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述月的茶叶质量都很好,她说不出来具体哪里好,只是有时候会闻到层次丰富的香气,就像葡萄酒一样,闻到的香味超乎了葡萄本身,有馥郁的其他香气,也能说明酒好。
有一次江述月手腕上的沉香木气息比茶香先一步被陶栀子捕捉到,遮盖了茶香。
她实话实说:“你的沉香木的味道比茶香浓了点,我不大能闻出来。”
一开始江述月是直接将手串取下,放在一边,但是不喝茶的时候,她总是观察着他手串的纹路。
于是就演变成,江述月泡茶之前会把手串取下,取下后直接放到的陶栀子的面前。
一开始陶栀子并不敢随便动这串有特殊意义的手串,但是得到江述月的允许后,她可以把玩一整个下午。
但是雨季终究还是过去,几天后天气放晴,陶栀子反而又有些反常的不好意思。
她没有天气作为理由,在
江述月身旁寸步不离了。
小小地遗憾了下,趁着天气晴好,便又开始规划起小花园。
她大致确定了一下让土壤类型和的光照情况,将花园划分出不同的小区域,将一年生和多年生的花卉合理划分到区域内,确保不同时间都有开花植物。
出门去买了些种子,苗木或者球茎。
夏季炎热,先种植一些耐热且夏季开花的植物,陶栀子选择了向日葵和百合,并且购买了适合秋天的种子,等天气转凉一些再进行播种。
她对于花园的规划并非专业,更多时候去藏书阁找一些相关的书籍一边研究一边做笔记,笔记完善之后就去实践。
她对一件事情的专注和用心程度甚至开始引起了江述月的注意,规划小花园不是他的工作,但是他平时也帮陶栀子完善着园丁的功课。
除了在小花园劳动,白日里的其他时间,她就会在藏书阁内补觉。
江述月试图旁敲侧击地询问她的身体状况,她只说是过去的记忆一直打扰自己,休息不好导致的疲累。
当雨天重新来临的时候,陶栀子不得不被困在藏书阁中,不能去小花园里继续劳动。
今天江述月午后倒没有去做咖啡,而是去楼上将藏书阁的灯一排排关闭。
半个藏书阁都陷入黑暗中,陶栀子见状,问道:“你今天要提前下班吗?”
一想到今天要和他提前说再见,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但是她没有任何立场把真实想法表现出来。
陶栀子用小勺子搅动着咖啡粉,咖啡香依旧浓郁,但是她觉得闻起来不如之前那么雀跃了。
边用视线追随着江述月的身影,看他去楼上关灯,又亲自将窗户关闭。
看起来真的是提前下班的模样。
她的话好像恰好被杂音吹散,江述月没有听到她说的。
陶栀子张了张口,一时间好像没有力气再重复一遍。
几分钟的时间里,她变得无精打采。
待江述月将自己的西装外套从衣架上摘了下来,径直走向她的时候。
像是怕被催促一样,陶栀子放下勺子连忙站起,飞快收拾着桌面。
“要下班了是吧,我马上收拾一下。”
“不用收拾。”
江述月伸出手,指尖轻点桌面,像是示意的陶栀子停下动作。
他的西装外套被利落地挂在左手手臂上,横过的手臂是衬衫袖口,扣子很是工整,双层法式袖口。
“我带你去看下医生,如果你愿意的话。”
江述月很清楚自己主动带人看医生的举动有些失礼和奇怪,他很少去费心对人解释些什么。
“什么?”陶栀子第一个反应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是他说话又格外清晰。
她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连连后退几步,排斥道:“我不去看医生。”
江述月看她如此反应剧烈,一双眼多了几分深邃意味,像是心里早有疑惑,但是他没有问陶栀子排斥看医生的原因。
耐着性子解释道:“你最近睡眠不好,可能是心理上的问题,我带你去心理方面的医生,看看能不能改善你的精神状况。”
第25章 表达 我需要很多关爱,最好是来自于你……
陶栀子安静下来, 当听到“心理医生”的那一瞬间,理性才开始的一寸一寸被重新拾起。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已经后退的双脚, 她对自己刚才条件反射的举动有些无措,反思着自己是否有些欲盖弥彰。
用黑白分明的眼看向江述月, 雨声在耳边颤动,仿佛是心里莫名释然的回响。
她很清楚, 她也许真的需要一些抗焦虑的药物。
而这一点, 江述月已经替她提前想到了。
“我们去的不是医院……”陶栀子的语气中还带有最后的疑惑和不放心。
江述月一字一顿地说:“是心理咨询,私人机构。”
这下彻底打消了陶栀子心里的疑虑,江述月转身将自己的外套递给她。
陶栀子以为是暂时帮他拿着,想也没想就接了过去。
“现在外面在刮风,有点凉, 你先穿上。”
原来这外套是给自己的, 由于江述月没穿过,外套上只有很淡很淡的香水味。
但是陶栀子觉得这更多是自己的臆想, 这香味只是她的心理暗示而已,脑子会执拗地将事物和江述月建立起千丝万缕的联系。
江述月说完这句话之后, 转身欲走, 却发现陶栀子抱着他的外套,用茫然的眼神看着他, 苍白的脸色还未完全恢复。
“述月……”她的眼神似动未动,双唇抿了又松开, 反复了好几次, 手里几乎将自己的衣摆攥得发皱。
像是一些未知之物在她内心黑暗的深海中涤荡着,那是最不对外人可见的。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她犹豫良久,还是决定直接问了, 声音没了底气,有些失真。
她知道从认识江述月到现在,虽然她足够掩盖得好,也许能瞒过一般人,但是江述月这个人,似乎过于聪明。
他明明心里疑惑很多,但是依旧没有主动点破。
陶栀子就想确认一下。
“我可能有些猜测,但是还不肯定。”
江述月说完后,又罕见地补充了一句:“就算是再厉害的医生,也不可能在不做诊断的情况下去看出你有什么病症,更何况……”
“我是个普通人……”他素来清越的声音,说到这里有些沙哑,给他无暇的声音染上了瑕疵。
陶栀子仔细听着他叙述的语气和嗓音,并无半句虚言,这让她内心放下心来。
“我是有点病,不过不传染。”
她忽然内心一阵轻松,浅笑出来,两颊上多了一对梨涡。
她的梨涡很神奇,总是有时候浮现,有时候消失,和她相处不久的人,会因为这对梨涡不明显,而以为是不是脸上沾了灰。
临出门的时候,江述月拿来了两把伞,递给她一把,却刚好看见她依旧抱着外套,没有穿上的迹象。
他看了陶栀子在寒风下瑟缩了一下的脖子,脚步停顿住,没有直接撑伞走进雨幕,而是重复了一遍。
“先把外套穿上。”
他的语气本就自带严肃,经寒风一吹,有些发冷。
陶栀子站在原地,摇摇头,“看着挺贵的,我不确定会不会像羊毛一样沾水变形,还是算了吧,停车场也不远。”
其实挺远的,最近的电梯也要经过半个庭院,毕竟七号公馆是建筑群,且外面下着雨。
江述月看着她,像是对她的逻辑早已习惯,没有像以前一样感到意外。
一个会为了捡一条手串而跳下三米深的泳池的人,说出什么似乎都不是令人意外。
江述月的眼神沉寂下来,说:“如果你都不重视自己,又怎么指望别人重视你?”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并不喜欢长篇大论,但是这情景又让他不得不继续开口:
“如果第一次给你外套,你不穿,第二次给你,还是一样的结果,那他人会认为你不愿意添麻烦,还是认为……你不需要?”
最后这句反问,让陶栀子的内心摇晃了一下。
她拧过头,看向江述月,一滴雨恰好飘落到她的眼睛里,让那睡眠不足的双眼,眼眶又添了些红气。
江述月说的这些,她从没有仔细想过。
她过去会想尽办法不给人添麻烦,因为那是她在长期的集体生活中培养的本能,谁都争相想当那个最乖巧最不让人费心的孩子。
守规矩的孩子,被好心人领养的可能性会更大。
生活一步步将她驯化,让她从未想过,如果有一天,她不用讨好他人,那她又是谁。
她从未知道自己是谁……
夹着雨水的风又掀起一阵,她默默将手中雨伞放下,将手臂上被自己小心保护的外套的抖开,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件西装外套,如同江述月所有的衣服一样,按照他的身形量身定做,肩头那里有
些发空,因为他的双肩比自己宽阔很多。
袖长也长过手臂,这让她如果将手露出袖口拿伞,就不得不令那袖口出现褶皱。
褶皱其实在好料子上不容易轻易出现,但是她穿得格外爱惜。
她穿着江述月的外套,再看向他侧脸的时候,仿佛窥见了世界那不可思议的角落。
江述月的神情不会轻易露出赞同或是满意,至少这个举动能让他眼底的肃杀没那么强烈。
她像是做错了事情孩子,在他身后,踩着他的脚步走。
江述月一路的沉默,反而让她心里有些发慌,脑海里不断去回想他刚才说的话。
“述月……”
她小声唤着他的名字。
江述月回头,脸上神情如常,淡然中带着惯有的严肃,但是没有半分计较刚才小插曲的意思。
但是陶栀子还是带着强烈的疑惑,真心对他发问:
“如果我拒绝他人的帮助,别人真的以为我不需要吗?”
他实话实说,音调没有起伏:“会。”
“那我应该怎么样,才能得到更多的关爱?”
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脸颊有些发红,她没有学会如何去坦荡地表达内心的渴望。
说来讽刺,一个看淡了死亡的人,竟然还会忍不住在意这些生活中的细枝末节。
大概任何一个等死之人,都会想带着爱死去吧。
即便没有到生死大关,寻常人也会渴望得到多少来自他人的零星的关爱。
“要学会争取和表达,如果你需要,就要让对方知道。”
这么温情的话,被江述月在寒风中说出来,失了点温度,但是陶栀子认真听进去了。
尽管争取了未必奏效,但是不争取一定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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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电梯的时候,陶栀子将伞收了起来,江述月给的长柄伞,上面镶嵌了金属,质量很好还防风,就是一路举着还是额外消耗了她不少体力。
在电梯前,她握着长柄伞,将那伞当成拐杖撑着身体,呼吸又沉重了一些,她将头别过去,想短暂让自己呼吸声隐去,至少别被他人察觉。
雨水被吹进屋檐下,落到她的发梢,从额头上缓缓流了下来,被她一把抹去。
电梯到了。
江述月主动让出一个位置,让她先进去,自己随后再进。
他踏进电梯门的瞬间,略微倾身,将陶栀子手中的长柄伞拿了过来。
动作如此自然而然,行云流畅,甚至免了交流,而神奇的是,陶栀子竟然也没有傻乎乎地发问。
她的心,总是容易有热流经过,最后流经四肢百骸,激得她几欲颤抖。
陶栀子亲眼看见他的右手拿了两柄雨伞,那一刻,她才突然意识到,原来他手掌是如此宽大。
电梯门一开,两人走了出去,陶栀子的视线始终跟随着他的手,像是想试图思考出什么。
她记住了江述月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并下定决心将它们一一践行。
原本她应该如以前一样酝酿上几天,才可以将那些新的逻辑加以内化。
可当她下意识抬手触碰心脏的位置时,单薄的衣料下是年幼时期的手术疤痕。
那道疤痕随着她的成长,也被拉伸,并且出现了突起的增生。
世上越美味的酒越需要等待,陈酿最香的原理她也明白。
可是,时间总是节外生枝,让很多等待变成遗憾,像是故意制造一些人海中的交错来给BE美学提供素材似的。
“述月。”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响起,这里灯光通明,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地下世界。
江述月停住,下意识回头。
陶栀子鼓起平生难得的勇气,一步步走上前,和他并肩。
这是一种随时可能被风吹散的勇气,转瞬即逝。
她强压着自己胸中沉重的呼吸,心脏像是被安装上了螺旋桨,让她如同在高空坠落般被空气封闭了视听。
她的胸口上下剧烈起伏,像是即将要被海水彻底淹没一样。
“我需要很多关爱,最好是来自于你的,越多越好……”
俯仰间,她好像心脏过分紧张,眼前景象像是蒙住了一层迷蒙的薄雾。
她的每一寸呼吸,都清晰地传入自己的耳朵,那种心脏被莫名撞击的感觉在此刻极为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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