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言情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email protected]举报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5

修罗劫——叶沧浪【完结】

时间:2025-01-21 17:16:15  作者:叶沧浪【完结】
  洗茶、烫杯等一系列复杂的工序后,静慈方丈亲手把一杯香茗捧到了客人面前,客人连忙双手接过。碧汤晶莹,雀舌状的叶芽根根亭亭玉立,一股淡雅的清香随着淡淡雾气萦萦绕绕,来客眼望着薄胎花瓷的杯盏默默无语,面目在雾气中浮动,越发显得不可捉磨,良久,他忽的一抬头,沉声道:“来了。”
  这一抬头,露出了斗笠下的坚毅脸孔。静慈方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息道:“万物皆有其循环天理,何苦强出这个头?”
  男子眼里有丝淡淡的倦意,道:“我也是没办法。奸臣当道,苍生饱受荼毒,这浩浩天下总得有个强出头的,别人不肯出这个头,只好我们来出。”
  静慈方丈叹道:“只怕是飞蛾扑火。”
  浓眉一挑,男子忽然微笑起来,眼底却只有苍凉与狠厉,瞧着推开院门一路走来的青年男子,一字字道:“今日这大葱山上,谁是飞蛾,谁是火,可不一定了。”他声音突然一沉,“只可惜要连累大师。”
  “只当为这天下尽一份绵薄之力吧。”静慈方丈知道话已说尽,合掌一礼出了方丈室,向来人道:“上官先生已等候多时,沈公子请进室内叙谈。”
  走进方丈室,和上官澜对视了一眼,沈逸坐到刚才静慈方丈坐过的地方。几上有杯香茗,显然是为他准备的。沈逸端起来,咂了一口,赞道:“好茶。”沉默了片刻,上官澜淡淡道:“我昨儿个见了三娘。”沈逸微一怔,低下头去,默默喝手里的茶,良久没有言语。
  上官澜道:“她对你……”
  “大哥,”沈逸倏地抬头,看着上官澜的眼睛道,“我知道三姐对我好,从你把我带回来的那天,三姐抱着我灌姜汤喝,我就想这一辈子要好好报答你们,只要你们一句话,我的命都是你们的。三姐疼爱我,我是知道的,有时候我也替三姐不平,有句话我一直想说。”
  “小沈……”上官澜皱眉。
  “大哥,你听我把话说完。”沈逸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千竿翠竹,“咱们过的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人,咱们这样的人,当真是没资格去承担什么人的。可是,大哥,你当真就不肯替自己,替三姐退一步吗?若依我说,做下这一笔生意,大家就散了吧,刀口舔血这么多年,也该为自己求点东西。”
  上官澜眼底波涛翻涌,良久缓缓道:“国将不国,何以家为?”
  沈逸淡淡一笑,“大哥,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今这世道,也不是杀一个严嵩就能作罢的。大哥一手经营成立了这‘暗流’,这些年来折在咱们手底的贪官污吏可有多少,但那又如何,死了那么多兄弟,活生生的人哪,一个个从咱们眼前消失了,可那又怎样呢!天下间冤假错狱、强抢劫掠哪一天少过,天下的百姓还不是在水深火热里苦挣?”
  “你说的不错,这天下,的确不是杀一两个贪官污吏就能翻整清平的,我们的力量也的确是微乎其微。”抬头向沈逸脸上看了半晌,上官澜叹息一声,低下头喝了口茶,淡淡道,“但我已尽力了。”
  沈逸心头微微一震――“我已尽力了”,就是这句话哪!即使是螳臂当车,该挡时仍要去挡!只论该与不该,不问得失!
  “这些年的确是死了很多人,死的都是我的好兄弟哪!”上官澜继续道,“失去什么,得到什么,究竟有没有后悔,此时你若问我,我当真不知。可有一点,要我眼睁睁看着天下这般腐朽下去,我做不到,飞蛾投火也罢,螳臂挡车也罢,我上官澜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他突然微微一笑,抬头盯住沈逸,“小沈,其实你也做不到,你若做得到,此刻就不会在这儿了。”
  这一番话他说的平淡,听在沈逸耳中却字字惊心,只觉一股激昂勇烈之气在胸中翻涌,竟是久久不能平息。
  “大哥,我不如你。你是不世出的英雄,而我,只是一个……”隔了良久,沈逸轻轻吐出这样一句话,却只有前半截没有后半截。
  上官澜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底下的话,他抬起眼睛,注视着沈逸,默默地想沈逸没有吐出口的后半句话。他知道沈逸这个人,这个常常微笑着的年轻人其实是不喜欢杀人的,而且一点都不喜欢。可早在十六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酷寒清晨,他把少年的沈逸拾回时,沈逸的命运就已注定。这一生,他只能为杀人而活。他不但是暗流的杀手,还是暗流“修罗堂”培养出的死士杀手!沈逸的这一生,说穿了就是杀人和等着被杀,换一种说法,沈逸的这一生,其实是毁在了他上官澜的手里。
  想到这些,上官澜不能不觉得愧疚,可他没有别的选择。为了天下,为了救更多的人,牺牲一些人总是不能回避的事。然而对于被选中的人,这又是多么地不公平!凭什么为了别人能更好地活,他们就应该死呢!他们是这样地年轻,这样地想要像普通人一样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哪!
  风敲竹叶,呜咽声细。不知过了多久,沈逸回过头来,看着上官澜静静地微笑,“为了天下百姓,也为了大哥的宏志高愿……再拼这一回吧!”
  沉默了片刻,上官澜将一个小小的卷轴交给沈逸,“川西四煞、东条六狼这些人不用提,姓严的身边儿,顶棘手的有四个人,一个是多年来纵横塞北的‘漠上飞鹰’关东来,一个是名动天南的‘凤眼’凤真郎,另外两个人估计江湖上没几个知道的,却是一对比关东来和凤七郎还要棘手的鸳鸯。”
  “莫非是崔沅、张秀儿这一对儿?”沈逸一面细看上官澜交过来的地形详图,一面问。
  “就是他们。”上官澜皱了皱眉,似乎颇感为难,“这四个人虽然棘手,却不可怕,最可怕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谁?”
  “那个人的可怕之处在于,我们的线人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却根本没有人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说到这儿,上官澜不禁微微苦笑,“姓严的机警多疑,身边安了好几个替身还不安心,防御十分严密,我们的线人只能在外围打转,根本钉不进核心儿去。若不是赵姑娘,这次我们只怕仍找不到严贼的真身。”
  虽然早知道赵南若极不简单,忽然听到这番话,沈逸还是忍不住微微一惊,“情报是她给的?”
  “这些年她苦心经营,总算是没有白费力气。”赵南若的那些事情上官澜不想多说,话题一转,道,“京城的‘那些事儿’已传到严嵩耳中,这老狐狸倒也沉得住气,命替身先一日秘密上京,自己却扮作富商来这里品茶,再绕道西面进京。”
  沈逸刚要说什么,突然和上官澜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退到东窗后,东厢房有一条秘室,一旦有异动立刻便可从那里离去。院门打开一条缝,闪进了一条瘦削的身影,沈逸松了口气儿,道:“是韩六儿。”
  韩六儿带来了一句话:“严嵩的人已到山脚下!一会儿便到方丈室饮茶。”
  上官澜蓦地抬头盯住沈逸,眼中精光逼人,似要说什么,却偏生一句说不出,沈逸却不看他,仰脸望着窗外天空,嘴角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地狱无门他、自、来。”良久,沈逸口中一字一顿地轻轻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方丈室北面的墙其实是一条夹壁,夹壁外挂着一幅画在竹蔑上的《一苇渡江图》,遮住了墙壁上的小洞。上官澜布置外围的刺杀去了,现在沈逸就在那层夹壁里,眼睛恰好能透过小洞外竹蔑的缝隙观察到整个方丈室的情况。
  从脚步声听,一部分侍从被留在了院子外,到院子里之后,又有十二个人被撇下了,最后进方丈室的只有五个人,一个是静慈禅师,另一个是名清癯老者,神色淡然,偶尔一转眼,却隐隐透出种狡诈深沉,沈逸知道这便是严嵩了。严嵩身后跟着四个人,左边是名身材极矮的汉子,肤色极黑,长得像一块木炭,他旁边的年轻人相貌却颇为秀气,生了双似有情似无意的丹凤眼,年轻人的旁边是一个高高瘦瘦的老头儿,耷拉着眼皮,一副天塌下来砸不着的神色,老头儿旁边的寡瘦老婆子,眼大而无神,却是个瞎子。
  关东来,凤真郎,崔沅,张秀儿――沈逸把这几个人的名字在心里默数了一遍,知道这几个人的命今天是要交待下来了,可是那深藏不露的另一个人,却在哪儿呢?那么重要的人,应该是贴身保护,片刻不离严嵩左右的吧,为什么竟没到场呢?
  严嵩在莆团上坐下,那四个人团团立在他身后。静慈方丈沏了茶,捧到严嵩面前,“施主请用茶。”
  严嵩接了茶却不喝,抬眼打量方丈室中的布置,最后落在竹蔑上的《一苇渡江图》上,微笑道:“好笔力,好风骨,可惜多了些杀伐之气。”
  沈逸心中微微一惊,却听静慈方丈淡淡道:“风吹幡动,非风动,非幡动,心动耳。”
  严嵩笑起来:“大师是说老朽有杀伐之气?”
  静慈方丈淡淡道:“施主骨相非凡,恐非常人,凡富贵权势者,捭阖风云,以一已之力掌天下于股掌间,积习日久,杀伐之气自成。在凡人耳目,为威严相,在老衲枯眼里,便是杀伐决断之相了。”
  严嵩淡淡一笑,低头饮茶,便在这时,院门外突然响起呼喝之声,刀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静慈方丈一惊而起,严嵩垂着眼睛,淡淡道:“些须鼠辈,岂可断了说禅之兴?大师请坐。”说着,低头继续饮茶。静慈方丈犹豫了一下,终于坐了下来。
  严嵩的茶只喝了一口,外面一声巨响,院门生生被踹成了碎片,一条青衣身影闯了进来。知道下属们的实力,严嵩不由面色微变,却仍不动,只静静瞧着院中。来人剑法已臻化境,一柄三尺青锋舞得剑气纵横,时而轻灵飘逸,时而大开大阖,时而又狠毒酷辣,专拣下三路撩、刺、削、斩!交手十余招,一个使刀的好手便丢了一只膀子,闷哼一声滚到圈外,脚一软,昏晕过去。再过得片刻,又有一人被当胸刺了一剑,当即软倒在地。
  严嵩再也看不下去,低喝道:“关先生!”那身材极矮的汉子低喏一声,缓步而出,扬声道:“阁下是江湖传闻中的‘大司命’么?小子无礼,特来一领阁下高招。”他走得极慢,说话低而快,可就这么一句话未说完,人已到院中,还刺出了十八剑。
  他刺得快,却也收得快――那青衣人并未封挡,只是原样刺还给他,剑剑攻到他破绽处,他若不收手,便等于把自己的要害往人家剑锋上送。
  眼见关东来制不住对手,严嵩眉头皱得更深了,厉声喝道:“凤公子!”那相貌秀气的年轻人早就跃跃欲试,闻言微一躬身,足尖点地疾掠而出,并指如剑,迅捷无伦地攻向青衣人。
  就在凤七郎飞掠而出的刹那,方丈室中陡起变故!《一苇渡江图》上生生破出个人形的黑洞来,一条人影冲出,闪电般扑向崔沅,刀风猛厉,压得崔沅有些喘不过气来,连忙举剑封挡,来人却已在空中硬是一折,回身直扑一旁的严嵩。
  刀光如电、如流星、如嗜血的饥渴,可就在顷刻间,刀尖却颤了一颤――严嵩一把抓住静慈方丈挡在了身前!沈逸紧了紧手中的刀,眼睛死死盯在静慈身后的严嵩身上。他感到刀锋刺入血肉中,恰到好处地穿过静慈的骨骼间隙,刺进了静慈身后的严嵩体内。静慈方丈是微笑着看那一剑刺入自己身体的,但沈逸没有看到静慈方丈的那一笑,他不想看,也不敢看,更用不着看!
  张秀儿反应也不慢,连忙拉着严嵩向后急退。沈逸看到严嵩胸际濡了血,但估摸不出他伤得有多重,脚下微动,身形飘忽如鬼魅,绕过静慈的尸体疾追严嵩。这时崔沅出手了,迅捷而狠辣的一剑直逼沈逸后脑。
  有那么一刻,沈逸觉得哪里不对,可又想不出,他来不及想,只能追!崔沅如附骨之蛆,紧跟在后,张秀儿携着严嵩退出院子,院子里他们有强援,可那些人算得了什么!张秀儿又算得了什么!
  便在这时,围攻上官澜的敌手中突然有一人倒弋而出,反手一剑疾刺掠过去的张秀儿。刺杀计划中并没有这一招倒戈的戏目,沈逸不由微微一愕,那人相貌普通,眼神却似曾相识,看第二眼,越加觉得熟悉。张秀儿偏头闪过,那一剑便落了空,沈逸与那倒弋之人相错而过时,忽然听到对方低声念道:
  “雨打梨花夜。”
  这华丽冰凉如一匹暗紫锦缎、能叫人凭白生出种惘然的声音,听过一遍便烙在沈逸心底了,他再没想到竟能在这种地方碰到她,并且是这种情势下,心中震动了一下,便觉小腹上一凉,有什么锋利的东西贯入了体内。沈逸顾不得去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必杀必得的一刀仍是击向前方的严嵩,仿佛一切早算计好的,对方身子向后一退,硬生生挡在严嵩身前,沈逸的那一刀便贯进了她肩膀中。
  “要活的!”严嵩忍痛喝道。
  崔沅的那柄剑已没入沈逸后腰半寸,生生收住。沈逸定定地瞧着对面人的眼睛,脑中突然异常清晰,这双眼睛,不就是狗儿胡同口处见过的戴着玉质假面的人的眼睛么?只是此刻,这双眼睛比那时更加冰凉寂灭,带着穿越生死的空洞。
  象征无上威势的金牌,严嵩的护卫,关键时刻不惜以身挡剑……所有的线索汇集在一处,当下再也没有怀疑,沈逸心中猛地一沉:“原来你就是‘那个人’?”怪不得每一次计划都落空,怪不得查不出严嵩身边的第一护卫是谁……但,怎么竟没有一点破绽呢?那样的凄苦,哪里像假的呢!竟能骗过上官澜的那双毒眼,还真是了不起!
  赵南人用微带疑惑的眼光看着他,似是想要问什么,却终于什么也没说。
  别人只见他嘴唇动了一下,却没一个人听清他说的是什么。昏过去前,沈逸隐约听到严嵩的声音道:“南照,你立了大功,要本相如何封赏你?”
第5章 参商变
  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来,沈逸打了个激灵,蓦地惊醒,发现自己卧在一座阔极深极的厅堂的地上,拇指粗的锁链穿过琵琶骨和腿骨将他牢牢钉在地上。左面一排刻花镂窗,淡金的光束穿过镂空处射进来,但也只够映亮那小小的一片地方,沈逸整个人都在黑暗里,身上湿淋淋的,痛到极处反而不知道痛了。
  “这就是江湖中人闻名丧胆的‘大司命’么。”一个苍老的声音淡淡响起。
  沈逸艰难地抬头,见严嵩端坐在三丈开外的檀木椅上,仍旧是那副清癯模样,只是举手投足间别有种雍容华贵,和大葱山上所见时的狡诈深沉别有不同。严嵩身后立着一名戴着玉质假面的少年,身材修长,只那么静静站着,却别有种渊停岳峙的高手风范。
  “葱山上那个人,也是替身。”察觉沈逸眼神里的探究之色,严嵩淡淡道,“虽然计划缜密,不过这种犯险的事,当不做,还是避开的好,何况对手是鼎鼎大名的‘大司命’。”
  “严相身居高位多年,想必也是凭着这份儿谨慎。”沈逸点头,“本来还觉得可惜,原来又是替身,那就没什么遗憾的了。”
  严嵩奇道:“你不问我你的那些同伙如今怎样了?”
  “那还用得着问么?严大人有备而来,算计极精,自然早定下了一网打尽的好算计,他们自然是一个人也逃不脱。”沈逸淡淡一笑,强撑着坐起来,拱手道,“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听凭阁下处置便是了。”
  “你很镇定哪。”严嵩微笑,颇有趣味地看着沈逸。
  “那是因为,”沈逸也微笑地看着他,“你已经输了。”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