珍珠:“不管能不能找到星星,你都要安全回来。”
上药:“有你这句话,死而无憾。”
……
商曜一走就是两个月, 那边政府军和地方武装之间正在爆发战|争,枪林弹雨中,几次差点儿丢了性命,险中逃生。
可是没有沈以柏的任何消息。
这人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彻彻底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这简直不可思议。
商曜甚至会怀疑,是不是沈诠抢先一步找到了他。
又或者,沈以柏根本就没有逃走,是沈诠暗中加害了他,然后故意放出他逃走的假消息,来洗清自己的罪恶。
如果真的是这样…
商曜不敢想。
周絮叶说得对,如果沈以柏死了,他这辈子都要背负上愧疚的十字架。
是他害的,他害死了曾经最好的朋友。
他已经不是他自己了,就像道林格雷的画像,无论他如何光鲜亮丽地装饰自己,画像中那个真实的他,本质的他,已经变成了面目全非的丑八怪。
一去三个月,杳无音讯。
几乎可以宣告沈以柏的死亡了。
夏珠无法接受这个消息,心碎欲绝。
便在商曜归国的前夕,周絮叶找到了夏珠,告诉她,是商曜出卖了沈以柏——
“是你,把我儿子变成了不仁不义的混蛋。”?“爱,会治愈人的心灵,也会让人心扭曲,变成面目全非的怪物。”
“你走吧。”
她将机票递到了夏珠面前,“一切到此为止,不要再见商曜,不要让他再为你发疯了。”
悲恸到极致的人,反而流不出眼泪。
夏珠平静地接受了那一张机票,低头,嘴角轻轻提了提。
眼底却一片绝望。
“好啊,我不会再见他,这辈子,都不会了。”
周絮叶能感受到她心里寸草不生的荒芜。
这不是她的错,却要她承受苦果。
不公平。
这世间的爱,从来都不是公平的。
周絮叶亲自送她上了回京市的飞机,那天台北仍旧有雨,一如夏珠来时的样子。
像做了一场酣然的大梦。
梦醒之后,世界冰冷嶙峋。
……
回去之后的夏珠,大病了一场。
割腕了两次,都被朋友救了回来,医院里,白珍珍抱着她嚎啕大哭,说你要跟着沈以柏去死,难道你不要爸爸和妈妈了吗。
“爸妈就你这一个女儿,你走了,让我们怎么办。”
这么久以来,夏珠如行尸走肉般生活,是母亲的哭声将她唤回了真实的世界,那一次,也是她第一次哭,抱着妈妈,哭得撕心裂肺,嗓子都哑了声。
断断续续病了半年多,父母丢掉生意,接她回南湘市日夜陪伴和照顾,让她不再有轻生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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