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稚也不好开口说,毕竟要赚十五两银子。
她将衣袍提起来,“哇!我果然眼光独到,这衣扣很衬这件衣裳!”
皇帝看看不言语,神情终究带着戏谑嘲讽的意思,最后幽幽道了一句,“皇后觉得好,那就好。”
***
翌日郁稚睡到晌午才醒,一醒来就去找枕下那十五两银子,也是很没有出息。
“过来,朕替你穿衣。”皇帝已经穿戴洗漱完毕,替她挑了件衣裳,就等着她醒来。
郁稚受宠若惊,萧歧居然又要伺候她穿衣。
皇帝:“手指昨夜不是扎了好几针么?过来。”
郁稚乖乖坐到他腿上,只是男人手中拿着的这件小衣,并非她穿惯的软绵绸缎,而是棉麻的,有些粗制滥造。
还有衣裳衬裙,是粗粝的棉布所制,不是灰色就是姜黄色。
郁稚穿完站到铜镜前,天哪实在是太丑了!!
郁稚:“我不穿这身衣裳。”
皇帝:“那你自己去买一身。”
郁稚:“......”她就十五两银子,哪里来的闲钱买衣裳。
皇帝:“既然没钱,朕给你什么你就穿什么,若是旁人再问起你我之间的关系,你就说是我的女奴!”
哎,她曾经那样不可一世,没想到这一世落到他手里,竟然会为五斗米折腰!
郁稚:“别人家的女奴穿得也是绫罗绸缎,你这是苛刻下人......”
皇帝:“再嘀咕就将你发卖在苏州府。”
男人如今真是铁石心肠,郁稚也只能认命。
只是在她眼里丑陋的衣裳,看在旁人眼里却衬得她如西施再世。人皆言想要俏,一身孝,这粗布衣裳穿在郁稚身上是同样的效果。
她下楼用早膳,侍卫们皆不自禁地看向她,一方面是没见过皇后这打扮,一方面实在是美得人心旷神怡。
客栈里人多,虽然郁稚与皇帝坐在最角落的那张膳桌,仍是引得来往的人驻足观望,侍卫们守在附近,旁人才近不了身。
仍有人色心不死,胆敢上前问侍卫,“你们家是哪儿的人哪?那美人是你家奴仆?”
侍卫们只有拔刀恐吓将人吓走。
皇帝下午秘密召见了地方官员,考察他们近几年的政绩。听官员们说今日有庙会,城中最是热闹,郁稚在客栈待得无聊,于是夜里又随皇帝出去逛庙会了。
哪怕是在美人如云的江南,郁稚的容貌也过于出挑了,一身素衣未施粉黛,皇帝走在前头,她跟在身后,一路上已经被好几位公子拦下来询问了。
“姑娘今年芳龄几何,可及笄了?”
“姑娘你家住何处?”
“姑娘是外乡人?那正好,我带你逛庙会。”
前几日郁稚打扮富贵,旁人轻易不敢调戏,如今她这村女打扮,旁人便觉得自己可以轻易拿下,毕竟村女么,给些银子说不定就可以求娶到了。
皇帝忍无可忍,等到再有人上来搭话,他返回来抓了郁稚的手腕就走。
郁稚倒是觉得这些人斯文,“你生什么气啊?没想到穿这件衣裳,会有那么人上来与我搭话,苏州人说话真好听,我还没听够呢!”
钻入小巷子,避开人群,皇帝才将人放开,“你喜欢那些人?!”
郁稚破罐子破摔,手腕都被男人抓得泛红,她还没生气呢,他倒是先生气了,“为什么不喜欢?我向来喜欢温柔的人。”
郁稚:“我当初若是没嫁给你就好了。”
男人眼神凛冽起来,等着她继续往下讲。
郁稚:“从前宫中美女如云,我没觉得自己有多出挑,如今我出了宫才知道,其实我这样的出身与容貌,嫁个小富人家是轻而易举之事,或许那个人没有多大的权势,但我可以过得很好很安逸。”
她看向庙会上的年轻男女们,大多欢声笑语,而她与眼前的这个男人简直是孽缘,其他男子虽然没有他有权势,可至少她可以过平淡的日子。
郁稚:“你要是没娶我当皇后,你也可以过得很好。”
皇帝沉默片刻,“这庙会真没意思,你既然喜欢那些讨好你的人,就尽管喜欢去。朕已经不想管你了。”
皇帝赌气往回走,郁稚这左右为难,她若不跟上去,回了客栈他又要与她生气。
想了想还是跟上去。
可没走几步,巷子那头有人来了,还不止一人,三人将巷子那头堵住了。
糟糕,今夜侍卫们没有跟来,郁稚想着自己钱袋里那十五两银子!绝对不能叫抢去了!她转身往巷子那端走,可她绝望地发现另外一端也有人守着,统共七八个人围堵她!
郁稚进退两难。
“这样的美人我还是头一回见,外乡来的果然非同一般!”为首的男人身高体壮,肌肤黝黑,一脸色相,郁稚立即意识到他们不是劫财的、而是、而是、
他们应该跟了她许久了,伺机而动,等她落了单就......
“救命......救命......”她张口呼救,附近就是庙会有很多人,岂料为首的壮汉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七八个人朝着她靠近。
她根本挣脱不了。
“萧歧!萧歧--!!”她绝望极了,萧歧他走了!!
嘶啦--
不知是谁的手撕开了她的衣袖,少女娇弱的身体根本无力对抗!!
“萧歧--!!”
“这会儿不方便,将她绑起来带去安静地方。”壮汉撕下她的袖子堵住了她的口。
郁稚伸手,指甲深深地抠入壮汉的手腕,他痛得松开了手,她转身就跑,朝着巷子有光的地方。
“唔!!”耳后传来剧烈疼痛,壮汉揪住了她的头发!
然而下个瞬间,壮汉发生一处凄厉的惨叫,他揪她头发的手被生生地折断了,郁稚跌倒在地,忍着剧痛回眸去看,萧歧他竟然折返回来了!!
为首的壮汉手断了,再是腿骨,硬生生地被踢断,其他人吓得要逃,萧歧拦住,叫他们一个个都插翅难飞。
地痞流氓哪里打得过在战场出生入死的君王,一个个最后都生不如死倒在了地上......血腥气在巷子里弥漫开来。
“还不起来?磨蹭什么?”
郁稚怔怔地跪坐在地上望着他,他打人干脆利落,一招就能叫人痛不欲生。
皇帝:“你腿又没断。”
七八个壮汉一起打,萧歧并非毫发无伤,最后那个人为了逃命,用手中的利刃划伤了萧歧的肩膀,滚烫浓郁的鲜血顺着手臂往下从指尖滴落。
“郁稚,像你这样的人,无法过小富即安的日子。太多人觊觎你了。”皇帝抬手轻轻摩挲她的下颌。
她太美太耀眼了,除非是一方首富将她馆藏在宅院之中,叫她不见任何人,否则她终究会被更有权势的男人所占有。
“哪怕你嫁给旁人,最终还是被送到龙榻上来。”
郁稚惊魂未定,与皇帝一道回了客栈。
她心中掀起一层又一层的惊天巨浪,她从不知皇帝的武力这般厉害,他一抬脚就能踢断那壮汉的腿骨......
如此一对比,他在床榻间反而显得很温柔......
“怎么?又开始怕朕了?”皇帝看她神魂未定,他似笑非笑地问她。
萧歧说得没错,哪怕她不嫁他,嫁给旁人,最终的命运还是会与他相逢,毕竟一个美人一副绝世名画一副大家字帖,都是男人步步高升的阶梯,那位小富的夫君护不住她,甚至可能拱手用她去讨好更高的权贵......
毕竟她那位身为国公的父亲,也将她献给了君王。
“臣妾替陛下清理伤口吧......”认清了这一点,她倒是有些认命了,民间未必比宫里好。
她替他解开衣袍,虽然染了血污还有破碎,那两粒缝得乱七八糟的小猪扣子倒是安然无恙,随着衣袍褪下,露出男人精悍的上半身,铜墙铁壁一般。
第79章 对账
郁稚仔细替皇帝清洗肩膀伤口上药,“疼不疼?要不叫人去请大夫来?”
“你不觉得很奇怪么?郁稚、”萧歧幽幽问道,“弑君之人,如今却关心朕身上这道浅浅的伤口疼不疼,皇后演起戏来与真的一样!!”
“我没有演戏,既然你不疼那就不请大夫了!而且我上一世没有杀你,你不是死在战场上么?何苦来怪我?!”
提起上一世,萧歧愈加恼火,“难道不是你的人埋伏刺杀朕么?若非如此朕怎么会负伤上战场!”
“你弄清楚了么?就说是我的人!我说不是就不是!我若要杀你,何苦派人通风报信救你,上一世李檀她有什么能耐,她凭什么知道刺杀的事继而给你写信,还不是我事先告知了她!”
萧歧自然不信,“你满口谎言,如今为了自保什么谎都敢说!”
郁稚:“那个时候我被父兄软禁于未央宫,我偷偷派了一个叫纯儿的宫女去给李檀传口信,求她救你。这一世她用这份功劳换来贵妃之位,所以忌惮我,怕我又来领走这份功劳,于是心虚杀死纯儿,你若不相信尽管去查!纯儿是芍药的远亲妹妹,你大可以去问她是不是这样!”
“芍药是你的宫女,你们主仆二人说的话,朕一个字都不信!”萧歧道,“上一世我离开皇城那日,你看我的眼神充斥着憎恶,你怎么会通风报信?!”
萧歧:“朕一直都不知,为何你憎恶朕?”
“因为害怕、恐惧。”郁稚直白地告诉他,“那个时候你说我父兄夺权干政,说要将他们杀了。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萧歧:“他们对你不好,不过是利用你罢了!你我是夫妻,朕要杀他们,可没说要废了你的皇后之位,朕对你难道不够好么?”
郁稚:“史上废后的皇帝还少么?!那时我们的关系已经岌岌可危,我会想......你若处置了我的父兄,那我是何等下场呢?唇亡齿寒......这就是原因,我曾经无数次祈盼你的死亡。可是你离开皇城之后,我看着父兄愈加肆无忌惮,甚至不将我这位皇后放在眼里,我才慢慢觉悟。上一世我郁稚做尽坏事,但我发誓绝对没有派人杀你!!!”
少女眸光坚定,仰着头不惧怕与他对视。
“既然要通风报信,为何不亲自写密信送来?”萧歧质问她。
郁稚失笑,笑意凄凉,“因为我不会写字啊......你忘记了么?陛下,我不会写字啊......”
男人严肃地望着她,眼神凛冽,企图从她任何细微的神情里察觉一丝一毫破绽,可是没有,她那样坦然而无畏。
“你说的话,一字一句,朕回宫以后自然会亲自辨别真伪。”萧歧道,“哪怕是真的,你通风报信企图救朕,你也抵你上一世对朕犯下的罪孽,郁稚你犯下的罪罄竹难书!”
“我知道......”
皇帝认真道:“朕还有一事要问你,上一世你父兄把控朝政以后呢?发生了何事?”
郁稚:“皇族宗室自然反抗了,他们斗得你死我活,天下彻底乱了......”
“朕问的是你,你就一直被幽禁于未央宫?李檀说你杀了后宫所有妃嫔,到底是不是真的?!”
郁稚笑得凄凉,眼眸含泪,“我从不杀女子,后宫的妃嫔她们都很乖顺,我杀她们做什么。况且那时的我连自保都难,你死后没多久,未央宫失火,整座宫殿都被烧了个精光。”
皇帝i:“你呢?去何处了?”
郁稚:“臣妾说的是......未央宫烧了个精光,我被幽禁在宫殿里,陛下说我还能去何处?”
“你死了?!”萧歧显然不信。
“烈火灼烧,消失殆尽。”郁稚道,“比你在沙场万箭穿心,也好不了多少,陛下知道这件事,心中还意难平么?是不是很痛快?”
“胡说八道!”萧歧完全没有快意,有的只是愤怒,“你这妖后何等手段,会被人烧死在未央宫?郁稚,你说谎也要有点限度,况且未央宫有密道,你一直都是知道的!”
他手掌捏她纤柔的肩胛,生疼,“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对朕说实话!!”
“臣妾说的就是实话。”少女眸光脆弱,描绘着自己那样凄惨的结局,唇角确实含笑的,“陛下不信,臣妾也没有法子。”
“你满口谎言,以为说这些朕会同情你?!”萧歧愈加愤怒,“朕一个字都不信!你的父兄为何要幽禁你?又为何要焚火烧你,这于他们大不益!只有你活着才能为他们所用!朕死了,他们只需要随意挑一个年幼且听话的宗室子,过继给你,奉你为太后,他们就可以把持朝政,为所欲为!”
郁稚:“因为他们发现我向你通风报信,发现我已经偏向于你,若我活着对他们才是真正的威胁。”
“事情真相,朕回皇宫自会查清楚!”萧歧一字一句磨在齿间,“不过妖后就是妖后,三言两语就能扰人心神!像你这样卑劣的女子,朕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你欺骗!”
郁稚满不在乎,“我真希望自己没有前世记忆,稀里糊涂地任由你摆布也挺有意思,好过现在这般,对了,你让李御医给我吃的药还有么?回去之后继续给我吃如何?那药说是可以叫人心神恍惚,模糊记忆?”
“你休想逃避,你欠朕的一辈子还不清!回宫之后无论真相是什么,你一生都会被幽禁未央宫!还有一件事你也躲不掉,你必须为朕诞育子嗣,这都是你上一世欠朕的。”
“陛下究竟要子嗣,还是要将我幽禁未央宫?”
“这两者冲突么?”皇帝右臂受伤,左手去解她的衣带,“朕会亲自抚养他,他的脾性不会与你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有丝毫相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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