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都默语不言。
可这人,既然还在身上带着纸笔,似乎是对这里的情况极为熟稔。且带的纸,还是一般读书人用来写文章的宣纸。
祝余把事情经过用炭笔写好后,就摊开宣纸,眼睛晶亮的看着少年。
褚岁晚垂下眸,纸上的字写得很是清秀,看的出来是有用心练过。
但字的内容,使她眼眸猝不及防闪过诧异。
随后,她朝对方伸手。
祝余愣了一会,立马会意把手里的纸笔递过去,褚岁晚接了过来,在纸上快速写道:
你哥哥身上可有什么特征。
据他而言是,自家哥哥为了给他换取买书的钱,来到一家木匠店干些搬木头的苦力活,但他哥哥在一个月前却突然消失不见。
他四处去寻,都没有踪迹。
期间无意中打听到城内,每当午夜时分,就有一个地方在拍卖木偶人。
祝余觉得很疑惑,他不懂为何要在深夜举行拍卖,买的还是木偶。
这木偶不是在双木城比比皆是吗?
抱着这个疑问,以及心中莫名的直觉,祝余决定前去拍卖会一探究竟,但去到却被人拦了下来。
原来这个拍卖会单是进去,就要先花五万两买一个入场令牌。
祝余没钱,只好作罢。
不过他还是不放弃,既然从正门进不去,他就找别的门。
于是他白天就不停向外打听,晚上他就蹲在拍卖会外面,试图从进去的人,找找有没有相熟的人。
但这些人都戴着面具,他守了几天都没能认出什么人。
偶然一次逛在街上,他在一队经常运送木货的人马上,发现上面木箱外面雕刻的印记,在拍卖会的入场令牌上也刻有。
被拍卖会的门卫拦住时,他看到过旁边放行的人,手上握着的令牌模样。
因为没有银子,他又自小学木艺,所以曾想过自己刻一个令牌出来。
可最终还是作罢,他没有找出能与之相像的材质。
但他跟着这队人马,却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府邸,他心想这里和那拍卖会脱不了干系,便挖了个狗洞,钻了进去。
之后眼前的场景,让他双目惊骇。
原来这所谓的木偶,都是用活人做的,他的哥哥说不定已经遭遇了不测。
祝余不想放弃,就算他哥哥变成木偶,他也要把哥哥带回家,可这里有找不完的房间,数不清的人偶。
他想找到哥哥,犹如大海捞针。
再加上这里守卫森严,稍微有点声响那些戴着面具的人都会看过来。
祝余第一次来的时候,险些被发现,幸好他集中生智,模拟猫的声音,才让那些人消掉怀疑。
但他也不敢心存侥幸,到目前为止,今天他是第三次来,每次只进一个房间,看完就立马爬狗洞走。
而进房间也是率先用绑着黏木的手,爬上天窗后,才敢一一察看梁上挂着的人有没有他的阿兄。
只是这次,没想到来了一个陌生的少年,紧张之下,他的手肘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窗檐,这才被发现了。
这些天的记忆掠过脑海,祝余眼里划过一抹晦涩,握着炭笔的手微微颤抖,泪水滴落,慢慢在宣纸上开出一朵又一朵的墨花。
褚岁晚微微抿唇,视线划过悬梁上挂着的人,黑眸闪现出一抹悲痛。
这些她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而眼前这个失去兄长的青年,也只是受害者当中的一个缩影。
祝余擦干眼泪,把写好的纸再次递给少年。
面上有一道红色的胎记,这倒是好找。褚岁晚看过之后,刚想把纸还给对方,问一下他来时还有没有见到什么人时,外面骤然响起阵阵脚步声。
旁边屋子的门被来人一脚踢开,人声和刀剑的声音交混传来。
第63章 如凭空出现的神明。
两人互看一眼。
祝余惊慌,褚岁晚依然面不改色。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埋在胸腔下的那颗心脏,跳的有多快。
褚岁晚来不及多想,垂眸快速在纸上写下几笔,而后对青年开口道:“你拿着这封信,去灵江都督府,寻陆信陆都督,就说三弟有要事求兄长帮忙。”
她出门时,阿爹特意嘱咐,若有难事,可寻灵江陆都督帮忙。
虽然她也是都督,可陛下并未给她领管州之权,只是依旧管着出征燕云的十万兵马。
说到底,她不过空有职名。
不然她怎会有时间来江南,现在又去南疆。
现在这里以他们几人,根本不可能铲除这些恶人,唯有借兵。
祝余接过信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触及对方认真的眸色,最后坚定的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送到。”
褚岁晚点点头,随后便拔出腰间软剑,整个人如出鞘的利剑,朝门走去。
此时,另一边。
穿着妖艳长袍的男子,饶有趣味的看着周围倒下的人,抬起染着丹寇的手,摸着下巴道:“想不到,你们还真的有些本事。”
南初和乌鸢站在南音和沈顾前面,闻言南初扬着眉,低沉的嗓音带着丝丝意气:“在下虽一介商人,可也懂得一些拳脚功夫。”
他可是通过文武双试,才入的大理寺。
男子勾唇哼笑了一声,视线越过两人,看向他们背后的绿衫少女。
“听闻大凉皇帝新封了个郡主,她擅长用蛊,且整日跟在自己表兄的屁股后面。”
“我这迷药至少能让人昏睡一月,想必应该就是你,用蛊解了吧。”
嗓音柔中带着丝丝阴冷,尾音上扬的腔调诡异极了,再配上看过来的那双湿冷苔藓的诡谲绿瞳,南音感觉自己好像被一条毒蛇盯上,身上有一种绒毛炸开的颤栗感。
这人比她表兄还变态。
“你竟然知道我的身份,”南音忍住身体的轻颤,努力维持镇定的道:“还敢绑我们,就不怕惹祸上身吗?”
男子抚了扶额头的
碎发,一边用拇指沿着眉毛按在自己,从眼角拖拽出来的迤逦斜红,一边轻飘飘的道:“你们既然敢一路西行,就应知道,这路上有的是想要你们性命的人?”
“谁叫你的表兄,树敌无数呢?”
“你要怪,就只能怪他了。”
玩味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回响,像是戏谑,又像是在嘲弄。
南初眼睛微眯,这话说得,深意可不少。
但西行的路不止这一条,这些人怎么能如此恰好就抓了他们,据他所知奚云祉一行人去南疆,可是秘密行动。
对外说的是因郡主想去西边游玩,具体去哪个地方并没有明说。
这些人对他们的行踪如此了解,必是朝中有人,且是位高权重之人。
南音听着,心中起了怒火,她抱着臂,扬起声音说:“我表兄行的端,做的正,明明就是你们这些人心怀不轨,龌龊行事,现在还反过来怪我的表兄,真是脸皮比城墙还厚。”
“如果不是你们,我们可以一路游玩到底,哪还会在此,受这无妄之灾。”
奚云祉是不要脸,但南音绝不允许旁人来骂他。
啪啪。
“郡主说的好。”男子笑道,十分欣赏的拍着手掌,下一秒,话锋突转,目光黏稠又火热打量着南音,难言的愉悦使他的嗓音,带着让人惊悚的亢奋。
“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将你变成我的木偶了。”
此话一出,三人瞬间脸色大变。
南音回想起食肆见过的那个木人,什么狗屁精湛的木工,原来竟是真的人。
男子摆了摆手,周围木纳立着不动的面具人,像是动物从冬眠中醒来一样,纷纷举起剑,向中间的四人逼迫而去。
黑靴踩在木板上,哒哒的声响,像是死亡的兆头,首先便从心里打破防线。
南初和乌鸢互看一眼,脚步往后退,和沈顾、南音背贴着背,严阵以待的看着不断靠近的敌人。
人数上,他们毫无胜算。
但殊死一搏,也不枉此生了。
正当交锋一触即发时,外面扔进来一样东西,咚的一声砸在地板上。
一颗带血的头颅辘辘滚了过来。
“初次见面,一点小礼物,笑纳了。”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白衣青年,似踏清辉般,风光霁月的朝众人走来,嘴角含笑的样子,煞是谪仙人。
但前提是忽略——
他手里提的头颅。
此时这颗戴着面具,却和身躯分离的脑袋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掉着血。
青年身上雪袍依旧一尘不染,容貌俊美出尘,可脚下沥沥堆积的一滩血水,却无端给这张玉面,无端添上几分妖冶。
“在下醒来,见周围之景甚是欢喜,奈何双手空空,着实不好拜访主人,便找了点小礼物。”他抬起手,晃了晃手里的头颅,腔调含笑的继续道:“还望阁下不要见怪。”
说完,扣着头颅的长指一松。
还在沥血的脑袋落在地板,顺着未消的力道,还有那不知名的风,悠悠地滚到了妖艳男子的脚边。
这一幕,诡异又惊悚。
但落在南音等人眼中,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却安然落下,皆是无意识松了一口气。
真的太亲切了。
绿袍男子低眸看了片刻,而后慢慢笑了起来。
听得南音忍不住摸了摸手臂,心中一片恶寒。这人不但长的不男不女,连笑也都娇弱做作的很,难听死了。
男子抹去眼角笑出的泪珠,明明死的是自己人,嘴角却噙着笑,看向青年的绿眸荡漾着病态的愉悦。
吐露的嗓音柔和低浑,宛如情人间耳鬓厮磨的昵喃,“我非常喜欢,这份大礼。”
然话落,他猝然夺过旁边下属的长剑,直逼青年的面门。
“表兄!”南音大喊。
可处于危险之中的青年,面上不见分毫慌乱,殷红的唇勾着潋滟的弧度,静静的看着闪着锋芒的剑刃袭来。
男子绿眸半眯,手里动作不停。
空中似乎有风飒飒作响。
千钧一发之际,一抹红色的身影掠过,如凭空出现的神明站在青年面前,剑柄轻抬,不费吹灰之力便抵住男子前行的剑尖。
“阁下这是,不喜欢他的礼物吗?”
少年莞尔弯眼,笑盈盈的问道。
笑容映丽生辉,如一把漂亮的焰火,徐徐点亮了夜幕。
男子轻挑了一下眉梢,看着少年的绿眸深处,慢慢映出诡谲的狂热,但话却对着对方身后的青年说。
“想不到堂堂真龙之子,还是个躲在别人身后的胆怯之人。”
奚云祉眼睫轻颤两瞬,他没有错过对方眼中的神色。
骨子里好不容易抑制下去的情绪又升了起来,像是杀不够那般,几乎全身都在叫嚣一个念头。
杀了这个人。
他敛下眸中的疯狂,朝男子说道:“阁下是没有体验过,这种有人护的感受吧。”
嗓音慵懒又蛊惑,但却莫名让人品出丝丝嘚瑟劲儿。
南音咂了咂舌,瞧他这嚣张味。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炫耀。
听他这么一说,褚岁晚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话说这人刚刚躲都不躲,是不是料准她会出来。
而南初和乌鸢看着这一幕,默契的拧了拧眉,他们怎么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反过来了。
“啊哈……”男子喉咙溢出几声闷笑,就像是听到什么趣事那般,目光很是新奇的瞧着奚云祉。
“看来三皇子,很是享受,活在别人的羽翼之下。”
他意味深长地反问道:“可他,又能护你多久呢?”
说着,男子抬起染着红寇的手,高昂着下巴,绿眸冰冷的盯着白衣青年。
“我这人没什么缺点,唯一的缺点就是爱护短。你今日损坏了我那么多作品,便用你的命来……”
“其实,我与你乃同好中人。”奚云祉抢过话,眨着眼睛,语气十分诚恳的道:“我此前种种的一切,都是为了吸引你,注意到我。”
“哦?”男子似笑非笑的问道。
奚云祉眼角压出柔善的弧度,笑容看起来十分的无害,“我不疯,又怎么能入阁下的眼呢。”
男子来了点兴趣,“你为何想入我的眼?”
“在京城时,便闻双木城内,有大师双莲,雕刻妙手,一偶千金难求。我此番前来,就是想一睹大师的风采,当然最好是,还能顺便拜师学艺一下。”
他话落,男子并没有回话,而是静静打量着青年,目光夹着丝丝审视,似乎是在判断对方话的真假。
一片阗寂中,南初率先打破。
他指着奚云祉,面带震惊的怒骂道:“妄我还和你以兄弟相称,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人,居然想和此等丧尽天良的人拜师学艺,你读的圣贤书都喂狗了吗?”
“我夫人还叫我向你学习,我呸,是我们眼瞎看错了人。”
乌鸢瞬间会意,脸上升起痛苦之色:“我夫君没有兄弟,昔日经常羡慕旁人的兄友弟恭,遇你本以为能了却这一桩心事,没想到是天降横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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