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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兮美人(重生)——春潭砚【完结+番外】

时间:2025-01-23 14:58:30  作者:春潭砚【完结+番外】
  左侧站着的侍卫瞪眼,腰间佩刀直发亮,吓得赵歌儿噎住声,雪伯赢挥挥手,修长手臂搭在案几边,眉眼俱是一股风流样,倒像个熟客似地,“嬷嬷,我要楚国来的,干干净净才好。”
  赵歌儿多聪明个人,心里拨拉两下就知轻重,她没见过雪家大公子,但对面人容貌俊美,八九不离十,娇滴滴哦了声,俯身在对方腿边。
  “公子,我这里是女闾,干净嘛,都干净,但要找雏儿怕是太难,公子存心为难奴家啊!”
  雪伯赢依旧面色带笑,顺手从铜壶内取了只花,挑起她略带圆润的下巴,目光压下,“嬷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难道还找不到我想要的人?”
  “奴——不明白。”
  “没事,一会儿便明白了。”
  他收回目光,俊丽的眉眼腾地带上杀气。
  话音未落,身后走来个年轻小伙,鞠了一躬,“公子。”
  “昨晚桃姜女郎是不是来了女闾?”雪伯赢故意提高声音,“特地给你留话,让告诉我。”
  对方应声说是,“小的还亲眼见女郎进来。”
  赵歌儿脸色青白一阵,方知自己中计,常年打鹰却被鹰啄了眼,原来人家早就设好套,本来没有坐实的人证,这回可齐全,昨夜那个小妖精真不该留。
  她笑笑,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哎哟,看我这个脑子,多喝几杯就糊涂,天快亮时是来了个女郎,也不知姓名,也许是公子要找的人,奴们不敢怠慢,好生侍奉着呐。”
  随即使眼色,一边的小丫头立刻退下。
  姒夭被叫醒时还在糊涂,听到雪伯赢来才回过神,随人来到前厅,看嚣张跋扈的赵歌儿跪在地上,乖得像只兔子。
  她忍不住乐。
  雪伯赢也不耽误,按照姒夭所说带人到暗室,赵歌儿不敢造次,打开门,放了人。
  小丫头衣衫凌乱,见到姒夭只管哭,半天说不出声,伯赢将外衣给对方披上,撂下狠话。
  “我雪家的人若有个闪失,你的女闾也没必要开了。”
  “奴哪敢,绝对没委屈女郎,顶多吓唬几下。”赵歌儿满脸讪讪色,“小丫头,可不兴乱讲。”
  姒夭搂甘棠往外走,懒得搭理。
  她知道她无事,真要有什么,早撞墙了。
  “咱们先找地休息。”瞧甘棠身体直打颤,握住对方的手,“别怕。”
  天光大亮,街道上的人群熙攘,姒夭扶着甘棠,没几步来到原先住的传旅,看到一并跑回来的店小二,才想起雪伯赢还在身后。
  她连忙回头,发现人家正绕有兴致地打量自己。
  “雪公子,大恩不言谢。”顿了顿,这话也挺尴尬,纵使想谢,身上也没东西,莞尔一笑,“我与妹妹——”
  “诶!千万别说要给我家做奴婢!”雪伯赢瞧她一身男装十分有趣,玩笑道:“不过你要愿意做书童,倒可以考虑。”
  “都成,对小女子而言没区别。 ”
  “差别可大了。”雪伯赢依旧乐悠悠,“女婢是雪家的奴婢,书童只是我的书童。”
  姒夭莞尔一笑,佯装没听明白。
  雪伯赢也不跟着,留下几个侍卫守护,带其余人回去销案。
  这么一闹腾,她们还能不能去安国都未知,甘棠靠在榻边内疚,可怜兮兮抿口汤,“殿下,咱们以后怎么办?都怨我太笨。”
  姒夭笑笑,“别操心,今日不想明日事,车到山前必有路,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公主对自己越来越亲,小丫头恍惚失神,竟觉得对方像亲姐姐般,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殿下,我没事,除了饿肚子没遭罪,还有——殿下给我的珠宝,都没丢。”
  “傻丫头,还惦记那些乱七八糟的。”姒夭哑然失笑,“东西还能比人重要。”
  甘棠不好意思低头,“出门在外,身上没金子怎么成,殿下这些日子受苦太多,以后可不能这样过啦,再说以后去安国,路上多有需要,我——”
  “好,好。”掏帕子给甘棠擦额头,上一世也总是对方替自己打算,越听心越热,“你了不起,可给我省心啦。”
  小丫头又忍不住咬嘴唇,半晌抬头,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殿下,在女闾的日子,我听到点事,但难分真假。”
  “不打紧就别惦记,世道乱,少惹麻烦。”姒夭起身去拿花糕,留小丫头在身后又坐不住,“公主好好坐着,奴怎么能让殿下伺候。”
  “什么伺候不伺候,如今你我相依为命,不用分主仆,还有记得千万别叫我殿下啦,省得以后串了嘴。”捡一块花糕塞对方嘴里,“早说过以姐妹相称。”
  甘棠摇头,实在叫不顺,姒夭只得吓唬,“好妹妹,楚国亡了,我早不是公主,说实话,也不想再做什么公主,只想寻处安稳之地,好好活着。去安国投奔兄长,也不打算依赖与他,你也晓得公子函性柔,又在外边做人质,虽然对我好,却做不得主,我啊,是打定主意隐姓埋名,再也不想踏浑水。”
  她美丽的脸被朝阳映得暖光盈盈,神色却荒凉至极,惹人心里不好受,“殿下,这件事与雪家有关。”
  雪家——更不想管了,乱世能保住自己就成,离这帮世家越远越好,谁知道内里的水有多深,她这个不会水之人要早早绕开。
  可对面受惊吓,似乎不说就过不去。
  “殿下,善娘讲过,雪家每年都给齐国送美人,你没忘吧。”
  姒夭点头,“羽国出美女,也不算个事。”
  小丫头摆摆手,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不不,可没那么简单,我也是偶然听到,那个赵歌儿与一个刚抓进来的丫头说话,对方在齐国有亲戚,以前被什么人看上,要送去,但不知为何那位不愿意,然后——然后就被塞了药,毒药。”
  毒药,就为做皮条生意,也太夸张,姒夭不解,“人都死了,还怎么送过去。”
  “我也不懂,但肯定不是死人的药。”甘棠嚼着花糕琢磨,“诺,就刚才,公主带我出来的时候,我还瞧见那个丫头,除了憔悴点,都好好的呀。”
第14章 香草美人(三)
  暖洋洋日头悬在空中,街边响起商贩叫卖声,烧饼香透过窗户缝溜进来,甘棠鼻子抽了抽,余光落到散着光的糊纸上,饿了几天,喝点粥显然不够,嘴上仍不忘接话。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真要毒出个好歹,以后如何拿出手,总不能给个半死不活的嘛。”
  姒夭瞧她的圆眼睛直往外瞅,肯定犯馋虫,抿唇一笑,总归毒不毒死有什么干系,女闾那种地方,进去便舍去半条命,谁也管不住。
  况且下毒的名堂可多了,保不准这些女孩不听话,服下毒,不就一个个乖乖的。
  “别算计没用之事。”站起身,顺手理好头发,“如今填饱肚子要紧,我下去买点烧饼,闻着多香啊。”
  看小丫头又要拦,索性先发制人,“我的好妹妹,姐姐快饿死,再不吃点软乎乎的东西,可没法活。”
  转身出去,留下甘棠心里嘀咕,打死也不信有朝一日能与公主姐妹相称,哪里像呐,公主那般美丽,她不过是个粗使丫鬟,想着想着,眉毛渐渐弯成月牙,小姑娘心里简单,暗自欢喜,或许上辈子修来的吧。
  传舍外面立着热气腾腾的面饼铺,一家挨一家,中间来回穿梭挑筐子,卖水果的小商贩,不远处大树下有人在尝酒。
  中秋刚过,桂花酿正时兴,香气四溢,馋得人忍不住勾头瞧,来往行人停停走走,谈笑风生,一派繁华。
  果然中原富庶之地,国虽小却安宁,商贾云集,百姓的日子也好过,相比之下楚人的日子太难熬,那么大的疆土又如何,内里空虚,一击而溃。
  父皇在位时便奢靡不振,君不君,臣不臣,兄长即位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堆烂摊子理不清,即便齐国不做大,楚国也久不了,姒夭站在街边感叹,可这一切和自己有何关系,她不过是个物品,随时能够拿来交换的筹码。
  阳光明媚,微微刺眼,照得她半阖起眸子,目光落到对面的青瓦上,满眼璀璨流光,昨晚还喧闹的女闾如今安静如夜,前后不见半点生气,仿佛是个鬼魅的影,张牙舞爪荡在黑暗中,被第一缕阳光吹散,毫无踪迹。
  而一步之遥外,那些烟火缭绕,摩肩擦踵的店铺愈发鲜活动人,让人心里莫名暖洋洋,最是人间烟火气,燃起尘世所有贪恋,她前半生遥不可及的普通生活,充满魔力。
  “这位小哥,新出的面饼香喷喷,来几个吧。”迎面的老太太伸手抹把汗,从雾茫茫的蒸汽里朝她招手,“剩不多啦,便宜都给你。”
  姒夭愣了愣,反应过来叫的是自己,她依旧穿着青布褂,头发挽个小髻,抿起唇角,走过来捧起三五个面饼。
  “旁边的桂花酿也好,小哥去瞧瞧,价钱公道。”大娘满面堆笑,殷勤得像自家生意,“我看你生了副女孩样,说话轻轻俏俏,太烈的酒不成,果子泡的就最好。”
  姒夭点头,特意挺直脊梁,压低声音,“大娘,墙根有好些个酒铺呐,你指的哪家?我看还有乌梅酒,果酒,清酒,没想到羽国这么多酒。”
  看她兴高采烈的眉眼,老太太直接用竹筒从后面装了半满,清亮亮晃到眼前。
  “小哥尝一口,不瞒你说,就在左边破屋檐下第一家,滋味最好,又纯又甜,他家以前与我们住在一处,沾点亲戚,但我不胡说,保证材料都新鲜,果子全现摘,信得过,如今秋天,红枣,黄梨——”
  “还有桃子泡的酒,可卖?”不远处有人接话,语气含着笑意,“桂花酿也成。”
  两人随声而望,瞧见雪伯赢身穿柳绿薄袍,头戴鹅冠,从树影婆娑下走来,一边拿过竹筒,闻了闻,“香味确实不错,我也去买几盅。”
  老太太眼尖,晓得贵客临门,弯腰迎合:“幸得公子喜欢,总算我老太婆没胡言乱语。”
  对方点头,顺手掏钱,姒夭连忙拦,“公子千万别破费,我这里有。”
  他全当没听到,抢先放下印子金,足够买整间铺子,吓得老太太脸绷得鼓皮似紧,眼见这位贵公子拉着俊美小哥往墙根下走,半晌没出声。
  今儿碰上大善人,神仙保佑啊。
  桂花抽芽,香气流转,全落在人身上,伴着雪伯赢袖口的沉水香,丝丝缕缕直往心口飘,离得太近,姒夭推了推。
  “公子怎么来啦,是不是有事。”
  “没事,你且安心。我才去交完差,回来看看。”
  见姒夭垂眸不语,意识到自己唐突,立刻松开,“我是说,人生地不熟,总要找人商量一下,女郎就算去安国,也需雇辆车,如今世道乱,找个靠谱的车夫可难。”
  言语温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姒夭唇角上扬,所谓无功不受禄,怜香惜玉也好,另有所图也罢,她有天生的警觉,能躲多远是多远。
  “多谢公子惦记,我身上还有几个钱,雇个好车夫不难,再说我和妹妹商量过,准备换男装出发,公子不必担忧。”
  说着昂首挺胸,端走几步,虽说细看还像个娇娇女,却也有几分潇洒少年郎神色。
  纤纤素手伸出,掌心捧着枚玉牌,柔声细语,“雪公子,这是你的玉牌,小女子完璧归赵,他日若有缘分,定会报答公子之恩。”
  竟把玉牌还回来,雪伯赢顿住,各国战乱,带上雪家玉牌无异于护身符,看来人家急与划清界限,他哦了声,施礼告别。
  待人走远,姒夭才在树下松口气,望着雪伯赢柳色衣角消失在眼前,微微蹙眉,她上辈子被圈禁在破屋子中大半年,对朝中之事并不清楚,可也听过有关雪伯赢的歌谣。
  “狐中魅,堂上坐,麻衣如雪,厌厌夜饮,贪人败类,不可言说。”
  那是说他骄奢淫逸,如山中狡猾的狐狸,被世人不耻。
  她不晓得他犯了什么事,看上去明明一个端方君子,眉眼漂亮,倒是有副狐狸样,总不会官位太高又生得美,被人诟病吧,说起来狐狸又有什么错,活生生被人编排。
  这世上的流言蜚语如江河猛兽,涨潮落潮,又有几个不是见风倒,今日高堂坐,明日阶下囚,她自己也是声名狼藉,哪有心思管别人。
  收回思绪,转身进铺子买酒,顺便雇车,需马壮车宽的才行,从羽国到安国,还要绕过齐,少不得又折回郑,一路奔波,不知会遇到何事。
  等到郑国,找机会归还琉璃璧,她拿着始终不安心。
  几番盘算,最终订下城南一家,钱付的虽多,但车夫兄弟两个俱是满脸忠厚,人高马大。
  另一边的雪伯赢独自在街边逛游,整个人飘飘然,他也懒得琢磨,索性晃到夕阳西下才回家。
  刚进院子,迎面撞到雪稚拖着酡红长袍在竹帘下打转,立马返身往外走,急得亲妹妹后边直叫唤,“哎,你看到鬼,昂首挺胸地回来,见到我就溜。”
  他只好驻足,无可奈何地回:“好妹妹,大呼小叫说的什么话,哪有对兄长哎呀,你呀的——”
  雪稚提着厚重长袍,停下大喘气,“你怪谁,好不容易从齐国回来,天天往外头逛,也不与我说话,哪有做兄长的姿态。”
  她脸颊圆润,一双杏仁眼连着小巧鼻尖,像只娇憨可爱的猫儿,小动物藏不住心事,口不对心也在澄明的眸子里,雪伯赢再清楚不过,三番四次来找自己,惦记的另有其人。
  可惜他对这个“其人”实在了解甚少,即便在齐国打过交道,有时甚至住在一起,但丰臣性子内敛安静,一举一动好似按着周礼画出来般,这样长在规矩里之人,纵使见着也不是个活物,看透心思简直比太阳西出还难。
  他唯有讲几句安抚对方,反正木已成舟,再不喜欢也没用。
  “鬼机灵,你是想与我说话啊?咱们又不是今日才认得亲。”
  撩袍子往里走,故意不走正路,绕道拨开两边的桂花,一脸笑嘻嘻。
  “知妹莫若兄,我晓得你心里的事,别怕,你就当为兄那晚失言,丰上卿人品清贵,别说只是进贡的庸脂俗粉,即便天下第一美人在眼前晃悠,也无动于衷。”
  雪雉被猜中心事,女儿家脸上挂不住,粉面通红,“什么天下第一美人,第一美人不是年纪都好大了,早成昨日黄花。”
第15章 香草美人(四)
  落红满地,露水青苔,采香径上飞落几只翠鸟,叽叽喳喳,被脚步声惊起,扑腾着翅膀腾空而起,又隐入高耸屋檐间。
  “天下第一美人?”雪伯赢仰头大笑,小姑娘长大,竟关心捕风捉影的事,揶揄道:“我妹妹还知道这个,你倒说说谁是第一美人。”
  “不就是那个楚国公主嘛。”雪雉抬起眼,神色认真,“别以为我长在深闺不清楚,事情闹那么大,连郑国都灭了,谁不知道。”
  说着又暗自琢磨,自言自语,“都说她长得美,见一眼魂儿都没,还说她是妖精变的,桃花灼灼,什么桃花精,兄长见过没有?”
  雪伯赢摇头,漫不经心地回:“没,郑国出事的时候,我才刚入齐求学,再说这位美人常在国君之间游走,可看不上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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