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珂目光认真地看着心理医生,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腼腆,但想了想,还是说道:“我爸爸妈妈和好了!”
*
安静的卧室内,陆判站在窗前。
进化人的五官非常敏锐,即使隔着上千米距离,他依旧可以轻易看清叶珂的身影。
他看着她走出公寓楼,因搭在行李箱上的行李袋太重,而行走缓慢。
但即使这样,她也没有在小区内部停留,而是走到小区外,站在一处显眼、并且方便停车的路段旁。
她显然很期待父母的到来。
但她出现的太早,以至于站在路边,足足等了十几分钟,她父母的车子才在她身前停下。
是一辆十分典型的黑色家用suv。
后座车门打开,一个有着明显的书卷气、容貌秀美的中年女人走了下来。
叶珂走上前,和女人简单交流了几句,将背上的背包放进后排车座,又转身去拎放在人行道上的行李箱。
随着她转身的动作,陆判可以看见她白皙干净的面孔,在阳光的照射下透出健康的粉色。
——像挂在枝头,不断吸收营养,开始朝成熟方向迈进的水蜜桃。
行李箱和行李袋放进后备箱里,叶珂将后备箱盖阖上,转身,同中年女人一道坐上车离开。
黑色suv沿着宽阔的城市道路朝前行驶,被耸立的高楼遮挡,随后彻底消失在陆判的视野中。
自始至终,他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
直到身后传来房门被人打开的动静,他转过身,看着走进房间的孙若云,直接问道:“为什么把她带到公寓?”
五天前,孙若云离开度假公寓,回到圣瓦,作为陆判的法定监护人替其出庭应诉。
庭审结束后,她临时转道去监狱解决了一点工作上的事情,今天早上,才启程赶回星海市。
孙若云知道陆判口中的“她”是指叶珂。
“你们小时候见过。”她语气平稳地回答道,“是在你四岁那年。当时你刚做完手术,身体虚弱,心情也不是太好,我便趁着假期,带你到星海市旅游散心。”
“叶珂父亲赵金杰是你爸爸的朋友,得知我们到来,主动邀请我们到他家做客。”
孙若云看向自己的儿子,目光凝在他脸上:“她送了你一颗糖。”
——主动牵过你的手,掰开你蜷缩的手指,将糖塞进你的掌心。
“陆判,那是你第一次收到同龄人送的礼物。”
陆判背光站在窗前,闻言,眼底的情绪没有丝毫波动。
——显然,他对这件事没有任何印象。
但孙若云凝在他脸上的目光,却在某个瞬间产生了一丝极为微妙的变化。
她迈步朝他走去,在他身前站定,视线下垂,扫视他的站位。
又抬起眼皮,目光看向他身后明净的窗户玻璃——那上面,有手掌长时间摁在玻璃上,留下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纹路。
孙若云几乎可以想象到,或许是几分钟,又或许是更久,在这间只有陆判一个人的卧室,他就这样站在窗前,额头和手掌抵在玻璃上,垂眸静静地注视楼下的少女。
不!
他不是在单纯注视她。
他在观察。
像一个危险而极富耐心的狩猎者,站在楼上,目光穿过眼前的透明玻璃,暗中观察他的猎物。
一股寒意蓦地从心底升起,孙若云有种头发发麻的惊悚感,不知为何,同事安德烈的预言,突然毫无预兆地在她脑海闪现。
“他会在未来开启极.权统治,不断地引发杀戮,操控他人为之战斗。”
“他很危险!”
他很危险。
孙若云移开落在窗户玻璃上的视线,眼皮微抬,目光看向身前的少年,轻声问道:“你在这里站了多久?”
你看了她多久?
你在楼上,透过玻璃观察她的时候,是在想什么?
是将她看作猎物,观察她呼吸的频率和脉搏的跳动,想象她血液的味道,还是在心里闪动着其它更疯狂的念头?
......孙若云最终没能将心里的疑惑问出来。
她将那些没有任何依据的猜测压了下去,转过身,准备离开,却在走出房门的一瞬,听到身后陆判的声音。
“她在离开公寓前,是不是给你发了短信?”
孙若云脚步一顿,转过身,对上屋内陆判朝她看来的视线。
陆判漆黑的眼眸像无人踏足的黑夜,带有明显冷寂的色彩。危险与未知被黑夜掩盖。
他眼神平静,视线落在母亲孙若云脸上,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你会去吗?”
——会。
孙若云在心里回答。
*
五年后。
赵家,三楼卧室。
陆判站在一旁,神情冷静地看着对面像一个破布娃娃的叶珂——持续性缺氧让她四肢无力,腹部的剧痛掠去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灯光下,她眼角溢出晶莹的泪水,离的近了,甚至能听到她无助的啜泣声。
她在尽全力挣扎,双手抓住官曼曼扼住她咽喉的手,试图将她的手掰扯开。
极力偏过头,满脸泪水地朝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望去,用眼神向他求救。
叶珂觉得很痛苦。
在意识模糊、身体陷入一种混乱失重的陌生状态前,她捕捉到陆判朝她看来的视线。
视线相对。
叶珂还来不及从他黝黑平静的眼睛中,看出任何情绪。她的眼前便闪过一道白光,意识如同骤然崩断的珍珠项链,珠子散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浑浑噩噩中,她崩断的意识似乎回到了五年前。
夏天,从那间住了一周的度假公寓出来,叶珂站在路边,等待父母开车前来接她回家。
一辆熟悉的黑色家用suv在她身前停下。
眼前明亮的光线被阴影驱逐,叶珂低下头,坐进后排车座,将车门阖上。
车子平缓启动。
父亲赵金杰的声音从前方驾驶座上传来:“就这两天吧,抽个时间,我们两家人聚一聚。”
车厢内空调开的太足,叶珂刚从炎热的室外坐进车里,一时间有点不适应。
她朝坐在身旁的妈妈叶芝挪了挪,靠在她身上,紧挨着她取暖,同时,抬眸朝前方看去。
前方副驾驶上坐着一个面孔陌生、但相貌异常俊朗的中年男人。
——陆诚。陆判的父亲。同时,也是赵金杰的多年好友。
“我有时间会来。”
“这么忙?”赵金杰语气里带有明显的不满。
“前不久我在的部门破获了一起大型跨国人口贩卖案,抓获的犯罪成员中有前卡尔森恐怖组织的成员。”安静的车厢内,陆诚的声音显得异常低沉严谨:“我私下从他口中套出了一些当年那件事的关键信息。”
“那件事”自然是指十年前,发生在星海市的一起特大化学试剂泄露事件。
赵金杰没吭声,但却不自觉地放缓了车速,侧头瞥了副驾驶上的陆诚一眼。
陆诚说:“卡尔森恐怖组织并非当年那起事件的真正主导者。他们是受人指使,出面替事件的真正主导者担责。甚至于,对外发表‘普通人类是低等生命。’等极端言论,在星海市多次发起针对平民的化学武器袭击,都是为了转移媒体的注意力,引导国际舆论,间接促使警方不再深入调查此案。”
赵金杰脸色有些凝重:“你知道当年那起化学试剂泄露事件,以及此后在星海市发生的数起恐怖袭击,造成的人员伤亡和经济损失有多大吗?”
“不谈这个。十年前,卡尔森恐怖组织便位列世界十大恐怖组织之一,要想指使他们行动......”
前方的谈话仍在继续。
后排车座,叶珂靠在妈妈肩头,觉得妈妈的身体似乎比平日要更为紧绷。
她转过头,下颌抵在妈妈肩头,目光有点好奇地朝妈妈看去,只见妈妈正不动声色地通过车内后视镜......观察副驾驶上的陆诚叔叔。
察觉到叶珂的视线,叶芝侧头朝她看来,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伸手揽过她的肩膀,抚摸她的脑袋,轻轻按压,让她继续靠在自己身上。
叶珂心里有很多疑问,但还是顺着妈妈的力道,收回落在她脸上的目光,调整姿势,偏头靠在她身上。
叶珂闭上眼睛。
前方,父亲赵金杰的声音继续一字不落地传入她耳中。
“这件事继续调查下去,对你没有好处。我阻止不了你。但你抽时间,带上你老婆儿子,我们两家人聚一聚总该可以吧。”
两家聚一聚?
叶珂模模糊糊地想,是啊,他们是该聚一聚了。
这几年,爸爸妈妈老是在吵架。前段时间,妈妈还从家里搬了出去。他们一家三口,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愉快相处了。
幸好爸爸妈妈和好了!
叶珂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
她要趁这个机会把易尧和桐月叫到家里,从一家三口,变成一家五口。
易尧。
在叶珂想起易尧时,一个身量颀长,容貌英俊,却面无表情的少年突然出现在她脑海。
他有着与易尧极为相似的眉眼,身形高大挺拔,气质冷冽。叶珂住在度假公寓的一周时间里,只短暂地与他见过几面。
——陆判。
叶珂突然想到,她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陆判。
是因为什么呢?
叶珂眉头紧皱,绞尽脑汁地在脑海中搜索被她遗忘的信息。
突然,她想到了!
是因为妈妈叶芝。
因为叶芝在那之后不久,就离开了。
不是消失,而是有预谋的离开。
叶珂曾经试图阻止妈妈离开,哀求她不要丢下自己。
但叶芝决心已定。并且这次,她似乎找到了一个有力的帮手,可以帮助她躲开丈夫的监视,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被困在这段不健康的婚姻里已经很多年了。
她一直想要离开,想要逃离这个以“爱”为名筑成的牢笼。
叶芝在离开时,曾经答应叶珂,会在安顿下来后,暗中联系她。
但她一走就是五年,期间音讯全无。
在叶芝之后,离开叶珂的人,是易尧。
......
卧室内,官曼曼停下了提膝撞击叶珂腹部的动作。
她的脸色变得有些迟疑——她觉得这个偷窥者似乎太弱了一点。
她的手扼住她的咽喉,能清晰地察觉到她的身体正因持续性缺氧变软,指尖感受到的颈动脉的搏动逐渐变得微弱,似乎下一秒,就会彻底消失。
官曼曼不由得放轻扼住对方咽喉的力道。
一丝新鲜空气得以顺着细微的缝隙,灌入叶珂肺部。
她在一片白光中醒来。
而陆判自始至终,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的脸。
或者说,是看着她惨白的面色,惊恐的眼神,以及...溢出眼角的泪水。
——她在清醒过来的一瞬间,哭的更凶了。像被人抛弃的小动物。
第20章 她甚至不用踮脚,就能亲到他……
官曼曼绝对是一个手段恶劣的捕猎者。
卧室明亮的灯光下, 她放轻扼住叶珂脖子的力道,又在她清醒过来的一瞬间,猛地提膝撞击她柔软的腹部, 俯下身, 在她耳边语气阴冷地问道:“你是不是应该挣扎的更用力一点?”
叶珂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她也很想挣扎。
但她实在没有力气。而且她怀疑, 一旦她再次反抗, 这个女人会直接扭断她的脖子。
不,应该不至于。
从这个女人第一时间把她拖进房间、锁死露台玻璃门、放下窗帘等一系列动作, 可以看出她并不想闹出太大动静, 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她不会杀她,但她会给她点颜色瞧瞧。
她现在就已经在教训她了!
在叶珂思索的十几秒内, 她的左脸挨了一巴掌。力道不重, 侮辱性极强!而且她上午刚挨了安慧一耳光,未消肿的部位再次遭受击打,疼痛和屈辱感让她涨红了脸。
“你躲在外面是想做什么?”官曼曼问。
叶珂在回答前,下意识朝房间里的另一个人看去。在视线捕捉到对方身影的一瞬, 她被官曼曼掐住脖子,强行扭转回视线。
“你在看什么?”官曼曼的语气变得危险,“他是我的, 你要是再盯着他——”
叶珂在她说出下一句话前, 吓得立刻闭上了眼睛。
她怕痛,更怕身体变得不再完整。
她不想哭,但无法控制泪腺分泌泪液。她在满脸泪水中, 开始疯狂思索自救的方法。
她应该说点什么,譬如:
“这是我家,你是在私闯民宅,是在犯法。我有权——”
不, 她会被直接扭断脖子的。
又或者......“求求你,放了我?”
叶珂试探着睁开眼。
她不是一个有骨气的人。
斜对面,陆判一直安静地看着叶珂。他的目光定格在她脸上,看着她闭上眼睛,却无法阻止泪腺疯狂分泌泪液。过多的泪水将她的眼睫毛打湿,她撕扯开沉重的眼皮,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官曼曼,眼神里闪动着明显示弱的神色。
陆判觉得她下一秒就会开口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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