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即便天才如白澍,当年初入他门下时,亦曾被他批的狗血淋头、颜面扫地。
如今,许教授虽然依旧是实验室的主导人。
但最近两年,在生化改造人项目上取得的诸多重大进展,却皆由白澍领导的研究小组完成。
白澍早已有压他一头的趋势。而机构背后的势力,亦在最近半年,逐渐向白澍放权,给予他大量资金支持,赋予他在科研上更大的自主权。
此时,白澍年仅二十六岁。
与白澍等后起之秀相比,许教授不仅在最近两年,未有任何科研产出,为人亦愈发孤傲冷淡。
但除去过往的才华与科研成果,他与社会上的孤寡老人并无任何区别,中等的身高,瘦削的身体,双鬓微白,面上虽没有多余的肉脂,眉心、嘴角两侧却依旧挂上年老之人惯有的纹路。
他面相普通,即便年轻时,外貌亦不出众。
如今年老,长期缺乏科研产出,又不屑交际,不善管理,人格魅力匮乏,近年来,在实验室的存在感越来越低。
他说过那句话后,继续迈步向前。
叶芝从短暂的失态中清醒过来,恢复冷静,在年逾六旬的老者,迈步经过她身旁时,垂下眼睫,低声唤了句:“老师。”
许教授脚步一顿,随即,缓缓回转身来。
叶芝是许教授大学任教期间带的最后一界学生,彼时,他精力早已转移,几乎不曾直接接触、指导叶芝,而是将她和另外两名硕士生,丢给白澍等博士生带。
与白澍等人相比,三年下来,叶芝连被他批评的狗血淋头、颜面扫地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双方资助人与被资助者的关系。
许教授自数十年前,便开始匿名资助福利院的孩子,不求回报,甚至不关心这些被他资助的孩子未来会如何发展。
数十年中,曾有一名自小受他资助的福利院孩子,在功成名就后,试图借由福利院院长的关系找到他,向他当面表达感谢。
却不想,不仅未令他有所动容,反招致他厌烦,甚至因此中断了对福利院的资助。
直到与他有旧的院长,亲自上门求情,方才再次获得他提供的资金资助。
叶芝与许教授,除去名义上的师生关系,以及偶然间,互相知晓对方便是自己的资助人(受资者)外,并无更多交集。
他们甚至互不熟悉。
但当身形瘦削、面上没有一丝多余肉脂的老者转过身,面向她时,叶芝却依旧控制不住地呼吸一滞。
“你应该知道,以我的标准,你连进入实验室最基本的敲门砖都没有。”
老者语气平淡,一双向来精锐的眼睛因上了年纪而带上一丝浑浊。他并不比叶芝高多少,但说出口的话,却似自上而下落来,如大山压顶。
相比他话语中带有的傲慢,与明显的鄙夷,更让叶芝无法接受的,是他话语带有的分量。
进入实验室的两块敲门砖——绝对的忠诚,与标准线以上的科研实力。
叶芝语气微急,郑重道:“我对机构保有绝对的忠诚!”
她在这瞬间,甚至有脱口说出“我会和赵金杰分手,绝对不会向外泄密秘密,并且愿意像其他科研工作者,隐姓埋名,一辈子驻扎在实验大楼,将自己的余生都奉献给人类基因改造研究事业。”的冲动。
但对方并未给她这个机会。
“在这栋大楼,最不缺的,就是对基因改造研究事业,绝对忠诚的人。”
叶芝面色瞬间煞白。
许教授不愧是曾经将天才白澍骂的狗血淋头、颜面扫地的人,在小辈煞白的脸色中,他双手插兜,一字字、刻薄而精确地说道:
“修建这栋大楼的初衷,是为了进行科研实验,而不是你们进行无用的交流、沟通情感的场所。”
“我希望你们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不要再污染我的眼睛。”
第40章 两个扭打在一起的男人。……
叶芝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 走到自己的工作台前。
同一小组的研究员发现她脸色不对劲,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叶芝摇头。
“如果不舒服, 可以请假回家休息。最近一段时间, 小组的实验遇到了阻碍, 一时半刻解决不了, 你没有必要陪着我们在这里一起熬。”
研究员是好心。
但刚被许教授刻薄地评价,待在实验室是在污染他的眼睛、连进入实验室最基本的敲门砖都没有的叶芝, 神经难免有些敏感, 眉头立时皱起:
“为什么没有必要?我也是研究小组的成员。”
研究员有一瞬间的哑然。
叶芝是被白澍拉入伙的,担任的是实验室助理的工作。
说是助理, 但除去初期处理了一些极其低级的实验问题, 她现在一直在做的事,可以说与实验毫无关联,而更类似于整个研究小组六名成员的生活助理、亦或是后勤之类的工作。
在头两个月,她还有机会去BTPC实验室刷试管, 现在,她连刷试管的机会都没有。
她知道,她一直被排除在外。
“在聊什么?”
白澍轻松平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研究员适时向叶芝递去一个暧昧的眼神, 说:“没什么。”, 然后便挪动着转椅,回到了自己的工位前。
叶芝微微转头,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递到她身前。
“新买的咖啡豆摩的,尝一下。”白澍说。
在咖啡特有的香气中,许教授刻薄的话语再次在叶芝耳边响起:“我希望你们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不要再污染我的眼睛。”
她垂下眼睫,压下心中无端涌起的烦躁,方才抬眸看向师兄白澍,伸手接过他递来的咖啡。
白澍身高一米八,虽然因长期埋头科研,日夜颠倒、三餐混乱,但一直有健身的习惯,加上年轻,因此体型十分不错。简单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衬的他身形愈发修长挺拔。
白澍眼眸微垂,目光扫过叶芝佩戴在左手中指上的订婚戒指,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语气却十分平常:
“事情处理完了吗?”
他是指今早在电话里,叶芝向他请假时,提及的需要去江昕曾经租住的房间收拾东西的事。
江昕失踪后,叶芝很少去那间她和江昕合租的房间,但有继续向房东支付租金,而房间里的所有东西,也始终维持着江昕离开时的样子。
她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江昕。
但时间越久,江昕还活着的希望就越渺茫。大家似乎正在逐渐将她遗忘。
今早叶芝接到房东打来的电话。
房东因为私人原因,需要在一天之内将房子收回。
叶芝不在意房东主动支付的违约金,也不在意房东在电话里,满带歉意地提出会主动联系搬家公司、提供免费搬家服务,同时补偿租客租住酒店的费用等承诺。
挂断电话,她在原地愣怔良久,突然就有了一种会彻底失去“江昕”的恐怖感。
于是请了半天假,等不及下班,便以一种急迫的心情,赶到她和江昕曾经共同租住的小屋。
“一个身体、智商健全的成年人,就这么消失了。”
白澍略显阴冷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后腰抵着工作台,侧头看向叶芝,视线直接。
他的眼睛在镜片后闪动着冷锐的光泽。
白澍和叶芝、江昕来自同一所大学,虽然是不同年级,但早在多年前,他们三人便互相认识。
在叶芝攻读硕士研究生时期,他们三人还曾数次一同同桌吃饭。
江昕失踪后,叶芝为寻找她的下落,将身边能求助的人都求助了一遍。其中,就包括白澍。
白澍对于江昕的事或许没有叶芝这般了解,但经过简单试探,再结合叶芝为寻找江昕下落而透露的些许信息,已然猜到江昕的失踪,与她身边、那名身为高级进化者的“男友”有关。
“叶芝,人类和进化者永远不可能站在同一个阵营。”
“爱人、朋友、家人,无论双方位于何种亲密关系,都无法掩盖进化者强大的身体素质,对于普通人类,天然便意味着一种巨大的威胁的事实。”
白澍缓步走到叶芝身后,双手按住她的肩头,附下.身,以一种暧昧的姿态在她耳畔轻声说道:
“人工饲养的大型猛兽,即便再温顺,饲养员与它们相处时,也会时刻防备着它们突然发难、攻击自己。”
“这是身为弱者,应有的警惕。”
“但饲养员会下班,猛兽一旦困于囚笼,危险便被隔绝在外。进化者远比猛兽凶狠、聪慧,却又缺乏困住他们的囚笼。人类族群时刻与凶兽为伍,却不自知......”
......
叶芝走出实验大楼。
她等不及下班便离开了,并且遵循了那位好心的研究员的建议,请了一周假,回家休息。
在踏出实验大楼的那一瞬,白澍的话语再次在她脑海响起:
“——叶芝,你要尽快做出选择。”
她脚步一顿。又在下一刻,继续迈步向前。
其实早在毕业前,叶芝就找到了一份满意的工作,薪酬很高,并且工作地点离她和赵金杰的新家很近,只等论文答辩通过,便可以开始上班。
是白澍“无意间”的举动,让她改变了主意。
她看见了一项早在数十年前便存在,由许教授领导的、涉及人类未来的基因改造工程的冰山一角。
这对于心存理想的学子,是一种巨大的诱惑。
叶芝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尽管从一开始,她便知道这并非偶然,而是白澍刻意引导的结果。但她不在意。只要让她参与这个项目,即便是在BTPC实验室刷一辈子的试管,她也甘之如饴。
但很快,她连刷试管的机会都没有。
她被排除在外。
因为她的未婚夫是一名进化者。
叶芝能进入实验室工作,本就不合规矩。
她能进来,是因为白澍在实验室有一定的话语权,同时,也因为他喜欢她。
事实上,叶芝......其实有想过和赵金杰分手。
最近几年,随着赵金杰生意越做越大,他身上某些令叶芝不喜的特质愈发明显。在她参加工作后,由于工作内容保密的缘故,需要向他隐瞒的事越来越多,矛盾加剧,他们开始愈发频繁地争吵。
江昕失踪后,叶芝在巨大的打击下,开始认真思考和赵金杰分手的事。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会选择白澍。
自始至终,她只是想要一个机会,一个公平、公正,让她可以凭借自身实力,在实验室立足的机会。
白澍让她做出选择。
如果他没有时刻用那种、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看她;没有在发现她手上的订婚戒指后,将她从实验室调离,让她连刷试管的机会都没有,并且立刻向她施加压力;没有任由实验室与两人有关的流言蜚语,愈演愈烈。
她或许会愿意自我欺骗,相信他所说的选择,是在赵金杰和工作上二选一,而不是在两个男人中做出选择。
深冬,萧索的街道上,叶芝疾步行走着。
她脸上没有表情,心中却涌动着无数嘈杂的念头——她想,是因为白澍,因为白澍,她才选择离开实验室。
他刻意引导的有关于两人的流言蜚语,同事看向她的暧昧眼神,甚至于他的“爱”,都让叶芝感到耻辱——似乎她能进入实验室工作,完全是依仗他的缘故。
不,这是事实。
叶芝能进入实验室工作,确实是因为白澍。否则,她连窥见这项巨大的人类基因改造工程的冰山一角,踏足那栋秘密建成的实验大楼的机会都没有。
她选择离开......是因为另一个人。
叶芝猝然止住脚步,阴沉的天幕下,脸上满是冰凉的泪水。
“你应该知道,以我的标准,你连进入实验室最基本的敲门砖都没有。”
许教授冷淡的话语,像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刃,扎穿叶芝心脏的同时,也刺破她用以自我安慰的、仅有的一丝脸面。
叶芝开始心灰意冷。
她在一周假期结束后,向许教授递交了“辞呈”。她没有和白澍联系。但她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按照保密原则,生化改造人项目的相关工作人员,没有辞职一说。
实验室背后的机构负责提供科研资金、设备,吸纳科研人才的同时,也负责监督相关知情人员,防止员工泄密。一旦加入,除非死亡,或者项目取得最终成功、昭告天下,否则,再无退出的可能。
虽然叶芝并非正式员工——毕竟她考察不合格,是被白澍私下拉入伙的。
但她长达半年多次进出实验大楼,有属于自己的临时工牌,虹膜、指纹都被采集入库,白澍所领导的研究小组的成员、实验大楼的安保人员,都对她再熟悉不过。
最重要的是,她还有幸在BTPC实验室刷了两个月的试管!
她完全算是知情人员。
叶芝等待着自己的“处理结果”——尽管内心极其受伤,但她不得不承认,她其实在暗暗期待机构下属的安全部门的工作人员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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