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说:“没有不好的记忆。”
他嘴硬的样子,时雨见过千八百回,犹然觉得有趣。
“没有就没有,”时雨坐直,像表白似的,“我想穿一次粉裙和你跳舞,行不行?”
陈启勾了勾唇:“那有什么不行的,你穿什么我都爱看。”
—
婚假就这么一天天过着,两人每天在一张床上醒来,有事做事,没事待在一起浪费时间。
一月中旬,时雨去了趟络通总部,敲定下一个任职部门。走出大楼时,她接到黎梦打来的微信电话。
“哥哥,我好像发烧了,浑身没力气,你能来学校接我吗?”
时雨确认一眼,出门拿的是自己的手机,不是陈启的。
“黎梦,我是时雨。”
对面似乎惊慌得扔了手机,半晌才捡起来说:“对不起,你和启哥是情侣头像,我看错了。”
时雨满头黑线。她几时和陈启是情侣头像了,低头再确认一眼,竟然还真是。
两个简笔画小蝴蝶,陈启是黑底白影,时雨是白底黑影。
黎梦呼吸缓慢,也不管对方是陈启还是时雨了,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说:“时雨姐,你可以来接我吗?我实在走不动。”
黎梦这样低下头来请求,想必发烧已经很严重。时雨询问她在学校的哪个位置,答应马上去接她。
挂掉电话,时雨走出大门,坐在驾驶位上,想了想还是给陈启打了个电话。
陈启:“快到家没?”
时雨:“黎梦在学校发烧了,走不动道,我接她去一趟医院。”
“黎梦走不动道你去干什么,”陈启语气急得很,“你是能抱起她还是扛起她?”
时雨稍显犹豫:“我有车,扶她上车就差不多了吧?”
“不行,你什么身体情况自己不知道啊?这会儿接触发烧患者挺危险的。快回家,我另派人去照顾黎梦。”
“噢,好吧。”
时雨挂了电话,把黎梦的地址给陈启发过去。陈启转头就安排了一男一女,配给黎梦做司机和护工。
开车回家的路上,时雨又接到陈启的语音,等红绿灯的时候点开听了。
“宝宝,回家了吗?”
刚好红灯变绿了,时雨直到下个路口才有空回他一句:“在回家的路上了。”
车子重新启动,时雨突然有了已婚的实感。
陈启前几天出门,她也这样在家,眼巴巴地盼他快回家,一起吃顿热乎饭。
现在她出门,陈启克制催促的冲动,关心她回了没,回到哪了。
时雨脸上扬起笑意,加点力气踩油门。
到最后一个路口,陈启打电话过来,时雨想着快到家了,就先不接了。等她在车库停好车,陈启还在一个接一个地打。
像出了什么急事。
时雨点击接通,陈启沉默好几秒说:“时雨,有件事儿,肖然发烧三十八度,我昨天刚和他见过面。”
听到这话,时雨心口忽地一窒。
陈启温声说:“我没症状,就是担心你会有。要不,你今晚先别回家了,去丽贝湾待着吧。”
“丽贝湾不是卖了吗?”
“没卖。里边什么都没变,有给你准备的睡衣、拖鞋和其他生活用品。密码也没变,是你的生日,指纹和瞳纹都没删。”
时雨一言不发。
陈启说:“你先过去住着,等我观察几天,要没事儿了,你再回来。”
“我想和你在一起,”时雨讷讷地,“你不是还没有症状吗?”
陈启拒绝:“你身体不好,我担心。”
时雨:“我都到家门口了。”
陈启:“我上安全锁了,你从外面打不开。”
时雨:“好狠的心啊,竟然把新婚妻子关在门外,果然男人得到了就不再珍惜。”
陈启心又要碎,温柔哄着:“分居三天,我没事了去接你回来。”
话说到这,时雨也不想让陈启担惊受怕,勉为其难说:“嗯,那我走了,你自己多注意身体。”
车开进海雅车库没多久,又往外开走。
陈启站在落地窗后,看着时雨的车慢慢消失在视野,心里突然揪作一团。
偏偏这时候,来电铃声打断他的遥望,他烦躁地看向屏幕,黎梦两个字突兀出现。
当晚,丽贝湾。
时雨收到消毒过的手提电脑、热饭菜和甜点,还有几本书。
洗完澡后,时雨躺在主卧松软的床上,给陈启回信息。
陈启:穆姨做了苹果派,半小时送到。照顾好自己,爱你。
时雨:送的菜也太多了,分开三天,又不是三年。
陈启:分开一秒都难受。
在丽贝湾的生活近似隔离,时雨关注着新闻,心情越来越沉重。
第二天下午,时雨给黎梦发信息问:“你还好吗?”
黎梦回复说在医院吸氧,感觉好多了,烧也退了些。
时雨又给陈启发,问他肖然怎么样了,陈启回电话说:“肖然症状较轻,同楼层另一位工程师被送去隔离了,我哥在开会商量对策。”
第三天下午,时雨请人给黎梦送吃的,是时家主厨出品。
晚上六点,陈启说好了去接时雨回来,到时间却不见人影。时雨等不到人,也联系不上他,不祥的预感浮现脑海。
她颓然坐在地毯上,点开陈启的聊天框发呆。
六点十五分,新闻推送和肖然的短信同时弹出。时雨先点开了肖然的,他说:“老大例行问话去了,临走让我给您带句话,为了减少是时小姐与外界的接触,辛苦您自行开车回家。”
新闻则以一则醒目的标题写着:世达二公子陈启被批准逮捕。
第53章 以为 她扑上来就亲,拦都拦不住……
时雨截图新闻页面给肖然发过去, 肖然秒回:“造谣,警车来是为了保护证人安全。咱们这边刚提交一份关键证据,林琛垂死挣扎呢。”
时雨:什么证据?
肖然:黎梦小姐提供的,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时雨转而联系律师, 把假新闻链接取证了。
下一秒, 何廷恩的电话打过来:“我们是不是该收网了?”
时雨:“麻烦你帮我报警。”
何廷恩:“明白。”
时雨刚要挂电话,何廷恩又说:“Ivy,祝你新婚快乐。”
他语气平静, 就像在祝时雨新年快乐,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时雨:“你怎么知道我登记了?”
何廷恩:“你老公把结婚证发给我又撤回,说手误发错。”
时雨:“……”
何廷恩:“讲真的, Ivy, 他有少少幼稚吧?”
时雨:“他比你大两岁, 以后见面还是叫姐夫。”
何廷恩:“但我从来都不叫你姐姐喔, 他有没有英文名啊?”
时雨:“叫姐夫。”
对面安静几秒, 随即传来一声带着凉意的苦笑,何廷恩说:“知啦。”
时雨往桌上瞥了一眼说:“你还在酒店吗?我让助理送防疫用品给你。”
“不用,我还有很多, 马上飞香港了。”
“那你路上多注意。”
“多谢挂念。”
时雨挂了何廷恩的电话,接着联系带薪休假的助理顾念, 把剩余事项交代给她处理。
不出半个小时,世达发出第二篇辟谣长文, 澄清陈启只是配合公检调查,从未被限制自由。
时雨带上电脑开车回家,刚进家门,顾念给她发来终稿。
“络通集团将与常春藤科技开展多领域深度合作。”
全文没提到时陈联姻,但图片配了一张新婚夫妇的合照, 变相官宣结婚。
时云廷很快发来一条语音:“乖女,怎么没和我商量?”
时雨说:“您和陈媛女士已经签合作协议了,只等官宣,不是吗?”
时云廷叹气:“是啊,阿启还请人算了个黄道吉日呢。”
时雨被无语住,倒没刚才那么紧张了,笑说:“今天就挺好。”
打完所有需要打的电话,时雨嗓子沙哑,猛灌一口水,倒在沙发上放空自己。
南方城市坏消息不断。孟溆林一再提醒时雨,没事不要出门,陈启那边有顶级法律团队处理,用不着她操心。
她饿得胃疼,却没有食欲。
晚上九点,何廷恩准时启程归港,南北两地同步报案。
时雨再次接到黎梦的电话,没有犹豫地接起来。
“黎梦,你……”
“他要来抓我,救我!”
这句话带了浓重鼻音,话末黏着急促的喘息。
伴随重物落地的声音,时雨听到黎梦大喊:“林琛,别过来!”
废弃球场边,一双手工皮鞋踩在屏幕上,挂断了电话。
林琛说:“黎小姐,你这么心急,这时候去跟陈启表忠心,以为他会因此感激你吗?”
黎梦抬着下巴,脸上掌印清晰可见,眼神仍然倔强。
“以为?”她忽然冷笑,“你以为我会为了一个男人,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多次对我释放善意的女人吗?”
皮鞋调转方向,踩在女孩的手背上,她感觉自己指骨要断了。
林琛单膝跪下,一双上挑的眼此时充满威胁感。
“陈启可不是普通的男人。你爱他,爱了十多年,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别的女人走进婚姻殿堂。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他一朝失意甚至穷途末路,时雨一定会抛弃他,圈里有头有脸的父母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你再出现,成为他的天使。”
黎梦手特别疼,林琛说的话却让她想笑。她咧着嘴角,极尽嘲讽:“你是不是以为我年纪小,就跟傻子一样好骗啊?凭什么时雨能配意气风发的陈启,我要等陈启沦为阶下囚才能和他在一起?”
压在手背的力道更重几分,黎梦控制不住流泪,但没有屈服,她说:“我还没退烧呢,你就不怕感染?”
林琛抬脚朝她胃部踢,怪笑道:“那正好,进了看守所,自然有人为我治疗。”
疯子。
黎梦脑海里飘着这两个字,开始后悔给时雨打电话。
她的胃火辣辣地痛,气管也像堵住了一样,每呼吸一次,肺部仿佛撕裂,疼得她意识模糊。
林琛在联系私人飞机,二十分钟后南下香港。
彻底失去意识前,黎梦听见警笛声。努力睁了睁眼,她看到两个穿防护服的人向她跑来,矮一些的那位是时雨。
真奇怪,明明已经穿成大白熊的模样,她还是能认出时雨。
也许是因为,她准备高考那段时间,陈启的手机屏幕是时雨的全身照。她不小心看到一次,那身影便成了噩梦的全部,让她这辈子都难以忘记。
五月末,她突然发现陈启的屏保换成初始壁纸。同一天,陈启穿了件圆领短袖,“MENG”字银项链挂在衣领下,看红黎梦的脸。
后来她才知道,换壁纸是因为陈启的本地相册被误删了。他还有云相册、U盘和洗好的照片册,绝对不会弄丢时雨的任何一张影像。
黎梦偷偷看时雨很久,所以能一眼认出来。北京初见那天,她看到时雨和闫佳楷一起出现,心里又怕又欣喜。
怕是因为陈启相册里的女人回来了,欣喜是因为她有新男友。结果却都是假的,时雨和闫佳楷没在一起。
她躺在地上,全身只剩下眼球还能动。她想说你别过来,会感染的,我不想伤害他放在心尖上的宝贝,也不想伤害刚认识就给我送胃药的你。
“别过……”
黎梦嘴唇微动,发不出一点声音。昏迷之际,她看到一身黑衣的陈启从时雨背后出现,手臂一伸就拦住她的腰,把她往后带。
这是黎梦少女时期终日幻想的英雄,英雄果然会来救人,可惜救的不是她。
但好像,救的也是她。
—
陈启不由分说地把时雨塞回车里,没让她接近黎梦。
“你跑什么?”他戴着黑色口罩,气息粗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飞天小女警,怎么来得比刑警队还快。”
时雨的护目镜起雾了,她胡乱摘下自己脸部防护,一把扯掉陈启的口罩,不管不顾地亲上去。
唇齿相贴,她还想往里探。
“我cao,”陈启又打破原则爆脏话了,“你离远点,我刚从外边回来还没消毒!”
被推开了,时雨默默看着陈启不说话,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静谧的车里,陈启仿佛能听见泪水砸向防护服的声音。
“我不该这么凶,”他投降速度也是一流的快,“宝宝,我太害怕你生病了。你跑来这里做什么,要救黎梦,打电话报警就行。”
和时雨一起到的是闫佳楷,恰好他有空在附近,时雨报完警就和他一辆车过来了。
说到底,时雨没有单枪匹马跟林琛正面杠的勇气。她要真的一个人上,才叫莽夫之勇,纯属送死。
陈启这会儿顾不上吃醋,只恨时雨带的男人还不够多。闫佳楷算什么,最好身边围的全是一米九威武大汉,她非要来,那就保护好她。
“我报警了呀,”时雨眨着湿润的眼睫,“我还叫了帮手,没有莽撞冲动。”
陈启解释:“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老婆,你最重要了,下次别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你有助理和保镖对不对?让他们干活儿,你不必跟着跑来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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