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噔噔噔在室内响起,一分钟的功夫,她已经重新从楼上下来了,手上多了点药瓶。
她主动把药瓶塞到江述月怀里,熟络地说:“尽管我可以自己拿,但是还是你帮我拿吧。”
江述月下意识将目光在药瓶上迅速扫过,像是在确认她是否拿错,才打开皮革手提包将药品装了进去。
做完这些动作后,江述月掀起眼皮,问道:“为什么?”
“增加我们之间的互动,没问题吧,让你知道我需要你。”
在两人的相处哲学上,陶栀子似乎有着极高的天赋,道理一套又一套,而且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底气,总是可以理直气壮。
被她的理论弄得有些微愣的江述月,没有搭腔,说了句:“走吧。”
“牵着我走。”陶栀子原本之前险些一口气蹦到院子里,现在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然后冲他伸出自己手臂。
江述月闻声,脚步一滞,回头看向那手,若有所思。
“快啊。”她语笑嫣然,催促道。
“ 上山的路那么难走,牵着我,我还可以借力,没那么累……”
她滔滔不绝的理由还没有说完,手便已经被稳稳握住,那一瞬间她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反而像个小鸡仔一样怂了,瞬间没了声响。
像是差距到陶栀子突然安静下来一样,江述月走了没几步,有些疑惑地侧头看她。
感受到这道视线之后,平日里气焰嚣张的陶栀子反而脸颊很可疑地红了几分。
“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江述月立刻发现了端倪,沉声问道。
他永远是这样,不管面临陶栀子多大的调戏都始终可以做自己。
“没什么,就是……”陶栀子的话到嘴边,有些说不出口,喉头动了一下,犹犹豫豫地轻声说道,“就是太幸福
,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述月闻言,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眉眼间温和了几分,倒是有些意外地反问道:
“这样就幸福了,这也太容易满足了。”
他收回视线的时候,侧脸处嘴角弯了少许的弧度。
陶栀子似乎有些误解他话中的意味,低头看着自己行进的脚步,用很小的声音说道:
“又不是和你一起睡觉后,幸福的阈值就上升的……牵手我也一样感到满足。”
江述月清了清嗓子,面沉如水,但是好像也被这个描述惊吓了一下。
陶栀子见状,意识到什么,连忙改口:“我说的一起睡觉,是字面意思。”
这么多嘴一句之后,好像有越描越黑的意味了。
“我知道……毕竟我也参与了。”
江述月这么说了之后,陶栀子疑惑地抬起眼,看着他的侧脸,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说话间,司机已经在院子外等着了,两人先后上了后座。
陶栀子从后视镜看了严肃的司机大叔一眼,肚子里有些话被她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能在车里说。
她好不容易沉默了一路,车一直送他们到了山顶,剩下的路程需要徒步穿过一片森林。
其实步行的路途并不算遥远,而且道路经过人工改造,并不崎岖,一路平坦。
她忽然觉得江述月让她带药有些小题大做了。
两人并肩走出了十几米,司机已经驱车离开了,陶栀子才恍然想起什么。
她望着这风吹森林,听着林中曲调天成,茫茫中像是坠入了一场美梦。
“手。”她没有忘记牵手这茬,开口主动提醒道。
江述月倒像是已经在短时间内形成了某种习惯一样,看也不看就能精准牵到她的手。
林子上方是被遮蔽的烈日,在湿润的土地上留下落叶和斑驳,那光影也像金黄落叶了,可现在分明是夏天。
她想到了即将回林城的事实,不由得浅叹一口,“要回林城了。”
江述月眼神未变,疏淡地打量着前方的路,“要回去了,不开心吗?”
他竟然能觉察这么细微的情绪变化,陶栀子反而是惊讶盖过了失落。
“那你能猜出我为什么要回林城了,反而有些不开心吗?毕竟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的。”
陶栀子想验证一番,看看江述月是不是真的会读心术。
江述月目光微沉,似乎略微做了沉思,但是他好像自己也不确定,因为猜测的范围太广了。
“你公布答案吧。”
难得看见江述月妥协的模样,陶栀子愈发开心了,神神秘秘地说:“因为啊……”
“回林城之后,就不能一起睡了……”
明明四下无人,陶栀子还是踮起脚,费力地将手作话筒状对他耳语道。
她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在她的预测中,江述月高低会有点表情变化。
可是从他波澜不惊的神情中,她却没有任何得逞的快意。
就好像,江述月早就猜出来了。
他十分懂得把握这点分寸,哪怕猜出来了也不能通过自己的双唇说出来。
“原来你猜到了。”陶栀子又观察了一阵,愤愤道。
江述月宁静的目光忽然看向她,陶栀子下意识将自己的眼神避开。
他瞧了她一眼,微微牵起嘴角,嗓音悠扬,“你要不要看看你的心思是怎么写在脑门上的。”
陶栀子后退一步,有些惊讶地拉开两人的距离,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
“很明显么?”
“嗯……”江述月收回目光,极淡地给了个肯定的答复,行进的步伐一如既往带着几分随性和慵懒,但是身上的衣服却被他穿得挺括而彬彬有礼,像一个让人看不懂的神秘绅士。
陶栀子瑟缩了一下,连忙抽出自己的手,被看穿心思的她反而短暂地沉默了好一阵,像是忐忑,像是心虚……
飞鸟的歌声掠过小小的池塘,在打转的旋涡里浅浅回荡,那池塘里回荡的歌声,仿佛就像在她心房里冲击的血液一样。
她脸上的神情,此刻似动未动,明眸一抬,本想说些什么,却看见森林已然到了尽头,热气穿过棕色树木和泥土,抵达脚下。
陶栀子意下心念颤动,大步上前伸手握住江述月两根手指,以为这样对于她小小的手掌来说最好借力。
江述月注意到这个很小的动作,只觉两手相触的地方有着温泉池一样的温润,一侧头,便迎上她早已被好奇心占据的双眼。
“是不是到了?”
他脖颈线条在回头时流畅优美,画面被定格了的瞬间,唯有喉结的上下滚动和萦绕的雾气成为唯一的生机。
两人找了个通风处,坐在岸上。
陶栀子将鞋袜除去,把双脚小心翼翼地伸了温热的泉水中,无法触及底部的双脚有一搭没一搭地晃荡。
“你怎么不一起?”
她抬眼看着在身旁站得挺直卓然的江述月,仰头问道。
“是怕弄皱衣服吗?”陶栀子似乎也对他了如指掌。
不知道怎样的心思在他脑海中流转,他最终在还是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坐近一点啊!”陶栀子笑着催促道,但是她说话间自己已经主动挪过来了。
她低头看向流动的池水,岸边的绿植和鲜花被她视而不见,反而目光被氤氲的热气挡住。
她像是认真在打量着池水,可眼中分明空无一物。
“我不怕主动,甚至可以一直主动……”
“有人不敢主动,是因为自我防御,害怕一头扎进了深沟里,但是我一点都不怕。”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身形一歪,将头颅稳稳靠在他的肩头,似乎从未想过他会躲一样,
那样放心地、安心地、毫无防备地倚靠着他。
第59章 咬 那要咬到痛为止……
在后山温泉处, 原本只是打算看一看的,谁知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一直睡到了正午。
温泉周围分明是有很多工作人员的, 但是都不会出现在他们周围,这让陶栀子一度以为周围没人。
“我就说你是什么人形助眠药吧, 一闻到你身上的淡香我就很想睡觉……”
正准备调戏江述月的时候,镂空墙外人影闪动, 她连忙闭上了嘴。
江述月对于墙外的人影倒是浑不在意, 略微起身,去取来了干净的浴巾。
陶栀子每次看他慢条斯理的动作都觉得赏心悦目,不知不觉地多看了好几眼,仔细观察他每一个动作里的细节。
兴许是加入了很多主观想法,她总享受其中。
直到江述月拿着浴巾在她身边矮下身形的时候, 她才如梦初醒, 意识到江述月准备做什么。
她赶紧将双脚往边上一收,脚趾因为心里紧张而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连忙抬手准备接过那浴巾。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她的声音有些可疑地颤抖起来。
一时间,她下意识的言语暴露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那些平日里直球出击, 不过是像河豚一样鼓着脸强装出来的罢了。
本质上,她还是一个害羞到极点的人。
“如果你真的不需要, 那就你自己来。”
江述月没有像她这么强烈的反应,而是说话间, 礼貌地将手里叠好的浴巾递了上去。
陶栀子下意识想要口是心非, 但是转念一想,这样的日子过一天也就少一天了,而且这对于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考验, 反而是一种奖赏。
她磨磨蹭蹭地将双脚拎出池子,状似认真地仔细思考了一番,然后抬起膝盖,双手撑在身后,半仰着身子,说道:
“如果要问我真实想法的话……那还是你来吧。”
江述月服务自己,她当然乐见其成。
在把脚伸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间又缩了回来,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有些难为情地解释道:
“我的脚挺丑的,可能原本也没那么丑,但是有些旧伤,也有茧子……”
一时间,她脑海里多出了很多对自己的嫌弃,大概是以前她心态太好,也遇到过一个像江述月的人,让她很少去细想身上的伤痕。
江述月没有将视线垂下,也一
时间没有言语。
在这时间的发酵下,陶栀子原以为他会保持沉默。
风一吹,刚从温水中出来的双脚沾染了寒意,下一秒却落入温柔的包裹中。
她的双眼死死盯着自己的脚,有瑕疵的脚在洁白柔软的浴巾中,水分一点点被浴巾吸收过去。
这触感让她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江述月疑惑地抬起头,她尴尬地解释道:“……有点痒。”
恍惚间,江述月的声音如细雨一样,低而密地传来,隔着湿热的空气。
“疤痕,让你尝过疼痛,在人间翻转几个来回后,让你不再胆怯,成为在黑夜中不慌张的人。它们一点都不丑陋,只是岁月给的勋章而已。”【注】
一些证明了她生活勇气的勋章。
他的视线在那双瘦弱的脚上停留一瞬,又若无其事地移开,好像只是在看最寻常的事物一样。
这些话和眼神,仿佛又重新给足了她勇气,让她紧绷的小腿可以勉强放松下来。
滴水的双脚被擦干了之后,她双眼有些失神地注视着他。
似乎还在回味他刚才说过的话,看着江述月这张白玉雕琢的脸,像是被上了蜡一样神情不变,让人总是好奇这层蜡下面究竟藏着怎样的面孔。
“述月……你怎么这么好?”
陶栀子面容闲适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将双脚收回,在自己身侧画过半圈,以跪坐之姿支撑起了自己。
她缓缓半起身,视线与江述月几乎平齐,认真地打量着他,似乎要将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刻在脑海。
她的眼神变得深远起来,如同在透过一层迷蒙的白雾在看他,随后重重地闭上双眼,抬手扶住他的脸侧,印下一个烙印般的吻。
可这个吻不是蜻蜓点水,而是将气息久久留在他的脸颊上,毫无技巧可言,却用尽了她的虔诚。
随后,在她的吻离开的同时,她将下巴枕在他的颈窝处,轻轻地抱他。
动作小心翼翼,没有半点狎昵,只有一腔真诚。
她像是用直觉去完成这一切,却不曾想过这会对江述月有过什么影响。
大概是雁过无痕的,毕竟她总没有勇气做出更过分的举动,只能点到为止。
“人心虽然叵测,但是我相信我的心脏不会骗人,一开始我以为自己在害怕你,因为想起你的时候心脏会抽痛,但是后来我发现这痛楚不是病态的痛,但是痛得让人睡不着觉,平添了我很多入睡的烦恼。”
“可惜……回林城之后我再也不能半夜偷偷钻进你的被子里了。”
江述月因她的单纯描述而有些哭笑不得,问道:“你确定是偷偷地?”
“额……是光明正大,反正我不管啦,就是心里挺遗憾的。”她被江述月正经的反问弄得发笑,低下头,报复性地在他肩头轻轻咬了一口。
咬完了之后赶紧低头查看一番,发现毫发无损,甚至连牙印都没有。
她心里又是放心又是不甘心的,于是张嘴又在同一个地方咬了一口,还是很轻。
咬完又观察了一下,这次牙印更深,但是江述月似乎没什么反应。
她疑惑地问道:“不疼吗?”
“……不疼。”江述月似乎并不理解她的奇怪行径,但还是如实回答,声音有些喑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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