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儿战战兢兢地给皇帝行礼,萧歧命她抬起头来,确实与未央宫的芍药生得很相似。
萧歧:“未央宫的芍药,是你的姐姐?”
纯儿:“回禀陛下,芍药是奴婢的堂姐。”
李檀:“告诉陛下你进宫后都做了什么?”
纯儿:“奴婢初进宫时,身子欠佳,多亏了贵妃仁慈,让奴婢在悠然宫养病,如今奴婢的病全好了,就一直留在悠然宫小厨房里办差。”
李檀观察皇帝的神情,“正好小厨房里做了糕点,就让纯儿送去未央宫,好叫皇后放心!”
***
郁稚的癸水已经迟了半个月,今日命李御医前来诊脉,这三个月来她与萧歧很亲近,若还是没有孕,那她可真是不走运。
李御医诊了许久的脉,叹息道,“皇后这数月受了暑气,故而胃口不好,气血凝滞,实在不是孕脉。”
郁稚瞬间失落,“那若本宫吃药调理、”
李御医打断道:“皇后娘娘从前食药过多,弄坏身子,往后吃再多补药恐怕也无济于事,实难有孕。”
实难有孕......
李御医一走,悠然宫就来人了。
芍药见为首的婢女,“纯儿!!你、你、还活着?!!”
纯儿:“芍药姐姐......”
郁稚也一眼认出纯儿,正是前世那个洒扫洗衣的小宫女,替她传信李檀的功臣!纯儿还活着?!她竟然还活着!
糟糕,她中了贵妃的计了!如此一来皇帝必定认为她在说谎,上一世那份功劳竟全归李檀所有!她唯一的一张保命符也没有了,御医还说她难有子嗣!
芍药:“你还活着?你一直在悠然宫?你怎么不来未央宫寻我?!!”
纯儿:“贵妃娘娘说宫女若生病是要被赶出皇宫的,她留我在宫里休养,叫我不能乱走,否则会牵连她的。我也是一个月前才刚痊愈,姐姐你不在宫里。”
芍药喜极而泣,“现在好了,我们姐妹团聚了,皇后会想法子将你调来未央宫、”
纯儿:“我不来未央宫,贵妃待我恩重如山,我就想在悠然宫待着......”
......
郁稚跌坐在椅榻,她输了......
但纯儿还活着,这是唯一一件幸事。
夜里皇帝来未央宫,神情明显难看,“皇后不同朕说说实话么?”
郁稚:“陛下是说纯儿之事?臣妾没有说谎,那个时候臣妾派人调查、”
“朕不想听这件事。”皇帝看着少女纤柔的身躯,一路上那么鲜活精神的人,一进宫仿佛瞬间垮了,“朕从来没有相信过你说的任何一个字,也并不从你身上祈盼什么!李御医方才来禀告朕,说他今日来替你诊脉。”
郁稚隔着衣裳轻轻揪住了小腹,萧歧祈盼的是皇嗣,可是李御医已经盖棺定论,说她实难有孕。
一个背叛过他的女人,又无法给他想要的子嗣。
郁稚面对现实,“你要废后么?”
“你该说谢朕宽容,念着夫妻情意,留你一命,往后就乖乖待在未央宫!”萧歧徒然站立,冷冷地瞧着椅榻上的她,如同神明抛弃愚笨的世人。
男人从广袖中取出废后的圣旨,“朕就不叫人念了,你如今识字,自己看吧。”
郁稚摊开圣旨,可笑,上头清清楚楚写着她被废是因为没有诞下皇嗣?!
“若陛下要废臣妾,臣妾只接受一个理由,那就是因我弑君之罪而被废!我上一世纵然对你不起,可我替你除了那些庸臣,尽心管理朝政,我没有戕害后宫任何一个妃嫔,百姓安居,国库丰盈,比你常年在外征战好得多!萧歧,你若用这个理由废我,是对我的侮辱!!”
“强弩之末。”皇帝嗤之以鼻,“皇后这一世没有弑君,朕自然不会用这个理由。”
郁稚的心气皆被打散了,“那你我这三个月算什么?这三个月在江南,你为何对我那么温柔?”
“算是弥补上一世的遗憾。皇后很美,可惜上一世朕没有吃饱餮足。如今终于腻了。”
萧歧:“朕不杀你,是朕的仁慈,这一世你就留在未央宫,反省你上一世的过错!不过百年之后,朕会在皇陵墓室里为你留一个地方,你我同葬一个棺椁!”
......
若是如此,他何不再多一点仁慈,放任她留在江南呢?
三个月的温柔缱眷,如今一回宫就冷冰冰地丢给她一道废后的圣旨,还是在她知道自己无法有孕这个噩耗之后,原来萧歧也可以这般无情!
皇帝命人封了未央宫大门,只留一道窄窄的侧门供宫女进出,废后的消息在皇城蔓延开来。
臣子们早就提议废后,眼下无人反对,倒是国丈鲁国公的面色不佳。
皇嗣成宫中头等大事,大臣、宗亲们都很难不动心思,陆陆续续送了不少美人进宫,时已立秋,又有人提议开春之后选秀女之事。
皇帝并未表态,礼部便张罗开来。
郁稚颓丧数日,她耿耿于怀皇帝突然变脸,就因为她难有子嗣?可是从江南一路来皇城,两人真的很亲密欢愉。
萧歧会在人流如织的街市上主动牵她的手。
会由着她在山涧嬉闹玩水。
会频繁地穿着那件小猪衣扣的袍子。
会任由她将吃了半口的小食塞到他口中。
......
许多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都会让她觉得两人与寻常恩爱的情侣没有不同,如此落差叫她失魂落魄,甚至很没出息地在深夜埋在软枕里哭泣。
今夜芍药从侧门取晚膳回来,又瞧见郁稚坐在窗前伤感。
“娘娘可别伤心了,奴婢打听到陛下他如今夜夜笙歌!近日宫里新来许多歌姬美人,其中还有鲁国公送的十多人!”
芍药:“听闻开春之后还要选秀!”
芍药:“陛下今日都没能起来上朝,太监无法,只能硬闯寝宫,一撩开幕帘,只见龙榻上美人们玉体横陈......”
郁稚难以置信,萧歧竟成了这般,哦,对她说腻了,其实是胃口大开了!!前世是在外行军打仗没有机会,如今、如今、
郁稚:“他就是个花心大萝卜!!”
郁稚后来自己也想通了,能待在未央宫清清静静也好,管他萧歧如何荒、淫!!正好未央宫里还有一些话本子,于是她也不哭了,整日躺在椅榻上,晒着秋日暖阳看话本子!
夜里,李檀是被太监总管请来皇帝寝宫的,刚踏入院门就听见一阵靡靡之音,扑面而来是一阵浓郁的脂粉气。
太监刘总管:“陛下命新来的美人们都住在偏殿,她们洗下的脂粉水都倒入池子里头,这都六七日了,香气越来越浓郁,实在不成个体统,偏偏陛下宠着,奴才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李檀用帕子捂住口鼻,皇帝不是这样的人!
“必定是那些人给陛下灌了酒!”
刘总管:“奴才也是这么想的,陛下夜夜要看歌舞,饮酒作乐......昨夜大醉,清晨都没能起来,烂醉时口中只说......”
“什么?!”
“只说皇后欺君......”
原来还是为妖后!李檀气得闯入皇帝寝宫,里头不成个样子,臣子们送入宫的舞姬歌姬们各个妖娆妩媚,衣衫不整,正赤着足在地毯上跳舞......
酒气脂粉气混战在一道,呛人!!
皇帝又醉了,此刻正枕在一位美人的腿上闭眸休息。
“你们都下去!”李檀吩咐道。
美人们原先不听话,还是太监总管道这位是贵妃娘娘,她们这才不情不愿地穿好衣裳回了偏殿。
李檀大受震撼,皇帝竟然荒、淫、糜烂至此!!
地上满是酒坛子,李檀甚至有点后悔了,倒不如让妖后就这么待在皇帝身边。
不,妖后凭什么呢?!
“陛下醉了,让臣妾伺候陛下去榻上休息。”
“皇后来了......”
皇帝真是醉得厉害,枕到她腿上,“皇后,替朕扇风好么?”
李檀拿起榻上的扇子,指尖轻轻穿梭过男人汗湿的发丝。
李檀:“陛下为何如此糟践自己?你不是荒、淫的君王......”
萧歧:“皇后为何要骗朕?为何要骗朕......”
李檀百感交集,“郁稚就是这样的人!陛下对她不要有任何期许,妖后罢了,杀就杀了!是你太过仁慈!明明我才是忠心的那个人,陛下就从来不曾多看我一眼.......”
她一口气将两世的怨念尽数说给皇帝听,她有多委屈,皇帝从来都不知道!!
妖后凭什么能得到皇帝那样多的宠爱!!
说着说着,她发现枕在腿上的男人已经入睡了......
“像她那样的妖后,活该死在未央宫大火里!焚烧殆尽!”
翌日清晨,李檀伺候皇帝穿戴,萧歧宿醉,晨起不发一言。
李檀笑着替他扣衣扣:“新进宫的歌姬舞姬们皆很美,但陛下再喜欢也不能耽误了朝政、”
皇帝瞧着她,“朕记得你说上一世是被皇后赐死?”
李檀:“是......”
萧歧目光凛冽,“那你是如何得知皇后被活活烧死在未央宫?!”
李檀瞬间就僵住了,昨夜皇帝听见了!!
李檀:“臣妾不知啊,皇后专权,怎么可能被烧死在未央宫,她是这么说的么......”
萧歧扯嘴笑笑,“许是朕昨夜梦见的,贵妃不要放在心上。”
第82章 帝亡
幽禁未央宫的第三个月,郁稚已经将话本子都看完了,实在是百无聊赖,一想到要被关在宫里一辈子,她人蔫蔫没有精神。
芍药:“皇后看看这是什么?”
芍药长个头了,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将一本厚厚的话本子递到郁稚面前。
郁稚惊喜:“哪里来的?!!”
芍药:“用我们宫里玉器摆件与人换的。”
芍药八面玲珑,已经与日常来送饭的宫女们混熟络了。
皇帝虽幽禁着她,但每日的膳食还是按照皇后规格送来,郁稚感觉自己吃胖了些,于是决定今日不用晚膳了,将花厅那一桌丰盛晚膳都赏给芍药,自己又懒懒躺在椅榻上看话本子。
只是......里头怎么夹杂着一纸书信?
郁稚飞速拆开看,竟是戚离的信?!他还在皇城,不,应该说他竟躲在皇宫!信上说让她后日亥时初刻去未央宫东北角等他。
天哪?!!戚离胆大包天,若是被皇帝知道、
正心神不宁呢,连踏入未央宫的脚步声都没听见,还是萧歧点了宫灯,寝宫里照亮些许郁稚才察觉到。
她已经困在未央宫三月,这三月间听闻宫里不少事,最多的还是皇帝夜夜与那些歌姬舞姬们寻欢作乐,为此御史台递上的奏疏堆积成山。
“见了朕很惊讶?”
萧歧一身的酒气,郁稚此时正衣衫不整,立即披了衣裳上前行礼,“参见陛下,不知陛下来我这个废后的寝宫做什么?”
皇帝身上除了酒气,还能呛人的浓郁脂粉味!三月不见,这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
萧歧:“朕派人追杀你那个旧情人,可是没寻到任何蛛丝马迹,故而朕来问问,你可知道他的行踪?”
郁稚淡然回道,“臣妾随你回宫时,他已经逃了,臣妾有什么能耐知道他的下落。”
“他那么忠心,怎会抛下你一个人走呢?特别是......他现在应该知道朕废了你,还知道你被朕幽禁在未央宫!”
郁稚沉默不语。
萧歧:“若你告诉朕,朕会对你再宽容一些。”
“臣妾不知。”
萧歧伸手捏住她的下颌,醉酒的人下手没有轻重,“若朕将你推到朱雀大街上斩首,你说他会不会出现呢?”
郁稚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萧歧他、他竟然想这么对她。不过这也不奇怪,他始终都认定上一世是她害死了他。
少女眼神脆弱,泪光闪烁,却仍倔强地仰头看向他,“你确实该这么做了,重生回来第一日就该杀了我。”
若没有江南那三个月的温柔缱眷,她也不会像如今这么痛苦!
然而口口声声说要杀她的男人,却在下一瞬俯首咬住了她的唇瓣,将她推向椅榻。
“你?!你下流!”她的手掌毫不犹豫地扇在男人侧颜,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何心情,憎恶、恨意、不舍,觉得他杀她不为过,但又不甘心!
郁稚:“听闻陛下这段时日艳福不浅,又何必来招惹我?!”
萧歧笑了,眼神痴醉,“他们送进宫的美人再美艳,也不急皇后万分之一!”
“陛下不是说腻了么?!”郁稚一点儿也不想与他亲近。
“此事就如同戒酒,总要循序渐进,不能一蹴而就。”皇帝强势地褪去她的外裳,如品尝陈年烈酒,一口一口地吮吻。
郁稚憎恶透了,一掌一掌打在他脸上,正如上一世两人在席榻间那般,可皇帝早已经习惯了,越演愈烈,她越打他,他就越心潮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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