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杳杳自知江蔓为她操了不少心，无话可说了。
文霁青就轻笑了声：“我会尽力的，尽量让她以后少喝点。”
林杳杳闷声：“你们够啦，我又不是不听管教的小孩，我还一个人在上海上了四年学，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一年多呢，至于这样吗？”
“习惯了吧。”
江蔓把酒喝完了。
友情到了一定阶段，好像就是会无意识地变成两种形态，要么是事事都想为对方操心，把对方的是当作自己的事。要么是放心躺平，把所有的事都安心交给对方来处理，没有任何顾忌，以完全真实的模样出现在对方面前。
不见面的时候还好，江蔓会默认林杳杳独立自主，具有处理一切的能力。
只要见了面，林杳杳在她心里就成了生活上的低能儿。
她和程杨帆喝酒都跟喝饮料差不多，在她之后，程杨帆也很快就喝完了，全程都很少说话，偶尔和文霁青对视过几眼，一切就都心知肚明了。
他们是从司门口那边走到江边的，现在都快走到湖锦酒楼了，穿过去就能直接到积玉桥坐地铁。他不想做电灯泡，跟江蔓眼神示意了下，回头说：“差不多了吧，还要继续吗？要不我和江蔓先回去？”
林杳杳正舒服着呢，平时空调吹多了，难得来江边呼吸新鲜空气，她不想现在就回家。
“这么快啊？”
“这都走了半个多小时了，都十点半了诶。”
江蔓也没有做电灯泡的癖好，接收到程杨帆眼神示意的时候就确定要走了，现在就不可能有半分动摇，“刚好快到积玉桥了，我和程杨帆在这方便坐地铁。文老板，你把林杳杳送回家行吗？”
文霁青正要点头，林杳杳先否决：“我还不想回家。”
“那我陪你再走会儿？”
“你想走就和文老板再走会儿呗，反正我们俩先走了。”
因为有文霁青在，他们两个今天话都不多，停不下嘴的一直都是林杳杳。现在少了他们俩，不停说话的还是林杳杳，没有任何变化。
不过想到文霁青是开车来的，如果往前走太远了，到时候还得掉头回来找车，未免也太麻烦了，他们就掉头往回走了。路过往下走的台阶，林杳杳拉着他顺着往下走了点，走到还剩三级台阶就能一脚踩进长江的地方坐了下来。
她把凉鞋脱掉，光着脚往前伸了点，江水就能直接打到她的脚面，冰冰凉凉的。
很久没感受过长江的温度了，但脚踩在江里的感觉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小时候每年夏天，晚上吃了饭，我爸妈就会带我来江边散步。那时候江边的小孩特别多，全都到处跑。我记得前面有个位置安装了好几个秋千，我小时候特爱荡秋千，但是我每次都去晚了，抢不到秋千我就发脾气，然后我妈就哄我，我爸帮我排队，等别的小朋友走了，再赶紧把我抱过去。”
听着她的描述，文霁青能联想到画面，想象到扎着小辫子的小女孩叉腰发脾气的模样。
他不禁笑道：“你这脾气是天生的？”
林杳杳噘嘴：“可能吧，反正记事起就这样，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了我。”
时间太久了，过了十几二十年了，她都记不清那时候到底多大，可能三四岁，也可能五六岁，七八岁，但可能小时候无忧无虑的，过得实在太开心了，这些事件在她的脑海里特别清晰。
“那时候江边都是平房，说起来你可能都不信，以前的户部巷没有现在那么多连锁店和千篇一律的小吃，其实还挺好吃的，价格也不怎么贵。我爸妈带我逛完江滩，有时候会从司门口那边绕到户部巷吃点夜宵。还有路边吃龙虾的大排档也特多，个头大还便宜，我和我爸妈一起能吃四五斤。”
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想念那时候大龙虾的味道。
林杳杳禁不住吞了下口水，克制着自己不再回忆那些好吃的了，手往旁边一身，文霁青就心领神会给她递来了一瓶哇哈哈，还是插好吸管的。
极速分泌的唾液得到了抑制，她继续说：“后来武汉发展好快，特别是我在上海那几年，每次回来都感觉武汉变得不一样了，突然一下江边的高楼就起来了，昙华林完全变了个样，绿地606变成了平头哥，徐家棚地铁站多了个国际空间站，地铁五号线也通了……”
这些年武汉的变化太多了，说都说不完。
但她说的都是武昌区，武昌区的这些变化在文霁青的记忆里几乎是不存在的，从十年前他坐着大巴车来到武汉后，他几乎就没有离开过洪山和光谷。
他的生活被太多东西占满了，偶尔几次走出来也没关注过这些。
以至于在这个话题上，他给不了林杳杳太多回应，直到她问：“你家是什么样的？”
这要怎么说呢？
文霁青想了很久，摇了摇头，“就是个普通的小县城，周围都是山，很穷，房子都很老旧，基础设施都是这几年才慢慢完善起来的，没什么特别的。”
那只是湖北省里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个小县城，能说的都乏善可陈。
而显然这不是符合林杳杳期待的回答，于是她又问：“那你小时侯是什么样的？”
“也没什么，就是上学，刷题，干活。”
从小到大，他的生活一直就是这么单调无趣的，他甚至没有像小时候的同学们那样，放了学在空旷的土地上撒野奔跑，没有和同学一起偷偷爬过流传着恐怖传闻的后山，没有在金秋时分躺在田垅上无聊发呆过。
只要三个简单的动宾短语，就足以概括他的童年了。
他说完也觉得自己实在无趣地过头了，笑了声：“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很没意思？”
“不会啊，每个人性格都不一样，又不是所有人都要每天嘻嘻哈哈，活泼开朗才行。相反像你这样，从小就能做个乖孩子，管理好自己，这才了不起吧？能坚持做到你这样肯定很累的，你妈妈肯定特别为你骄傲。”
林杳杳敏锐地记得从未听他，听卫晨明和吴优说起过他的爸爸，便只提了他妈妈。
文霁青也注意到了这点。
“谢谢你。”
“我确实就是这么想的呀，而且这有什么好谢的？”
她在江水中伸展双腿，冰凉的波浪亲吻着她的脚心。她突发奇想打开音乐平台，把音量调到适中，播放崔开潮的《这很平常》。
“回忆中武昌吹过的风
吹得那么舒服
我想告诉你说这很平常
不能算痛苦”
在娓娓道来的歌声中，文霁青忽然想起来，小时候放学回家时，吹的风也很舒服。
第42章 害，男人就是爱装
“都要十二点了, 我和你爸爸都买菜回来了，还睡莫斯啊？”
昨晚不小心熬得有点晚，林杳杳还在睡梦中, 冷不丁就被潘玉枝的声音惊醒，人还没清醒过来，又被敬爱的老母亲掀了被子，整个人都还是懵的，就收获到一阵数落。
“你这些时不会天天睡到这时候吧？就说人不能不上班撒, 天天这样搞，作息都一塌糊涂的，身体都搞差了的。”
实话说, 对于现在林杳杳来说, 潘玉枝的声音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反应了很久, 她才想起来又是星期六了，是潘玉枝和林斌回武昌的日子, 这意味着今天的饭菜肯定比平时丰盛了。
这下她精神了, 马上爬起来奔去客厅, 看奶奶已经在烧牛肉了，餐桌上还摆了盘兔腿。
“不喜欢这个, 武汉的兔子一点都不好吃。”
“给你买都不错了，你还挑啊？”
林斌一般买了菜回来就什么都不干了，就坐在客厅里刷短视频，时不时和爷爷探讨几句, 外放的声音放得很大, 林杳杳总感觉隔壁都能听到他又在关心时政了。
她对这些毫无兴趣, 去卫生间洗脸了，“就是不好吃啊, 我大二去成都旅游的时候给你们带了四川的兔子回来的，那才叫好吃。”
“那莫办嘞？武汉又买不到。”
“不买呗，之前买卤鹌鹑莫斯的不是蛮好吃。”
“那下回早点起来，你点菜不就行了。”
“不行，起不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是吧？”
他们父女俩两眼一睁就是拌嘴，奶奶听得头疼，在中间调停，“行辽行辽啊，不就是要吃鹌鹑吗？明天我克买不就行了，这都要吵。你们真是，一回来这屋里就格外的热闹啊。我说句公道话，林杳杳这些时冒天天睡到十二点啊，周一到周五还天天克光谷搞工作，莫一回来就说她。”
“就是就是，你们一回来就说我，烦死人辽。”
只要有人撑腰，林杳杳的腰杆就直了，“我天天努力得狠好吧，忙的时候连周末都冒得。你们在江夏住又看不到，莫天天冤枉我，我最近就只睡了今天一天懒觉。”
“是撒，她动不动晚上还克健身。”
“莫斯啊？你还会健身？”
很多事奶奶也不清楚，只管把林杳杳往天花乱坠了夸，再一看潘玉枝惊讶的眼神，林杳杳尴尬得脚趾都抠地了，不好说无论是健身还是去光谷，很大程度都是为了谈恋爱，只敢挑挑拣拣地说：“健身卡是江蔓办的，她不用也浪费，我就借来用了。”
潘玉枝还是不太相信，“你一天天懒得抽筋，江蔓办的卡她不用，你还主动帮她用？”
“你不信也得信啊，要不然你来捏下我胳膊看看？”
林杳杳的锻炼稍微有点成效，潘玉枝捏了一把就能感受到肌肉的存在，虽然对她的动机仍然存疑，但对这个结果是相当认可的。
“还阔以，多锻炼是好事，莫搞得瘦的像个撇撇，不晓得还以为我们不给你饭吃。”
这一关就算是过去了，林杳杳松了口气。
然而潘玉枝接着就又来了句，“要是工作能稳定点就更好了，人还是得老老实实上班，这样钱来得稳定点。你要是喜欢自己接项目，你就两手抓撒，到时候拿两份工资，多攒点钱，以后就算又辞职了也不慌，反正手里有钱。你说是不是？”
这么说是没问题，林杳杳也认可，但她就是不想上班。
为了这种事争来争去也没意思，她就随便应了下，“你放心啦，我有自己的规划。”
而事实上是，她毫无规划。
她只想走一步看一步，能不去上班就尽量不去。硬要说规划的话，她觉得还不如考虑一下文霁青之前和她提过的自己拍短片，说不定久而久之，她还能拥有一个像柳听泉那样的，以她为主导的团队。
不过这不像江蔓卖手串，前期投入绝对比江蔓更多，她不可能脑袋一热就行动。
她就当成一个玩笑话，和文霁青提了一嘴，文霁青就一点也没有犹豫，【如果你想做，你就放手去做，我来给你投资。】
不是直接承担，也不是借钱，而是投资。
林杳杳觉得这个说法很不错，但不会因此真的行动起来，还是当个玩笑继续和他聊，【文老板这么大方噢？不怕我把你的钱都败光了？】
文霁青：【不怕，任何投资都有风险。】
文霁青：【而且我觉得你可以做到。】
林杳杳：【你也别太对我寄予厚望了，虽然我确实很优秀嘿嘿～】
林杳杳：【还是算了吧。】
林杳杳：【我就是随便想想而已。】
这个周末过完，新管理就叫林杳杳去堪景了。
美妆品宣的脚本已经过了，演员选好了，拍摄日期差不多也定下了，就是拍摄地点还没定好，只确定了肯定是要外景拍摄的。
现在团队里的人都已经招满了，去堪景的人也多了，大家一起走了几个提前选好地点，一边走一边集思广益，很快就确定下来要怎么执行了，地点也很快就选好了。
就在东湖万国公园。
这在东湖已经算是很冷门的景点了，要不是在各大平台上搜了好久突然搜到了，林杳杳都不知道东湖还有这么一个不起眼，不要门票，看起来有点破烂，但又特别出片的地方。
不过这里的缺点也很明显，东湖绿道不通车，一大早就要过去属实不方便。
要保证上午八点能开机的话，那就得早上六点在基地集合，租辆车把全组人一起带过去，再用露营推车步行把设备拉过去，这样在现场做好一切前期准备，勉勉强强能保证准时开机。
太早了，林杳杳住徐家棚赶不过去，就把主意打到了文霁青身上。
“给客户订酒店就够了，给我再订一间就太浪费钱了。你不是说你家就在基地附近吗？大不了我就去你家住两晚，这比睡酒店还安全一点。”
林杳杳又窝在文霁青办公室的沙发上，原先借她的那条毛毯，现在已经变成她的专用毛毯了，办公室的门也关得很严。
以免有人路过时，可能会看到林杳杳在沙发上葛优躺的尴尬画面。
其实她今天来公司也没什么特别的事，也没图别的，就是单纯想和文霁青待在一个空间里，一般都抱着电脑在忙自己的，不怎么会打扰文霁青，也不想要文霁青打扰她。
要不是刚收到了吴优发来的通告单，她更愿意先睡一觉，醒了再给手头的事收个尾。
文霁青本来在回别人的信息，听到她这段话顿了下，还是先把信息回了过去，然后才问：“你确定去我家住更安全？”
“确定，毕竟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对你有非分之想呢？”
说起这种事，林杳杳稍稍有点脸红，不过她看文霁青的耳朵好像更红，也就有恃无恐了，“我都不怕你在紧张什么？放心啦，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主线任务是拍摄，这充其量算个支线任务，放在后面完成就好。”
说得文霁青连着脖子都红了一片，“你别这样。”
声线偏低，口吻中隐隐有些无措的感觉，好像被调戏的良家妇男。
林杳杳看爽了，见好就收，“好啦好啦，我说正经的。酒店一天要两百多呢，两天拍摄完都快五百了，我这是替你省钱好不好？有我这样为你着想的女朋友，你就偷着乐吧。”
文霁青现在乐不起来，怎么看都觉得她在憋着坏，干咳了声，没正面回答：“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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