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束起的马尾飘散在空中,身上银色的盔甲沾满了血,但就是莫名的让人移不开眼。
明明对方是男子。
可他心底却莫名出现了一丝。
莫名的悸动。
不过片刻,褚岁晚便来到了呆愣住的奚云祉身前,看到对方苍白的脸色,眉心又皱了一下,然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没有任何防备的奚云祉一下子便被她拉上了马。
褚岁晚感受到掌心处对方传来的滚烫温度,快速把他拉到她背后坐稳,然后低声说道:“再坚持一下。”
但身后的人却一丝反应也没有,她只当对方身体已到极限,就在她快速的用长剑扫清“障碍”之时。
蓦地,腰身环上一双结实的手臂。
同时,肩膀一沉。
两个身体紧密的贴在了一起。
即使隔着盔甲,褚岁晚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炽热的体温,沉重的呼吸带着热度喷洒在耳后,连带着那一片肌肤都变得酥酥麻麻的。
意识到这一点,褚岁晚整个身体都僵住了,握剑的手都抖了一下。
扮男装的这些个月,她一直极力避免和军营里面的男兵“亲密接触”,可以同行同吃,但唯独不可以同睡同洗,更别提现在和一个男子如此亲密接触。
她极力的维持着脸上的情绪,心里从来没有那么急迫的想回到一个地方。
很快,在另一边杀敌的大凉兵们就发现他们的将军异常的“急切,神情严肃,嘴唇紧抿,似乎在忍耐着什么,长剑在她手中几乎变成一道残影。
待视线移到他们将军的身后,他们一下子便恍然大悟。
马后方伏着的青年身形很高大,此时像八爪鱼一样,紧紧地把他们的将军抱在怀里,脑袋埋在他们将军的脖颈处,隔着距离,他们都能感受到那种亲密无间,严丝密合。
再联想到往日将军极少和他们一起洗澡,想必将军肯定是有很强的洁癖,不过将军是贵公子嘛,肯定比他们这些大老粗精细一点,如果不是因为打仗,他们还没有资格见到将军呢,他们将军那可是魏国公之子,一品骠骑大将军的唯一的嫡子。
正感慨着,他们在心里念叨的将军一下子就来到了他们面前。
“留活口。”
但他们的将军留下了这一句话,便又一甩缰绳驾马而过。
褚岁晚努力忽略背后之人的存在,身下的战马快到极致,此时奚云祉昏沉的神志清醒了几分,风飒飒的往后吹,模糊的视线里慢慢出现了一张多年未见的面庞。
也是驾着马,倒退的风也是这么急。
但那次却是最后一次见面。
要抓紧些。
就不会走了。
褚岁晚差点没被勒死,她深呼吸一口气,刚想开口叫对方松开点,耳后却突然传来对方沙哑的呢喃声。
很小声,但褚岁晚还是听清了。
“娘……别走,不要抛下我”,奚云祉双臂收紧,语气轻的像是在恳求。
褚岁晚沉默了一会,最终叹了口气。
罢了,她和一个病人计较什么。
几日后。
昏迷的奚云祉醒了过来。
身下是柔软的床铺,胸前的伤口也被人处理好,他沉默了少许,眸光暗沉,脑海回忆起昏迷前最后的画面,少年那张秀丽带血的面容一闪而过。
良久,他曲起手肘,慢慢的起身,流云般的长袖垂落,腰带松垮的系在腰间,肩膀宽阔,脖颈下露出的胸膛白皙又强健,白色的绑带若隐若现,现在因为主人的动作,丝丝红色蔓延开来。
门外进来的青枫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睁大了,忙放下手中的木盆跑过去扶着奚云祉的手臂,“哎呦,殿下,这可不能起啊。”
奚云祉垂下眼帘,淡声道:“无妨,你将我扶起来。”
青枫叹了一口气,只好把他小心的扶起,靠在床背上,“殿下,你的余毒还未清,胸口又重剑,可不能随意动了,属下这就去拿绷带来。”
奚云祉却不在意自己身上这点“小伤”,嗓音不紧不慢。
“你是如何得知我在此的?”
青枫见他这幅样子,又叹了一口气,他的殿下还是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昨日属下和殿下分两路走后,属下一甩开他们便顺着殿下留下的记号找了过去,然后就遇到了晏清将军手下的士兵在清理残局,然后属下便跟着他们来到了……”
“可有活口?”
青枫话还未说完,便被奚云祉打断。
“有是有,可是殿下你的身体——”
“无妨”,奚云祉拉开被子,胸前的伤口因为移动再度被扯开,鲜血浸染的更快了,青枫睁大了眼睛,立马过去按下奚云祉的肩膀。
“青枫”,语气暗含威胁。
但青枫像是听不到一般,脸上还是笑嘻嘻的样子,“殿下,你如今是个病人。”
叩叩
门突然被敲响。
屋内两人的神情皆是一愣,随后奚云祉不在去青枫“争辩”,背靠着床,有些疲惫的磕上眼皮。
在门外等候的褚岁晚,正想着人是否又歇下时,转身刚准备改天拜访,门蓦地被一清秀侍卫打扮的小男孩拉开。
她送那人来之时,便特意嘱咐醒了便告知与她,这会收到消息时,她正好无事,便过来准备瞧上一瞧。
褚岁晚笑了一下,“在下褚符叙,听闻殿下醒了,特来看望。”
青枫眼眸都亮起来了,早就听闻陛下新封的将军不但打仗打的好,长相更是出众,今之一见,果然诚不欺他。
于是青枫热情的将人迎进门,“褚将军快快请进!”
说罢,还不忘往里间吆喝了一句:“殿下!褚将军来看望你啦。”
闻言,奚云祉闭上的眼眸瞬间睁开,缕缕幽光划过,又恢复如常,薄唇轻启:“进来吧。”
“那奴就先退下了,将军和殿下慢慢谈”,青枫对褚岁晚眨了眨眼,又快速的补上一句:“将军记得帮我多劝劝殿下,殿下的伤还没好全。”
话落,便关门了房门。
褚岁晚嘴角勾了勾,转过身,一进到里间,便弯腰拱手恭敬的道:“臣褚符叙,见过殿下。”
房间很静,没有任何回话。
但褚岁晚能感受到对方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那是一种审视,是一种暗含压迫的探究。
在这种目光下,很容易让人心生恐惧,但此时低着头的少年依旧不卑不亢,甚至奚云祉还从中看出了一抹从容。
呵,他突然轻笑了一声。
下一秒,褚岁晚听到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你是如何得知本殿的身份?”
褚岁晚闻言却依旧一动不动,只是抬起了拿剑的手,嗓音温和道:“臣素闻殿下美名,风姿绰约,剑法高超,佩剑凌霄通体雪白,剑柄刻有莲纹。”
又是一阵沉默。
奚云祉又笑了,他语气不明的道:“褚将军先起罢,不知的还以为本殿是什么洪水猛兽。”
褚岁晚这才挺直了背,目光清凌的看了过去,毫无躲避,只让人感到纯澈。
但她眼眸还是忍不住划过惊叹。
此时奚云祉身上仅穿着一件素白中衣,未束的长发披散着,面庞苍白的惊人,但依旧不减俊美矜贵,嘴角勾着玩世不恭的笑意,桃花眼含着笑,若是换了寻常女子,怕早就面红耳赤了。
可褚岁晚不是寻常女子。
也不能是女子。
而面前的人,更不是什么容貌上佳的普通公子,而是一个披着狐狸皮的狼,是大凉天潢贵胄的三皇子,这会,对方又笑着道了一句:“褚将军可知,本殿为何会在这里?”
褚岁晚一板一眼:“回禀殿下,臣不知。”
“哦?”奚云祉挑了挑眉。
“若本殿说,此次乌古来犯,朝中有奸细,你可信?”
“本殿是来查奸的。”
此话一落,褚岁晚瞳孔微缩,“殿下,这可有证据?”
“有啊。”
“
本殿受伤就是最大的证据。”
奚云祉按了按太阳穴,脑袋有些晕沉沉的,大概是又发热了。
褚岁晚眸光一片冰冷,这次乌古来战本就蹊跷,何况燕云失守还这么快,看来要好好查一查了。
不过,她垂下眸。
他为何要对她说这些?
疑问刚升起,门外传来了副将李广的声音。
“将军,阿勒斯吵着要见您。”
李广其实不想来的,他知道在此屋修养的人身份一定不简单,他本不应该打扰,可奈何阿勒斯实在言语难听,但毕竟对方是一个将军,不好处理,只能是来禀报褚岁晚了。
见她?
褚岁晚皱了一下眉,不过这倒是一个离开的借口,想罢,她拱了拱手:“那臣便先行告退。”
但脚还未走两步,便被一道声音喊停。
“本殿与你一同去。”
第3章 当诛。
地牢。
谩骂声不止。
褚岁晚一进来便看到自家看守兵无一握紧了拳头,脸上忍的通红,看向阿勒斯的目光充斥着愤怒。
阿勒斯此时一脸不屑,看到没人回话,更是肆无忌惮。
“真是一群孬种,就你们还配当士兵?”
“你们就会耍一些阴险手段,见不得人,更见不到光,真是一群鼠辈小儿。”
“瞧你们这瘦小的身材,我乌古随随便便来一个人都能把你们捏死哈哈哈哈哈,
“你们将军该不会是怕了吧,怎么还不出来,大凉的晏清将军就只会躲在背后不敢出来吗?有本事就正大光明的和本将军比——”
“看来阿勒斯将军还不太适应如今的身份啊。”
一道年轻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阿勒斯眯了眯眼,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少年。
“你是谁?”
“你不是要找我切磋吗?”褚岁晚勾了勾唇,摆了摆手,牢兵立刻上前把关押阿勒斯牢房门打开。
但阿勒斯却没有出来,视线上下扫了褚岁晚一眼,忽然大笑起来,带着轻蔑:“你就是褚符叙?”
褚岁晚笑了一下,“如假包换。”
闻言阿勒斯眼眸带上了浓郁的恶意,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往前走到褚岁晚面前,魁梧的身躯如小山一般,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想不到大凉的晏清将军,竟然长的跟个娘们一样,瞧这瘦不拉几的,不过倒是别有一番风味,不如……跟了本将可好?”
说罢,他伸出了手,有些贪婪的靠近褚岁晚的脸。
阿勒斯不但爱好女色,男色亦好,尤其是喜欢玩虐长相瘦弱的,被他抓走当俘虏的大凉兵,下场皆是惨烈。
褚岁晚神情无一丝变化,嘴角还是勾着淡淡的笑容,她抬手,握住了阿勒斯的手臂,阿勒斯嚣张的笑意顿时僵了下去。
该死,他居然动不了分毫。
这小子力气怎么可能这么大?!
褚岁晚黑眸看着眼前人,明明身高只到对方的腰间,气势却不减分毫,“将军是不懂俘虏是什么意思吗?”
“俘虏的意思就是,将军是阶下囚。”
少年弯了弯眉眼,而后漫不经心的松开了手,后退了几步,拿出手帕漫不经心的擦着手,仿佛是碰了什么肮脏之物,擦的很是仔细。
阿勒斯脸色难看起来,他本就生的凶悍暴戾,此时蓝灰色的眼眸透出沉沉的杀意,显得尤为可怖,令人毛骨悚然。
但少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一般,见阿勒斯不语,颇为好心跟他解释:“阶下囚的意思就是,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包括让你死。”
嗓音很轻,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但是嘛”,少年话锋又一转,唇角微翘,即使在昏暗的牢房里,眉眼依旧耀眼无比。
“谁叫我们大凉是礼仪之邦呢,可不像某些四肢发达的莽夫。”
“很好!”阿勒斯阴沉的笑了一声,“既如此,不如和本将光明正大的比一回如何?赢得人活,输的人死,就在云州的擂台之上比。”
阿勒斯所指的擂台是云州给犯人执行死刑的邢场,他始终认为,如若不是这个小儿耍奸计,他怎么会输,怎么会输给一个长的像女人还瘦不拉几的小屁孩,今天,他就要在他国家的邢场取下这个狂妄小儿的头,已解心头之恨。
于是,他着重的强调道:“生死不论”,
“好啊,当然可以”,褚岁晚笑意深了一下,语气不明的道。
半个时辰后,邢场被围的水泄不通,云州的百姓官员纷纷前来观看,茶楼看台座无虚席,而自从跟去牢房就未露面的奚云祉,此时便在位置最好的雅间中,饶有趣味的看着下方的邢场。
他也想看看,这褚家长子究竟是不是真如传闻一般,武功高强,无人可敌,那日虽被他救下,但因为中毒印象较模糊。
想到这里,奚云祉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些,但笑意却不进眼底,穿着深紫色云纹锦袍穿在他身上俊美又昳丽,宛如画作,却让人不自主脚底生寒。
让他好好想想,该怎么回敬他们呢?
奚云祉摩挲了一下大拇指上的扳指,眸光深沉不见底。
此时下方的邢场。
褚岁晚持着一把长剑,言笑晏晏的看着对面满身肌肉膀子的男人,手中长剑虽还未出鞘,剑势暗锋流转,似是在等待主人的命令。
她歪了歪头,“来战吧,乌古第一勇士。”
阿勒斯冷笑了一声,地板震天动地,如同巨兽一般,提着一把巨斧冲了上去
但少年一动未动,等巨斧逼近眼前,长剑瞬间出鞘,锋芒毕露,行动迅而猛,仅几招,阿勒斯便被打的节节败退,巨斧从进攻变成防守,但其主人完全没有意识到,反而燥而急。
很快,薄弱部分露出。
长剑寒光一凌。
一抹血线划出。
巨斧“咚”一声落地。
阿勒斯双目大睁,眼里还有未消失的惊骇,但终究还是倒了下去。
被特意放出的几名在阿勒斯手下担要职的士兵见状,脚步纷纷后退,咽喉吞咽了一下,惊恐的看着那含笑的少年。
杀一个人要多长时间,或许仅需要几瞬。
这一刻,空气安静到了极致。
直到少年慢条斯理的收回剑,众人才寻回自己的声音,接着激动和欢呼声响彻整个云州。
“晏清将军赢了!”
“大凉赢了!”
上方雅间的奚云祉放下茶盏,浅褐色的眼眸闪过丝丝欣赏,倒是真的不错。
而旁边的青枫眼睛都瞪大了,就差和低下欢呼的百姓一般,发出激动的声音。
褚岁晚看到这一幕,脸上倒有些发热,但看到一张纸洋溢着淳朴笑容的百姓,嘴角也不自然扬起了笑容。
2/105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