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作为评委的男子被安排在专门的区域,视线正对着比试台,两位皇子和长公主坐于首座,静待比试的开始。
首先比试的是琴。
第一个上台的便是刚刚瞪着褚岁晚的秦知雨,她穿着一身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裙摆层层叠叠,灵动飘逸,再配上她清冷的面孔,颇有几分仙子之风。
在场的郎君有些悄悄红了耳尖,然下方宋知雨频频投以视线的白衣青年却丝毫不觉,甚至连眸光都未看过。
秦知雨唇齿微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当看到的是刚刚“欺负”她好友的褚岁晚时,琴音差点一乱。
她深吐一口气,挺直腰背,敛下眸光。
不可为此失态。
有个着蓝衫的郎君用手肘戳向旁边已经看呆的好友,“这回可够你一饱眼福吧,瞧你这如仙如醉的样子,青安兄,你怕是要栽进去了。”
被称作青安的郎君闻言忙捂住他的嘴,清秀的脸庞染上几缕羞郝,“慎言,我只是品琴。”
他怎敢肖想明月。
南音亦是抽到琴,虽然她平日喜好玩蛊,可这些女子要会的才艺,她也是精通的。不过她并不想出风头,便随性作了一首欢快的曲子,轻扬的曲调配上她今日青翠色的襦裙,虽不惊艳,但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连空中轻旋的春风都变得跳脱,宛如孩童,调皮的吹拂起娇艳的海棠花瓣。
玉光享受般闭上眼睛,相比那上一位淋漓尽致的炫技,她还是喜欢她这死对头的曲子。
长公主亦是听得露出愉悦的笑意,这孩子遭遇如此变故,还能弹出这般明媚的曲子,已是难得。
是啊,幸好南音熬过来了。
褚岁晚眼睫一颤,暗叹息一声。
因抽到琴的女郎不多,琴艺的比试很快便结束,婢女们一一接过郎君们的投票,便进入下一场“书”的比试,抽中的女郎不但需要以海棠为题赋诗,还要字写的出彩,难度可谓比试里之最。
诗考验才情,字考验品性,二者缺一不可。长公主其实嘱咐过婢女让几个已是待选的贵女选到此项,可谁知竟只有安国公府嫡女和工部尚书家嫡女两人抽到。
玉光抽中的便是“书”,她慵懒的起身,漫不经心的来到字台上,正红的宫装如一团火焰,点亮了众人的视线。
不稍片刻,她放下笔,缓慢踱步回到席间。
长公主瞪了她一眼,这丫头好歹停留多一点时间,怎么能第一个就下来。
玉光不理会,继续软散着身子靠在椅背上。这席上又没有她喜欢的人,这么费力做甚,况且她要是喜欢谁,还需要她争?
玉光哼了一声,脑海却不经意闪过一张面容。
好吧,若是他还是可以争一下的。
只是对方神龙见首不见尾,她上哪争去。
第29章 与之共鸣的人。
抽到“书”的女郎站在一排,风撩动着她们浅色的裙摆,执笔的姿态纤挺,宛如朵朵安静绽放的花。
美,且没有浮躁。这大概便是皇室需要的妻子。褚岁晚不着痕迹的依次掠过,眸光停驻在排末。
那里站着一名穿着豆蔻色襦裙的女郎,背维持的很直,但褚岁晚依旧从对方的肩膀处察觉出细微紧张的颤抖,白嫩的脸蛋有些薄红,沁心出点点细汗。
站在里边,约莫是被热到了。
不过使她停下目光的是对方衣裙与众不同的三色花纹。针脚很紧密,让款式普通的襦裙也增加几丝别样的风味,就是看着不像是中原的花。
思绪翻飞间,“书”很快结束,轮到最后一雅“画”的比试。褚岁晚提着裙摆从椅子上站起,来到一方放好笔墨丹青的长桌。
也是巧,在她旁边的便是连欣。
褚岁晚微微颔首示意便端坐于桌前,折起衣衫袖口,露出一截如白雪的腕骨落笔宣纸,心无旁骛般开始作画。席上不少郎君的目光皆被吸引,其中便有那引人注目的两位皇子。
奚云祉刚刚看的眼睛犯困,现在轮到少女上场,不知为何脑袋一下子就清醒,目光宛如魔怔似的,黏在少女身上。
旁
边的绯言玉注意到青年的神色,眸光划过暗芒。可当他把眸光落于少女身上,心尖却一颤。
少女坐的位置在排首,阳光清透温柔的洒在她乌黑亮丽的发丝,金嵌玉海棠蝴蝶簪打着晃,折射出的亮光让她的容颜更为夺目。
她神情平静,姿态端方,下笔却极其潇洒,仿佛丝毫不在意比试的结果,只当是寻常一次作画。
然众人依旧在她身上感受出一种胸有成竹的气势,让人无比好奇她笔下的画作,有些甚至悄悄伸长颈,但因阳光的缘故,只看到宣纸上模糊不清的线条。
相比之下,旁边的连欣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柳眉一直蹙着,这番模样落在她的好友们眼中,却变成她在难过。
心思如发的她们回想起刚刚好友对褚岁晚热情的打招呼,然对方只是很冷漠的颔首,她们的欣儿平常多高傲的一个人,在褚岁晚这里这么热情还讨不到好。
秦知雨为好友感到不值,特别是当看到自己喜欢的三皇子视线也落在对方身上的时候,心里对褚岁晚的厌恶愈发浓厚。
就让对方嚣张一会。
实际连欣心里是在焦急,手心满是冷汗。她看到褚岁晚游刃有余的姿态,第一次对自己的画技产生不自信的感觉。虽说魏国公府世代为将,可毕竟也是名门望族,请的夫子说不定都是大儒。
想到这里,她握在手心的画笔一歪,宣纸上染出难看的墨迹,刚刚画好的花形毁于一旦。
她一定会赢的。连欣闭了闭眼,在心里暗示道。而后重新拿出一张宣纸,扼住自己手的抖动继续下笔。
终于,她放下笔,满意的看着自己画作。但当视线触及旁边的少女时,唇角笑意一僵。
对方显然已早早搁笔,静待婢女前来收卷。
片刻后,待婢女收完所有的画卷,褚岁晚便起身准备回到席间,刚走没几步,身边就响起熟悉的声音。
“姐姐,你画的是什么呀?”连欣隐下内心的焦急,只像孩童般天真的问道。
褚岁晚不吃她这一套,脸上勾起标准的温和笑容,道:“女郎莫急,待会便知道了。”
路过的一女郎听到这两人迥然不同的称呼,不知情的她还在心里感叹,这魏国公之女看着和气,其实疏离冷情的很。
连欣听到后美目挂泪:“姐姐,为何要如此生疏?”
“连女郎,我记得我们今天才认识”,褚岁晚轻拍碧月的手,微笑道:“还有若我没记错的话,女郎约莫是比我大的。”
说完,不等连欣反应,褚岁晚便回到席间。
这边,婢女把经男席投票后,三雅中票数最多的名单放在长公主和两名皇子面前,当然放在一起的还有“书”和“画”的作品。
奚凌鹤目光在“画”里面扫视,当看到一幅画作有熟悉的记号时,刚想把它拿起,不料旁边有只手比他快一步拿起。
“三弟也喜欢这幅画吗?”他咬重也一字。
青年眉梢一挑,勾唇笑道:“二哥不觉得这幅画和我很配吗?浓淡相宜,风骨浑然天成。”
“就跟弟弟我一样。”
奚凌鹤按耐住骂人的冲动,假笑道:“三弟真会说笑。”
青年像听不见话语里的嘲讽那般,抽出一张画的浓墨重彩的画卷放到奚凌鹤面前,脸上笑盈盈的。
“依弟弟看,这幅画才配的上二哥。”
“雍容华贵,喜上加喜。”
奚凌鹤看着递到他面前的画卷,入目一片华丽,“三弟可真会选。”
“那是自然的。”奚云祉依旧扬着笑脸,含情的桃花眼波光潋滟,让偷偷看过去的女郎不禁红了耳尖。
长公主按了按太阳穴,她看到这两兄弟便头痛,以前在宫里她便对这二侄子的事迹略有耳闻,这没娘爱的三侄子没少受欺负,不过也怪她皇兄过于溺爱这秦贵妃的孩子,导致养出他这番性子。
但这两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不过这二侄子确实蠢了点。
“先投票吧,女郎们都要等急了。”长公主道。
确如长公主所说,后方席位的女郎颇有些坐立不安。这里面最焦躁的当属连欣,脸上还维持着笑容,身体已僵硬的不像话,特别是看到斜前方那泰然自若的褚岁晚,心里更是无端生出几分害怕。
秦知雨虽不是和褚岁晚同一雅,但她也不希望对方赢。这么装模作样的人,为何三殿下还要注意她。
褚岁晚确实是不在意,她本来今日就是走个过场,且她画艺欠佳,交上去的画作不过是随心而作,结果是什么于她而言根本不重要。
她现在只担心一件事。
那就是不要被奚云祉察觉出端倪,毕竟也是同处有一月之余,她不敢保证有没有一些固有习性,此人又极其擅长洞察人心。
要是现在被他发现可就麻烦了。
褚岁晚想起那日在马车里兄长说的话,眼睫微颤,心里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边奚凌鹤看着青年在琴一项把票投到左边的名字上,笑着提醒道:“三弟是否有失公允?”
青年耸耸肩,唇角噙着漫不经心的弧度,“没办法呀,二哥。弟弟我——”
他看着奚凌鹤的眼睛,不顾对方变样的神色,薄唇轻启继续说道:“就是这么护短。”
旁边慵懒倚着椅背的玉光看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她向来不喜欢这个同母胞兄。长公主叹了口气,对这两兄弟的暗潮汹涌采取不理会的态度,摆摆手让白露去前面公布结果。
毫无意外,秦知雨获得琴类的魁首,她清冷的眉眼带着几分倨傲接受来自众人的注目礼,一举一动都带着大家族的嫡女风范。
南音倒是觉得无所谓,她就是来玩的,况且这宋知雨琴技意境浑然天成,她输的不冤。
就是不知道若是和褚岁晚比,哪个会更胜一筹。南音好奇的想道,余光看向那边始终保持浅笑的少女,心里萌生出想过去抱住少女的冲动,呜呜好想和她说话。
玉光瞥了南音一眼,暗骂一句,真是没出息。
书雅中,拔得头筹的是齐国公府嫡女宋青珏,白露把她的字迹徐徐在众人眼前展开,席间响起抽气声。
不管是男席还是女席,他们都觉得气质娴静的宋青钰会写的一手簪花小楷,可没想到她的字迹竟如此凌厉,笔墨力透纸背,气势如虹,连男子都自叹不如。
她题的咏棠诗亦如字那般,意境雄浑辽阔,借海棠的美喻大凉繁华的盛景,再引出未来期许和自身壮志,看的一众儿郎们是心情澎拜,豪情难以自抑。
刚刚在投票时他们就赞不绝口,没想到这诗竟出自他们最意料不到的女郎。
可褚岁晚细细品之,却意出一丝壮志未酬。两人的位置差的并不远,同一排,褚岁晚微微侧身,便看到宋青钰平静的面色,似乎已经坦然接受。
只能偶尔借这赏花宴聊表自己藏匿的志向。
白露把宋青钰的字卷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在一旁,便拿起另一张合起的宣纸。
“画雅获胜者——褚岁晚——”
怎么可能?
此话一出席间刹那激起千层浪花,别说连欣自己本人觉得不可置信,连其他人亦是惊诧无比。
众人都知,连欣画艺师承大凉鼎鼎有名的画师千灵,当今圣人都曾对她的画赞不绝口,如今竟然被足不出户的褚岁晚赢了。
但当白露把褚岁晚的画展开时,席间议论声戛然而止,连欣心一颤,沉默的低下头。
褚岁晚用的画纸很大,上面留白诸多,却意外的波澜壮阔。有去过边境的便会知道这画的是燕云最贫瘠的沙谷一带,其中乌古真正占领过的城池便在其中。
平沙落雁,沙海风霜,红日低沉。
一柄断剑和几支残剑立于黄沙之上,沙面点点血色,凄怆悲凉之感扑面而来。
然这满目的苍凉之中,一株徐徐盛开的海棠花独自迎着风沙摇曳,娇艳的花瓣混杂着黄色沙砾,悲壮的色彩瞬间染上一抹坚毅。
昔日象征爱情的海棠花,在此
刻褪去儿女情长,换上为国安宁勇往直前、不惜牺牲性命的家国情怀。
宋青钰捏着绣帕的手一紧,看着这幅画作暗自出神。
她好像找到了那个人。
那个可以与之共鸣的人。
因投票会把女郎的名字遮住,郎君们也不知这幅画作是出自褚岁晚之手,他们还以为是连欣画的,现在看来另一幅才是。
白露作为长公主的贴身婢女,自然对席间活络的心思略知一二。思忖片刻后,在得到长公主的眼神允许下,她展开另一幅票数排第二的画作。
“连女郎和褚女郎的画艺不相上下,但比之意境,褚女郎则更胜一筹。”
秦知雨眉心微蹙,连欣这一幅画着重用亮丽的笔墨画出垂丝海棠花的艳,精妙的画工描绘出纹理分明的海棠花瓣,栩栩如生,美艳夺目。可美是美,意境却全无。
即使作为连欣的好友也不得不承认,褚岁晚赢的当之无愧。
第30章 不妥。
褚岁晚听到结果后垂下眸,不太自然地摸摸鼻子,掩盖住眼底的惊诧。
她画技并不出众,所以特意画了一片远景,不过她并不是随性而作。
在燕云荒漠地带,有一座名为棠州的城市,它没有筝州那般富贵迷人眼,但却拥有全天下独一份的铁海棠。铁海棠外表比一般的海棠花色要来的浓郁,烈焰红妆下是铮铮铁骨,十年如一日的守卫着城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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