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
“去踹两脚,权当松松腿。”
这哪里是陆先生能说出来的话。
他看出她这一晚的疲累,找了这么个由头,逗得刚刚一直在紧张的许岸松动些。
眉眼缀了笑意,晶晶亮的黑瞳,看他的时候全都是感谢。
少女的倾慕和感恩,最是藏不住。
陆临意喉头滚动。
握着她的手不由得向下,想要环住刚刚就想搂上的腰。
谁知道小姑娘理解错了意思,以为他是放开她,竟然当真向前走了两步。
眼眸在赵锦身上上下打量,找个合适下脚的地方。
到底是年轻,不敢太过分,只寻了他大腿根的位置,好在穿的高跟鞋,不需要多么用力,细跟扎到腿上,也足够疼。
愣是硬生生的踩上了一脚。
对方几乎是滚刀肉似的,烂泥般瘫在地上,嘴里还不住的发出哀嚎。
许岸俯身,目光冷厉的对着赵锦,“女孩子不同意就强行要带人走的行为,是违法的。”
“这一次有陆先生,再有下一次,我就报警了。”
属于十九岁小姑娘的,在他们眼中毫无威慑力的警告。
字字句句清脆,像那晚他惹急了她,对他生气的模样。
陆临意的眉眼都沾了笑意。春风化雨似的,点点星星。
不愧是个有脾气的小丫头。
事态发展到这里,已经不是陆家惯来的脾性。
陆临意鲜少出席这类场合,更少与人产生冲突。
旁人敬着陆家,他也客气得体。
只有人传陆先生在治理公司,消除冗积上很有一套,狠戾冷血,不留情面。
可也只是听说。
今个儿给小丫头出头到这个地步。
罕见。
再留下来,就真是给人当牙碎了。
眼看着许岸的气也出了,陆临意侧目寻了周惟安,“这交给你了。”
“得嘞。”周惟安答应的爽利。
许岸闻言偏头,看着小周少端着灿烂的笑容,冲她嘿嘿的挥着手。
皮褶子堆叠,和那天见她时笑的那副不值钱的模样一样。
当真是明了,那天可不就是叫得她许小姐。
许岸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一种羊入虎口的错觉。
好像陆临意也不是她心中那个端方持重的陆先生。
只不过还未等琢磨过什么,发顶一个大掌揉过,不重,指尖插入她的发缝中,许岸想起在老家时,她喜欢逗得那只猫。
也是这么揉的。
“走吧,去陪我吃个饭。”
许岸不矮,一米六五的个子,穿了高跟鞋,堪堪可以达到他脖颈,长臂挂在她肩膀是最顺手的位置。
不过若是真的这么做了,明个老爷子的一通电话就能打到烟斋去。
无外乎为了女人这么高调,愚蠢。
当即收了手,只不过指尖存留着刚刚落在她臂弯上的旖旎。
现在空空,不熨帖的很。
愣是纵着性子,要把小姑娘扣下陪陪他。
许岸自知这宴会今晚是不能待了。
陆先生的面子不能驳,于是乖巧的点头。
安安静静的跟在陆临意的身边,向外走去。
与周惟安擦肩而过时,还听到他贱兮兮的说了句,“小妹妹,我看好你。”
舌尖打了个响。
当真跟那头紫发一样骚气。
许岸跟着人走出宴会厅,偏转到后门的位置。
眼看着没什么旁人,轻声喊了句,“陆先生,等我一下。”
做了今晚最想做的一件事。
甩了高跟鞋,俯身拎在手心里。
嘴角瞬间炸开了一朵花。
舒服了。
脚落在地板上,这才多少有了踏实的感觉。
冰冷但安心。
像她的人生一样。
这个行为绝对算不得礼貌。
可她却觉得,陆临意不会介意。
果不其然,陆临意的眼眸落在她的脚上,白皙纤瘦,指甲和她的手指一样,被修成圆滑的弧线。
是干净的肉粉色。
落在掺杂着黑色花纹的大理石地面上,让他喉头一紧。
可也没多说什么,只让司机把车开到了后门。
车内暖气开的充足,许岸冷了一晚上,这才终于彻底暖了起来。
惨白的一张脸红扑扑的,像干枯的芦苇草猛地吸饱了水,变得脆嫩水润。
第一件事情就是取下西装。
这种手工制品是不能叠的。
许岸跟着师傅学古玩的时候,也学了些旁支,需要衿贵供养的大多了解些。
车虽然大,也没有可以挂衣的地方,只能平整的搂在怀里。
“今晚谢谢陆先生,大衣我应该是负担不起清洗的费用,还麻烦您自行清洗了。”
眼眸里蓄着一包淡然,丝毫没有半点羞愧或是扭捏。
陆临意勾唇。
越发觉得这小姑娘有趣的紧。
不过十九岁的年纪,做什么都坦荡
不惧不畏,不谦不卑。
用他的时候顺手,甩开也顺手。
若非今晚他扣着她陪他吃这顿饭,只怕刚刚出了大门,她就能甩着高跟鞋离开。
不像旁人,想跟他缀着关系,丝丝联系着。
也不像同龄的小姑娘,怕他怕的紧,微微颤着,话都说不明白。
赤脚落在地毯上。
许是因为他迟迟没有说话的缘故,小姑娘还是紧张了起来,脚趾微绻,勾出一个好看的白色圆弧。
峰峦似的。
陆临意的呼吸加重了几分,说话有一种逼眦又迫人的意味在,眼眸落了一抹晦暗,“我今儿个得罪了赵家,姑娘就随口给我一个谢。”
这话说得绝不算聪明。
暂且不说赵家在他眼里还算不得什么,但是他陆临意,哪里还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让小丫头承情。
可他用了,小姑娘也信了。
许岸仰头看他的眸子里明显多了几分无措。
白而长的天鹅颈因为吞咽而微微起伏,眼神有些飘,想来是在想到底要如何应对他的话。
陆临意有的是耐心。
勾着嘴角的笑,手指一点一点的轻敲着手机,发出像撞钟似的,有规律的咚咚声。
小姑娘的眼眸躲闪的越发严重,睫毛忽闪忽闪的,眨眼的频次都增加。
“我请先生吃饭道谢可以吗?”
小姑娘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句话。
怕是上次4999一位的餐标给她带来了阴影。
陆临意笑得深,喉口处发出声,惹得许岸彻底红了脸。
因为紧张,也因为不安。
从脸颊到耳际,甚至她紧扣的白皙的小脚趾,都染了一层韫色。
粉桃似的。
陆临意仿佛能想象到,这一身得体的旗袍下会是怎样雪肌绯红的旖旎。
呼吸一重,车里的气息都燥热了几分。
可到底克制住了自己浊欲的想法。
狭着笑,向许岸微微逼近几分。
能闻到小姑娘身上淡淡的,蜂蜜栀子似的,半是清甜的味道。
许岸的后背瞬时贴紧车门,眼眸睁大,湿漉漉的,像仓皇无措的鹿。
在即将紧张闭眼,下一秒就要把手里的西装套在陆临意的头上的瞬间,听到他笑着,逗闷子似得不以为意的声音。
“饭我带你吃,给我个号码,等我想好了向你讨谢礼。”
第8章 旖旎
一路上余下的时间,许岸都在跟她涨红的双颊做斗争。
陆临意虽然撤回到了礼貌距离,可整个车内,特别是许岸的衣服上,都沾染着那抹若有似无得奇楠香。
她几乎闭眼就会出现他靠近她时候的画面。
许岸从未恋爱过,甚至青春期都不曾出现过与异性交往过密的行为。
高中时候满脑子都是学习考青大,后来逢遭大变,生存都是问题,谁又会考虑这种温饱之余的情爱。
奢侈品罢了。
所以饶是再强装谈定,这样的一个人也很难拒绝。
以至于车开去了哪里她都没有注意。
司机不是陈德从,换了个年轻的男人,三十岁的模样,西装笔挺,一眼看去便知道是人中龙凤的精英。
长得秀气俊美,只不过被陆临意的长相压着,只能觉得周正。
从许岸上车开始,就并未有过一言。
眼眸直视前方,不似老陈,总想插上两句话。
直到车停下,才听到他汇报似得如数家珍,“明天一早九点您有个公司会议,下午弯岛区海岸管线的项目需要有个评估,晚上赵家托人来宴请您,我已经回绝,只是老爷让您回老宅一趟。”
这话私密,许岸第一想法就是下车。
这不是她该听的东西。
谁承想车门还没拉开,人就被扣回到了座位上。
陆临意毫不在意,“外面冷。”
助理还在汇报着工作,内容越发的敏感。
“孙家最近和上面走得近,拿下了西南的大项目,公司里以段序章为首的几个老……”对方顿了一下,许是考虑到车上还有旁人在,换了个措辞,“老同志最近又在蠢蠢欲动了。”
“您舅舅那边已经递了三次话,想要坐一坐。”
陆临意没有说话,人靠在椅背上,半暇着眸子,突然偏头,饶有兴致地问道:“如果总有人挟仗着亲情得寸进尺怎么办?”
许岸对上他的眼眸。
算不得严肃认真,但好像也并不是开玩笑似的逗她。
甚至,有几分得到她答案似的期待。
她即使不知道陆临意的身份到底何等宗耀,可从第一日的宅子到今晚的地位,她也看的清楚,他是这四九城里,顶顶尖上的人。
来问她这样一个小姑娘这种问题,愚逗的成分更多。
只是这个问题,她刚好可以回答。
许岸在脑海里整理了措辞,可临到开口,又实在不愿意藏着自己。
破天荒的语气硬了几分,带着情绪化,“除父母外的亲情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谁顾念亲情,谁输的最惨。”
这样的认知,绝不应该属于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
陆临意眼眸睁开,揣着探寻意味的好奇,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越发觉得小姑娘有趣的很。
看样子,是个有故事的小丫头。
猝然一笑,“想说吗?”
许岸摇了摇头,“过去的事情不太想提。”
“好。”陆临意丝毫没有强求,嘴角噙着一抹笑,“那就听许小姐的,不坐了。”
许岸几乎是煞时红了脸。
好难得才平复的思绪再次被烧起。
她有理由怀疑,陆临意是故意的。
位高权重的成熟男性对尚未步入社会的小姑娘说这种话。
绝不算君子。
好在陆临意并未多言,“走吧,带你吃点不一样的东西。”
人下了车,北风卷来,刮裂着脸颊,许岸这才从旖旎暧昧的环境中抽离出来。
人落在后面了几步,长呼了一口气。
白色的气团绒绒的攒成烟雾,散在眼前,晕的陆临意的背影恍惚成一个模糊的影像。
这是许岸第二次和陆临意一起吃饭。
见识过上次雍和宫的夜景,这次便有了心理准备。
有钱人吃饭,不光是吃味道,还要吃雅头。
这所谓的不一样,一定是什么稀罕的食材。
却没想到,两个人这回去的,当真是个普通的院落。
没有别有洞天,也没有拍卖古玩。
最朴素的独门小院,连入门槛都矮的很。
院子里支了四张桌子,最普通的四方木桌,还能看到因为碳火气染黑的边角。
想来已经提前做了沟通。
院子里倒是空无一人。
迎出来的是个老妪,头发花白,背脊微曲。
穿的干净得体,笑起来慈眉善目。
“怎么说的这么突然,还好大山去备了明天要用的肉,新鲜的,我给你提前炖上了,就是要等的久一点,去屋子里坐吧。”
陆临意眼角挂了笑,是和刚刚在宴会里截然不同的姿态,温润持重。
“麻烦了。”
“不麻烦,受了凉,是要喝点姜气的,小姑娘一会儿尝尝,我老婆子的黄姜马蹄牛腩汤,可不是吹的。”
自从外婆去世,许岸对所有和善的老年人都报了暖意,当即笑得好看,也跟着陆临意说了句,“麻烦您了。”
老人家慈眉善目,伸手就握了许岸的手进掌心里,“是真凉哦,怪不得陆先生要让我给你烧姜水喝。”
老人家的掌心粗粝却温热,摩挲过许岸的手面,留下沙土滑过的触感。
像磨坯时,手掌感受泥土的熟悉。
“姑娘看着良善,你若不嫌弃,跟着陆先生喊我一声云婆好了。”
许岸回握着,挂着笑,软甜的喊了声,“云婆。”
眼见着话说了七七八八,这才有年轻人靠了过来,给引着路,去了院子内里的房间。
门上挂着锁,是私密的地方。
比起饭店的客房,反而更像是书香人家的书房。
八角红木桌配了落地博古架,墙面上挂了两幅字画。
东西不多,也不贵重。
许岸眼眸扫过,大多能辨出几分真假。
比起之前的天台二楼,这里应该不算陆临意常来的地方。
摆放和物件都远没有那里的考究。
不过,她倒是从架子上看到了一把顾景舟的石瓢壶。
做陶器的和做茶器的,惯来分不家。
许岸虽然没有接触过紫砂壶,但顾老的大名了得。
虽是把素壶,也有七位数的价格。
许岸有些不确信,走上前拿了下来,底部的印信为正,想来能出现在陆临意眼中的,也不会假。
她思忖了半响,回眸问道:“陆先生喝茶吗?”
陆临意靠在椅背上,刚刚还在低眸回着周惟安的信息。
据说他在会场当着施家的面带一个小丫头的事情不出两个小时已经被传的神乎其神。
周惟安拉了个群,日常在群里说些没得营养的内容,左不过今儿个投资了个电视,明儿个捧了个小明星,拉着大家伙没事扔点钱进去。
用他的话说,投进娱乐圈的钱最能听到响。
天天被粉丝追着骂万恶的资本家。
7/62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