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巧四爷出差后,前院奴才们因着正头主子不在便有些倦怠,李氏又管不到他们,是以那八阿哥府里的小太监找人去后街听了一会儿壁脚,又去角门好一顿套话,竟然也问出个七七八八。
郭络罗氏听了后笑趴在榻上,靠着引枕直揉肚子,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子,一边用帕子点眼角一边道:“这可是个奇闻,我只道四哥两口子平日一个比一个端方,走哪儿都板着一张脸唬人,再不曾想还有这般后院起火的时候。”
胤禩含笑看她,神情有点无奈,亲自斟了一杯茶递给她,声音温润而有磁性:“什么大事也值当你这样,小嫂子护子心切要拿鹦哥儿出气也是常理。”
郭络罗氏接过茶,用明媚的杏核眼看向他,嗔怪道:“我哪里为这个,只四嫂竟然允许家里乱成这样,便是难得见的了。”
胤禩微微一笑,心想:四嫂原来有弘晖,是同侧福晋一样的竞争者,要下场博弈。现下这般,反倒可以看底下人争个头破血流,至少她皇子福晋、小阿哥嫡母的位子稳如泰山。
这可不是如朝堂一般的道理?直郡王和太子打的越狠,皇上就越安心,不是直王也是别人,总要有人出来做磨刀石。
郭络罗氏还在笑隔壁这件事,掂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口,得意道:“下次在宫里碰见,我可得好好问问四嫂。”
胤禩微微摇头,劝道:“自弘晖侄子去了,四嫂的身体一直不好,寻常不轻易露面,你又何必大庭广众给她难为呢?反倒是给人留下轻浮的印象。”
还是留着让他去跟四哥拱火的好。
…………
四贝勒府里,小葵花还在遛李氏的奴才,刚刚去落霞阁看围着那么多人,就知道是自己闯祸才连累大家,因此更不敢回去,只好到处乱飞,想把人引开。
直到夜幕降临,提着灯笼也看不清远处事物,小葵花才悄悄飞回去。
到底是个小孩子的头脑,这一天又累又饿,只想回自己温暖的窝,却不知那膀子扑啦啦的声音已经被守在落霞阁外的小太监听到,赶紧禀告了李氏。
李氏咬着牙,命秋菊带人团团把落霞阁给围住,若不交出鹦哥儿,就不许给进出。她回来后思量了一遍,不管这件事是不是钮祜禄氏授意的,只管拿这个作伐子,让钮祜禄氏狠狠吃个大亏,好好出一口恶气!等过后她把弘昀往四爷面前一推,一跪一哭,便是四爷也说不出什么。
秋菊听令,犹如山大王一般,挺着胸脯扬着下巴就带着人过去。今天下午争执间也不知被哪个贱蹄子用指甲划伤了手臂,现在还火辣辣的疼呢!
她找了个尖声的小太监,拍着门朝里面喊:“格格,我们侧福晋有事找您商量。”
馨瑶刚得到小葵花回来的消息,正在给它喂食梳毛。入夜寂静,那小太监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直穿透到楼里来,小葵花一听就张开羽冠,赖在馨瑶手里撒娇。
馨瑶哭笑不得,恶狠狠的戳它的小脑袋,摆出四爷平时的款儿,板着脸数落道:“现在知道躲了,白天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呢?!给我惹这么大的祸,看你以后怎么办!”
小葵花收起了嚣张的羽冠,被馨瑶戳的不敢出声,歪着小脑袋站在那里,显得可怜巴巴。馨瑶说的口干舌燥,到底不忍心,把它抱在怀里蹭了蹭,叮嘱道:“最近你可别再出去了,老实点听见没。”
“咕咕,我错了,是那个小孩子先要摔死我的,我还被拔了两根羽毛呢!”
“本来也没想伤到他的,是当时太乱了,嘤嘤……我错了”
小葵花终于辩解几句,也不敢说太多,就老实的跟着常贵回自己窝了。
馨瑶便问道:“小厨房里的存货够么?”
“赵永福说各色米面粮食并各种干货发物都是管够的,只菜蔬鲜果和肉类是每两天去支领一次。”
馨瑶在心里盘算着,这都四月中旬了,四爷也该回来了,李氏总不会堵她个十天半个月不让出门,不如就这么宅几天好了。
根据小葵花的描述,它只打算故技重施,没想着伤人的,那血痕不重,过几日就该差不多长好了。反正事到如今,她是不可能像李氏服软低头的,李氏派人围院子,她也只有硬抗了。
想开的馨瑶把院子安排好后就撩开手,该吃吃该喝喝,第二天还能顶着拍门声组织大家搓麻将。到了第三天小厨房没有了新鲜的菜蔬肉蛋,可把赵永福急的抓耳饶腮,最后翻出来一包山珍干货,上了一份菌菇馅儿的小馄饨和几样点心,跪在外面请罪。
馨瑶摆摆手让白鹭出去安抚一番,用膳后上了二楼阳台。朝院门眺望,还能看见门口百无聊赖守着的小太监。
啧,李氏的气生也太久了点,真就拿自己山大王啊?
“白鹭,把躺椅搬到阳台上,我中午在这午睡。”
白鹭劝了一句:“格格,还是进屋吧,一会儿起了风可怎么好,这个天着凉了可是白受罪。”
馨瑶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望着院门的方向戏谑的说:“你懂什么,我现在就是那平阳昭公主,这一出叫李娘子镇守娘子关,哈哈哈。”
…………
正院里,福晋抄完了佛经,正捧着一杯清茶休息,一旁的齐嬷嬷提醒道:“福晋,那边可闹了三天了。”
乌拉那拉氏心里盘算了一下,问道:“前几天收到爷的家信,算算时间竟是后天就要回来了?”
“正是。”是以才要提醒福晋赶紧了结了这件事,总不能四爷回来看到家里乌烟瘴气的。
福晋放下茶杯,就让传李氏过来。
“算算日子,后天爷就该回来了,今日请妹妹过来,正是想商议一下这件事。”
李氏一听四爷要回来,低垂的眼睛亮了亮,脸上仍旧恭敬道:“这等大事,还是请福晋示下,妾身也好有个章程。”
福晋盯着她,语气轻缓:“你这一年家里打理的妥当,爷和我都是放心的,家宴之事你看着安排就行。”
李氏福身应下,也不接话茬。
“既是爷要回来了,那手边之事都可以先放放,打点起精神操办家宴才对。”
这就是要她把人撤走了,李氏捏着帕子,十分不甘心,围了这几天,钮祜禄氏竟是一点也没有服软的意思,更让她气不过。
可心里也明白这事儿不能再继续了,只能打定主意要抱着弘昀好好跟四爷哭诉一番。
等馨瑶在阳台午睡醒来,发现攻城的山大王居然主动收兵了,正想问问,白鹭禀告说福晋身边的大丫鬟碧玺来了。
“给格格请安,福晋让我把这个送给格格,说是也算不上赏赐,只是让格格把玩的。”
馨瑶打开一看,是一件温润的羊脂玉,被雕刻成大象的模样,浑身无杂质且雕工细腻,虽然只有巴掌大,但这玉质也是难得了。
她明白,这是福晋又来跟她示好了,外面的人八成也是福晋压着李氏撤走了,她觉得很无奈,终究还是变成了福晋希望的格局,她还真是玩不过古代的人精。
不过……能拖一时是一时罢了。
“妾身当不得福晋如此厚爱,听说福晋这段时间头疾犯了不好打扰,过两日一定亲自去谢恩。”
又过了两日,离家近两个月的胤禛终于风尘仆仆的到了北京城。他昨日晚间到了京畿附近的庄子上,特意修整了一晚,一大早便进了城。
皇上带着太子和十三阿哥去南巡,他进了内城就让随从先赶着行李回府,自己直奔宫里,去给德妃报平安。
第45章 把二阿哥搬到前院
胤禛去永和宫跟德妃报了个平安,不咸不淡聊了几句就出了后宫,打算回家好好歇息。过了景运门,不巧遇到了八阿哥胤禩。
胤禩转身拱手拜别几位老大人,就向胤禛走过来,微笑打招呼:“见过四哥,四哥想是今日刚从山西回来,着实辛苦。”
胤禛拍拍他的肩膀,顺口回了一句:“多谢八弟,只是为君父分忧,何谈辛苦。”
两人又寒暄几句,胤禩陪着四爷往东华门走去,含笑道:“前几日弟弟在家里闲坐,听得四哥家里好生热闹。”
“哦?”现在朝堂波云诡谲,胤禛下定决心装出个富贵闲人的模样,决不争权夺利,因此对各方势力也都维持个面子情,他心里虽有些不喜八阿哥的做事风格,但依然显出友爱来,因此道:“我出远门这段时间,多谢八弟看顾你嫂子和侄儿了。”
“四哥这是哪里的话,咱们本就是一墙之隔的邻居,这是弟弟该做的。只是听说弘昀侄儿和一只鹦哥儿玩闹过了些,其母为了抓鸟封了一处院子……闻言嫂子这几日旧疾复发,弟弟也没敢让郭络罗氏去打搅。”
胤禛面上不变,心下一思量怕是李氏和钮祜禄氏起了龃龉,扯到弘昀头上便有些麻烦,虽然后院起火让他有些恼怒,不过脸上挂着笑说:“既是邻居,常来坐坐又有何妨,福晋私下说过,很喜欢八弟妹爽朗的性子。”
“既然四哥这么说,弟弟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去叨扰了。只是弘昀侄儿还小,四哥一会儿也不能太板着做阿玛的威严了。”
胤禩知道越这样说,依着四哥持身谨慎的性子心里越是恼火,果然就看到胤禛的脸僵了一下,他又适时的加上一句:“再怎么说,弘昀也是四哥的长子,且小嫂子心疼娇惯些也是有的。”
四哥可是太子的臂膀,皇贵妃的养子,家里自然是越乱越好。
胤禛一听这话,感觉太阳穴都跳了一下,恨不得立时就把这些丢人现眼的东西痛骂一顿。不过他自然不能在胤禩面前表现出来,他拍了一下胤禩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等八弟做了阿玛就知道我现下的心了。”
说着出了东华门,打马而去。
胤禩大婚也有七八年了,满院子妻妾竟没有能留下一儿半女的,连好消息都没有传出来过。胤禛狠狠抽了一下鞭子,策马前行,心头冷笑:连个子嗣后代都没有,还想在他面前挑拨后院,离间父子?
但他现在确实很生气。
这次出差他把苏培盛和张起麟都带走了,因此回了家也不问下人,径直去了东院。
李氏没想到惊喜来的这么快,还没准备好呢,赶紧使劲儿揉揉眼睛,盯着一张喜极而泣的脸,快步迎上去:“爷,您可算回来了!”
胤禛一把握住李氏的胳膊,稳稳扶住她,没让她扑过来。四爷坐在榻上,直接问道:“弘昀这段时间如何?”
李氏正等着这个机会呢,赶紧让人把弘昀带来,声音里已经含了一声哽咽:“爷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不一时弘昀来了,低着头瓮声瓮气的与四爷行礼后,就依偎李氏身边,经过上次鹦鹉这一闹,弘昀连屋子都没出,瞧着小脸捂的苍白。
李氏拉着宝贝儿子,扑通一声跪在四爷脚边,泣不成声:“爷,不是妾身无事生非无理取闹,只是爷再不回来,我们娘们几个怕是要被人磋磨死了。”
胤禛捧着弘昀的脑袋仔细看,额头上的伤已经痊愈,结痂脱落,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嫩粉色,想是翻过年去就能完全看不出来,必不会留疤。
放下了心,他沉声问李氏:“你已是侧福晋,府里的中馈也尽皆交到你手里,你这话竟是要攀诬福晋不成?还不快说实话!”
李氏赶忙喊冤,扭着窈窕的腰身往前倾,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帕子抵在心口,神色一片凄楚,泪眼朦胧,居然显得格外动人。
“福晋那般端庄贤惠,妾身如何能说一句不是?实在是钮祜禄氏养了一只极刁钻古怪的鹦哥儿,先是在趁妾身用膳时对着粥碗放肆,前几日变本加厉,竟然胆大包天伤了二阿哥!”
“是以你就敢封了落霞阁?爷把后院交给你,你就管成这样?连隔壁都能听到动静,你当真是好大的威风!”
李氏且不知八阿哥这一节,一听四爷口气不对,马上哭起自己的慈母心肠。
“妾身自知愚昧,得主子爷和福晋托付管家掌事,本就战战兢兢,但妾身自认也是尽力尽力,不敢有分毫懈怠。这事一出,妾身就去找了钮祜禄氏,可她只一味推诿,随后更是连门都不开,妾身又能如何?焉知不是钮祜禄氏刻意唆使在前,心虚闭门在后?!”
“或许是妾身心急,处置不当了一些,但满府只有这两个阿哥,可不是怎么紧张都不为过?万一那鹦哥儿的爪子再往下挪了那么一点点伤了眼睛呢?四爷千不看万不看,只求想想妾那可怜早去的弘昐,恕妾关心则乱罢!”
这一番话说的殷切,那拳拳爱子之心让人动容,很好的扭转了局势。
胤禛自然是不信钮祜禄氏会恶毒的指使鹦哥儿暗害二阿哥,但确实软化了态度,转头问弘昀:“你怎么想的?”
弘昀本来平日里对阿玛有些畏惧,但第一次见额娘跪在地上呜呜咽咽哭的凄惨,便滋生出一股冲动,大声说:“阿玛,本就是那鹦哥儿该死,孩儿当时就应该扒光它的毛!”
四爷一皱眉,朝外喊道:“苏培盛,把那只鹦哥儿带来!”
正值晌午,馨瑶躺在榻上午睡,白鹭在院子里摆弄一丛新移植的向日葵,等着结出瓜子好炒熟给格格当零食,抬头一看见苏培盛唬了一跳,赶紧过来屈身行礼。
“苏公公安,主子爷回来了?”
苏培盛快速往院子里扫了一眼,初夏的阳光热烈的洒在小院里,静谧而悠闲,似乎和外面那些疾风骤雨一点也不相干,也丝毫看不出之前在这里起了怎样的波澜。
他在心里暗自啧啧两声,笑道:“主子爷刚回来不久,现下正在东院,命咱家把鹦哥儿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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