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你不将后边方案给我,我会将产品延期,拖到现在吗?”裴河指着她道,“现在好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这影响的就不只是两家公司股份这么简单了。”
宋予初的脸色看上去很镇定。
但后背瞬间渗出的冷汗、以及掌心掐出的指甲印、还有上下起伏的呼吸,都在泄露着她内心的真实情绪。
她冷冷一笑,“事情闹成这样不是你咎由自取吗?你有这闲工夫来找我,不如想想该怎么收场!”
裴河怒道:“所以你就真的眼看裴氏因这场舆论而陷入泥潭吗?”
“这关我什么事?是我害的吗?你要是这么担心裴氏,为何不主动去道歉去扭转这场风波,而不是在第一时间跑来质问我?你扪心自问你的良心,你究竟是担心这场风波还是想借机倒打一耙!”
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他不去收拾这烂摊子,一大早跑来质问她,耍赖皮。
苦苦凹这一副受害者模样,谁信他目的何纯啊!
话到这时,宋予初冷笑,“作为当事人,我到现在还没等来盗窃者的一句道歉。”
“道歉?”裴河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我这辈子都不可能道歉,你不交是吧,那我现在就去找。”
宋予初坐怀不乱,眼神薄凉睨着他,“那你去找吧,你敢上去一步,我就敢报警。”
“你——他妈个臭……”
话音未落,迎面而来一只拖鞋,正巧落在裴河侧脸,响起“啪”地一声。
裴河现在怒火中烧,这只拖鞋砸脸犹如导火线一般,点燃最后一丝理智。
裴言行眸底冰冷,冷然睨着他:“再敢骂一句试试!”
“你他妈……”
裴河转身看去,到嘴的话骤然咽了回去,原本因为暴怒而扭曲的脸庞顿时恢复正常。
宋予初侧眸看去,远远地便看见裴言行站在最前边,身边跟来裴老爷子他们,想来是热搜上的事情惊扰了他们。
裴言行没理会裴河突然间认怂,快步走到宋予初身边,弯腰捧着她的脸,柔声询问:“他没欺负你吧?”
宋予初摇摇头。
欺负倒没欺负,一大早跑过来闹了一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欺负了他。
裴老爷子没去管自己那孽子,被管家搀扶走到宋予初面前,因岁月消磨的面容早已布满皱褶,腰背佝偻着。
“抱歉啊,小初,爷爷替他跟你说声对不起。”
宋予初站起身,摇摇头,声线毫无波澜,“爷爷您无需与我道歉,这本就不关你的事。”
她本就没将这件事怪罪到除去裴河以外的人,他们不知情,她也没理由责怪。
本以为裴老爷子是来替她做主的,结果却令谁也没想到。
“小初啊,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你也知道,这件事被捅出来,不仅对两家合作有所影响,就连带着凌天也再无翻身之地。”
“爷爷!”裴言行喊道。
宋予初嘴角微微扬起的笑意一僵,呼吸骤然一滞,目光在老爷子脸上停留一瞬,余光中,瞥见不远处裴河小人得志的嘴脸。
一霎那,宋予初仿佛明白了什么。
哪有什么明知还会故犯的儿子,无非就是有个纵容的爹。
可心底还仅存在一丝期待,宋予初平静问:“爷爷,您是想让我帮他?”
裴老爷子:“小初,仅此一次,这次盗用风波过去,我一定给你满意的补偿,裴氏百分之十的股份,我都给你!”
说着
让自己管家拿出文件夹,明晃晃的“股份转让书”几个大字。
看清那一瞬,宋予初心底顿时拔凉。
看着面前熟悉且又陌生的一群人,宋予初只觉得自己才是那个陌生人,出现损害公司利益,首先推出去的第一人。
“凭什么给她公司股份?她就是个外人!”裴河第一个不同意,冲上来试图想抢走,“我跟她道歉,你将公司股份给我!”
“混账!要不是因为你,能闹出这么大事来吗?这次过后,你就好好守着你的凌天,裴家不可能再对你进行任何资助。”
裴老爷子抬起拐杖一杖打到他脊背上,怂的裴河立马后退缩在一边。
最后那一句话,无疑是想将裴氏与凌天扯开关系。这几十年以来,凌天没走到破产便是因裴氏时不时的资助。
可现在资助取消,再加上这次盗用风波,无疑是将凌天往绝路上逼!
“为什么?如果不是她……”
裴老爷子怒瞪他一眼,打断他的话:“再敢多说一句,就给我滚回滨海!”
宋予初低垂眼睑,掌心掐出来的痕迹愈陷愈深,指腹开始泛白。独独站在着,好似她是被所有人审判一般。
她就是个外人。
好干脆说出来的一句话。
心底升起的那股心软,在此时此刻消失殆尽。
再一次,心里疲倦想要逃离的想法愈来愈甚,浓烈的想法冲刺着仅剩的理智。
狠话噎在喉间快要吐露出时,原本捏紧的掌心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包裹在掌心,干燥却很温暖。
宋予初还未反应过来,眼前倏然落下一道阴影。抬头望去,裴言行屹立于自己面前,挡住众人的视线。
紧接着,耳畔响起他那闲散透着安全感的声音。
“爷爷,您非要闹得这么难看吗?”
“可如果不这么做,你知道私自盗窃他人成果,后果会是如何吗?”裴老爷子暗自深呼吸,“即便责任归他,那你也是次要责任,这对你、对公司是多大的损失,你知道吗?”
裴老爷子眸光落在被裴言行完美遮挡的宋予初身上,“小初,你就看在阿行国外救过你的份上……”
“爷爷!”
裴言行呵止裴老爷子的剩下那一席话。
顷刻之间,周围静默无声,裴言行转身,轻抚宋予初脸颊,轻声道:“你先上去,这件事我处理。”
说完忽而想到什么,补充道:“不要多想。”
宋予初现在脑子一团乱,看着他,长吁一口气,抬脚往楼上走。
她也不知道他们最后说了什么,只在推开门进入那秒,楼下猝然响起老爷子怒急的声音:“早知如此,当初我就将你关在家里,都不可能让你出国找她!都是一家子,帮衬帮衬怎么了?非要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吗?”
那一刻,客厅归于平静,整个室内一片死寂,她抬手抚上灯控,啪一声响,房间瞬间昼亮。
宋予初走进去,反手关上门,平静走到沙发上坐下,屈起膝,抱着腿,呆愣的看着床头柜那张相册。
那是去年她与裴言行两周年结婚纪念日拍的照片,说是结婚这么久,总得拍一张。
这个想法来得突兀,甚至没提前与宋予初说,趁人还未睡醒,迷迷糊糊之际被人从床上捞起来。
照片中,两人靠在一起,裴言行骨节分明的手指强制扣着宋予初脑袋,指缝间被头发缠绕,凌乱的长发尽显慵懒。宋予初穿着黑色吊带睡裙,睡眼惺忪,抬手打着哈欠,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而裴言行倒认真,嘴角勾起幸灾乐祸的笑,抓住角度定格。
这张照片最初被宋予初嫌弃要死,最后这人死命护着不让丢。
最后还被裱起来放在床头柜。
宋予初就这么呆坐着,整个人陷入沉思,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房间内寂静且昼亮。
听忽然,听见地板上稀疏的脚步声,听着门开的声音,紧接着是最后的关门声。
裴言行慢慢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双膝触地,双手抚上她的手臂,良久才沉闷着出声:“对不起……”
那声“对不起”刚落下那一秒,宋予初伸展早已麻木的躯体,往裴言行身上靠。
裴言行毫无防备,被冲击力一撞,身体往后一坐,让宋予初靠入自己怀抱,手臂轻轻揽着她的腰肢。
两人静静抱着,良久,宋予初才开口:“另外半份修订好的方案在书房柜子里。”
“你……”
宋予初打断他的话,“我很累了,让我抱抱,可以吗?”
轻揽的动作顿了顿,裴言行垂下头,潭底划过一丝意外。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宋予初很少会说出这样的话,即便他们之间没有嫌隙,也很少能听到,而现在她的话里有满满的依赖和亲昵,与之前截然不同。
宋予初坐直腰身,身体慢慢与他的身体贴近。
裴言行保持着原姿势没动,尽管眼里的情绪没什么起伏,看起来还是平静的很,但心里的雀跃期待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只见她揽着自己脖颈,埋入他的颈侧,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侧,黏糊且潮热。
裴言行揉着她的后脑勺,嗓音温和,眉眼间也瞧不出有什么情绪,“这件事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宋予初顿了顿,“他是你小叔。”
“你是我老婆。”
裴言行眸色淡了些,眼底的笑意被一抹情绪掩盖,顺着她前面的话问:“所以你是觉得在我心里,老婆没有小叔重要?”
“我不知道。”宋予初闷声道。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想,或许是下意思地,或许是沉思许久的。
然而这个想法也在裴老爷子到来那一刻得到印证。
可能裴言行不同,但大概率都会是如此。
冗长的沉默。
最后,裴言行再次先开了口:“宋予初,我想要的是为你解决任何麻烦,而不是给你增添麻烦,从你来到我身边,我不想你因为任何事而犯难,尤其是因为我,我没那么值得。”
宋予初抓紧他后背的衣物,呼吸间皆是他身上的气息,几秒后,才淡然回答:“值得,我乐意。”
从十二月初知道这件事到现在,她瞒了他整整两个多月,原以为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当真要开口的时候,却发现事情还是没那么容易。
面对裴河,她无所畏惧。
但裴老爷子与裴言行出现那一刻,她有了退缩的想法。
宋予初蠕动下嘴唇,却不知说什么话,良久,她轻轻开口:“裴言行,我想离开一段时间。”
他们给予的流言蜚语冲刺着她,围剿着她。而她怀着这样的忧虑心境持续了两个多月。
第72章 抛夫弃子
宋予初做不到时时刻刻没心没肺,都是人肉做的心脏,神经相互牵扯,怎么可能不难受、不疼啊!
她做不到感同身受,所以她选择远离。
裴言行沉声问:“去哪?”
“不知道。”
只要不在京北,去哪里都可以。
裴言行盯着她的后脑勺,一语不发。
宋予初埋在他怀里,始终不敢抬起头与他对视,她害怕自己心软、害怕看到裴言行沉默的目光而退缩。
静默良久,裴言行伸手,掌心扣住她脑后,将她摁到自己胸前:“一定要走?”
“是。”她点点头,语气坚决:“要走。”
裴言行闭了闭眼,终是妥协,他抱着她,手臂力道很紧,声音带着几分嘶哑:“什么时候?”
“明天。”
“明天,我去机场送你。”
宋予初神情怔愣恍惚,脑袋抬起,炯炯地盯着男人。
裴言行沉默与她对视,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叹息,嘴角勾勒出淡淡的笑,无奈道:“怕我不许?”
他忽略她眼中的意外,沉眸自顾往下说:“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心情不好,与其闷在家里还要受气,倒不如多出去走走。你上次不是挺羡慕你那朋友到处去旅游嘛,正好可以借这次机会出去散散心。”
顿
了顿,最后继续补充:“你只管好好玩,公司的事情不用操心。只要记得别一个人到处乱走,不回消息,不接电话。”
他现在公司一堆事堆积,也不能出国,不能好好陪在她身边散心。
宋予初出月子那会,裴言行挺怕她是因为产后抑郁,他看到网络很多孕妇照顾不周容易产后抑郁。
那时他查阅很多资料,同时也去询问各种医师关于这个情况,但很多都是告诫他,要包容她的不好,她的所有,尽可能满足她所有要求。
所以在她提出想出去走走之时,裴言行下意识想到的便是自己什么时候有空,可以陪她。
主要是宋予初一旦出去就真的很难找到她的行踪,国内还好,可一旦到了国外,那真是刨地三尺也找不到她一根头发丝。
而且她还没心没肺,消息不回,电话不接。
如果宋予初不主动找他,裴言行压根找不到她的行踪。如此,裴言行怎么可能答应放她一个人走了?
而现在,他却松口让她一人离开,这实属难得。上次提及这事,这人压根不想放她一个人走,每回问到都是转移话题。
宋予初心底存留一丝狐疑,问他:“你答应了?”
裴言行看着她眉梢雀跃,叹息:“所以注意安全,记得回消息与接电话。”
能怎么办呢?
他也想陪着她一块,可现在事情还未解决,实在抽不出身。
即便心里多么不舍,也不能为了一己私欲折了她的羽翼,将她强留身边。
他应该给她自由,允许她展翅高飞,眺望未来。
她的未来应该辽阔无垠,不应被任何闲言碎语所阻扰。
宋予初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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