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栀子想了想,中肯地评价道:
「还没死,但是过得似乎并不好,我遇到他大夏天的晚上去一家家收泔水,腰也佝偻了,可能在监狱里受不少罪。」
齐柔说道:「没死在监狱里算便宜他了,这种人渣刑满出狱可是颗社会的定时炸弹!干脆我哪天飞一趟林城,我们抓住他用麻袋套着暴打一顿。」
陶栀子听到齐柔还有心思开玩笑,不由得笑了一声,手指飞快:
「打他算得了什么,把他打伤了往地上一趟,你不得照样赔钱么。」
「也是,为这样的人渣弄个案底不值当,但是栀子,我现在都还是好气啊!我要气炸了,如果不是你不要命地跑出来,我们所有人大概最终的下场都是……」
她的语言已经无法描述那万千的可能性,陈友维落网之后,住所里找出了很多解剖用的刀具,还有足量的腐蚀剂,以及无数个足以装上一个成年人的加厚塑料袋。
还有麻绳、镰刀、斧头……无数的作案工具。
幸运的是,那些工具都还未来得及使用,但是这些用具光是看到都让人毛骨悚然。
不难想象,陈友维当年是做好了缜密计划的。
「他现在应该不如当年了,但是你平时也要小心,我也怕他万一调查出大家的行踪……」
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是陶栀子的认知里,变态恶人的一切行为都要防范。
「对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相信小鱼的存在吗?」
这个问题发过去之后,齐柔沉默了很久,不断显示正在输入,又停下,像是在做着剧烈的心理斗争。
「小鱼啊……但是栀子,当年你和我们是分开关押的,你说的小鱼,我和其他两个小孩都没有见过,而且警方当时并没有找出第五个孩子的DNA。只能说……要不然你记错了,要不然陈友维真的本事通天,把小鱼处理干净了。」
最后这句“处理干净”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我没有记错,我亲眼目睹了陈友维杀害小鱼。」
陶栀子打字的手指都在颤抖,气血上涌,一时间有点头晕目眩。
从小到大,她跟无数人都说过这句话,不知疲倦地重复着相同的回答。
她没有一刻质疑过自己的记忆,小鱼的真实性,她至今都仍然可以在脑海中浮现小鱼的模样,还有小鱼死去后,嘴角留着发黑的血,趴在地上歪着脑袋,双目发灰,眼瞳散焦的模样。
小鱼像一个麻袋一样被陈友维握住脚踝,拖离了现场。
小鱼的双手,将地上血划出了惊人的血痕。
那都是小鱼存在过的痕迹。
但是可恨的是,陈友维是如何做到将小鱼存在过的痕迹彻底抹去,连DNA都能滴水不漏地抹去,更别说小鱼的尸首了。
「陈友维杀了人,他还没有为此付出过代价。」
陶栀子怀着愤怒,咬牙切齿地打出这句话。
齐柔发来了一个极度无力的表情,但是又不得不打出那句让人失望的事实 :
「但是我们没有他杀人的证据……那个人渣没有让我们见过小鱼,只有你和陈友维见过,但是陈友维他肯定不承认啊……」
哪个杀人犯会承认自己杀人呢,隐藏杀人罪行,这几乎是每个罪犯都会有的情况。
而且当年小鱼的尸首正新鲜,也没有被发现,更何况是十二年后今天。
「栀子啊,有时候好多事情是我们无能为力的,你别让自己因为这种人
动气,不值当 ,远离他,好好保重身体,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吧。」
齐柔远在外地,还不知道陶栀子放弃治疗的打算,还在不遗余力地劝她拥抱新生。
「好的阿柔,你好好写毕业论文,以后好好工作,愿你一切顺遂。」
陶栀子发去的文字带着某种柔软的触感,齐柔在另一边看得一愣,总觉得这祝愿像逢年过节一样,不是很符合陶栀子随性的风格。
但是齐柔没有多想,回道:「你在外旅行注意安全,今年过来我回安州,你来我家一起过。」
「好的,一定。」
这对话还是以喜闻乐见的当时收尾了。
很可惜,陶栀子清楚自己撒了谎。
她此行身带遗书,早已做好死在他乡的准备了。
放下手机后,今日早晨却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在床上继续几个翻身之后,她想起黎明的事实,反而开始激动起来。
每一个天明,意味这一个无眠的夜晚过去,也意味着即将能看到今日的江述月。
陶栀子越想越觉得内心无法平静,便立刻起身洗漱,换了身干净衣裳。
莫名地,今日出门之前她下意识地拎起自己领口嗅了嗅,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没有半点意味。
平时恨不得不梳头就可以出门,热了就随意把头发盘起来,今天倒是有闲情逸致对着镜子将自己仔细整理起来。
一缕头发,扎上去也不是,放下来也不是。
陶栀子费力地看着眼前垂下的呆毛,噘着嘴吹了一下,发丝飘荡,竟有种缥缈感。
随后,她用手指将这缕头发别在耳后,但是长度不够,它又一次耷拉下来。
陶栀子有些懊恼,索性不管它了。
再次看向镜子,她愈发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甚至觉得没有江述月一个大男人长得好看。
她以前从未细想过自己的五官,毕竟每日都在想着治病。
如今不治病了,反倒关心起外表来了。
一摸双颊,有点发烫,大概是气血上涌有点发热了。
八点的闹钟响起,她刚好抵达藏书阁。
原本做好在门口等待的准备,却发现江述月已经到了。
他每天清晨会先泡一壶茶,看会儿书,下午会为自己做一杯咖啡。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自从陶栀子送了他咖啡豆之后,他的架子上做咖啡的工具每日都在增多。
陶栀子精神饱满地进去找他,将自己带的煎饼和打包好的配料放在了桌上。
江述月照常递给她一杯茶,她胡乱一喝,样子一点都不讲究。
随后茶案后手将瓷碟推了过来,是一盘精致的茶点。
但是一夜无眠让陶栀子胃口不佳,她难得地拒绝了江述月的投喂。
“对不起,我昨晚又没睡着,一早就来找你补觉的。”
她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但还是强撑着等着江述月的应允。
“你先睡吧。”
话音刚落,陶栀子恨不得直接一头扎进沙发里。
她主动为自己盖上小毯子,安安稳稳地躺下,入睡前,她侧躺着看着江述月,脑子像是有些糊涂:
“你说好奇怪,我晚上想到你就睡不着觉,白天真的见到你又特别困,我都有点搞不懂我是想见你还是不想见你了。”
江述月手中的茶杯微晃一下,茶水险些洒出来。
他将茶杯放下,眸色沉沉看向她的时候,却发现那是一句无疑而问,她早已安然闭眼,无牵无挂地入睡了。
她的睡颜格外宁静,呼吸声很轻,让人会以为刚才说的那句话也许是错觉。
第23章 神在打盹 这是永恒轮回。-
最近, 陶栀子在江述月这里的睡眠好像被拉长了。
她自从那天看完音乐剧在街上惊慌失措地抛开后,就好像有一根无形的针管,将她的精气神抽干。
她的心情如往日一样明媚, 但是澄澈干净的眼底,却透着一股子看不透的浑浊。
睡醒的时候, 陶栀子无声地睁开双眼,面前的江述月正在翻阅着杂志, 身旁一个小小收纳篮, 里面放着一些陈旧的报纸。
陶栀子的意识逐渐清醒,但是她没有动弹,没有发出半点声音,隔着一定的距离,她试图去判断江述月在阅读什么。
屋外传来了强烈的雨声, 空气有些降温, 但是江述月的这里有恒温设备,常年可以空气中的湿度和温度保持恒定。
她目光略微往下, 可以看到他毫无褶皱的西裤,考究的布料不需要上手就能知道必定价值连城。
她自问以前在裁缝店短暂当过学徒, 西服是否是量身定做的, 一眼便知。
但是他的身上的多数料子都是她未曾接触过的,不知道七号公馆是否和什么极度厉害西装店有合作, 舍得让员工都穿上上好的料子和尺寸精准的西服。
她很少会欣赏一个男人的身形,但是也许是她往日见过的人少, 才会觉得江述月的身姿无可挑剔。
只是这样隔着距离端详, 都觉得十分赏心悦目。
很快,不知道是不是目光也是一种能量。
江述月像是觉察到什么似的,将杂志合上, 目光落下,恰好捕捉到陶栀子早已清醒的双眼。
陶栀子连忙将目光从他的西裤上移开,脸色有些不自然,登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一脸餍足地说道:
“在你这里果然能睡得很香,连梦都没做。”
江述月没有立刻回答,这让陶栀子莫名开始有些心虚。
略微整理好思绪,她确保自己的目光滴水不漏,这才敢重新将目光送上。
“那就好。”
这句话是冷淡与温暖并存的。
陶栀子并不是很关注时间,肚子有些发空。
她想起了自己今天带来的煎饼和食材,眼神亮了亮,自荐道:
“今天尝尝我给你带的煎饼,非常朴实无华的味道,可以尝到小米的香味和大葱的辛辣,我卷一个给你尝尝。”
江述月倒没有立刻表态,而是从她下意识念头中总结出了一个问题,问道:“你饿了吗?”
陶栀子犹犹豫豫的,有时候她就会在该害羞的时候不害羞,不该害羞的时候害羞了。
她移开目光,很含蓄地点点头。
担心江述月去给她拿吃的,她连忙又说道:“但是我特意带了煎饼,是想和你一起分享的,这是东部那边的传统吃法,我一个朋友教我的。”
“这些天,我有时候懒得出门吃饭的时候都是裹煎饼吃的。”
陶栀子一说起来,有些收不住,开始兴致勃勃地准备介绍起煎饼的吃法。
却见江述月琥珀色的眸子黯然了几分,有些严肃地问道:“小厨房那边会随时为你提供餐食,你没去吗?”
陶栀子面有羞赧,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是在江述月的目光之下,她反而不敢撒谎了。
“我吃饭的时间不是很规律,而且吃不下太多,不想麻烦别人。”
“不想麻烦别人……”江述月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重复了一遍后面几个字。
陶栀子在这一刻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得了什么其他的病,竟然有一瞬间觉得江述月沉吟的声音带着威士忌的醇烈。
让她有很短暂的瞬间,头脑有种麻痹感,有些生理上的眩晕。
“那你想麻烦我吗?”
江述月问出了这句话,如果不是他的眼神太过正经,陶栀子心中咯噔一声,警铃大作,几乎差点霍然起身,拔腿就跑。
她越是想回避些什么,那些莫名的情绪越是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甩都甩不掉。
索性调整好心态,直面暴风。
她在喉头“嗯”声了很久,复又觉得有些含糊,越是口齿清晰地说:
“说实话是想的。”
她心里对这个回答的作用是没有什么预判的,但是她直觉上就认为江述月不会因为对她有成见或是特意疏远她。
但是她更没想到的是
,这句实话却让江述月停顿了足有三秒。
他语气很淡地说:“那下次饿了来找我,我帮你去找厨房。”
陶栀子原本应该是拒绝这个提议的,毕竟她之前刚说不想麻烦小厨房的工作人员来着,但是想到如果答应下来,就可以不用费尽心思找理由过来了。
人离不开一日三餐,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找江述月了。
这结果好像让人不住欣喜,她嘴角有些压不住了,赶紧垂下头,试图掩盖一番,强忍着欣喜,发出一声蚊子哼哼,像是不情不愿似的。
“好啊……”
仔细想想有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她又诚恳地提议道:
“我在你这里又睡又吃的,你有什么活儿我帮你干,我帮你把书架打扫一下。”
“……不用你来打扫。”
“那我帮你在庭院里种花,就是江先生批准的那片空地。”
“……”
“从明年开春开始,你每个季节都能看到不同的花开,就在藏书阁门口,你每天都能看到。”
陶栀子在江述月面前独角戏唱多了,倒也无所谓江述月是否沉默,兀自兴致盎然地说起了自己的种植计划。
“我准备给那片花园根据光照和保水功能划分区域,最好每个季节都能有些香味浓厚的花,风一吹,你在室内也能闻到……”
正说着,一道不经意的声音响起:“谢谢你……”
这一句道谢响起,陶栀子愣住了,一时间想不起自己想说点什么,只是怔怔凝视着江述月,眼中的笑容像是被胶水封住了一样,不知道如何动作了。
一旦江述月在这张平日里略显森冷的面容下,说出这种客气温情的话,她都变得无措起来。
为了掩饰内心的尴尬,她赶紧去江述月身边,从金属架子中随手抽出了一份旧报纸,煞有其事地准备翻阅。
等看到报纸第一句话的时候,她就傻眼了。
这份报纸,不是中文,不是英文,叫La Nazione。
印象里带有La的,有可能是法语,有可能是意大利语,她不了解,不敢妄言。
19/103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