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琴音突然刺耳,两个花娘脸色一白,立马跪在地上求饶。奚云祉未回头,声音淬着冰:“滚。”
两花娘对视一眼,起身抱琴开门退下,不远处候着的老鸨见状扭腰上前呵斥:“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花娘贴在她耳边语,老鸨眸中闪过讶异,哼笑了一声,“大户人家,就是花样多。”居然拉着自己相好来寻乐,真的是独一份。
“行了,你们跟我去伺候别的公子吧。”
“是。”
厢房内,褚岁晚听着外头脚步声离去,动了动手腕,“殿下,可以放开了。”
奚云祉垂睫,掌心下的手腕如枝桠,易折纤细,不同的是肌理细腻,他鬼差神使的摩挲了一下,果真温热如玉。褚岁晚身体一僵,使些力气挣开他,忽略心底那些异样,重复初始的话题。
“殿下,臣不想做个无头苍蝇。”
奚云祉手中顿地一空,他若无其事收回手,拇指和食指相互捻摩,似乎在回味刚刚的触感。褚岁晚见此,心又是一突。而奚云祉又恢复那副懒散的姿态,“我要在这找一本账册。”
褚岁晚一时无言,又是账册,又是找她做打手。奚云祉也意识到,咳了一声,“上次是误会。”
“是吗?”褚岁晚并不信,黑眸坦然明亮的看着青年。被戳破奚云祉也不气馁,他确实欠对方
一个解释,不然肯定影响他们的感情。
他摇着少年的衣摆,干脆了当的说:“上次我确实存有试探的意思,之后再不会了,子安你就原谅我吧。”
青年褐眸润亮润亮的,像是小狗般,可惜就是没有尾巴。
此想法一出,褚岁晚眼眸蓦地睁圆,快速地把袖子从对方手里抽出,“上次不是已经找到了吗,为何还要来?”
“不同内容”,奚云祉向后靠向椅背,“若如要一窝端起,还需要在风月楼的这本册子。”
“有何不同?”褚岁晚问。
奚云祉未答,示意她往窗外看。褚岁晚不明所以的往外看。只见不知何时,下方水台的舞妓换成了拍卖师,一根红绳自顶阁而下,拍卖师一拉,空中就掉落一副画像。
起价,加价。
像是在拍画。
可一个风月之地,真的只是买画吗?
褚岁晚眼里韫色渐浓,手慢慢握紧。这些人未免太过猖狂,她陡然转头,问:“册子在哪?”
奚云祉一愣,垂眼看着面前盛满粉液的酒杯,刻意被忽略的热意浸上心口,“子安不怕吗?”
“殿下问这个,是否稍迟。”
她都坐这了。
奚云祉轻笑一声,见她眉心一蹙,又收起笑容。他从怀中取出几张图纸,递给褚岁晚,嗓音依旧是不紧不慢:“这是风月楼的布局,我掌握的消息是,这本册子就藏在关押女子的暗室里。”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
“具体位置,便在这句诗中。”
褚岁晚拿起纸,视线轻轻一扫,便把图纸折好推到青年面前,“这暗室怎么去?”
脑子还真好使。奚云祉眉梢一挑,并未回话。他慢条斯理的放好图纸,手往桌底一按,不稍片刻,房门被老鸨敲响打开,“公子可是有中意的?”
“第六幅和第十六幅。”他淡漠的语气很是不耐,“还有,我要验货。”
“这……”老鸨有些为难,从未有客人提出过这样的要求。奚云祉冷哼一声,怀中取出一根金条放在桌上,老鸨立马连声答应:“好好好,奴这就带两位公子去验。”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褚岁晚在心底暗评一句,跟着两人离开厢房,往顶楼而去。五楼相比楼下喧闹显得有些寂静冷清,然老鸨却突然在楼道停了下来,拍拍手,几个侍从立马自一扇禁闭的房门而出,为首的手里还拿着两块黑布和两条红锦缎。
褚岁晚了然,站定身子闭上眼睛,任由侍从拿着黑布靠近。只是她这刚闭上眼睛,背后就贴上一具温热的身躯,鼻尖垂下一片氲着白梅香的丝滑布料。
她微微一愣,刚要睁开眼睛,却被微凉的指尖按住,一快黑布温柔地束在少年的脑后。因着面具只有半块,且贴的紧,所以绑上黑布也没有丝毫不适。
褚岁晚抿抿唇,莫名有些别扭。一旁的侍从见奚云祉的动作,和老鸨对视一眼,便把手中的黑布交于青年自己绑。
片刻后,两人分别握着另一头由侍从牵着的红锦前往暗室。当褚岁晚数到转了三次弯的时候,耳边响起沉闷的开门声,空气中充斥着潮湿的味道。
走了几步,脚下开始出现阶梯,一直往下踏到平地。有人拿了把钥匙缓缓钻洞锁孔,紧接着像是往上一抛,钥匙掉进某个盛满水的物品,冒着滋滋的声响。
不对,这不是水。褚岁晚悄然把掌心对准声响传来的方向,热气拂过肌肤。她眉心微拧,莫非这是炼制铁器的熔炉?
不等她细想,吱呀——
门被打开,他们走进去,门又自背后关上。老鸨掐着嗓音道:“二位公子,可以摘下了。”
黑布落下,视线恢复亮堂。可面前的景象让褚岁晚忍不住心惊,入眼是满室的金黄。走廊两侧是被黄金铁栏杆条框起的金笼,里面关着的全是画像中的女子。
姿色各有千秋,穿戴玲琅满目,像一件精心打扮的物品,静待主人的挑选。她们眼睛空洞无神,看到有人进来神色淡淡,宛如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这一批都是今月到的货,青涩的很,保证得二位公子喜欢。”老鸨扭着腰把两人领到一个笼子前,“这便是公子挑的六号画,十六号画在后头。”
话落她使了个眼色,一个侍从立马领着褚岁晚往走廊深处走去。
途中褚岁晚不经意掠过一个空笼,瞳孔微缩。每个笼子里的墙壁都挂着一幅画,而这个空笼的画像之人,她不久前才见过。
老鸨滔滔不绝的嗓音渐行渐远,直到再听不见分毫时,侍从脚步停下,刚要开口和客人介绍,便听见对方问了一句:“这里可有茶水,我有些口渴?”
侍从微愣,思量片刻终是点点头,领着褚岁晚来到一面金墙,手指在墙上一按。墙壁自两边打开,一间茶室映入褚岁晚眼中。
梨花木茶桌,白玉茶盏,紫金香炉,山水名画,檀木书架,茶室处处透露着主人雅致的品味。
如果册子藏在这,以主人的性格会放在哪呢?
褚岁晚敛下眸间思索,朝一旁倒茶的侍从道:“我有些累了,劳烦你和我兄长说一声,我就在这等他。”
待侍从走后,褚岁晚开始在室内寻觅。奚云祉那句诗句在脑海浮现,山有色,水无声。
视线在墙上挂着画停驻。
她把画取下,先是摸了一片,确认没有发现端倪后又去按墙,一块接着一块,直到围着画的外形按到画底部,青色的砌砖终于嵌下。
啪嗒——
不远处架上的书籍被弹出的空格击落几本。与此同时,老鸨的嗓音和脚步声慢慢拉近。
第32章 深夜抱盆花。
“兄长。”
老鸨急匆匆赔笑来到,便见白衣锦袍的少年端直背,姿态矜贵的正往唇递茶杯,见到他们眸色略带疑惑。
感到身边客人愈发冷的气势,老鸨心一突,暗骂手下人误传,连忙转移话题道:“小公子,可满意?”
褚岁晚没有回答,而是放下茶盏,朝奚云祉点点头。老鸨非常识时务的立马转身,青年冷哼一声,从怀里拿出三根金条。
“这是定金,明日把人送我府上,再补。”
他还挺有钱。褚岁晚眼睫轻眨,瞥了一眼青年的衣袖,什么布料,这么能装。
灯火彩影,铃佩叮咛。风月楼又恢复歌舞升平的模样,手面丝丝凉意划过,褚岁晚低头,原来是青年绣着金丝的衣袖。
“在哪里找到的?”这时,奚云祉低声问道。
“画背后。”褚岁晚亦是压低声音说,“等下分开走,那里可能有机关,会提醒。”
分开走?奚云祉蹙眉,但没等他说什么,手臂陡然一紧。褚岁晚挽住他,同步踏出风月楼的大门,进入街市的人流之中。
旁边守门的人扫了一眼便如无其事的收回目光。在风月楼,什么喜好的客人都有。
耳边远离风月楼的歌舞,终于是平静下来。可衣袖交织间,两人都明显感觉自己身体一僵,但不知为何,奚云祉心中竟生出隐晦的喜悦。
这好像是少年第一次主动挽他。
而后边得到消息赶出来的老鸨,看到两人模糊的背影,她咒骂一声,金条是假的就算了,还把楼主的东西顺走。
这两个人,要死。
-
这边,褚岁晚和紫衣打扮的青枫坐在车厢,盈盈的细风卷起帘布,隐约可见不断倒退的寂静街景。
“褚都督,他们真的会跟来吗?”青枫有些好奇,距离他扮坐主子乘坐马车已经过去一刻钟,一路安然无事。
褚岁晚并未回话,只抬手握拳,那是噤声的意思,青枫见状闭上嘴巴。
片刻后,褚岁晚猛的睁开眼睛,被面具包裹的眼眸闪过一丝肃杀。她伸手把青枫的肩膀往下一按,躲过那穿厢而过的长剑。
咕噜。
青枫看着头顶闪着寒光的剑刃,吞咽了下口水,差一点,阎王就要和他招手。
褚岁晚面色一沉,能那
么精准的掷剑,对方内力不容小觑。此想法刚落,她耳朵动了动,青枫也察觉不对,两人瞬速跳车。途中褚岁晚还把愣神的车夫一起带上。
几乎是在下一秒,无数箭羽袭来,“嗤嗤”几声,沉香木打造的车厢插满密密麻麻的箭羽。
三人身形刚落地,立在街道两旁屋脊之上的杀手拉弓放箭,第二波箭羽呼哨而至。褚岁晚带着车夫在地上几个打滚,躲过这波箭羽。
屋顶上的杀手见箭不管用,弃弓拔剑,纷纷飞身而下。褚岁晚把车夫安置在一个木箱背后,随手拿起上面安放的麻绳,几个踏步,杀手还未近身,就被夹杂着深厚内力挥来的长绳打中,倒地不起。
因怕被人看出身份,她并未把映月剑带来。
但这次杀手不同于上次筝州遇到的,他们招式阴狠凶猛,显然经过严密的训练。刚刚褚岁晚也是钻了他们轻敌的空子,现在她杀完一波人,看着背后还有数十名杀手,心下一凛。
看来对方是要将她置于死地,那个册子果真不简单,且很显然初始往马车掷剑的人并不在这波人里面。
对方在试探。
嘶——
褚岁晚一时不察,手臂被划开一道口。不远处的青枫见状,脸上染上急色。杀手大部分都被褚岁晚引过去,所以他这边相对来说,还能应付。
眼见数把长剑再度袭来,褚岁晚厉色渐起,丢掉麻绳,掌心外翻。地上死亡的杀手所握之剑被内力吸到褚岁晚手中。
千钧一发之际,当褚岁晚不顾要暴露的风险用剑时,横空落地数十名黑衣人。青枫眼眸一亮,飞身加入和他们围成阵法,顷刻间,杀手反被围包,杀手奋力抵挡,但还未冲出重围,就已被黑衣人杀死。
遍地尸体,血腥味蔓延。
青枫上前几步,视线看向褚岁晚染上血迹的白衣,“褚都督,这里交给我们即可,你快找大夫包扎伤口。”
他回去免不了一顿责罚了。
褚岁晚点点头,也没过问来的黑衣人是谁,转身施展轻功。不稍片刻,便消失在青枫等人眼中。
夜色浓稠,已是深夜。
换了身衣物的褚岁晚轻点围墙,回到粉花翻飞的桃花庭。疏影落在她的衣襟,衣诀飘飘间,少年似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不过此时俊丽的眉眼染上稍许疲惫。
自从上次奚云祉晚间到访,褚岁晚便吩咐下人不可出屋。也不知此人是怎么精准寻到她的院子,而且还没有丝毫怀疑这是个姑娘家住的,还好府内下人也算机警,没被他发现端倪。
罢了,就算他发现又如何,现在她的价值无关男女身份。
还有,刚刚那些黑衣人,莫非是他的暗卫?
褚岁晚停下脚步,面色有些古怪。她今晚是魔怔了吗?怎么满脑子都是他。
呼呼,细风吹盈着桃花树。
褚岁晚刚好站在树下,朵朵桃花洒落发丝,她下意识抬手。可待手移到她视线,黑眸却是一愣。
借着月光,俨然可见掌心放着的并非是什么桃花,而是一朵白润的花。
桃花有白色的吗?而且这白花看着有点眼熟,像是她从公主府赢回来的那盆白海棠。话说她为何要选一株白色的海棠呢?
褚岁晚带着困惑仰头。下一秒,青年那张俊美非凡的面容闯入她的视线。
黑眸蓦地睁圆。
后退一步,下意识揉揉眼睛。
她眼花了吧。
可再次睁眼,青年依旧在,甚至还噙着笑向她招了招手。
褚岁晚默了瞬,视线移到青年手中,那里不出意外的抱着一盆白海棠,开的很好,修剪也很精致,就是少了一朵。
忽然间,掌心握着的白海棠有些发烫。
“殿下为何在此?”褚岁晚问。
深夜抱着盆花来她院子,什么爱好。
奚云祉潇洒的从桃花树掠下,步伐从容的来到褚岁晚面前。褚岁晚发现,他不但换回白衣,甚至还净了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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