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责几人对萧凌这一路的劳顿是有所了解的,所以都很体谅。再则几人聊的事情虽不是机密,但萧凌年纪再小也是个女子,何况这里十三岁已经可以出嫁了。而在女子面前谈论些深奥问题几个大男人心里也多以为是很没面子的事儿,所以很痛快的便请燕不泣送萧凌进去休息。
燕不泣自徐责等人讨论开始便不曾发过一言,现下送萧凌进舱坐下才忽然道:“我这些个兄弟并非要图什么财宝,实是其中那件冰地翡翠瓶于治疗我的眼睛有大用处,他们是在为我尽心。”
虽然刚才只从徐责嘴里听了只言片语,但以萧凌的聪慧对这件事自然是早就明白的,只是燕不泣这突来的又一次解释,却让萧凌感到很惊讶,这不像是燕不泣的作风啊?因此萧凌瞪大了眼睛疑惑的看着燕不泣,久久不能回话。
燕不泣似乎也感到了萧凌的疑惑,将嘴角微抬收了原本郑重的面孔,轻笑道:“日后你便明白。”
萧凌默默的目送燕不泣离开,心中也略有所悟,只是最终却化作了一声长叹。燕不泣,纵然你的眼睛指日便可复明,但你可知,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啊!
一夜无眠之后,借口不愿显示自己熊猫眼的萧凌向燕不泣要了一只斗笠,然后在上面缝了白纱以便遮掩自己的面容。不过虽然遮了面容,但一来为求舒服,二来为求美观,所以萧凌便将斗笠尖去了,以免压乱自己的一头青丝,然后又在白纱下面坠了珠子,防止有风将纱掀到自己的脸上。
众人见了只道:天下女子,有那个不爱美?大家闺秀,又有那个不端架?这纱帽遮面,才是姑娘家的正经行为。所以一个个都在心里夸赞萧凌是个好姑娘,却无人知晓萧凌这是在为日后的隐身做准备。毕竟越少人见过自己的真面目,自己便越安全不是么?
花船缓缓的顺江而下,尽管缓慢,不过十日也出了横州入了平州,至肃州的距离已经快到一半。
此时,被燕不泣抱到甲板上透气的萧凌看着两岸不断远去的山水,心中腾然升起一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胸怀。不由得暗中祈愿自己的伤势快好,那么不到肃州便可以自由离开。
萧凌的这番心思燕不泣虽然想不到,但似乎是因为与萧凌处得久了,却很自然的感觉的到萧凌下一刻便要跳跃的激动,所以不由自主的将手臂收了一收,将萧凌拥紧了一些。萧凌不晓得他的心思,只道他看不见怕自己掉了,便笑道:“放我下来吧!你这样抱着很累。”
燕不泣听了皱眉道:“你的伤还没好。”
萧凌笑道:“只是坐到椅子上看风景,不会碰到的。”
燕不泣听了顿了一顿道:“你很想看风景么?”
萧凌被他问的奇怪道:“是啊!怎么了?”
燕不泣摇摇头道:“没怎么,只是觉得好奇,这风景咱们什么时候都在看,可你却好像永远看不够。”
萧凌听了一顿,暗怪自己粗心,要知道燕不泣虽然复明有望,但他一天没复明便一天是个瞎子,自己这般却是伤他了。只是此时说不看风景了也是伤他,便笑道:“我那里是贪看风景,不过是觉着这样出来活动,伤便能好的更快罢了。”
燕不泣听了似乎有些放心的一笑道:“放心吧!我已经要含笙拿了最好的红伤药给你,保证你在到肃州时便可以下地行走。”
萧凌也微笑着看燕不泣嘴边的微笑,心中却叹道:这世界的医学真落后,要知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便是不用药,到肃州时我的腿也会好的。
她心中腹诽,却根本没发现燕不泣语言里面的漏洞,只道是这里药性太差,却全然忘了皇宫大内里面可是有着名唤紫玉断续膏的玩意了。当然,这也不能全怪萧凌,毕竟她可是转世成了皇家的主子,还是皇上最宠的那个,谁敢让她受一点伤,生一点病啊?所以在萧凌的记忆之中,大内药房除了一堆人参雪莲之类的补品,便什么都没有了。
因为燕不泣不知不觉的便转移了话题,所以直到江上起风,两人决定要回舱时仍在燕不泣怀里。不过这点事谁也没在意,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抱,何况抱都抱了,还计较什么时间长短?
不过就在燕不泣抱了萧凌要进舱的时候,花船后面却追上了一艘大船,看样子像是返航的商船,因为速度快很快便超到花船的前面。不过这船奇怪,才超过了花船便像舵盘突然失灵似的,打横便停在了前面。而花船速度虽慢却架不住距离太短,于是‘碰’的一声两船便拦腰撞在一起。
此时燕不泣因正抱了萧凌在甲板上,所以首当其冲便趔趄了一下,幸好他武艺高超及时稳住了下盘,两人才没有摔倒。而于此同时,那大船上也跳过来两个人,边嚷嚷着对不住要扶燕不泣,便道是船底排浆折了才有此祸事。
燕不泣看不见,只淡淡的道了声:“没什么。”便问萧凌可有受惊。萧凌却因看的清楚心中奇怪,要知道那大船是突然失灵,怎么才撞上这两个伙计便知道坏在那里过来赔礼?这分明不合情理。于是道:“我没什么,只是这样的事还是请三郎和含笙过来交涉的好。”
此时何三郎与莫含笙早就奉着徐责的命下船了,船上的一切事物都由徐责负责,萧凌不提徐责偏偏提了那二位,其中的含义,燕不泣心里自然明白。于是道:“正该如此。”于是假意要进舱叫徐责,只是正在这时,冷不防又是‘碰’的一声,船身一晃,没防备的燕不泣也是一晃,那原本满脸客客气气的二人便好似得了信号般目露凶光一左一右一齐出手袭了过来。
这下怀抱着萧凌的燕不泣纵然自己能够闪过却是保不住萧凌,而对方大概是对这件事已经有所估计,所以在燕不泣闪过自己二人的拳风后,便都毫不犹豫的招呼向萧凌。若不是身边有李善才这么个武术高手时刻盯着,萧凌早捡起前世的功夫了,此时便也可以勉强挡一下。只可惜萧凌为了怕被人当怪物烧死,一直都老老实实的装着纨绔皇子,那里敢多动弹半下?所以此时只得集中生智的大喊了一声:“扔了我。”
危机时刻燕不泣竟也配合的默契,果然双手使力将萧凌抛向半空。只是当萧凌到了半空后才发现,眼前的危机是躲了,可马上,若是燕不泣脱不开身来接自己,那么自己便要被摔死在甲板上了。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因缘
萧凌知道燕不泣努力了,可是就差那么一点点,在他的手马上就要接到她时却被另一只手推开了。不过萧凌也没有像预想般摔到甲板上死去,而是成为了燕不泣的替罪羊,因为原本该打在燕不泣背上的那一掌就那么沉沉的打在了她胸前。
‘噗’的一声,在萧凌口里涌出的鲜血的同时,她本人也在空中划了一道完美的弧,就那样落到绵绵江水中,挣扎了几下后便沉了下去。
处理完所有刺客造成的麻烦后,十分疲惫的徐责却还得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上甲板,因为那里还有一个最麻烦,那便是燕不泣。
说实话,现在徐责的心里十分后悔自己一时冲动顺势使了那招接刀杀人。因为他从未想过,这个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好兄弟,竟有一天会为一个才认识几天的女子而失魂落魄。尽管那女子很美,可是作为一个瞎子的燕不泣却从未见过她的脸啊!
可是事情却偏偏这样发生了,听那女子落水,自己的好兄弟便要奋不顾身的去救,说那女子可能死了,自己的好兄弟便狂性大发的去捞,自己都记不得叫了多少个兄弟上去才勉强拉住他。
只是一想到这些个手足兄弟,竟都不如一个面都没看见的妖娆女子,徐责便越想越疑惑,也越想越恼怒。不过最终他还是平息了一口气,因为甲板上燕不泣那呆愣愣的样子让他相信,自己做的是对的,真正的为大事者,怎可以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想到这儿,徐责拿出帕子狠狠的擦掉了干涸在脸上的那几滴血,看着那上面还有些鲜亮的红色,心中暗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命苦,偏偏要挡着王者之路!然后便看也不看的将之随手抛向江心,连同着心底那微不足道愧疚。
萧凌强忍着舌头上的剧痛,匍匐在一块巨石脚下。而在冷冷的注视江面那艘花船的同时,却也在感谢着自己的六识敏锐。不错,落江前的她看的清清楚楚,徐责明明是有能力将那人当场击毙的,可他却只选择将燕不泣轻轻拉开,并不肯救自己。不,看他的眼神分明就是想将萧凌置于死地。
这让萧凌很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得罪了徐责?竟让他对自己想杀之而后快。可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那次谈论望海潮阁之宝的事了。可是,自己不是一直在船上,一直和燕不泣在一起么?又有什么值得担心?萧凌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现在的她只想等着那花船离开,自己也好寻条生路。
不错,萧凌的肺腑根本就没受伤,那刺客的一掌已经是强弩之末,萧凌不过是借力下水罢了。她可不想摔到甲板上当肉饼,或者再次被人寻机灭口,所以便将计就计,假装挣扎了两下便沉入水底,实际上已经憋好了气以求逃生。当然游泳她是不会地,不过好在花船被撞后已经离岸不远了,在水底下连走带游,早早便瞄好方向的萧凌便迅速脱逃了出来。
此时萧凌冷颜看着花船,看着花船上一脸着急的燕不泣,看着混欲疯狂的燕不泣,看着满面落寞的燕不泣,心中好痛好痛。可是她却不敢现身,只能在心底说一句:对不起了燕不泣,虽然我也很想找你,可是你身边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啊!
在花船的甲板上,燕不泣呆望着江心,不吃不喝的站了两天,直到满面无奈的徐责不得不用了一记手刀将他打晕才停止了他这种自虐的行为。看的萧凌一阵心疼后才真正的放心离去。至少徐责对燕不泣是没有恶意的!
花船离开了,萧凌也离开了。因为自己现在是孤身,一来觉着女装实在很危险,二来料想李善才等人绝不会想到自己竟用其他的方式出关,所以萧凌便又毫无顾忌的换回了男装,继续做一个大家公子。
当然,换装后她先迅速的找了一个接骨大夫,要知道自己的骨伤可是才养了一个月,现在情急之下走了许多路,虽然没有疼痛的感觉,但谁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萧凌可是不想日后下雨阴天便腿疼或者直接当跛子。
不过那大夫也忒能倚老卖老,看了萧凌的伤后直接教训道:“年轻人太娇贵,根本没伤到骨头,何必一惊一乍的。”
萧凌听了默然无语。
萧凌伤即好了,暂时又没有追兵烦恼,自然乐得慢慢游山玩水,只是每每到了早先与燕不泣讨论预定的景致,独自一人观赏便不免觉着索然无味了。
扫兴之下,萧凌便想不如直接去登州等着望海潮阁的聚会,也许会好玩也说不定。便买了一匹快马,满心兴奋的由陆路通关直奔登州望海潮阁。当然,此时萧凌用的是名为石一的那张通关路引。不过,这有什么呢?隔着横州和平州,陇州那里哪里能查到呢?而且即便查到了,也是很久之后了吧!
登州的九月,艳阳如火,秋老虎晒起人来可是一点都不含糊。不过此时眯着眼睛歪在水亭中间的萧凌可是惬意的很。心中暗自得意自己有先见之明,不过多花了点银子,便租下了这户有着巧妙设计的独门小院。萧凌越想越美,忍不住便将手上无用的折扇扑扇了两下,便又笑着准备会周公去了。
不过萧凌的美丽约会显然是去不成了,虽然不过是一个石块的小小移动声,但六识敏锐的萧凌还是知道了自己家中来了位不速之客。不过这里的家具没什么值钱的,大白天的也不怕谁行凶,所以,萧凌也懒得睁开眼睛,大不了赔点钱就是。
只是这人为什么偏偏是别有所图呢?感觉到那人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有些忐忑的萧凌也不得不睁开一只眼睛,看看到底是谁这样大胆。不过才一睁眼,萧凌就被吓杀在当场,连手里的折扇掉了也没发现。
燕不泣知道自己又一次成功的逃脱了追杀,只不过这一次进的是陌生巷子,自己翻了几道墙,已经不知道身在那里了。而那些人,显然是知道了自己与其他人的联络方式,所以手里的信炮是不能发了,只能先找个人问问路了。只是这个院落怎么这样安静?这里不是民宅么?
萧凌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燕不泣,只觉得自己莫不是在梦里?不然为什么一睁眼这个人便又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谁?”
折扇落地的声音惊动了燕不泣,他没想到自己身边咫尺范围内竟然有人。而这个人隐藏的这么深,莫非竟是敌人?
身体的行动永远比思想快,既然转身逃走已经成为不可能,那么不管是什么人,这样的鬼鬼祟祟还是先控制起来的好。所以,如同条件反射般,燕不泣几乎在问出口的同时,便已经出手将萧凌的脖颈控住,留给萧凌的机会便只有下意识的短暂惊呼。
萧凌的手此时已经牢牢的抓住了燕不泣的手,她见过燕不泣揶揄的脸,沉默的脸,轻笑的脸,发狂的脸,可是这般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脸却还是第一次见。所以,大气也不敢出的萧凌死死的扣住了那双手,因为萧凌知道自己只要一个不注意,便要被活活掐死在这双手下。
好在燕不泣没有再进行下一步举措的意思,他只是将自己那双好看的眉聚起,似乎在考虑着什么。终于,在萧凌僵持的身体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燕不泣的双手缓缓的松开了。只是却也没有收回去的意思,而是沿着萧凌肩膀的轮廓滑到了她的手臂,然后如同确认了什么似的猛然一把将萧凌抱在了怀里,幽幽的叹息了一声:“是你吧!凌儿。”
第30章 第三十章爱意
燕不泣的这一声,立时便将萧凌心中刻意忽略的矛盾由角落里提起,到底是要开口认下他好,还是要默不出声的与他擦肩而过?让满心顾虑的萧凌又陷入了纠缠之中。而燕不泣似乎也知道萧凌的苦衷,他分出一只手将萧凌的头按到自己的怀里,用最最轻柔,却也最最诱惑的声音道:“凌儿,是我的凌儿,对么?你可知道,在与你错开的那一刻,我有多么怨恨我自己?怨恨我费尽心机将你拴在了身边,却连一句喜欢也不敢说出口,更怨恨我这个满心想要守护天下的人,却连自己喜欢的女人也救不了。我是个懦夫,是个没用的人对么?所以你再也不想理我…”
燕不泣还在一声声诉说着别后离情,可是萧凌却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给吓蒙了。虽说对于燕不泣的感情她早有所觉,但她素来不相信有一见钟情,所以一直以来,也固执的将自己那微动的感情看成是朋友常情。而此番,随着这冥冥中的再次相遇,在面对着燕不泣的一腔痴情时,萧凌心中那原本被压制的一溪小流,瞬间便喷涌而出汇成了奔放的河流。那汹涌的气势让萧凌实在害怕,可纵然竭力抑制,早已经颤抖的心却还是不由自主的随波向燕不泣靠拢。当萧凌的手环上燕不泣的腰时,萧凌知道自己完了,爱了不该爱的人,这一生怕都要流泪到天明!
萧凌仿佛回到了许久之前,那时她还没有生病,每日的生活也很规律,起早和家人们一起吃早饭,边吃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几句头一天里的大事小情,然后便各忙各的上班学习,一白天也不一定能相见一面,然后直到吃晚饭,或者晚饭后很久的时候,一家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休息,然后再等待明天的早饭。
这样的日子似乎单调的无情,但却只有失去的人才真正能感悟平凡下的温馨,萧凌便是其中的一个。所以而今与燕不泣两人虽然只有早餐能聚在一起,但萧凌已经很满足了,因为他隐藏的身份和她隐藏的身份,无论那个都不会允许他们享受这样平凡的幸福,所以萧凌真的是已经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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