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了。若是见了,你以为自己能逃得掉?”王新知道陛下不愿意见,这些人既然抓住,直接灭口就是。
宋允知还在挣扎:“见一见也不碍事。贵国若有什么要谈的,见了面都可以商谈,我与唐丞相都能做主。”
王新却觉得,早死晚死都得死,见了陛下就没有这么干净利落了,未免他们受罪,王新直接出手,先杀了一人。速度之快,根本没人阻止得了。
宋允知“住手”才刚喊出来,就见面前人头落地。
礼部右侍郎,那个总是面上带笑,不爱与人起争端的老好人,顷刻间便没了性命,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睁着眼睛,似乎没想到自己会死得这般潦草。
他虽出身世家,可是一向与人为善,可他到死都不明白自己为何招了别人的恨。
宋允知呆愣住,随即意识到不妥,赶忙阻止,却被吕蒙程武给拦住了。
他们如今势单力薄,实在救不了这些人。况且他们二人只负责宋允知的安危,其他人能救则救,今日这般属于实在是救不了。
程武摁着宋允知的胳膊,想要报仇,首先得活着。
王新的动作比他们想象的要快得多,二十多人还没来得及求救,人便已经都死光了。
满地的尸体,先前同住在别庄,闹事的、怒骂的、怨天尤人的、生死由命的、盼着朝廷接他们回去的人,如今都倒在地上,死于非命。
他们被杀纯粹是为了给郑廷泄愤,宋允知仿佛能看见郑廷云淡风轻却又恶意满满地嘲讽:“瞧,权贵也是会死的。”
黄御史失声惨叫,指着王新便要扑上去,却被唐郢死死捂住嘴。
不能骂,不能动手,唐郢颤抖着拖住黄御史,将他塞进了马车。
黄御史直到上了马车后仍在发抖,这些都是他的同僚,甚至还有他的友人:“他怎么能这样?”
唐郢闭上了眼睛:“那郑廷想来是憎恶世家。”
留下的这群人里,他虽一路摆弄权术但却是白手起家,黄御史也是出身寒门,至于江亦行等,更是家世贫寒……他们因为家世不好,才免于一劫。这个郑廷远比他们想象的要疯得多,他杀人不问理由,不分好坏。
夏国剩下的人都被送走了,余下的尸首也被王新拖了下去。宋允知颓败地跌在地上,目送他们离开,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漫天的悔意萦绕在周身,宋允知想起来,他其实是有机会在一开始杀了郑廷,在系统调侃他有帝王之相,或者在郑廷拿出传国玉玺还未成气候之时,他都能动手。他动手了便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可他若是一开始动手了,跟郑廷还有什么分别?
系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这些日子宋允知经历的事太匪夷所思,它都有点心疼这孩子。
吕蒙跟程武将人扶了起来,程武拍了拍宋允知的肩膀:“眼下还不能灰心,还有一场恶战要打。”
“我知道。”宋允知低声回应,经此一事,他已彻底放弃幻想。
郑廷不能活着。
当晚,宋允知依旧歇在别庄,王新本来准备给他换个地方,宋允知却说不用。
空气中的铁锈味还未曾散开,暮色越深,腥味越重。宋允知闭上眼,脑海里想的都是今日那些人惨死的模样。诚然,这些人中确有人不无辜,但不是每个人都该死。郑廷如今都疯成这样,若是来日真叫他破了建康城,不知还有多少惨剧要发生。
他自重生以来,一直相信自己是独一无二,而且身边人对他实在包容,不论是先生还是陛下,这让宋允知觉得,不论什么事情他都可以解决得游刃有余。
他不屑于用太龌龊的手段,如今这点的坚持被彻底打破。
是他从前想的太简单,也太自以为是了。
第二日,宋允知起身后匆忙用过膳,便提出要入宫觐见。程武跟吕蒙被他留下,他二人有他们的安排,宋允知也有宋允知要做的事。
郑廷见到他安然无恙,眼下连青黑都没有,还赞许地冲着他点了点头:“成大事者,是该心狠一些。”
宋允知含笑:“只希望陛下信守诺言,放我的朋友回夏国即可。至于其他人,多少同我交恶过,不适倒是有,但也没有那么难过。”
郑廷也不知道信没信,反正也不准备过问,领着宋允知便开始上朝了。他这肆无忌惮的模样,显然是料定了宋允知不能掀出风浪来。
宋允知为人,有情有义,足智多谋,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才。但他纵有万千本事,奈何道德感太强,终究不成气候。
宋允知听了半日,发现郑廷的班底都是武将,文臣少的可怜,一应建制比照夏国,处理政务时错漏频频。还有一点更为致命,这些武将不善于治理政事,但野心却不小,他们跟着郑廷立下赫赫战功,一朝出人头地,便想着要提拔自己人了。
真有意思,这么快就想着揽权了。
第131章 挑拨 好用的激将法
夏国朝臣喜欢拉帮结派,各自为营,但若是将他们单独拎出来,处理朝政的本事还是有的。
宋允知在这种环境里长大,如今到了草创初期的齐国,面对种种政务无异是手到擒来。
他轻易不发言,但是只要开口,无不是言之有物。
对于宋允知的建议,有的郑廷觉得不错,直接就用了,也有的与郑廷的政治主张不同,遂不采纳。
下朝后,王新不远不近地跟在宋允知身边。
陛下让他盯着这位宋大人。
虽然宋大人如今看来似乎已经认命了,而且很知好歹,也很识时务,但是刘易生还是几次三番提醒陛下跟他,一定要看好对方。
方才议政时,王新便一直分出心神来观察宋允知,虽然他有时候也不忿陛下对宋允知的优待看重,可人家的确有本事。包括陛下不用的意见其实也不算错,若是想要治理好国家,笼络一批权贵地主是很有必要的,这法子甚至可以说是为了齐国好,可惜不对陛下的胃口。
王新忍不住叫住宋允知,想要给他们陛下解释两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抽风想说这些,可他们行伍中人,随心所欲惯了:“陛下厌恶地主是有原因的,陛下年轻时,吃过地主不少亏。那些地主不当人,雇佣陛下等人做事却不给钱,有百姓上门讨要,结果还被活活打死了。地主们大多都是没有人性的,所以陛下才如此憎恶他们。”
宋允知也猜到大抵如此,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郑廷的滔天恨意来源于他的过往经历,可怜也可怜,但是这不是他滥杀的理由。
“你们陛下这是有了心结,但若想要治理好国家,笼络乡绅地主是必须的,尤其是在这些年起义军频发之际,人心动荡浮躁,若是能将他们拉拢过来,才可使朝野安定。地主除了时代经营之外,也有从小农户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小地主。倘若地主有错,直接按律法惩治了便是,若还有冤案,让御史没日没夜地巡查,总好过一杆子直接打死。”
宋允知说得一本正经,王新听来也觉得在理,但他还是有些许怀疑:“你怎么对齐国的政务如此上心?”
宋允知翻了个白眼:“我自然是希望你们多关注本国之事,最好别想着进犯江南。”
王新摸了摸鼻子,他们陛下对于江南一直都是势在必得,也难怪宋允知想方设法地想让陛下先安抚北方了。
宋允知循循善诱:“其实进攻江南对你们也没好处是不是?你跟着你们陛下起家也不容易。”
王新没吱声,但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如今朝野还不安稳,没必要立即发起战事,他们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这样的成就,还没来得及巩固。贸然进攻江南,不知道结局如何。赢了都好说,一旦败了,满盘皆输,那他们一直以来所做的努力岂不都白费了?
王新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跟妻子,他封妻荫子,不就是为了他们能够过得更好吗?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王新不想如了宋允知的意,他嘴硬道:“你别想蛊.惑我,不论我们陛下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忠于他。”
他这条命就是陛下救的,他誓死追随陛下。
宋允知哼哼两声:“做个忠臣不如做个能臣,他走的这条路若是注定一败涂地,你还支持他做什么?真正有本事的臣子,是该未雨绸缪,替你家主子想好后路。你家陛下如今推行均田制,要强制征收地主的土地,如今那些地主恨他恨的要死。是从百姓的角度出发自然是件好事,但是争议太大,原先的地主也需要安抚,你不替他将这事儿摆平了,反倒在这里盯着我,可见也是个没用的。”
王新哑口无言了,他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没用?他跟刘易生自诩陛下身边的左膀右臂,但是跟宋允知比起来,他这个右臂确实不太行。且如今北边的这些人,好像也确实是急需安抚。
要不,他下去令人调查一番?
若情况果真紧急,他还是早点替陛下想点法子吧。
宋允知瞥了他一眼:“我若是你们齐国的大臣,见到朝野乱成这样,肯定趁势而起,彻底挤掉你们俩成为你们陛下最信任的人。”
王新心中七上八下的,只是听了这话之后,不服输地来了一句:“胡说,陛下不管怎么样,都是最信重我们的。”
宋允知耸了耸肩膀:“但愿如此。”
郑廷既然派王新过来盯着他,便说明这人郑廷确实很信重。王新本人没什么心眼子,对郑廷也是忠心耿耿,对付他,不需要什么别的法子,甚至都不用挑拨离间,引导他去做他以为对的事情就足够了。
帮助郑廷将这些地主安抚好,便是对郑廷最有利、对时局最有利的事情,他相信王新会自己想明白。
只是郑廷自己肯定是不希望看到这一幕,他这人异常极端,憎恶的东西不仅自己憎恶,也会强迫身边的人跟着憎恶,否则于他而言便是背叛。
翌日,宋允知又被郑廷带着。
这家伙带着他抄了好几个地方权贵,一边抄家还一边跟宋允知细数他们犯过的种种罪孽。在郑廷这儿,从来都是一人犯错祸及全族。他们既然享受了剥夺百姓带来的优渥生活,便得承担相应的报应。
宋允知听着郑廷还在滔滔不绝地给自己灌输他的善恶观,并没什么反应,只是时不时点头应和。
郑廷于是说得更起劲了,他知道宋允知不赞成他,郑廷觉得自己也是个正派人士,他杀人都是光明正大地杀,不是正派是什么?
宋允知为人也正派,但是手段懦弱至极,而且对人性总是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幼稚得可笑。不过尽管如此,郑廷还是愿意同他分享,毕竟这孩子的脑袋瓜子确实好用。
夏国皇帝有一点没做错,他真的培养出了一个天才。若没有他,自己断然不会赢得这么轻松。
刘易生见陛下越来越器重宋允知,不论何事都要拉着他一同商议,心底暗自警惕。他跟陛下无话不谈,所以也没必要因为这些事情遮遮掩掩,所以又去提醒了几次,让陛下尽量远着点儿宋允知,切不可因为对方有几分本事便将他视为自己人。
郑廷含笑着应下,还没说上两句,就见宋允知已经过来了。
他止住刘易生的话:“这些事往后无需再提,朕心中有数。”
刘易生满腹忧虑,陛下真的能做到心中有数吗?
宋允知过来后,刘易生便不太高兴地退下了。宋允知还追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眼,随即同郑廷打趣:“看来是我最近风头正盛,碍着陛下左膀右臂的眼了。”
郑廷皱眉:“易生不是这样的人。”
“从前不会,不代表今后不会。之前陛下身边最信重他们,可是如今你跟前的能人越来越多,他们为了自己的地位,少不得要做一些过激之事。我在夏国朝中也是见惯了这等党同伐异之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郑廷扫了宋允知一眼,不知是警告还是其他,只再次强调:“易生跟你们夏国官员不一样。”
他的人,自然不会结党营私,也不屑于对旁人出手。
宋允知勾了勾嘴角,那就拭目以待好了。
他让程武想法子接近林祁盛等人,让卢蒙盯着王新,自己则全心全意地招刘易生的恨意。其实,宋允知更希望从徐太后那边下手,可惜那位徐太后深入浅出,不大理会朝政,个性也有些孤僻,宋允知几次三番想要偶遇都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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