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一个月下去,箜冥在摘桃礼的规训之下,感觉筋骨都快散架了。
索性也就这么一个月,她便结束了折磨,总算是在蟠桃盛会当日,身着华服,站在了大殿之上。
箜冥本就生得灵秀,将墨发梳理半盘脑后,点缀上金玉礼冠,穿上绣金织锦长袍,倒是真的有些衬得上那“二位仙尊之徒”的尊号。
可也不知为何,好巧不巧,二位仙尊都没有出现在大殿之上。
箜冥端着金剪子和金镶玉圆盘行过盛宴大道,走向灵气满溢的蟠桃树,一路上小心地探过四周,莫名有些失落。
可在此之间,她却发现周遭的目光,好像与她预想得有所不同。
紧接着,一些O@议论声传进了耳中。
“这便是那个箜冥?”
“可不是嘛……就是那个觊觎苍衍仙尊的箜冥。”
觊觎仙尊?
箜冥凝神,侧眸看向周遭。
引着她前行的灵殊仙君似乎觉察,小声提醒:“蟠桃盛会来人诸多,难免有闲散议论。”
“做你该做的便好,不必心系其他。”
箜冥收回目光,但那些议论声还是避无可避地传进了耳中。
“竟真有人如此大胆,敢对那苍衍仙尊有所企图?”
“真是自讨没趣,也不看看多少女仙君被拒之门外了。”
“一个果子精,被袒护几次当真觉得自己是特别的了……”
“若不是看着那二位仙尊的面子,谁会让她来担此大任。”
箜冥一时间气息有些不安稳,却尽可能地保持冷静,跟着灵殊仙君走到蟠桃树之下。
箜冥望向灵殊仙君,灵殊仙君也对她点点头:“便用你最得意的本领,压下那些让你不痛快的话术吧。”
箜冥有些感动,更是心生感激。
“多谢灵殊仙君。”箜冥谢过,随即合掌结印,腾身而起,跃于半空之中。
华裳迎着灵力的喷涌开始鼓动,满头金饰摇曳轻响。
她的灵力汇聚掌心,流经灵脉开始闪起灼灼之光。
庞大的灵力从灵脉渗出,浸透金剪子,又将金剪子化形为鎏金长线,绕过每一颗丰硕的果子,将其摘下,稳稳放在众仙家的桌案之上。
箜冥一同施法如歌似舞,看得人不禁出神。
也兴许是过于震惊于一个小仙能有如此能耐,席上渐渐地也忘了去议论那些上不了台面的话语。
将摘桃礼完美地完成,箜冥于退场之后,心里有了些安慰。
同时,灵殊仙君上来,说出了箜冥的心里话。
“今日摘桃礼做得甚好,你师尊见了必定会心生骄傲的。”灵殊仙君说这话时,亦是满面骄傲。
箜冥鲜少于灵殊仙君有这样融洽的氛围,合着前不久灵殊仙君那一声宽慰,箜冥直直的躬身行礼:“多谢灵殊仙君,箜冥这些时日给您多添麻烦了。”
闻言,灵殊仙君也有些感慨。
他忽然觉得这小丫头也有些不容易,稍一恻隐之下,他抬手扶起箜冥。
“行了,客套话也不必多说了,往后你听话一些便可,”灵殊仙君笑笑,“知道你牵挂你师尊,去吧。”
箜冥听了就要走,灵殊仙君一个大惊失色:“哎!!行头!行头留下!!”
“哦……!”箜冥连忙回头,将那些被珍藏千载的宝贝行头摘下,褪去外袍,连声道歉,“疏忽了疏忽了!”
看着箜冥这样,灵殊仙君也是哭笑不得。
但难得关系稍缓,灵殊仙君也就纵着她了这次,看着她离开,独自帮她收拾这烂摊子。
忽然一道灵光闪过,灵殊仙君一个回头。
“谁在那?”灵殊仙君将东西收拾完,归置好才走向动静的方向,“谁在施法?”
灵殊仙君抬手轻扫,拂开帘幕,随即目光微愕:“桃夭?你在这里做什么?”
桃夭显然没料到会有这一出,愣了下,张口欲言又止:“我……”
正巧,话没来得及解释,盛会大殿之上又传来一阵哄闹。
“百宿仙君!百宿仙君!”
“医官!”
“来人,将箜冥带来!”
灵殊仙君闻声看向桃夭,思绪一点点抽丝剥茧,他问:“桃夭,你……对你师尊做了什么?”
……
另一边,净明殿内。
琮壶轻叩正殿大门,对里面二位师尊道:“蟠桃盛会似乎出事了……”
苍衍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何事?”
“百宿仙君突发急病,天帝有意将箜冥召回问审。”琮壶道。
“召回?”苍衍蹙眉,“她去了哪里?”
琮壶道:“摘桃礼结束便没了踪迹,弟子猜测……是去找师尊了。”
正殿内,苍衍眉头皱得更紧。
一边玉珩紧盯着苍衍,开口时语气中还夹杂着愠意:“便是你这样欲说还休的态度,让她再一次身陷险境。”
“苍衍,你说你要教她明哲保身,却几次三番纵容,”玉珩道,“可你又不敢坦然你的心意,让她独自面对这些。”
“你可知如今外面是如何传你与箜冥之事的?”
苍衍不语,玉珩继续道:“你若是当真觉得无法面对,便索性让她忘记这些,让她与先前所有的爱恨泾渭分明。”
“从今往后,将一切推到原本该有的位置上去。”
“若你觉得无力,我便与你一同教导,以她的根基,他日修得正果为自己寻一方安身之地并不算难事。”
苍衍回眸,凝视玉珩之时,心中难以言说的违和感充斥了脑海。
“然后呢?”苍衍反问,“让她重新经历一遍这些?”
“玉珩,箜冥并未玩物,她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纵使你将她有关爱恨的情感全部抹去,她也会重新习得这些。”
稍顿,苍衍轻叹:“玉珩,你还是不够了解她。”
好似戳中了玉珩的痛处,玉珩眉眼之间,睫毛不可见地微颤。
良久,他才应声:“我本也可以了解她的。”
苍衍却说:“选择已定,如今再谈又有……”
“可她的‘师尊’本也该有我的一声,”玉珩从嗓子最低处挤出一句低斥,连带着后槽牙都咬紧,“我如何去跟过往和解。”
苍衍看向玉珩,在错愕之外,是久久地怅然。
他好像可以理解玉珩的心绪,但从心底膨胀的占有欲又让他并不全然想给面前旧友分担这一份苦痛。
矛盾在死寂之下转眼将大殿填满。
不知这样过去了多久,玉珩垂在袍袖之下紧握的双拳终于松开。
“苍衍,”玉珩低垂着双眸,叹道,“这些事情待他日你我都冷静了再议吧,”
“今日我先回去了,”他重新站正,看向苍衍,“但我所言还希望你深思,独身对抗天道,并非易事。”
说完,玉珩便拂袖消失在了殿内。
直到玉珩气息散尽,苍衍有些疲惫地合眸,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
大殿重新安静下来,苍衍若有所思地抬手展开掌心,紧接着星点光亮汇聚,一柄短刃在苍衍掌心显形。
短刃的刃心刻着一道红痕,从刃柄一点点延伸向刃尖,猩红微亮如有生气一般,在刃上一下一下地呼吸着。
倏然,殿后一阵轻响。
苍衍将短刃一收,紧接着就听琮壶的声音从殿后传来。
“箜冥,你何时来这里的。”
苍衍脚步顿挫,双手下意识握拳又展开。
他抬手拂袖,大殿所有门窗尽数大开。
穿堂夜风扫过师徒二人,顺着风里发丝的牵引,苍衍所见之处,箜冥穿着一身单薄衬袍站在那里,任由风将长发吹乱,也没有多的动静。
箜冥怔怔地看向苍衍,方才所听一切,伴着席上的议论声在脑海中震震回响。
‘可她的‘师尊’本也该有我的一声。’
……
箜冥眼眶微红,远远地哑声问道:“师尊,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浅浅改了一下章名)
第25章 秘密
◎“为何不能是真的喜欢?还需要误以为喜欢?”◎
山寨前,苍衍与玉珩并肩而立。
两人似乎都在回忆中深陷许久,苍衍侧眸看了一眼玉珩,大袖一挥,为躺在地上的岳蓁与韩泽渊盖上一块红绸。
在玉珩开口前,苍衍已先一步道:“那日你离开,本以为还会再见,却不知往后就听闻你闭关的消息。”
“自蟠桃盛会后箜冥便饱受争议,”苍衍道,“从心思不端到暗害百宿,诸罪加身,我只好将她押在净明殿。”
“我本想替她暗中周全,不料她自己跑出了净明殿。”
苍衍看向玉珩:“你可有什么思绪?”
玉珩余光扫了一眼苍衍,没有准备应对。
正在这时,不远处一圈金光打着圈越晃越亮,直至一面硕大的镜子出现在二人视线中。
镜中漩涡一般呼闪着金光,一个年迈的老者踩着金光走出来。
老者同苍衍与玉珩先后作揖行礼,又恭敬地看向苍衍:“苍衍仙尊,箜冥小仙君的神魂已入须臾之境,若您……”他看向玉珩,又面向苍衍,“若您没有其他的事宜要打点,可否替老身行一个方便?”
“璞真尊者,”苍衍稍一颔首,“是本尊疏忽了。”
苍衍动身跟上璞真的指引,却在与玉珩擦肩时想到了什么,顿足道:“玉珩,若闭关帮不了你,不如去你所不屑的爱恨怨憎中走一遭,或许你能找到答案。”
玉珩转头,与苍衍四目相对。
他看着苍衍,有一些为苍衍的天真感到好笑,又多生出几分笃定。
“既然你也如此坚定,那我便以身入局,”玉珩道,“他日我会让你明白,真情可胜天道,是一种妄念。”
说完,二人便一同踏入轮回镜,落在了须臾之境内。
须臾之境没有边界,亦没有任何建筑。
广袤无垠天地之间,只有铺满了整个视线的葱郁草地,还有遍地五彩繁花。
丛生的繁花间,一条小道蔓延向一棵茂盛沧桑的古木。
古木之下,树洞中嵌着一个隐约扭曲的空间,似乎将树干与现实搅动在一起,模糊了真实的画面。
苍衍与玉珩先后跟着璞真走向古木,二人在古木之下顿足时,就听古木枝丫间一阵O@作响,紧接着一个人影从枝叶间跃然而下。
“师尊!”箜冥稳稳落在了苍衍之前,却瞥见玉珩也在,下意识眼神回避了一下,垂首道,“玉珩……师尊也在。”
两人之间竟有一种尴尬,看得璞真都不禁揣测起这三人的关系。
可职责总是职责,掌管轮回镜至今,该有的流程璞真也不敢因为身份的尊卑有所懈怠。
“恕老身唐突,但老身还是要问呐,”璞真看看苍衍,又看看玉珩,“这转世轮回并非儿戏,稍有不慎甚至会对修为都有所影响。”
“二位仙尊……”璞真有意放缓了语速,“当真想好了?”
苍衍与璞真一同看向玉珩,玉珩倒是不多犹豫,直接道:“本尊明白,开镜吧。”
璞真点点头,又有些感慨似的摇了摇头,才重新走向古木的方向。
箜冥忽然理清了现状,下意识看向苍衍。
苍衍对上了箜冥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应下箜冥的推测。
箜冥小心地瞥了一眼玉珩,又凑近苍衍道:“师尊,你不是死得比我早?为何你此时才来?”
“遇上玉珩,谈论了一些旧事。”苍衍道。
箜冥“哦……”了一声,又想起她等了好久的一个问题:“那师尊,你死后的那些事情,你能看见吗?”
苍衍点了点头,箜冥总算是踏实了几分,心说起码这一世走着不亏。
稍顿,她又轻声问:“那……你可会因为这一世,误以为喜欢我?或是……有一些喜欢我?”
生怕苍衍不理解,箜冥又补充了一句:“不是喜欢小动物的喜欢,是真心相爱足以相守成婚的那种。”
苍衍低着头,静静地看着箜冥,眼底微末的笑意仅她可见:“为何不能是真的喜欢?还需要误以为喜欢?”
箜冥努努嘴,假意嫌弃:“那你可太草率了。”
“是吗?”苍衍笑笑。
说话间,苍衍望见一片夹在箜冥长发与后肩之间的叶片,伸手替她摘下时漫不经心地说:“但人生万物难测,万一呢?”
箜冥心头一跳,耳廓一热:“啊?”
还没等来苍衍的解释,就听一声闷响从璞真那边传来。
璞真回头在轮回镜前结印,召唤出一个金樽,金樽之中汩汩流着清澈的泉水,就见璞真又变出了三个金碗,舀出泉水,浮空递送给了身后三人。
“那还是老规矩,”璞真双手揣在身前,操着苍老的声音,扬声道,“轮回种种,不入世不出世,请三位喝下忘尘水吧。”
苍衍第一个接下了金碗,熟练又果断地将忘尘水饮下。
紧接着,箜冥也走上前,要接下金碗。
可忽然就听远处一声轰鸣,璞真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回过身远眺着张望了许久。
再回过神时,三人皆已入境。
璞真松了口气,拖着年迈的步子走上去,嘴中还念叨着:“与走过一趟的人还有这尊贵之人办事就是妥帖,都不用几番劝阻,便……”
话都没说完,璞真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面前仍然悬浮着三个金碗,但与预想违背的是,其中一个……
竟然还是满的。
两个仙尊,一个万年灵果。
完了。
璞真一下跌坐在地上,目光空洞地低声喃喃:“这下全完了。”
正在此时,琅华的琮壶也进了须臾之境。
璞真见到琅华与琮壶,当即灵活地站起来,指着那二人指责道:“可是你二人强行破境!引得此处大动静,使得老身……”
璞真心虚地没继续说下去,可再看琅华与琮壶的神色,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就见琮壶走到琅华身前,解释道:“我与师姐乃施术而来,用的是师尊曾教授之法,并非强行破境。”
“可是仙长遇上什么麻烦了?”
璞真看着两人,想起这两人在苍衍与箜冥第一世历劫中的所作所为,思绪飞转之间,他忽然有了一计。
紧接着,就见璞真揣着双手,重重地踏地两下,哀叹道:“完了呀……真是完了!”
“人是进了下一世,可这……这忘尘水还剩一碗呐……”
琅华和琮壶愕然对视。
琅华瞪大着眼,愣了许久才越过璞真看向那三个金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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