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予初脸上笑意一敛,自知对方是特意来自己的。不然凭借那见面不会聊半句的关系,实属不可能在这一刻安静并肩站立。
宋予初将手里燃烧殆尽的烟花棒丢在旁边,双手插兜冷冷一笑,说:“裴总该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裴河面对她的阴阳怪气,眯了眯眸:“我知道你在怪我,但你现在是裴家儿媳,要是这件事被抖出去,后果可想而知。”
宋予初冷笑:“所以呢?想要我交出另外半边方案?”
“所以你这是不肯了?”
宋予初一口气堵在喉间,上不来下不去,再次刷新自己对这人的厚脸皮,冷笑道:“麻烦裴总搞搞清楚,现在是你偷窃我的方案去公布、上市,怎么到裴总口里就成了我的错了?”
“就一点小事,你在计较什么?现在裴宋本就是一家,哪分什么你的我的。”
裴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即便被人当
面拆穿也不见心虚,甚至开始倒打一耙,“再说了,宋氏并未公任何有关该产品的信息,就算你现在发布出来又怎么样,被指判抄袭的只是你而已。”
是,是一点小事。
她的清誉她的名声她的尊严,包括整个宋氏,对他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存在。
可这些都是他踩在她的头上来告诫当事人。
真是难得一见!
盗用就盗用了,污蔑就污蔑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本就是个先来后到的世界,有什么可计较的,是吗?
宋予初张了张嘴,笑意渐冷,眸光落在远处玩闹的小孩身上,漫不经心调侃:“做事留三分,裴总这是一点颜面都没给自己留啊。”
裴河侧眸,昏暗不清的光线,他看不清她的面容。
她继续道:“我用了两年时间做好的方案、创意,真以为我什么后手没留吗?书房监控视频、方案最初议题、以及比你早一年制造好的样品,和修改过后最完美的定版方案。”
“这套方案最初的提议是参照罗纳院士的论题论点,即便你先行发布又怎么样,未经他人允许盗取文学成果,就算我不告你,有的是人告。”
空气在此静默良久,宋予初并没有打算将这件事闹开,只是劝诫对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觊觎。
即便她不追究,残次品的方案制造出来的东西,也无需她动手,自然而然会被消费者以维护自身利益而告终。
话也说到这个份上了,宋予初也不想继续在此逗留,转身欲要离开。
“你要知道,现在的凌天是与裴氏绑在一起。”裴河忽然开口。
话语里没有一丝害怕,掺杂不愉的提醒。
宋予初当然知道这个,自那时裴河找上裴言行主动提出投资那一刻,她便早已知晓。
由此看来,她猜得果然没有错。裴河就是打算赌她会不会因为裴氏、因会不会为裴言行而主动将这后半方案转交给他。
本以为裴河会看在裴氏的份上,知错能改,现在想来,还是她将这人想象得太好了。
“你拿这个威胁我?”宋予初侧眸看去。
裴河眉梢轻佻,“就赌你心里到底有没有阿行。”
“我再怎么也是裴家的人,阿行的小叔,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一旦这丑闻传出去,影响的就不只是我这么简单了,更何况投资方签署的可是,裴言行。”
宋予初捏紧拳头,心里怒气直烧,唇瓣被她咬得发白,耳边是裴河满嘴挑衅的话,夹杂着里屋老爷子们吵闹欢笑的声音。
裴河说的不错,只要这个篓子踢出去,影响的不只是裴氏,还有两家关系,甚至包含裴言行本人。
正因如此,宋予初这段时间浑浑噩噩担忧这件事会影响到他,在安安提出要诉讼之时,她犹豫了。
这是她现在第一次如何渴望宋德还在世,至少在这方面,抉择权便无需她担忧。
这次新年,宋予初看得出来,裴老爷子还是希望一家子团团圆圆,所以本该不掺合公司内部事务的人,却为了自己这个儿子主动提出让自己孙子帮扶。
她第一次面临这种抉择问题。
难以抉择。
如果换作是一年前的宋予初,面临这等问题,她会毫不犹豫站在自己的立场提出诉讼。
而如今,时过境迁,角色与心境有了偏差。
“你可以站立你的立场去告我。”裴河再一次开口,语气闲漫,“但是你要知道你捅出这个篓子,裴氏会面临什么?整个裴家会面临什么样流言蜚语?”
这是在警告她。
宋予初要被他给气笑了。
对比于他身上流淌着裴家血脉,而她只是嫁入裴家的儿媳而已。
“那你在意吗?”她问。
“我当然在意啊!”裴河轻笑,笑得很奇怪,“我都将自己与裴家捆绑在一起了,怎么可能不在意。”
捆绑在一起?
倒不如是墙角那一滩烂水沟里的淤泥,滂臭却肮脏。
除了抹黑,毫无用处。
宋予初沉默片刻,忽然问:“你这么做,老爷子知道吗?”
“你不说,我不说,谁又能知道呢?”裴河懒得继续废话,直言道:“你要是识趣,就将剩下半边方案转交给我,说不定我还能带着你研究两年的产品走向国际市场。”
“我很欣赏你,也承认在这方面你的确比你父亲有所造诣,一个半残品,还未完全上市便有那么高的热度,可想而知要是完整版会是如何成就。”
宋予初没吭声,觉得裴河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真觉得她会因为裴家而亲手将自己耗尽两年多的产品拱手让人?
她轻笑道:“那裴总可真是好服气,这么大块蛋糕想一口独吞,真不怕涨破肚子,赔了夫人又折兵?”
裴河被她呛声,脸色冷了好几个度:“所以你这是不肯了?”
“难不成你真以为我会因为裴家、因为裴言行而对您服软?”宋予初冷笑,眼底满是对他的不屑,“就你那管理公司的水平,真想借这个方案、产品一步登天?我好心劝你一句,人贵在自知之明,而不是盲目自信。”
“年纪都这么大了,自己几斤几两还是得分清楚,不要以为野鸡插几根羽毛就真当自己是凤凰了。就算我将这项目拱手相让,裴总单枪匹马能接得住、接得稳吗?”
裴河揣摩着她的神色,见她不像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他压下心头的怒气,缓了缓才道:“那你又何必因此弄得两败俱伤,这对谁都不好。”
宋予初不以为然,笑着调侃:“裴总现在知道不好了?刚刚不是挺目中无人,耀武扬威嘛。”
裴河面色铁青,不过几秒便很快恢复如常,笑说:“那希望你现在是铁心无常能坚持到那时。”
宋予初抿紧唇,未言,眸色渐冷睨着他。
“那就看看,这个篓子捅破,裴家究竟会站谁。”
裴河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一如既往傲慢,高高在上的模样。
第71章 风波
宋予初眼神淡漠看着他里去的背影,最后消失在门边,收回视线,转而进入客厅上二楼。
裴家老宅的二楼有很多个房间,走廊尽头最里边、最亮眼的房间是裴言行的,后来结婚之后,便将旁边那间书房打通,面积也扩大了一倍多。
宋予初进入房间,夏雯欣正好在里面照顾俩小孩。看到她进房间,站起身:“你在这陪陪,我得下去看看,不然他们父子俩又该喝上瘾了。”
“好。”
听到她答应,夏雯欣说完便匆匆忙忙地离开。
两个孩子的降世,宋予初依旧如当初那般该干嘛干嘛,丝毫没被这俩孩子影响半分。
望着婴儿床上的小孩,本该好好睡觉的两人,却有一人睁着双眼直勾勾盯着自己,带着婴儿般的童真,又有着不属于这般年纪的沉稳。
眸光落在衣服上,是蓝色的。
那睁眼的便是哥哥。
——裴予礼。
然而正睡着香软的便是妹妹。
——裴念初。
予礼、念初,明白人一听就知道兄妹俩名字取之于谁。
兄妹俩的名字还是裴言行不顾众人反对执意起的名字。不过听起来倒挺通情达理,便也没多在意。
宋予初走到床边坐下,双手爬在婴儿床防护栏上,静静看着,似是好奇。良久,鼓起勇气朝里伸出一根手指,目的地在他的脸颊上。
正要触碰上时,食指猝然被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握紧。
力度不轻不重,却很暖和。
宋予初愣然几秒,没挣脱,随即掏出手机,想要将这模样拍下来。
刚解锁手机,还未点开相机,就有人敲响了房门。
“叩叩。”
宋予初关掉手机屏幕抬头,看到来人后,眼神里的柔情瞬间淡然下来,继续低头逗弄小孩。
裴言行没什么情绪,刚走近几步,忽而想到什么,走到不远处沙发上坐下,“刚才没找到你,听妈说你上来了。”
“下面无聊。”宋予初平静道:“就上来看看。”
裴言行走过去,坐在她旁边,在靠近之际,宋予初清晰闻到他身
上酒气,皱了皱鼻尖,略显嫌弃用手肘推他。
“嫌弃?”裴言行闲懒轻笑。
“知道还不离我远点。”
裴言行充耳不闻,张开怀抱揽着她的腰肢,下颌抵在她肩膀,闷声吐槽她:“之前你喝醉吐我身上,我不仅要收拾自己,还要伺候你。怎么到你这里,就这么嫌弃?”
宋予初侧头看了眼,没再继续挣扎。
“你喝酒了会熏到孩子。”她有点紧张,于是将自己的态度放低了些:“你出去散散酒气再进来。”
裴言行沉默,将脸埋进宋予初颈侧。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才缓缓开口:“我还以为你压根不在意孩子。”
宋予初抿唇未言。
他继续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孩子,对此我也没强迫你喜欢非要去喜欢,但你总是这副心里藏事却不愿意告诉我的模样,我是人,因为会伤心的。”
“我知道。”宋予初道。
她很礼貌,只是声音淡薄,态度客套疏离。
冗长的沉默过后,裴言行又开口:“你是不是因我投资的事情生气?”
裴言行猜不到其他的,除了这个。
这段时间宋予初零零碎碎问过好几次关于他投资凌天的事情,仔细琢磨还是知道怎么回事。
现在的事情都摆在眼前了,难不成她还能装傻充愣,不愿意告诉他?
宋予初也不继续兜圈子:“你不应该帮你小叔的。”
如果裴言行没帮,宋予初倒不会因此顾及这么久,也不会在与裴河对峙时次次处于下风。
裴言行跟她也没什么好寒暄的,索性有什么就直说了:“其实我原本是不打算帮,但爷爷来找了我第二次,我们家情况你也知道,有能者事竟成。我奶奶去世早,我小叔也是老来得子,很多时候别看我爷爷一副说一不二的性格,其实他顾虑最多,也最念旧,相较于公司,他更希望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宋予初笑了笑,神色淡然,“那你爷爷倒将这件事想得过于美好化了。”
现在她不用想就知道,如果这件事捅出去会是如何的场景。
忽然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前所未有的疲倦。
她这一生真算不上圆满,二十岁之前苟且于学校与生活,二十岁之后屈身于社会与家庭。
宋予初身子后靠,轻阖着眼,脊背贴近他的胸膛,少见露出淡淡的疲倦与依赖,静默几秒,轻声道:“裴言行,我想出去走走。”
裴言行愣神,侧脸蹭着她的额头,沉眸笑道:“下周我陪你出去?”
“孩子呢?”
“爸妈带着。”
“可我出去了就不太想回来了。”
裴言行似是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一瞬间愣在原地,神经紧绷。
良久,久到宋予初阖着眼快入睡之际才等来他的回答,他搂紧宋予初的腰肢,语气轻缓:“你这是打算抛夫弃子?”
“你要觉得是……”宋予初窝进裴言行怀里,如此黏腻的动作,却说着冷酷无情的话,“那便就是吧。”
宋予初显然是困了,手指攥紧裴言行身侧的衣物,整个人窝进他怀里闭目休憩。丝毫没在意裴言行一丝一毫的变化,冷漠得好似两人始终是陌生人。
对于这番话,在两人清醒之后也没再提过,只以为是喝醉酒之后出现的幻听。
对比于这个,一则炸裂性新闻冲上热搜,某位不知名网友将自己了解到的事情来龙去脉发在网络上,不知情的网友由此展开激烈互动。
宋予初对此并不知情,在得知这件事时还是裴河冲道她跟前来闹才了解清楚。
无非就是凌天最新发布上市的产品盗用宋氏正研发的产品。
无论是规模还是作用都如出一辙。
可这样也有网友各站一派或者两边倒,各有各的道理,谁也吵不过谁。
宋予初慢悠悠吃着早饭,丝毫不搭理面前这位毫无形象可言、胡口乱说的裴河。
眼见人闹大了,直接将楼上两孩子闹哭,保姆急忙上楼察看。宋予初将旁边的抹布摔过去,正巧砸在裴河脸上。
“要吵出去吵!这不是你家!”
“如果不是你闹出这个篓子,我能来找你吗?”裴河继续倒打一耙。
“你盗用我的方案,倒成了我的错了?”宋予初被气笑,“裴河,要不是我看在裴言行的面子上,在我第一时间得知你将我的方案盗用发布时,我就已经报警抓你了!”
“你还要不要脸,是不是就得全世界围着你转?你自己几斤几两,活了四十多年了,还没活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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