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是掌门的雷劫提前降临,惊扰了海底沉睡的蛟龙,此刻正在海底交战,有人说这雷电不是雷劫,而是蛟龙出世引发的异象。
蛟龙这种上古生物,千年难得一见,它们常年蛰伏在地域深处,见不得光的地方,但只要它们一出世,必将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哪怕是渡劫期的修士也难以与其抗衡。
谢无恙得知师父在海面之下应战蛟龙,想也未想便提着无为剑扎进了那旋涡之中。
漩涡卷出了海底的泥沙碎石,原本清澈的海水浑浊不堪,能见度极低,整个海底都仿佛被一层厚厚的迷雾所笼罩。他屏气逆着海流,一直往深处游,直到透过浑浊的海水,隐约看到了秦不眠的身影。
秦不眠一袭道服,在汹涌的海水中稳稳站立,手中长剑舞动,一道道剑气在水中化作银色的轨迹,朝他身后一道数十丈的巨大黑影袭去。
那黑影时隐时现,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威压,偶尔露出的鳞片闪烁着幽冷的寒光,一双赤红色的眼瞳如同深海里的烛灯,愤怒的龙吟之声令海底深处的沟壑都为之震荡,龙尾每一次拍打,都会带起一股强大的水流,形成了一道道漩涡,盘旋着升上海面。
年少的谢无恙见师父被困,急急朝那黑影游去,手中灵剑也随之悍然出手。然而不知是水流限制了剑的威力,还是他那时修为太浅,一向削铁如泥的无为剑划过那龙鳞时,连一道痕迹都未留下。
蛟龙本就是深海之兽,在海底如鱼得水,如同庞大的魅影般灵活地穿梭袭击,五只龙爪锋利无匹,仿佛要将海水撕裂,而他们在海水中处处受限,不仅视线被浑浊的海水遮挡受阻,挥剑时更有滞涩之感。
这条蛟龙连秦不眠都应对不暇,更不是那时候还尚在金丹期修为的谢无恙能够应付的。
龙尾在海底掀起风暴,带着强悍遒劲的力道甩击在少年身上,少年喷出几口血来。
秦不眠自知不是这蛟龙的对手,更不愿让年轻的弟子折在此处,又是一道凌厉的剑光出手,斩向蛟龙的头颅,将蛟龙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在了自己的身上,同时用一道灵气掀着海水,把少年直接推出百丈之远,脱离了蛟龙的攻击范围。
“无恙,这蛟龙不是你我能敌,快走!”秦不眠同他传音道。
少年从面前被血液晕染的海水中,还隐约看到秦不眠身后有一抹红色的身影。
他不肯丢下师父离去,紧紧握住无为剑,再度动身朝那蛟龙游去。
他尚未游近几步,只见秦不眠挥出的几剑,皆被蛟龙扭动身躯躲过,但同时,它似是被彻底激怒了,龙嘴里喷出一团团闪烁耀眼的雷球。
那雷球虽未正面击中秦不眠,但在他的附近炸开,细碎的雷电如同炸开的裂纹,瞬间在海中爆开蔓延。
秦不眠被那雷电之力麻痹,身形僵顿,一记龙爪随之朝他兜头抓下。
男修的发带散开,半张脸血肉模糊。
师父!
少年心神惧颤,未能喊出两个字,面前的海水随之剧烈翻涌起来。
这一击下去,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蛟龙似乎也受了伤,龙尾突然开始暴烈地搅动,一个个卷起的漩涡风暴将少年推得更远。漩涡中裹挟着肆虐的灵力和雷电,也让他尚未完全恢复的神识再次受击,失去了意识。
在他昏迷之前,他看见秦不眠的双手凝出白光,似是要元神自爆的前兆。
……
谢无恙把当时看到的情景,长话短说。
“等我醒过来时,风雨停歇,海底漩涡消失,海面恢复了平静。师兄告诉我,师父的命灯灭了……”
在隐剑宗的剑阁里,同样会留存掌门和长老们的神念制成命灯。
他们都不知那头蛟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是否当真是被秦不眠的雷劫引来。但渡劫期修士单枪匹马地对上,且能让它败退,大抵唯有元神自爆这一条路。
加上命灯湮灭,所有人都觉得秦不眠死了。
后来糜月和烬花宫的人来兴师问罪,谢无恙才得以确认那抹红衣身影是她的娘亲糜芷音。
渡劫期修士自爆的威力,足以将方圆十里夷为平地,更别提当时就在秦不眠身边的糜芷音。
后来,谢无恙也曾屡次下到海面,试图寻找他们的尸骨和遗物,但都一无所获,那头蛟龙也不知所踪,不知是被自爆炸成了碎块,还是负伤躲藏了起来。
……
第56章 狗剑修身材真好。
听完谢无恙的话,糜月眼底藏不住地震惊愕然。
原来,隐剑宗的海域之下,真的有蛟龙存在……
娘亲和秦不眠的意外,还都和那条蛟龙有关。
可她想不通的是,她娘亲怎么会出现在隐剑宗的海底。她记得娘亲是在那日深夜突然离宫的,没有告诉任何人行踪。
直到她的离魂灯熄灭,烬花宫方知她出了意外,全宗上下一片戚然。
难道是在秦不眠和那蛟龙酣战时,她娘亲想趁此偷袭秦不眠,结果被秦不眠以元神自爆,反杀?
不可能,她娘亲不是趁人之危之人……
还有那张挂在悬海阁阁楼中她娘亲的画像,以及无意中在谢无恙灵府记忆里,听到的秦不眠和她娘亲的谈话,秦不眠似乎与她娘亲相识已久……
糜月总觉得这其中有蹊跷之处。
她问谢无恙:“这么说来,那蛟龙是秦不眠元神自爆所杀,为何有隐剑宗的弟子传言说,当年是你斩杀了蛟龙?”
谢无恙闻言眼中闪过自嘲之色:“既是传言,能有几分真?”
自爆元神是修士最不体面的死法,几乎是尸骨无存。
自家掌门和蛟龙同归于尽的故事版本,听起来悲壮又带点屈辱,而他又是唯一见过那蛟龙又活下来的人,后来在长老们刻意隐瞒消息和引导下,那谣言传着传着就变成了是他斩杀了那条蛟龙,对外只称掌门因雷劫而神陨。
糜月想了想,这倒也是,修真界总是听风就是雨,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但从谢无恙口中得知,他当年也并亲眼见到秦不眠杀死她娘亲的场景,而且两人的尸身始终并未找到。
糜月不禁想,离魂灯的画面不会有错,所以当时秦不眠的确刺了她娘亲一剑,但是她娘亲命大,没有死?后来不知为何被困在了地宫里?
她此时心底火急火燎,恨不得此时长一对翅膀,飞到隐剑宗去。
可是再着急,从烬花宫驾驶灵舟到隐剑宗,也需要一天一夜的行程。
糜月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抬眸看了看面前的谢无恙,想到什么,低头打开储物袋,找到一只小玉瓶,伸手递给他。
“这治外伤的药,你拿去。”
他不远千里来此,原是要告诉她这条重要的消息,糜月想到她方才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他一掌,此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谢无恙看了看那药瓶,嗓音温沉:“……那伤无碍,不必用药。”
无碍,不必……
他怎么嘴里总是这些词?
“不要算了。”
糜月反手就要收回药瓶,面前的人身形一顿,迅速抬手从她手中拿过,果断道:“要。”
谢无恙握着玉瓶,略有些拘谨地望向她:“……我便在此处上药吗?”
“不然呢,”糜月双手环胸,轻扬眉梢,“我着急赶路,没时间停下再给你找个客栈休息上药,你就将就着吧。”
以前变幼崽的时候,她为了明哲保身,束手束脚,还有点怕谢无恙,既怕自己露馅,又怕他管着自己。
而如今,她恢复了原身,又变回了高高在上的烬花宫主,非但一点不再怕他,语气还颇有几分颐指气使。
“……”
谢无恙沉吟片刻,当着糜月的面,伸手至腰间捏住系带轻轻一扯,原本束得整齐的领口随之敞开,露出了冷白如玉的肌肤,在月夜之下泛着温润清冷的光泽,肌理线条分明,透着内敛的力量感。
在他右肩的肩头,一块深红的掌印赫然醒目,糜月的目光不由自主得被吸引过去。
她下手真的没什么轻重的……
在那掌印处停留片刻后,她视线不由得往下游移,落在那结实紧致的腹部。
不但没忍住瞟了好几眼,还在心里数了数。
一块,两块,三块……八块。
啧啧,这狗剑修身材倒是真好。
似是没有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谢无恙神色从容,手指轻轻蘸取了些药粉,涂抹在掌印处。直到慢吞吞地上完药,他才不紧不慢地将衣襟穿好,有条不紊地将扣子一颗颗系上,仿佛又恢复了往日清冷端直、不可侵犯的禁/欲系剑修的模样。
糜月大大方方地看完了他上药的全程,脸上没有一丝难为情的羞赧,直到对面的人抬眸,一瞬间四目相对,谢无恙的眼眸乌沉深邃,宛若幽潭,却又清棱透光,仿佛能直直看透人心。
她忽然有种小心思被抓到无所遁形的感觉,清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迅速瞥开视线,偏头望向灵舟远处的风景。
那情毒不是已经解了么,怎么还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她心下不解,干脆闭上眼睛,不再搭理对面的人,趁着灵舟还未到,见缝插针地修炼打坐。
一路上,二人相顾无言。
糜月沉浸在修炼之中,直到谢无恙将灵舟稳稳停好,叫了她一声。
她睁开眼,发现已经到了隐剑宗辖地附近的海域之上。
她明白谢无恙早早停下灵舟,改为御风行走,是想低调隐蔽行事,不想惊动隐剑宗的人。
可跟着他御风在海面上行了二里,糜月终是有些不耐烦起来:“你说的另一个入口,到底在何处?”
“差不多就是这里了。”谢无恙道。
糜月低头看着脚下还算平静的海面,有些惊讶:“在海里?”
谢无恙点头,率先纵身跃进海水之下,糜月见状也只好跟着他钻进海面。
好在今日天气不错,没有什么风浪,海水能见度很清晰,但东境已是寒冬时节,海水冷彻刺骨。
糜月向来是很怕冷的,但为了找寻娘亲的下落,一颗心焦灼得发烫,也感觉不到寒冷了。
她跟着谢无恙一直往海底深处游。
不知游了多久,光线越来越黑,时不时还有不长眼的小鱼撞在她身上。
糜月不禁传音问他:你说得那地方有多深?
谢无恙也不好估算距离,转过身,牵住了她的手腕,只道:跟我来。
有他在前面开路,糜月游起来也没那么费力,又游了大概一炷香,二人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山体的岩壁,似是小岛没入海下的礁石部分。
糜月环顾了这岩壁一圈,也没发现有疑似是洞口的地方。
她扭头去看谢无恙,只见他靠近岩壁,伸出手来左摸摸右摸摸,似是确定了位置,然后往后退了两步,随即召唤出神相,一条身形粗壮堪比幼年蛟龙的白蟒出现,瞬间朝着面前的岩壁直直轰撞了过去。
“轰”地一声闷响。
在岩壁被撞开的刹那,谢无恙拉着糜月,迅速地从那被轰开的石洞里钻了进去。
随着他们有了双脚着地的实质感,身后那个被撞开的大洞竟然奇迹般地自己复原了,将涌进来的海水隔绝在了外面。
糜月环顾四周,发现身处在一处石砖筑成的通道内。这里石砖的表面和顶部镶嵌的夜明珠,和地宫的风格一模一样,俨然此处就是在地下秘宫的某处。
墙壁的每一块石砖上都刻着修复阵法,仿佛是老祖们在建造地宫时,担心建造在海底的部分,会受到大型生物的攻击,特意在每块石砖上都加固了修复阵法。
“谢无恙,敢情你说得另一个入口,就是硬生生把我宗的秘宫轰一个洞出来?”糜月挑眉看向带路的某人,“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
“……”
“运气好,试出来的。”
谢无恙如实道。
在一丈仙带回消息后,他想要验证消息是否准确,但不知进入秘宫的口诀,且秘宫大门只能在满月之夜开启。于是便想着另辟蹊径,既然是地下秘宫,那一定就在玉京山底,而玉京山有一半都没入了海水之下。
谢无恙回忆起,秦不眠曾经和那蛟龙打斗的方位,十分靠近玉京山在海水下的山体。于是他花费了整整三日,一直绕着海底山体寻找。
起初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没想到真的被他用神相轰开了一道隐秘的地宫墙体。
糜月环顾四周,这地宫的墙体从外面看已经和山体岩壁融为一体了,难以分辨,能找到这里,也算他厉害。
白蟒在撞开岩壁的瞬间,也跟着扎进了地宫里。它没想到主人把它从灵府里拽出来的第一个指令就是让它撞山,撞得它脑壳生疼。
白蟒甩了甩发懵的脑袋,一抬头发现了主人身边站着的糜月,竖瞳一亮。
这不是它被抢走的大宝贝么!
白蟒激动地吐着鲜红的蛇信,蛇身兴奋地一扭,便要往她身边凑。
结果被谢无恙眼疾手快地揪住蛇尾,在蛇脑袋还没拱到糜月身前,收其回灵府,偌大的身形顿时化作雾气消散。
糜月还记着上次入他灵府被这白蟒占了便宜的仇,若非谢无恙收得快,她还得给它赏两个耳光。
她眉梢轻挑,啧了一声:“你这只神相性子倒是和你截然不同。”
谢无恙不置可否。
糜月想他这人看起来清冷淡薄,无欲无求,可是他的神相白蟒全然与他相反,嗜杀狡狯、欲壑难填,仿佛集合了他所有的负面性情,就像是他潜藏在深处,不为人知的另一种人格。
自从见到他的神相白蟒,糜月有些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这世上哪里真得存在不食人间烟火的仙者,真的无欲之人是走不上修炼这条路的,无非是在压抑着罢了。
二人没有耽搁时间,沿着通道,继续往深处走。
撞开洞口时带进来的海水,堪堪淹没过他们的脚踝处,走了十余步,面前出现了一层向上的阶梯,还有继续往下的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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