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高兴处,崔莹拉连淮道:“你呢,你也讲讲你画的星辰有什么故事没有?”
连淮哪里会编故事,但她这样期待地黏他,他根本不忍拒绝,于是就磕磕绊绊地编起来,越讲脸越红。
可无论他讲的多么差劲无趣,几乎编不下去,崔莹都安静耐心地听着,时不时追问两句,沉浸其中,仿佛很喜欢。
有她这样不辨好坏地捧场,连淮竟越说越顺了。
“那星上的热度很高,因此表面常年有火焰……”
崔莹的兴致越来越高,指尖重火点在那白星上,顿时燃起一片绚丽明媚的光彩。
火星夹杂于白波之中,使半球的绒布夜空亮起了变幻莫测的红芒,仿佛来自远方的神秘画卷,更显得瑰丽而魅力动人。
“这样是不是更符合你描述的?”崔莹的眸光亮晶晶的。
重火一旦与布接触就往四面八方烧起来,转瞬间,绒布上就起了星星点点的火苗,宛如流星拖尾,然后越烧越旺,绒布在高温中变得软绵,迭起重重浪漫而神秘的褶皱。
崔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那一切,焰光四射,烈烈燃烧,美不胜收。
在妖娆曼妙的火海之中,绒布渐渐被烧化,露出原本深蓝的天空。皎洁的月光照入,和灵力、火焰一起交相辉映,生出丰富多变而峰峦迭起的美丽。
真好看啊。崔莹不自觉的感叹道,这样美丽的奇景,她大约睡梦里也不会忘记了。
就在此时,她忽然间一惊。
糟了,重火好像失控了,她把连淮的遮光帘全都烧毁了!
她这时才意识到这件事情,但那因为醉酒而迷离荡漾的神智已然不足以支撑她处理此事。
“淮哥哥,我困了,这是在做梦吧。”
情急之下,她将双眼一闭,假装什么都没意识到,而自己则已一秒之间睡着。
连淮将这一幕完整看在眼里,不自觉地想笑。
他正要说什么,低头去看时,却见她秀眉渐舒,呼吸均匀,竟真的睡着了。
没想到装睡的人装到最后竟把她自己也骗过去了,于是装睡就成了真睡。
连淮心中软了一片,将她伸出来的手放进被子里,身上的毯子盖好。
淡淡的月光落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颊更加朦胧娇美,不可方物。
连淮这时忽然想到:她不是说因为月光太亮睡不着吗?怎么这会儿又睡着了?
又想到:她刚才叫他时说的是他的名字,不是云少川。
他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然后俯身将她抱在怀里,将她送回房去了。
次日清晨。
崔莹在床上醒来的时候觉得有些头疼。
她仔细回想,刹那间竟没想起来什么,只等片刻之后,才逐渐将一切都记起。
她昨晚喝醉了。
她之前从未饮过酒,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有这么浅。
等想起她酒后玩得开心,在连淮面前如同小孩子般用灵力乱涂乱画,讲故事,甚至还燃起重火将布全都烧毁了,简直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再不出来。
她下意识地将被子往上一拉,蒙住了头,却在此时,听到有人在敲她的窗户。
谁大清早的来找她,而且还不敲门,敲窗户做什么?
第57章
崔莹懒懒地披好外衣,将面纱拢起,也不带什么正经的手饰头饰,就这么走出门外去看。
换作从前,她绝不会如此,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在连府中被千娇百宠地照顾着,也就慢慢放松了警惕,竟可以这般心态放松地随意出门走动了。
崔莹沿着长廊往后,走到她窗前所对的地方,却不见有人。
她正待往别处寻找,刚转过身,却看见不远处一丛开得正好的杜鹃花前站着一人,白衣蹁跹。
原来是连淮。
她一见他,就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脸上微微有些红,止住脚步,竟不敢过去。
连淮却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莹莹昨晚休息得可好?”
听了这话,崔莹装作醉后失忆,若无其事地道:“挺好的,就是有些昏沉,记不起事了。”
连淮笑而不语。
崔莹觉得自己仿佛被这一双清透的眼睛看穿了,有些羞恼,红着脸道:“大清早的,你来做什么?”
而且还不敲门,只敲窗户。他莫不是昨天见她调皮得太过,今早也学她调皮起来了?
连淮笑着,从袖中取出薄薄的绢布递予她:“我既答应了要演夫君,自当尽责,正好把这个送来给莹莹过目。”
崔莹却道:“要做我理想的夫君,头一件事就是不准笑。”
连淮闻言,又见她如此可爱的神情,忍不住笑得更灿烂了几分,想起她脸皮薄,又立刻收住了。
崔莹看着,脸上越发烫了,赌气伸手去掐他的脸,仿佛要在他的唇旁掐出个浅浅的酒窝来。
“这会儿笑不出来了吧。”
两人正闹着,崔莹突然感到有道目光带着较为强烈的情绪,在空气中一闪即逝。
她怔了一怔。
连淮却神色自若,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异状,伸手去捉她的手腕。“我现在可没笑了,莹莹饶了我吧。”
崔莹于是想到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否则以他的修为都没有察觉的事,自己又如何能察觉呢?
“瞧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她忍不住笑道,松开了连淮。在她瞧不见的地方,却有一道灵力自连淮手中流出,饶过这花丛,往树后去了。
崔莹这才伸手接过他另一手中拿着的绢布,低头细看见上面写着各类地方名胜,吃食玩意,列举了新婚夫妇最有意做的事,还规划了日子。
“这些是你什么时候写的?”她看着这详实的规划表,可上面种种清晰而完整的信息,心中不由得震动。
“今日早晨。”连淮这话听上去倒是云淡风轻。
这么一份耗费心血的东西,得起得多早,才能在早晨就做出来。崔莹不由得更加诧异。
事实上,连淮昨夜压根就没有睡。
他将崔莹送回房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闭上眼睛就是崔莹的一颦一笑,和这假扮恋人一事,根本毫无睡意,于是索性就起床点上烛灯,开始写规划了。
崔莹却哪里想得到这个过程,只觉得他比神仙还厉害些。
“我写的这些只是参考,具体做些什么,莹莹尽可以说了算的。”
崔莹仔仔细细将那绸缎上的字样都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喜欢,竟然纠结起来,过了片刻,将绢帕重新塞回连淮怀里。
“要我挑可就没意思了,依淮哥哥安排吧,我不自己决定,反而觉得新鲜。”
连淮将绢布收回,一笑道:“早知你要新鲜,就连上面的日子也不让你瞧见了,这样什么都猜不着。”
“可惜了,我记性好的很。”崔莹语带几分娇俏,笑道,“只瞧一眼就记住了。”
“是吗?”连淮眸中微微含笑,轻轻挥手,白色的灵力顺势而下,卷上的日子被逐一抹去了,在同样的方位又显现了新的日子,随即被他收了起来。
崔莹顿时睁大眼睛谴责地瞪了他一眼,牵他的袖子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这下她可是彻底记不住了。虽说她心中实则是更喜欢这样的。
“莹莹到我屋中用早膳吧,然后我们今日出府去。”
连淮饶过她那只对他的袖子强取豪夺的手,反手牵住了,温柔道。
崔莹的手不自觉地穿进他的指尖,与他十指相扣,心中没由来的感到了踏实温暖,由他牵着走。
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出了这片院落。
院中的角落,躲在树后的虚影慢慢现出轮廓。他凝视着他们背影消失的方向,眼尾泛红,双拳握紧,几乎不堪其辱。
想起刚才崔莹在连淮面前表现的如此亲昵,甚至是他都没有过的待遇,他就觉得心口一阵阵刺痛,愤恨的几乎喘不上气来。
此人正是云少川。
他此刻本应该被关在连家某处偏僻的院落里,却在里面有了一段奇遇,得了机缘让他能偷偷逃出来。
自从几月之前从青云剑密室中出来之后,他的生活可谓是跌宕起伏,百转千回。
他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种青云剑本该归属于他的感觉,最终却被连淮得了,本就如鲠在喉,难以接受。而他与连芊芊分手,又没能成功挽回崔莹,可谓是事业爱情两失意,竹篮打水一场空,回去之后整个人一蹶不振,成天闷在寝室里不出,越发感到自己气运衰败。
却在那时,他迎来了第一个转机。某日晚上,他见到青云剑剑灵入梦,醒来时发现自己戴在脖前的小金球,又恢复成了原来锁片的形状,上面依旧刻着他的生辰八字。
这是从小陪他一起长大的锁片,他当年从紫金阁逃出来之前将它留给崔莹作信物。后来,它随着崔莹一起被抛掷到火炉里,被重火烧化,融成了球状,然后又在他婚礼前被崔莹送了回来,成了他对崔莹念想的唯一载物。
也在那一夜后,这锁片仿佛忽然有灵,只要云少川伸手握住或在心中默念,剑灵就能通过金锁片出现在他的神识里。
剑灵交给了他剑法传承,又提点他在各处搜寻宝物,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便将他从刚踏入练气期培养成了半步筑基的修士。
他自觉今非昔比,又听说了连淮与崔莹的事,立刻前来拯救她。
以他的实力,又有连芊芊的密道和剑灵的帮助,实则不屑于和阮玉阙同流合污。只可惜,他心中有些贪了,非但想救出崔莹,还希望连淮从此消失在世界上,最后弄巧成拙。
而阮玉阙那帮人和他不同,对那条地下秘道没有什么感情,走过时不经意间弄乱了密道中温馨的布置,这才被连芊芊夜晚出来睹物思人的时候发现端倪,一路找到战场中央,气的要和他恩断义绝。那天晚上的慌乱喧闹,让他肝胆俱碎,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心疼。
云少川本以为得到了传承就能开启新的篇章,哪想依旧诸事不顺,赔了夫人又折兵。他被关押在连家不过几日,却像过了千秋万载一样难熬,心里的仇恨越积越多。
却在某日晚间,他在睡梦里忽然惊醒,感到时空仿佛静止了一瞬。
虽说这听上去很荒谬,但他着实听到外面的守门人不发出粗重的呼吸声了,看见原本被风吹动的竹叶停止了摇晃,叶子斜斜地定在那里,形成一种正常情况下绝看不到的诡异姿态。
正在他惊愕之间,在这暂停的时空里却有一人走了进来。
“找到你了。”她笑道,虽然云少川确认自己此前绝没见过她。
云少川在脑海中转过千万个念头,本能的危机感让他定在原地,装作自己也被暂停住了,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她又说:“别装了,我刚刚看到了你能动作。在这静止时空中能活动的人,都不是九州之魂。”
云少川只当这人是疯癫。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不是九州中人,又能是什么人呢?
但听到这里,他却忽然间想起来这个声音他曾听见过!那晚跟着阮玉阙闯入连家的黑衣人中,有一个就是她。
她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既然如此,当时她为什么不使用出来?
“我暂停不了太久,不过我趁着暂停时已经把门外的那些人打晕了,所以争取到了一点说话的时间。”她然后介绍道,“我这具身体是阮玉阙身边的侍女,阿苑。”
她一步步走近道:“我想和你谈个交易,阮玉阙的魂魄如今在紫金阁天女手中,而她又在麒麟神君的掌控下。我放心不下他。”
“我希望能和你携手闯破紫金阁天女院中的禁制,那时我带走阮玉阙的魂魄,你也可以带着天女远走高飞了。”
云少川听了,却是冷笑。
“你这漏洞百出的话未免好笑,你有让时间静止这样大的本事,为何不能自己暂停时间,闯进去拿走魂魄呢?你如果真的在意阮玉阙,当时用出这样的本事来,也不至于叫他被人抽走魂魄。现在又来假惺惺的做什么?”云少川说着话心中想起崔莹,越发没忍住脾气。
假如崔莹心中真的有他,当时为什么会在被连淮传送走的时候,半点也不反抗呢?虽然她说她爱自己,想和自己走,可是……他越想越觉得心酸。
“在意阮玉阙的是阿苑,不是我。”那女子娇声笑道,“我可不是那样为情所困的蠢货。至于当时为何不动作,像我这样寄托在别人身上的孤魂,也不是想出来就能出来的,需得这具身体的主人同意方可。”
“阿苑从前害怕我,千方百计不让我出来,危机关头想让我出来也来不及了。”
“你既然不是阿苑,又为什么要做这桩交易?”那一晚的所见所闻令云少川太过震撼,隐约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场阴谋的漩涡里,因此警惕心也从前更高了。
“阿苑答应过我,如果拿到阮玉阙的魂魄,她就会让我削弱她的神识,掌握这具身体的主动权。至于我嘛,拿到身体后,自然是有别的打算。“她笑得妩媚而骄俏,这笑容落在人眼里,竟让人心生不轨之念。
云少川不自觉地有些痴了,竟觉得身上发烫,恍然回过神后,吓得心中发寒。
54/84 首页 上一页 52 53 54 55 56 5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