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般辛酸秘闻除了跟随了两代皇帝的李善才外,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知晓并理解的,所以当萧凌满面疑惑的看着礼服时,李善才不由得长叹了一声道:“主子,皇上虽是为了大燕牺牲了您,但却也尽了他身为一个父亲能尽的最大努力了。”
萧凌闻言仰头看了一眼李善才,道:“这是什么意思?”
李善才道:“殿下身为公主时不是知道的么?除了国母皇娘之外,这宗庙内殿能站的女人,就只有为江山社稷做出大贡献之人,而纵观天下,这样的女人历国历代之中也不过寥寥三五人,而她们之中无论何人,便是犯了十恶不赦的死罪,其结局也不过是个软禁,没有那一位皇帝会要了她们的性命。所以殿下,皇上对您的心由此可见啊!”
“你是说,父皇他这是在变相赐给我一面免死金牌么?”萧凌听了李善才的话,消化良久后道。
“殿下果然聪慧,能够体察皇上之心。”李善才闻言点头。
“唉~!”萧凌叹息一声道:“本宫知道你的苦心,放心吧!本宫定会顾全大局,不会再为儿女私情所困了!”
李善才闻言,激动扑通一声跪倒,道:“殿下!奴才…”
萧凌摇摇手,制止了李善才道:“不必解释,这么些年了,难道本宫还看不明白你心里真正忠于的是什么?你心中忠的,不是什么皇上,也不是皇家的主子,你心里真正忠的啊,怕只是这一片大燕江山吧!”
李善才听的一愣,然后潸然泪下道:“奴才谢过主子的高看。只是主子却错了,奴才这心里是有大燕没错,不过却没有主子想的那般高尚。奴才之所以出言化解主子与皇上间的心结,实在是因为这大燕的一城一池,每一寸土地,都是奴才陪着先皇打下来的,奴才不愿意看着她因为主子的消沉而被那些眼中只看得到权势的人糟蹋。至于忠诚,奴才今生只给了两人,一个是早已经故去的先皇,而另一个便是主子您了!”
萧凌听的一顿,道:“那父皇…?”
李善才道:“受先皇临终嘱托,叫奴才务必保护好皇上的安全。”
“那你怎么在本宫身边?”
“殿下,因为奴才已经认您为主,要保护您的安全啊!”
“那父皇那边怎么办?”
“殿下有所不知,先皇在世时,奴才便训练了一批好手,便是有人逼宫,也会保得皇上毫发无伤。”
听到这儿,萧凌忽然想起了听德寺外的赶车人,心中一动,喃声道:“原来如此,竟是我自己庸人自扰。”
景平九年元月,踩着太常寺占卜的吉时吉刻,顶着肃王身份的萧凌穿着一身厚重礼服到了地坛宗庙。
此时其余踩点而来的皇族中人也都先后到来,并按照礼部制定的位序在宗庙前的广场上站好,准备金钟一响好入庙拜祭祖先。
因为皇家祭祀是件大事,必须要严肃,所以一直保持眼观鼻鼻观心的萧凌除了能看清自己礼冠上的六条旒珠之外,就只能看见身边一片明晃晃的彩色旗帐。这让身体尚未痊愈的萧凌有些头晕,脸色愈加苍白起来。只是金钟不响,不祭祀完毕是不能休息的,所以萧凌纵然再难受也只能站的笔直的挺着。
就这样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正到吉时吉刻,金钟才被敲响,有些撑不下去的萧凌终才于在司礼太监的引领下步入了外殿走向内殿。此时除了并排走在最前头的帝后二人,隔一步的便是燕帝萧统的三个皇子了,不过顺序却不是按年纪大小来排,而是身为嫡子的八殿下燕王萧钺最前,庶子七殿下雍王萧钶居中,庶子十二殿下肃王萧鼎,也就是萧凌最末。
对于耳闻已久却从未见面的两位哥哥,萧凌是很好奇的,要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纵然只是皇位的假竞争者,萧凌也不希望因为自己大意而被消灭,所以她很想在第一时间观察一番,可惜作为最小的皇子,萧凌眼下看到的却只有两个背影。不过,纵然礼服宽大,看不出身段,但不知怎的,前面的两道背影却都让萧凌有一股熟悉之感。
这也许就是血缘的力量吧!萧凌因为想了半天也没想到究竟是在那里见过,便将之归为亲缘,然后又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的跟着司礼太监向前走去。
进了内殿,三位皇子间的那一步的距离便消失无踪,除了依旧站在最前的帝后二人外,萧凌等三人便并列站了第二排。不过也就是这时萧凌才发现,八殿下燕王钺的姿势有些奇怪,手里似乎是抱了什么东西。
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那东西似乎有着某种诱惑,引得萧凌总忍不住心中好奇,很想再看清一些,不过她与燕王中间隔了一个举止一丝不苟的雍王,想要看清就必然探出头去。而眼前的旒珠稍有动作便哗啦啦作响,萧凌实在是没办法大动作,只好暗自忍耐,等着祭礼完毕后再看看到底是什么。
金钟三响,祭礼正式开始,虽说是祖宗大礼,但仪式却要比其他各种仪式简单。总共就三个步骤,先是由族长也就是燕帝萧统焚烧祭文祷告上苍,然后便是燕帝带领内殿的三位皇子和外殿的男性宗族进行跪拜,再然后便是皇后带领外殿的众公主嫔妃和宗族女眷进行跪拜就算完事。
不过这过程再简单,但一层一层的三跪九叩下来,耗费的时间也是不短。直到近中午了,这祭祀大礼才完全完成,而外殿的一干金枝玉叶早就又累又饿,纷纷以最快的速度出门蹬车,尤其是那些平日里花枝招展的嫔妃,初时难以摆弄的队伍,收拢时竟出奇的配合。
外殿的人在司礼太监的引领下慢慢离开,萧凌等内殿五人也同时在司礼太监的引领下出了内殿。因为不用直接面对祖宗牌位了,行动自然可以不必那么严肃,所以萧凌终于有机会看到八殿下手里抱着的是什么了。
不过因为两人中间依旧隔着七殿下雍王钶,所以萧凌便想上前一步,可是她才将脚向前一迈,原本站在中间的雍王钶却忽然低声向她道了一句:“师弟近来可好?”
萧凌闻言便是一愣,好熟悉的声音,于是便抬头看向雍王钶。呀!不看雍王钶还好,一见雍王钶的面容萧凌心中便是一惊,心道莫非是我看错了?然后她迅速的将自己眼前的旒珠撩起。可是尽管没有旒珠,眼前的雍王却依旧是自己看到的那个人----自己的师兄兼亲兄,巨鹿书院的温文才子伍辛伍化龙。
这时萧凌方才明白,为什么李善才对他的背景只是隐晦的提一提,还叫自己不要招惹他,感情是大水和龙王庙,都是一家人啊!
大概是对萧凌的吃惊感到好笑,伍化龙,也就是萧钶微微一笑,道:“怎么?师弟竟不知道是我么?”问完见萧凌没吱声,随即又补充道:“师弟不知是我,我却早已经知道师弟了!”
萧凌听着萧钶依旧温和的话,不知怎的,竟生出一种惆怅,似乎自己没能在萧钶认出自己之前认出他是一件极让人难过的事。可是这种感情还来不及捕捉,便被萧凌的礼貌回答给岔了过去,一闪而逝好似从来没有过一般。
就这样两人一来一往低声说了些毫无营养的话,便出了外殿分手回府。临上车前萧凌才有机会看向八殿下燕王钺,只是同样在上马车的燕王钺给她的依旧是个背影。萧凌暗道了一声可惜,自己这身子是不能去参加宫中盛宴的,这样一来虽然可以问云浅流,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机会能亲眼看见他手中所抱之物了,
带着淡淡的惆怅,萧凌的马车脱离了入宫赴宴的大队伍,缓缓的向肃王府回去,直到第二日清晨才如愿在云浅流口中得知,八殿下燕王钺,竟然有了一位嫡子,昨日已经正式录入族谱。
萧凌听了暗道一声:怪不得呢!想来他昨日所抱的便是那孩子。只是这燕王钺何时娶的正妻?似乎没听说他开府之后举行过大礼啊!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惊情
祭礼过后,萧凌又略略修养了一些日子,仔细想清楚了一些事,这才入宫觐见燕帝,想将自己的心意当面说个清楚。只是这一次的时机似乎有些不巧,当萧凌来到御书房外时,才发现,里面早有人先她而来,而且听着里面隐隐传出的声音,萧凌感觉到燕帝的情绪似乎也不太好。
按萧凌的想法,此时最好转身就走,只可惜给她引路的小太监看来是个新人,还没有学会宫中人的那些花花肠子,直直的便扯了嗓子,用自己那略带尖细的声音喊道:“肃王殿下候见。”
随着小太监的声音落下,御书房里好像突然静了一下,然后一个威仪中略带慈祥的声音慢慢响起:“叫她进来吧!”
尽管燕帝已经极力压制,但萧凌还是听得出其中的一丝火气,瞟了一眼已经为自己打开房门的小太监,萧凌快步走了进去。
略微用眼睛一扫,萧凌看见御书房内竟只有四个人,坐在龙椅上的自然是燕帝萧统无疑,而在下手坐着的却是七殿下雍王钶,也就是伍化龙,而剩下一人,因为是背对着萧凌跪伏在燕帝面前,看不到模样,萧凌一时间也没认出来是谁。不过这一屋就这四个人,自己的身份又摆在那里,只要行完礼一落座,什么人她看不清楚?于是萧凌也不多看,规规矩矩的向萧统行礼,然后得了一个坐的机会,只是位置却是在萧钶下手。
其实萧凌是不想坐这儿的,因为这个位置稍有些偏,无论是看谁角度都不是那么舒服,只不过萧钶背对着燕帝萧统一个劲的使眼色示意她到这边来,萧凌没办法,才走过去坐下,只是才一坐下,萧凌便知道萧钶为什么非叫她坐在自己下手了,因为眼前跪着那人,衣袍上的刺绣竟与自己和萧钶身上的一样,赫然是一条条小龙,只是自己身上的是紫袍银龙,萧钶身上是蓝袍银龙,那人身上却是用同色丝线绣的白袍白龙,冷不丁一看还以为他穿的只是一件白锦袍呢!
不必看脸,萧凌就知道,眼下跪着这位,就是上次那位一直无缘相见的哥哥---八殿下燕王钺!想到这儿,萧凌本因为时机不巧而有些低落的心续立时被提了起来,因为她忽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来,要知道多年前的一个雨夜,她其实是见过这位八殿下的,只是当时也同祭礼和现在一样,她只看了这位殿下的一个侧面,并没有看到全容。想自己出生至今已经十六年,可这十六年里与自己的亲生哥哥竟只相遇了三次,只是身前身后都站了,可竟没有一次窥见全容,这不是很好笑么?想到这里萧凌嘴角微翘,调皮心起,看着地上那个俯身而跪的男子暗道:这一次无论如何我要一睹你的全容!
想到这里,萧凌眼珠一转,便假装惊讶的指着萧钺向燕帝萧统道:“父皇,这位莫非是…”
拜先皇所赐,皇子们虽然都要隐姓埋名的去游学,但并不代表做父亲的都不知道他们在干嘛,所以像萧凌这样认识萧钶却不认识萧钺的情况,燕帝心中自然早已经有数,按道理正该借着这个机会叫几个兄弟相认。只是,眼下他的心绪非常不好,于是只冷冷的道了一句:“不错,正是你那八哥哥。”
这个意料中的结果萧凌自是知道,不过却不是她的目的,于是她便又假装疑惑道:“这,..,不知八哥犯了什么错?父皇怎么叫他跪着?”
之前萧凌的问话才出口,便被身边的萧钶暗示性的轻轻踩了一脚,萧凌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为达目的她假装不知,依然问了下去,果真把燕帝早先的怒火勾了起来,怒道:“跪着?跪着还是轻的,朕看,该将这个不忠不孝、荒淫无耻的畜生拖出去问斩才是!”
燕帝的话固然有些过分,可是其中燃烧的真怒却着实吓了萧凌一跳,要知道萧统精于帝王之道,最讲究的便是喜怒不行于色,从来发火也多是为了镇压朝臣面上装装而已,那曾动过真怒?莫非这位八殿下真的犯了滔天大罪?
不,绝对不是!萧凌看了一眼怒气冲天的燕帝萧统,又看了看跪伏在地上一声不吱的燕王萧钺,然后断然的否认了这个猜测。
想到这儿,萧凌和声开导道:“父皇息怒,儿臣虽是不解因果,但平素也听得他人说起,八哥文武双全,是个品德高尚的皇子,莫不是有什么误会,还请父皇三思。”
萧凌从小就是燕帝的心肝宝贝,要星星不敢给月亮的主,后来为了朝局又牺牲了那么多,在燕帝心里那是最亏欠她的,所以她的话一出口,分量自然不同,燕帝的火气虽然没有熄灭,但明显已经是不准备继续发作了。
只是,私下里虽然父女二人从来配合如此,但在别人面前却还是头一次,就在萧凌眼睛照顾不到的位置,雍王萧钶带着惊讶的眼神一闪之后,便在燕帝回话之前道:“十二弟有所不知,八弟这回真的犯了错,他,…,他竟将忠勇侯家的元表妹给,..,给那个了!”
“那个!哪个?”萧凌一时没反应过来,急的萧钶快将眼睛给眨坏了才恍然大悟。只是这件事真的有些那个,萧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尴尬了老半天,才道:“这事儿啊,八哥娶了那元表妹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哼,这畜生要是也这么想就好了,做出如此事来,却要始乱终弃,他还是人么?”萧凌话音刚落,燕帝便冷冰冰接了一句,倒叫萧凌奇怪起来,这燕王莫不是昏了?既然做下此事就说明是喜欢那元表妹的,怎么现在叫他明媒正娶却又不肯了呢?
似乎看出了萧凌的疑惑,雍王萧钶轻声解释道:“其实父皇叫八弟来是要传旨赐婚的,哪知八弟不但不同意娶元表妹不说,还死活不肯说明原因,只跪在地上叫父皇收回圣旨,这才气的父皇大发雷霆,两个人就僵住了!”
萧凌听了点点头,心中暗自琢磨原因,可不知怎的,却忽然想起了几个电视剧中的桥段,不由暗道:这燕王不是那么倒霉吧?被女配给设计了?不过转念一想那元表妹却不至于如此,要知道元皇后可是她的亲姑母,要嫁别的皇子也罢了,要嫁燕王钺还不是手到擒来?总不成真有那狗血桥段,这燕王因为爱上了村姑而拒绝了一切女人吧!
想到这儿萧凌不由得失笑,自己真是越扯越远,要知道现实就是现实,那里容得下那些浪漫的童话?不然自己和燕郎不早就双宿双飞了?
想到这儿萧凌道:“父皇息怒,许是八哥的理由真是难以启齿不能向父皇诉说,依儿臣看不如先让八哥起来,坐下慢慢说才是。”说罢,起身走到萧钺近前,伸手扶着萧钺轻声道:“八哥,咱们父子兄弟,有什么话不好慢慢说?还是向父皇谢个罪,一起坐下来商谈才是正理。”
随着萧凌的温言劝导,萧钺的头果然慢慢抬起,只是他抬起的目的似乎并不是要向燕帝谢罪,反而是要看清萧凌似的,将一双眼睛紧紧的盯住萧凌,那眼光似乎能将萧凌扎透。而反观萧凌,也像是被这眼神吓到似的,浑身一震,扶着萧钺的手就那么僵在那里,说不上的茫然充斥在眼底,一时间竟似不知该松手好,还是该继续将眼前人扶起。
“老八,你那是什么眼神?”就在二人紧紧对视的时候,高坐在萧钺对面的燕帝忽然一声爆喝,将似有迷茫的两人同时惊醒。那萧钺立时又叩首道:“父皇息怒,恕儿臣失态,儿臣只是觉得十二弟似曾相识,这才忍不住细看了几眼。”说罢,又转头像萧凌告罪道:“十二弟,为兄吓到你了吧!为兄给你赔礼,还请你不要放在心里。”
萧凌看着眼前这个满脸诚挚,一双眼中却依旧留有疑惑的兄长,机械的扯起嘴角道:“怎么会?你我虽非一母所出,但却是同父,八哥会觉得相熟那是应当,谁叫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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