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燕不泣虽然因眼盲比萧凌晚些发现,但似乎却对此早有准备,只将身一低,便堪堪躲过那风头,然后借势便急速向前蹿去。
此时正是太阳落去、月色初起的时候,借着蒙蒙微光,伏在燕不泣怀里的萧凌清楚的看到那股恶风截断了几颗大树,最终钉进了一颗古木。待再仔细一看,原来竟是一枚闪着莹莹蓝光的月牙型飞刀。
一股凉意爬上了萧凌的后颈,让她不由得暗自揣测:若是这飞刀再低一公分,亦或是燕不泣再慢半分,那自己的小命儿..
容不得细想,一路躲过无数月牙凶风的燕不泣已经跑到了码头,本以为逃生有望萧凌放眼看去水上,却是除了粼粼月光,便是一片寂静。不由得急道:“没有船怎么办?”
话音一落便见燕不泣苦笑道:“若是真的有船,那你我便真的无处可逃了。”
萧凌一听才想到,这些人要拿走自己性命的人显然是才追上来的,若是准备好了再出手,那么水中有船也是他们控制了的船,自己二人上去,可就是是自投罗网了。想到这儿,不由得暗叹自己前世看了那许多故事,真的身临其境时却毫无想法,果然纸上谈兵不可取啊!
因有江拦着,燕不泣就不得不停下脚步,而那些飞刀也快,眨眼间便招呼上来。燕不泣显然也知道那刀上有毒,留在这里做靶子定然必死无疑,腾挪闪躲间便悄悄在萧凌耳边道:“相信我便抱紧我!”
萧凌知道他既然这样说便是必有一搏,于是便将双臂楼紧了燕不泣的脖子,表示自己的意愿。只是不想,燕不泣一感觉到萧凌行动上的回答,便回应似的也将萧凌的身体抱紧,然后在萧凌一愣神的时候,突然凌空一翻,两个人便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走了绝路,
前世的萧凌生长在北方,一直是个旱鸭子,今世的萧凌是皇家公主,又身怀秘密,更没有机会学习游泳。而这样一个两世的旱鸭子又在这样根本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入水,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所以在因大口大口灌水而昏迷之前,萧凌唯一的动作便是紧紧的抱住了燕不泣,不过不是出于信任,而是出于这样一种心态,那就是死也要拉这个混蛋做垫背。
当然萧凌和燕不泣是没有死的,因为在这条萧凌还不知其名的江下游,正有一艘雕梁画柱的精美花船在等着他们。
此时那花船上的三五个嫖客妓女正围坐一堆,笑嘻嘻的谈论着什么,再仔细一看,人人手中拿的却不是寻欢作乐的酒杯,而是马鞭木棍等物,实在叫人迷惑。
不过谜底很快便揭开了,就在畅谈中有一人忽然指着水面兴奋的低声道:“来了来了,大家快准备!”后,便见满船的嫖客妓女便齐举了手中的棍棒,原来竟是要打人。
只可惜大家的棍子马鞭白举了半天,因为先自水中浮现的那个人却不是他们预定想要打的那个人,因为这帮眼睛最毒的人明显看到那是一个已经昏迷,奄奄一息的女子,自己准备打的人正在那女子下面。难得难得啊!一帮人将眼神互相一递,立刻决定救人要紧,然后再慢慢审问。
带着兴奋的目光,众人舍了手中的家伙,帮着船下那个倒霉失明的家伙把那湿漉漉的女子拉了上来,然后又将累的呼哧直喘的燕不泣拉了上来。
其中有一个小个子,团团圆圆的身子,团团圆圆的脸,上面还留着两撇小胡子,看到燕不泣的样子更是等不及了,立刻一脸□□的问道:“守,游个泳怎么累成这样?莫非昨晚…”
他故意将后面的话留下引人遐想,好来挑逗燕不泣,那想燕不泣却根本不理他,喘了口气后径自摸向萧凌那边去了,留的那小个子一脸讪讪,却叫旁边一个妓女笑的花枝乱颤,粗声粗气的嘲笑道:“吃钉子了吧!叫你胡乱说话。”
那小个子也不恼,只又伸出一只手向那妓女脸上摸去,边□□边道:“来,莫大美人,再给大爷笑一个!”
“滚!何胖子,阴了老子还敢摸老子,小心老子骟了你!”
“呵呵,莫大美人,你就从了大爷我吧!”,
“滚!”
萧凌才迷迷糊糊的醒来,耳中便听到了这段不堪入耳的对话,便赶紧睁开了眼睛,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才睁眼,便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头上围了一圈人,各个好像在看稀有动物似的盯着她,吓得她不由得忽的起身坐起,哑声道:“你们是谁?我怎么在这里?”
就在萧凌慌张的问话时,一个一直站在边上的中年男子却捋着五缕长髯笑道:“姑娘莫怕,我们是这船上的客人,至于你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见你溺水,我们搭救了你。”
萧凌听了,这才略微放心,只是忽然又想到燕不泣,不知道他现在那里?会不会水?又是否也被救?
于是便道:“多谢诸位恩公,只是小女子还有一事相问?各位是只救得小女子一个?还是另有一位?”
那有着五缕美髯的中年男子听了一笑道:“是另有一位的,只是不知那男子是姑娘你的什么人?我等不好将你们放在一起。”
像这般将一个姑娘放在甲板上,却将同救的男子隔开的说法,有心人一听便知这中年男子是在套话,只可惜萧凌被众人围在中间,并没发现其中细节,还道这帮人是为她着想,便答道:“小女子再谢恩公。同救上来的是,”
萧凌本待说是一位姓燕的公子,但转念又想自己还要继续和燕不泣同行一路,此时改口总是麻烦,而且自己二人虽然是眼前这些人救的,但一来大都是男子,二来其中的几个女人也露着古怪。万一知道自己和燕不泣并无关系而起了什么坏心?那可就不好了。于是便转而改口道:“同救上来的是我家相公!”
随着萧凌的话音结束,见到的却是一堆落地的下巴。萧凌看着明显是被震到的众人,心中奇怪道:我有说错什么话么?
萧凌正疑惑间,便听人群外一声闷笑,紧接着那闷笑便渐渐放大,待众人都闪开后,萧凌才惊叫道:“燕不泣!”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其友
萧凌见燕不泣竟是好好的隐在人后,一惊之下不由得叫出声来,只是才出口便知道不妥,那有妻子敢直呼丈夫名字的?本有心挽回,但她从前在宫中察言观色久了,却发现了不对。怎么这一船嫖客妓女的脸上全是一脸的揶揄?再看燕不泣,大笑之中似乎竟带着那么一点得色?
就在萧凌犹疑间,先前和她说话的那个有着五缕长髯的中年男子才笑道:“我们还是不要难为这位姑娘了!”便将事情解释了一下。却原来这一帮围着萧凌的人都不是什么嫖客妓女,这位中年男子姓徐名责字成公,本是个书门小吏,现在做了教书先生,而那小个胖子则只有个俗名叫何三郎,祖传家业是个货郎,现在经营了一家客店,升职做了掌柜。至于那个美貌却音粗的妓女却是个男子,名唤莫含笙,因是江湖中人,并不说什么出身。这几人全都是燕不泣走南闯北结识的一帮好兄弟,因着燕不泣说自己有难,便带了一干心腹家人乔装了等在这里,接应着燕不泣上船。
萧凌听了三人的介绍一边点头应诺,一边却在心里摇头不信。要知道萧凌此生虽然只同普通人一样学了六艺而没学这里的真正功夫,但前生的眼力却还在的,所以她一眼便看出所谓的心腹家人都不平凡,行走坐卧间可以看出他们下盘很稳,身上是都带着功夫的,而且纪律性也很强,绝对不是一般的教书先生和掌柜大侠家能训练出来的家将奴仆。
不过萧凌对此虽然好奇,但这些毕竟与她无关,要知道交浅言深并不是好事。所以这些事只在她心里转了一圈便被另一件事给代替了。那便是他燕不泣既然敢叫这些人来接应自己,那这些人势必是他燕不泣的生死之交了,那么自己是什么来历众人又岂能不知晓?那么他燕不泣明知自己不晓得情况,却要隐在人后,任人寻笑自己,赚自己便宜,岂不是大大的可恨?
萧凌越想自己的那声相公便越觉得脸上发烧,心中恨恨却又偏偏没理由发作,只能暗白了燕不泣一眼,坐在夹板上不语,暗道找机会定要报复燕不泣一次。
其实她这是冤枉燕不泣了,燕不泣眼盲,又是托着她先上船,时间上自然要落后一点,那胖子何三郎又拉着他聒噪一番,所以萧凌醒时他才在人群外,那里来得及阻止徐责的问话?
而那徐责也不是简单的借机调笑,他素知燕不泣不近女色的,只看多少如花似玉的女儿想尽了办法也不得亲近便知,可此番却带了一位姑娘还称做是夫妻,却着实让人有些怀疑,只是他这般出言试探也有点私心,便是为了自家小妹打探真假,因为自家小妹已然立誓非燕不泣不嫁了!当然为了小妹的名誉,这些事他不能明说,只能旁敲侧击的处理。
萧凌不说话可是叫燕不泣奇怪了起来,只是他看不见,也自然不知道萧凌为什么没声音了?那徐责却是年老成精看的明白。于是便笑转话题道:“凌姑娘受惊了,还请舱内休整。”
原来舱内早就备好了换洗衣物,萧凌沐浴后穿上感觉都很合身,心念一转便暗叹燕不泣心思细腻,竟连这一点小细节都想到了,所以梳头时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暖流,重新的开心起来。
女人便是这样,一旦心情好转,自然便也注意打扮起来,只可惜萧凌在涂脂抹粉化个妆方面还行,古人的盘头却怎么也梳不好,便索性模仿了戏里的大侠,将前半部的头发高高的绑了一个马尾,配合了身上的衣裳选了几条粉紫色的丝带扎了,然后同下半部头发一起披在肩上,看起来颇有点江湖佳人的味道。
萧凌对着镜子照了几照,感觉不错,只是好像少了点什么,她想了想,便将贴身荷包里那枚玉环拿了出来套在了马尾上,又用丝带串了镂空处固定好,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出声叫了燕不泣进来抱她出去。
皇家多美女,云想容的姿色更是冠绝后宫,萧凌既长得与她酷似,自然也是一等一的美女,只不过一来年纪还小,看起来青涩,二来却是她从前女扮男装时不敢修饰,所以刚才由水下上来也没曾惹人注意。不过此时不同了,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不可不说萧凌还是存了那么一点女孩子爱炫的心里,这略一打扮立时便艳惊四座。
那徐责和莫含笙一见便是一愣,徐责还罢,总归是见多识广,心中在赞叹一对金童玉女的同时也只得暗叹自家小妹从此情路坎坷罢了。可那莫含笙却是正当青年,比之燕不泣也不过大那么一二岁,楞过之后便是一脸潮红的半转过脸去,竟是一脸的皮薄。唯有那何三郎盯盯的看了萧凌夸张道:“怪怪隆地冬,竟比画上的仙女还好看。”
萧凌带了前世记忆,听惯了溢美之词,正觉着该大大方方的接受道谢,不想抱她出来的燕不泣却忽的淡淡接道:“只可惜我看不见。”
萧凌听了心中微微一顿,竟觉得不论有什么样的夸奖也索然无味。只是她惯于周旋,脸上的光彩只略略一淡,便转而似在谦虚般淡然安慰道:“不过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罢了,何必在意。”
燕不泣听了微微一愣,而后却似乎想开什么般忽然笑道:“是我着相了。”
萧凌见了便是一愣,暗道自己怎么忘了这燕不泣分明是个变脸猴子,竟看了他的脸色说话,分明是自讨苦吃。
萧凌不想再理燕不泣,所以见礼之后便叫燕不泣将自己放在座位上,听这几个人接着说话,原来竟是在讨论登州望海潮阁盛会的事。萧凌虽然谎称是要到肃州寻亲,但她其实却是已经打算好到肃州甩了燕不泣之后便也到登州去看一看武林大会的盛况,所以便支楞着耳朵坐在旁边细听。
这一听之下才知道,原来这望海潮阁名为望海潮,实际上却是个建在越江边上的一座七层宝阁,因着越江在这里河段受江面束窄、河床隆起的影响,潮波破裂汹涌,便形成天下奇观“越江海潮”。而那七层宝阁所建之地又恰是观潮的最佳之地,所以才名为“望海潮阁”。
不过除了海潮奇景引人之外,这武林盛会之所以如此盛大热闹,却是因有一位富可敌国的背后东家在支撑。因为这位不知道背景的东家每年都有顶级的七件宝物拿出来做彩头,所以凡是武林中人,不管能力如何,都要来凑个热闹。有实力的自然得了宝物回去,势力稍差的便求个借鉴,没能力的也能长个见识。总之,不管新人旧人,想要扬名露脸,或者增长经验,这场盛会便是最不可错过的机会。
至于今年,还是按惯例,最顶级的宝物一直保密到有人拿到或者大会结束,而其余的物件则早早的交由江湖包打听的百问门给公布出来了。当然听了这些宝物的名字萧凌虽也知道珍贵但却并不感到稀奇,倒是燕不泣和他的一干好兄弟似乎对其中的几样颇有兴趣,谈论的也热烈起来。
何三郎道:“我们这样人,图的不过是温饱之外多两个闲钱罢了,什么金啊翠的,至多做个摆设,不但不当饭吃,还要费心看着,那多累啊!不实惠。我看不如取那件千年老参,留着做个吊命的,还能帮胖爷多活两天。”
莫含笙一听咭道:“俗话说千年的王八万年龟,便是没有千年老参你胖子也没问题。”
何三郎听了也不气,笑道:“多谢莫大美人吉言,胖爷我心领了!与龟同寿,也是不错,总好过那些命比纸薄的可人儿。”
莫含笙晓得他是在回讽自己短寿,又想着自己此次在花船上装妓女分明是这胖子陷害,心中来气,张口又要挑刺,便叫徐责给拦了下来,沉脸道:“你们两个太没个正经,也不看看什么关头,到底是拌嘴重要还是啊守的眼睛重要?”两人听了都不吵闹,坐在那里你瞧我,我看你的挤咕眼睛示意是对方有错在先。
萧凌看在眼里,倒有些不明白了,这胖子何三郎和那美人莫含笙,如此南辕北辙的性格,怎么可能凑到一起还成了一对感情越吵越好的好朋友呢?真真叫人奇怪。
不过萧凌奇怪,徐责和燕不泣却显然是见惯了的,所以也不管两人的小动作,徐责便道:“此番,那冰地翡翠瓶咱们却是势在必得,三郎、含笙,务必按计划安排好大家,做好这件事。”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离意
萧凌冷眼看着徐责发号施令,心中对燕不泣的身份却更加疑惑起来,因为如此运作,单单靠几个江湖人物结在一起是不可能形成的,怕是背后有什么大人物支撑吧。
想到这里萧凌心里暗自苦笑,其实早在陇州自己不就该知道么?那伍化龙的背景,自己身为皇子还要被警告离他远点,而这燕不泣却似乎和他关系不浅,否则他绝不会在通关时用暗语警告。而这一切,这些人都说明了一点,那便是燕不泣身后,牵扯着一个甚至就是有一个世家豪族,所以他才能遇事先知,招行敌先。
萧凌默默理顺了这一切,心中明白若要彻底摆脱皇家的束缚,自己最好尽速与燕不泣等人分道扬镳,离开这些个世家势力。否则一不小心暴露了身份,毫无自保能力的自己或者会成为世家攻击皇权的武器,或者便是皇家打击世家的棋子。无论如何,到时候怕是不但自由没了,连小命也会被人无情的舍去。
自己的人生绝不该由他人掌握,前世接受过的教育让萧凌迅速在心中定下了分别之事,但不知怎的,萧凌却觉得自己的心疲累异常,似乎对远离了危险并不开心。不过转念想到自己这些天一直在马车上颠簸,后来又落水受惊,这样的波折不累也是难怪,便像徐责等人告了个罪,然后请燕不泣将自己送到房里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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