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想偷袭她?
这些人难道不知道魏国公府上上下下,无论是打杂的小仆,还是伺候主子起居的婢女,无一不习武吗?
褚岁晚余光注意到秋露的动作,唇畔勾起笑意,手上动作愈发的快。
既然是老熟人,那就一窝端。
刚好给那个还没到的“英雄”一份惊喜。
倒地的疤痕男咽下咽喉的腥味,嘴角勾起阴狠的笑意,踉跄着起身,径直往后边的住房走去。
片刻后,围着褚岁晚的山匪劫劫后退,提紧嗓眼死死盯着中间的主仆二人。
几乎是对方一动身体,他们脖颈就忍不住一缩,不复初始的来势汹汹,变成一群瑟瑟发抖的小绵羊。
褚岁晚黛眉轻挑,唇轻启。但下一秒,眸光却不知看到什么,忽地一顿。
唇角笑意消失不见。
注意到她神情的山匪头往后偏了一点,便看见他们的大哥拿刀架在一个女子的脖颈上,按着她的肩膀,用力往这边推来。
而那女子,正是平日大哥不许他们碰的人。
他劫来的妻子。
“褚小姐,如果不想她死,就乖乖放下刀。”疤痕男阴测测提醒道:“我这婆娘可是瞒着我们给你送吃食了,想必这份恩情褚小姐不会忘吧。”
“我可听说,你们魏国公府是出了名的心系百姓。”
冯悦瞧着差一寸就要割破她喉咙的大刀,突然一笑,这是她两年来露出的第一个笑容,看呆了不少人。
闪动着悲恸的秋瞳倒映出少女绿色的衣裙,她冲少女轻轻摇头,唇动了几下。
别管我。
她救不了自己,也不想别人救。
这样不值得。
可褚岁晚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如同没有见到她摇头那般,视线落在她脖颈上横着的长刀,平静的眸色酝酿着某种风暴。
见褚岁晚不出声,疤痕男抬起臂,往后招了招。不一会儿,白日里的粗犷男人抱着一个婴孩走到一旁的崖口。冯悦瞳孔放大,似乎是不敢相信
眼前的这一幕。
眼眶里的泪珠再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疤痕男不顾冯悦的反应,仰起下巴,粗犷男人立马高举起婴孩。褚岁晚眼睫微颤,攥着刀柄的手愈发的紧。
“褚小姐,应该不想看到这个无辜的孩子葬送在你的手上吧。”
“阁下的手段,真是令我佩服不已。”褚岁晚把冯悦的反应收入眸中,嗓音淬着冷意,“连自己的骨血都可以拿来当做筹码,不知晚上可还能入睡?”
话落,夜幕突然响起一道雷声,震的让人心底发麻。
随之疤痕男突兀的大笑起来。
“要不是说你们这些人蠢呢?只要我还活着,何愁没有女人和孩子。”
“阴险的小人。”秋露刚骂了一句,耳边便听见哐当一声。
秋露瞪大眼睛,喊道:“小姐!”
褚岁晚安抚的拍了拍秋露的手臂,上前一步,唇角重新勾起温和的笑意:“阁下说的对,只要还活着,什么得不到。”
“哈哈哈哈哈,褚小姐果真是心地善良。”疤痕男眼睛一亮,大笑几声,后使了个眼色,旁边有两个汉子立马拿着长刀靠近褚岁晚。
褚岁晚弯着眉眼,任由两个汉子一左一右攥紧她的手臂,脖颈两边都架上一把大刀。见状疤痕男收回刀,把冯悦推到一边的弟兄手里后,来到褚岁晚面前。
褚岁晚看着又被重新抓起来的冯悦,黑眸看着疤痕男,一字一句的道:“阁下是要毁约?”
眼前的少女被抵着刀依旧不见一丝慌乱,那双和她兄长相似的黑眸很平静,从容的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疤痕男像没听到她说话那般,眼睛一眯,猛的抬腿踢向少女的膝盖。褚岁晚闷哼一声,双腿跪在了地上。
秋露面色大变,“小姐!”被捆住的双手不停地挣扎,脖颈脆弱的肌肤被划出道道血丝。
“你们这群王八蛋!”
疤痕男充耳不闻,他居高临下的瞧着地上的褚岁晚,冷声道:“虎二,过来给我挑了她的手筋!”
断了筋脉,握不起兵器,看她还怎么打。
虎二得令拿着一把极细的刀慢慢靠近褚岁晚,熟练的动作,血迹斑斑的刀口,像是已经干过无数回。
他避开少女令人发慌的视线,刀高高举起,径直往少女被人拉出的手腕砍去。
铮——
远处突然掷来一颗石子,刀被打掉偏向一边,虎二身体连着往旁边踉跄一倒。
雨不知何时变为丝丝绵线,这一幕发生的猝不及防。
冯悦在挣扎中散下的头发被风吹的飘动,顷刻间,她心陡然生起一股勇气,趁着抓住她的人愣神的功夫,低头死死咬住了对方的手臂,血腥味蔓延在她的口腔,令人作呕。
但她始终没有松动一口,待钳制在她脖颈的手一松,她瞬速摆脱对方的手,夺过他的刀后,一边往崖边跑,一边喊道:“褚姑娘,别管我!”
这一声猛的拉回众人的思绪,而刚刚还跪在地上任人宰割的少女手肘往后一撞,惨叫声起的同时,重新获得自由的手伸出两指,顺势夹在横在她脖颈的刀口。
咔嚓一声,刀断成几片。
在她四周的山匪只见残影掠过,耳边便响起刃入血肉的噗嗤声。
眼睛惊恐地映入少女含笑的面容,最后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
松开钳制的秋露快速拿起一把刀,背贴在褚岁晚身后,两双同样染起杀意的眼眸扫视一周,风拂面的那一刻。
刀光交织,双方人再度兵刃相碰。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褚岁晚的队伍加入了一道持剑的黑影。他出剑的动作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百余号的山匪瞬间去掉一半。
剑风扬起来人空荡的衣袖,褚岁晚眼眶红了又红,一直努力维持的冷静思绪,加入几分让人想落泪的安心。
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疤痕男视线四处漂移,等终于看到那道娇弱的女子身形时,他猛的提着刀冲过去。
冯悦此时握刀的手不停地颤抖,她抿着唇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那使他腹部破开血洞的凶器,正是她手里的这把刀。
怀中抱的婴孩似乎是感受到母亲的情绪,嚎啕大哭起来。冯悦回神,慌忙的隔着被褥轻拍着,“不哭,不哭,娘在这。”
这时脚步声突然响起,冯悦抬起头,就看到她孩子的父亲举起长刀凶狠的朝她砍来。
几咎碎发扬起遮住半分眼眸的惊愕,她抱紧怀中的婴儿,下意识挥出手中的刀,用力一捅。疤痕男嘴角溢出鲜血,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冯悦,捂着伤口慢慢蹲在地上。
哐当。
冯悦手中的刀掉落,脚步往后退,不料却踩到一块松软的泥土,一打滑,整个人就要往崖下倒去。
耳边的风凛冽吹响,冯悦缓缓闭上眼睛,唇边扬起一抹弧度。这样也好,这样她就再也不用受噩梦的困扰,也不必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怀胎十月生出的骨血。
“姑娘。”
熟悉的声音响起。
冯悦猛地睁开眼,预想中的粉身碎骨没有出现,一只皙白纤细的手抓住了她。
“你……”
为何要来救她。
褚岁晚看懂了她的意思,但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攥着冯悦的手努力往上提,“姑娘,握紧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冯悦身子一颤,沉默片刻。
终是慢慢反握少女的手。
而在她们看不见的背后,疤痕男颤颤巍巍扶着刀站起身,手伸向靠近褚岁晚的背部,眸涌出汹涌的恨意。
猛的一推。
不远处看见这一幕的褚聿桉瞳孔放大,“阿晚!”
磅礴的内力顺着挥出的剑刃流泻而出,周身围困他的山匪瞬间被击飞。
用尽所有的力气,朝褚岁晚飞奔而出。
然一道黑影比他更快的来到崖边,扣出褚岁晚的手臂,用力一拉。
刹那间,褚岁晚鼻尖掠过淡淡的白梅香,黑眸猝不及防间对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她微微一愣,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在对方的眼睛里没有看到笑意。
这个想法转瞬即逝,发软的双脚重新落地,她手上拉着的冯悦也一并回到地面。赶到的褚聿桉及时扶住褚岁晚歪倒的身体。
当女儿冰凉的身体入怀,褚聿桉几乎窒息的心跳终于平复下来。
“爹。”
褚岁晚第一次嗓音带着哽咽,眼眶流出的泪水打湿了父亲的衣襟。昔日断臂都没有红眼眶的褚聿桉眼角亦是泛起泪光,用仅剩的右臂紧紧抱住女儿瘦弱的肩膀。
“爹在,爹在。”
“阿晚不怕。”
旁边抚着胸口,感受正莫名其妙剧烈跳动心脏的奚云祉转身看到这一幕,乌黑的眼睫微颤,眸光晦暗不明。
这便是父亲么。
抱着孩子站在一边的冯悦眨了眨晦涩的眼眶,脸上露出艳羡的神色。
褚岁晚喊了一声,意识便混沌起来,沉重的困倦击碎了她紧绷的情绪,将她拖入沉沉的黑暗之中。
雨停,天光乍破。
一抹鱼肚白映在远处的青山,四周的景象渐渐清晰。
染红的泥面,倒地的尸体。
萦绕的浓郁气味熏的赶上山的人们忍不住作呕起来。
来人是领皇命的御林军和奚凌鹤一行人。此时奚凌鹤身上的衣袍沾满了泥土,紫玉发冠横歪,狼狈不堪。
在后面走的奚云祉看到此幕,冷嗤了一声。
还真的是废。
被嘲笑的奚凌鹤顾及不了这么多,他吞咽了下口水,扬唇看着不断朝这边走来的魏国公。
对方正单手背着他准备“英雄救美”的人。
他得挽救一下。
“魏国公,本王来帮你……”
“多谢二皇子。”褚聿桉避开他的手,沾血的脸庞不带一丝情绪的看着这位尊贵的皇子。
“臣只有这一个女儿,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两句前后不搭的话语,使奚凌鹤手上的僵意蔓延至唇角。
那是怒意。
来自一个父亲
毫无掩饰的怒意。
奚凌鹤从未见过。
第36章 阿晚保证。
奚云祉也未见过。
记忆里的仁宣帝很少在他面前笑,哪怕他一次又一次拿着太傅赞不绝口的策论给他看,也只换来一句。
放这吧。
有时候他在想,是不是因为他不够好,所以父皇才会冷漠,母后才会不愿见他。
后来,在一次他又被奚凌鹤绑上麻绳,塞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时,他看到平日不苟言笑的父皇言笑晏晏的样子。
看到了父皇在他身上从未展露的慈笑和宠溺。
父皇把奚凌鹤高高的举起,对奚凌鹤那份只勉强合格的功课赞不绝口。
宽厚的臂弯温柔的抱着小小的肩膀。
那曾是他梦寐以求的怀抱。
原来不是他不够好,只是他不被爱而已。
青年敛下眸,天边的拂晓落在他身上,使得他清绝的面容如玉般通透矜贵,初日融散了些许春雨的寒意,周身暖洋洋的。
可却驱散不了那深入骨髓的寒冷。
“臣女见过二位殿下。”冯悦抱着孩子款款行礼,衣着麻衫依旧可见仪态的端方。
奚云祉拉回思绪,浅褐色的眼眸换上往日玩世不恭的笑意,眉峰轻挑,看着在他面前行礼的……妇人。
余光纳入他好二哥僵住的笑意。
有意思。
冯悦,户部侍郎冯安两年前失踪的嫡女。
奚凌鹤岂止是笑意僵硬,他甚至连笑都难以维持,短短几个字足以让他内心翻江倒海。
何琅应该没有把柄被此女抓住吧。
想此,奚凌鹤按耐住焦躁虚扶起冯悦,“不必多礼,不知姑娘父亲是?”
他不可以认识她。
“臣女乃户部侍郎冯安之女冯悦。”冯悦不卑不亢的道:“臣女两年前不幸遇奸人所害,被山匪绑架困于这龙虎山两年之久。”
说到此处冯悦清冷的嗓音激动起来,秋眸毫不畏惧的看向这位大凉最温良恭俭的皇子。
“臣女求二位殿下做主,臣女——”,她跪了下来,声音在空旷的山谷回荡。
“要面见陛下,以诉冤情。”
“望二位殿下可怜,成全冯悦。”
话落,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她不甘,她也不愿。
她要自救。
奚凌鹤心脏抽搐几下,他扯了扯嘴皮,“姑娘,这怕是……”
不合礼数这四个字还没说出口,便被一道嗓音打断,奚凌鹤眼睁睁看着他的好三弟上前把冯悦扶起身。
“冯小姐客气了,我二哥向来喜欢乐于助人,这等小事,我二哥一定不会拒绝的。”
“是吧,二哥。”
青年弯着眼睛,含笑看着奚凌鹤。
“哈……哈哈”,奚凌鹤干笑几声,还没来的及说些什么,就又被抢先。
冯悦当机立断的道:“多谢二位殿下,臣女感激不尽。”
她刻意咬重尾字,秋瞳清泠泠的望着褚凌鹤。明明春凉雨才刚停不久,奚凌鹤却热得鬓角沁出豆大的汗珠。
他避开那双眼睛,从怀中掏出锦帕,擦了擦额头,放下锦帕握紧的那一刻,掌心清晰的感受到帕上传来的温度。
冰凉的没有一丝热度。
28/105 首页 上一页 26 27 28 29 30 3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