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华嗔怪似的回头:“说说怎么了,这天上又不是所有人都修无情道的。”
“师尊看着冷酷无情,但也没真的要修无情道啊,更别说玉珩仙尊了。”
琅华窃喜着追问:“说说,这两位你更喜欢哪一位?”
箜冥从未接触过喜欢乃至芳心荡漾的概念,听了这话还愣愣的。
“那自然是喜欢师尊,”箜冥脱口而出,又犹豫起来,“可是玉珩人也不坏。”
“但真的要说……”箜冥当真认真思索起来,随即一个坚定地拍掌,“还得是师尊。”
琅华听了倒是满面不解,苦笑道:“你真的明白我在问什么吗?”
“或者说,”琅华问,“你当真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可觊觎仙长是大罪,”琮壶又插嘴道,“切莫说这些了。”
琅华撇着嘴看向琮壶。
琮壶:“你若再说我便告诉师尊去。”
闻言,本就借机切换话题的琅华悻悻闭了嘴。
她忽然又叹了口气,感叹道:“可惜了,马上下界去了。”
“自己保重吧,”琅华拍了拍箜冥,“至于喜不喜欢……”琅华坏笑一声,“自己参透吧。”
……
琅华下界修行是箜冥入训教院的次月。
身为大师姐,这一趟下来也算是和箜冥缓和了几分关系,便在离开前稍微替她打点了些事宜。
可偏是因为这个,让更多人记上了她,尤其是桃夭,借着自家有些背景,偷偷下界打乱了她的研学节奏。
本是无关痛痒的事情,可也不知为什么,就这一次,琅华研学的最终恰逢五星聚鼎之天相。
琅华修为不深厚,险些就因灵力不足折在回天界之前。
最后还是箜冥义无反顾下界,将二人灵脉强行相连,才保住了琅华的修为。
琅华自己也记不得是如何回到净明殿的,醒来时便看见熟悉的穹顶,不远处是站在窗边的苍衍。
听见这边有动静,苍衍回头看过来。
“醒了?”苍衍转身走来。
琅华挣扎着准备要行礼,苍衍却轻按她肩头。
“没有外人,不必行礼,”苍衍立于琅华榻侧,“感觉可有好一些?”
琅华感受着身上每一寸酸疼,说:“比那日好多。”
“近日多休养,”苍衍点点头,“训教院那里等痊愈了再去便可。”
琅华神志还不算清醒,迷迷糊糊地应下,又想起了什么:“箜冥她……”
有那么一个瞬间,琅华清楚地看见苍衍神色微沉,转而平复。
她心生一句不妙,果不其然听苍衍说:“等她身子好了,便带她去同天帝请罪。”
“你安心休养,不必顾念其他。”
说完,苍衍就消失在了琅华面前,留琅华一人心生愧疚,又蔓延起无限担忧。
“完了……”琅华垮下个脸,“全完了。”
……
另一边,玉珩静静坐在箜冥躺着的榻上。
前不久才被浊气侵蚀过,如今下了界又耗损不少修为。
这么些日子,不但没修养好,反而伤上加伤。
“满口师尊师姐,何时能为自己想想,”玉珩自言自语似的低语着,还伸手戳了一下箜冥的额心,“不省心的小东西。”
可触碰到箜冥肌肤的那一刻,前些时日的回忆又闪回眼前。
“那自然是喜欢师尊。”
那日本想再去跟灵殊仙君交代两句,可行径之时正是这么巧,听见了箜冥与琅华的对话。
也是自那日之后,这短短一句话能让他心里的不自在肆意疯长。
他想不透自己这些年下来,对箜冥少了哪些。
莫不是当真就差在那些自降生起日夜相伴的时间?
这样想着,玉珩的指节轻轻刮过箜冥眉骨。
――那日的小东西,也是长成了今日的模样。
经过了无数日夜炼化,偏就错失这些年岁,变成了今日的半生不熟。
玉珩怅惘良久,转念又愣在原地。
看着自己的手,玉珩这才迟钝地觉察,随即感到了几乎倾覆天地的震撼。
――他越界了。
虽然他不修无情道,虽然二人也算相知许久,虽然苍衍并无越界之情……
苍衍当真没有越界之情吗?
玉珩脑海中闪过无数个苍衍与箜冥接触的画面,从前觉得可以归为寻常师徒照拂的举动,此刻像是抽丝剥茧一般,将旧友身上的违和,与真相挂钩在一起。
他,当真没有越界之情吗?
正在这时,身后声音传来。
“为何眉头紧锁?”苍衍的声音从后传来。
玉珩收起手,起身回头:“你何时来的?”
“打点完琅华那边便过来了,”苍衍神色无恙,看起来并未窥见此处前不久的动作,“可是箜冥状况不好?”
玉珩摇摇头,却还是面露无奈道:“如今倒还好,他日就不一定了。”
“今日还有你我兜着护着,也不知来日如何。”
“她资质不错,但总是学这些闲散术法,总是成不了大器的,”说着,玉珩还回头看了一眼箜冥,随即问苍衍道,“若要修无情道,需得趁早。”
苍衍神色不动,却看着是真的在思索。
见苍衍没有应答,玉珩又说:“若是你觉得修无情道太苦,他日寻一个靠谱的仙侣,双修也是一个稳定且能助长灵力的办法。”
果然,听见双修二字,苍衍神色有了微不可见的变动。
死寂。
数万年的默契下,二人的心照不宣,如野火般烧起肆虐的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苍衍终于有了些细微的动作。
“玉珩,”苍衍看着躺在榻上的箜冥,语气沉得吓人,“你想试探什么?”
玉珩同样紧盯着箜冥:“我突然有些好奇,你们的师徒之情,情在何处。”
“你若非心乱,何必如此试探。”苍衍回呛一声。
看似鸡同鸭讲,实则刀刀直击软肋。
最亲近的人,总是最明白对方最脆弱的地方在哪。
又过了良久,玉珩道:“若是喜欢,你为何不直说?拖着她有何意义?”
“是为了恃宠而骄,还是得不到也不愿给别人?”
“苍衍,”玉珩终于看向了并肩而立的人,“你我从修习时便亲如兄弟,我要提醒你一句。”
苍衍视线移向玉珩。
玉珩道:“你此般,对箜冥没有任何好处。”
苍衍没有回答,反问:“那你呢?”
玉珩视线偏移半寸,有意避开了苍衍的审视:“我问心无愧,只希望她好。”
苍衍无视了玉珩的“问心无愧”,他拂袖,意图转身:“师徒之情若是过界,他日我便收敛以待。”
看着苍衍离开的背影,玉珩眉心微微蹙起,些微的失望流露在面上:“你会知道你这份逃避,对她有多大影响的。”
……
这之后又过去了一段时间,箜冥的身子恢复了,玉珩也意外地像是放下了这一日的纠葛,任一切恢复到了往常的模样。
箜冥去训教院的日子多了,二人所见所言的接触在无意间,就如日常推进一般减少了。
不知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多久,某一日,苍衍在矮几面前一如既往整理文书卷轴,一连三日,晨昏不分。
直到桌上罩着灯盏的琉璃罩子忽然裂了一道豁口。
门外弟子急呼,还没敲门就直道:“师尊!箜冥又出事了!”
苍衍倏地偏转视线,回神时琉璃盏已经碎在了地上。
“师尊!”弟子听见器具碎裂的声音,更是担忧起来,“您还好吗?”
关心则乱,话问出口时弟子已经推门进来。
踏进殿门时,苍衍袍袖正拂过身前,丝缕火焰被浇熄的焦味飘到了门口。
“如此鲁莽,你失态了。”苍衍回头。
那弟子正要认错,苍衍已经与他擦肩而过。
路上苍衍才得知是箜冥因学过的施法与桃夭起了争执,玩闹着伤了桃夭,便又一次闯了祸。
赶到时,苍衍正见到箜冥在灵殊仙君手下挨着戒尺。
天下太平,仙能反而渐显无用。
渐渐地,无人会因修为深浅偏袒某些能力稍微出众的孩子,训教院亦是。
更别说训教院素来门第分明,家世背景越好的弟子,便越容易被偏袒。
苍衍上去,半推半就,将箜冥带回了净明殿。
不知是为何,兴许是长久回避了某些东西。
在重新靠近,走在与从前同样的距离之下时,有些难以言喻的心绪却变本加厉地翻涌了起来。
苍衍一路无言,回到大殿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松开了箜冥的手。
箜冥意图追,苍衍稍一动摇:“跪在那。”
苍衍回头,为自己下意识的回避隐隐错愕。
可他的视线里,却只有箜冥仍然红着的手掌。
“师尊……”箜冥委屈巴巴地攥着衣角,“弟子真的不想去训教院,和你学或是和玉珩学都行,就是……”
这时苍衍才意识到自己曾经的娇惯有多草率。
“是玉珩师尊。”他将箜冥的说辞纠正,重新转身走向箜冥。
再次望向箜冥时,苍衍心里泛起的竟然并不是思念,而是更多复杂的心绪。
望着箜冥,她身上自年幼到现在,他们每一寸一起经历光阴的痕迹,都在将他拉向一个更阴暗窒息的深渊。
他自知自己是个不称职的师尊,不求其他。
如今虽然难舍,却还是希望箜冥他日能有自救自保的能力。
最终,他叹道:“你终要和群的。”
可箜冥仍是又直接又倔强:“为何入仙界便要合群?我只听信你,又与他人何干?信我所信又有何不对?”
“让你入训教院,是为你寻后路,为你谋仙界求生之道,”苍衍眉心微蹙,“若是来日师尊护不住你了呢?”
箜冥不解道:“为何会护不住弟子?”
为何呢?
苍衍也想寻个究竟。
看清这个自己无数次求证,又无数次判上判词的问题。
“倘若师尊也如同你一般犯错,受了罚,”苍衍正色道,“到那时,便护不住你了。”
箜冥继续问:“你与玉珩都快是修为远超六界的存在了,还有何错能威胁到师尊你的地位?”
苍衍缓步走向箜冥,半蹲在了她身前:“远超六界纲常,企及弥天大谎。”
师徒二人促膝对视。
望着眼前这个满眼只有自己的箜冥,苍衍也静静凝视良久,将自己所有的视线都分给了她。
他抬手,拂过箜冥发丝,如箜冥年幼时一般,伸手放在箜冥的面颊上。
指腹稍一带过箜冥眼睫,睫毛轻颤,盖住那亮得能照出她眼中自己的眸子。
就在箜冥闭眸时,苍衍温声轻语:“或忤逆天道,或万劫不复。”
说话间,苍衍的声音在看不见神色的地方,眼底渐渐沾染上黯淡怆然的笑意:“那是师尊此生有且唯一一次的豪赌。”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某仙界电台:
仙侣没有感情基础怎么办?买《通往真情的101条捷径》!
夫妻不睦怎么办?买《通往真情的101条捷径》!
想要破镜重圆?想要感情升温?买《通往真情的101条捷径》!
某师尊:
(拨通电话)……
客服:
亲亲你好,请问这边有什么可以帮上你的?
某师尊:
我想问一下这本书的具体用途是……
客服:
您这边是有感情问题是吗?
某师尊:
不算是。
客服:
那您这边是有追求女仙君的需求是吗?
某师尊:
也不算。
客服:
那麻烦您方便描述一下您的需求吗亲亲?
某师尊:
是本……我有一个朋友的弟子,他有一个偏爱的弟子,他的弟子看着也很喜欢他,他们没有任何摩擦,相处得也……
(嘟……嘟…………嘟……………嘟…………………)
另一边,客服:
……%¥#!今天遇上一个凡尔赛的神经病……真是服了。
第24章 旧忆(五)
◎“可她的‘师尊’本也该有我的一声。”◎
箜冥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净明殿回到训教院的了,但就觉得那日似乎受了委屈,却好像回去一路都是轻飘飘的。
苍衍的袒护之举很快便从训教院传开,箜冥也在训教院过了一阵好日子。
一日课休,灵殊仙君将所有弟子留下。
“近日有一件要事,不知各位可有听闻?”灵殊仙君站在人前问道。
一众弟子之中,桃夭似乎早有预料似的,喜滋滋地整理了一番衣袍,仰起脑袋道:“有所听闻,可是那千年一遇的蟠桃盛会?”
灵殊仙君双手负于身后,远望向桃夭,满意地点点头。
“是,”他缓声笑道,“仙界蟠桃百年一开花,千年一结果,恰逢近百年蟠桃长势喜人,此次蟠桃大会应当是热闹非凡。”
“千载机会难得,亦是祥瑞之兆。天帝圣明,决意在你们之间,选一位上前行摘桃礼,也算是为你们还有你们的师尊祈福祝祷了。”
闻言,下面当即便有了一阵悄声议论。
箜冥没见识过这阵仗,便凑近了问琅华:“蟠桃盛会?什么是摘桃礼?”
“就是大小仙君,几门仙长坐在一起借着吃桃子,办一个隆重的庆典,”琅华看了看灵殊仙君,又看了看桃夭,撇嘴道,“不过这种事情我们也就不用想了,虽然我们师门尊贵些,但桃夭她师尊……”
“箜冥,”灵殊仙君的声音打断了所有议论声,“便由你来行摘桃礼。”
所有目光都投向了箜冥之处,视线最中心,箜冥愕然与琅华对视。
“箜冥本就是灵果化身,行摘桃之礼寓意吉祥,”灵殊仙君慢慢解释道,“再者,箜冥从师二位仙尊,身份尊贵,于礼数尊卑而言,亦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过这样的机会以后也会有,此番落选的弟子也不必怨怼,总会有机会的。”
就见桃夭不知道骂了一句什么,转头就赌气似的离开了此地。
而琅华愣了许久,忽然高呼一声牵着箜冥庆祝了起来。
其实箜冥也不知道这摘桃礼有什么好庆幸的,除了没日没夜地在训教院学习规矩礼数,便是拿着厚得一寸有余的教条和注意事项背得昏天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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