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耳边连周围情侣的窃窃私语也听不见,环境安静的过分异常,甚至于她激烈的心跳在空旷的密闭车厢内格外清晰,紧握着手机的掌心慢慢洇出冷汗,她缓缓抬头,周身空无一人,车顶灯光刺啦闪烁,车外一片黑暗,暗处似有异物诡谲蛰伏。
铃木月默不作声站起来拔腿就跑,就当她打开车厢门的那刹,胸腔被冰冷猛烈贯穿,身体晃悠趔趄,因为过于迅速,被麻痹的痛感过了几秒才堪堪上线。
眼前一片模糊,从唇角不堪的溢出污血,意识溃散前,她看到刺穿自己胸腔的那只手,非人的暗绿。
列车驶过铁道发出静谧呜咽,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的少女缓慢睁开眼,大滴泪珠沿着脸颊砸落衣服,或落于脚边,她安静在哭,面如死灰,眼神黑沉悲戚。
或许能和上一次一样,幸运眷顾,她再一次逃离轮回。
可是十几次痛不欲生重复死亡,她真的好累,浑身僵硬坐在这里,衣服里尽是虚脱脱力后洇出的冷汗,冷飕飕黏在皮肤上,她也没有力气再去做任何尝试。
真的好痛苦,被生生穿透心脏,她无力的,将自己慢慢蜷缩成一团,再次麻木等待死亡。
“在哭吗?”
轻佻口哨,迟钝麻木的感官嗅到甜腻香甜,铃木月不可置信抬眸,从滴答掉落紫色血液的怪物头颅缓慢转移到少年身上。
白发,暗色校服,墨镜,不可一世的微笑。
脑海中被刻意掩盖的记忆突然苏醒,铃木月泣不成声,不顾一切上前一把抱住满脸错愕的少年。
五条悟:?!
他僵着身体,耳边是铃木月逐渐放开的哭声,落在她肩膀本欲拉开的手就那么不上不下停在空中。
咒灵死掉,布下的结界自然消失,隔壁座位上那对情侣看的目不转睛,五条悟耳尖滚烫,到站广播响起的瞬间,他抱着人不带任何犹豫立马闪身下车。
第3章
车站附近的咖啡店还在营业,方才情绪面临崩溃阙值的铃木月慢慢冷静下来,五条悟镇定自若喝了口热可可,细看耳还是红的。
“我…我刚刚不是故意抱你的。”因恐慌带来的不安褪去,她为自己那一刹不礼貌的行为感到羞愧,她能明显感到对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但她不敢抬头,垂着眼见他面前蛋糕碟子光盘,才又嗫嗫道,“要不要再点一份蛋糕?”
没有回复,铃木月不得不抬头。五条悟双手抱臂,昂着下巴,满脸矜傲,让人莫名幻视慵懒摇尾的布偶猫。
“蛤?你抱都抱过了,现在道歉有用吗?”声量拔高,他白皙脸上也挂着几分红晕,墨镜下视线移开,手掌拢住下半张脸小声嘀咕,“这还是老子第一次呢。”
“对不起。”
铃木月愈发感到羞愧:“再要一份栗子蛋糕和草莓蛋糕,好吗?”
好吗?什么哄小孩的破语气,然而五条悟看着铃木月那红晕还未褪去的眼眸,被泪水染的湿漉漉的睫毛,竟然下意识点头同意了。
算了,看她这么可怜,给她个台阶下吧。
“你有上一次的记忆吧。”
语气笃定。
铃木月没有否认,也没有急着承认。
“你能告诉我,关于那些,在电车上你杀死的怪物。”
她是急于了解情况,可就上一次这些人直截了当清除她的记忆看来,他们这群人,大都是有些自大的。
所遭遇的魔幻经历,拥有超能力的这些人有一半概率会选择相信。但在他们相信前,她需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次是清除,下次呢?
“你所说的怪物,用专业术语来讲,其实叫做‘咒灵’,人类产生的各种负面情绪会形成诅咒,‘咒灵’是从诅咒中诞生的非人怪物。”
五条悟:“你应该有所注意吧?普通人是看不见咒灵的。”
铃木月点头。
“前面说过了,普通人的负面情绪溢出会形成诅咒。但是有部分特殊,这类人所产生的负面情绪不会溢出,经过特殊训练可以为己所用,这叫做咒力。”
“能运用咒力祓除‘咒灵’的,就是和老子一样的咒术师,不过也有用咒力从事歪门邪道的,那些家伙被称为诅咒师。”
铃木月大致了解了。五条悟讲了半天,她也大约明白他不是那种会暗地里下手的性格,如果觉得危险,他大概会当场下手。
“这听起来很荒谬。”铃木月郑重抬眼,“但我没有在开玩笑,在元旦日那天,我陷入了循环。”
“我死过,无数无数次。”
光影从彩色逐渐蜕变为黑白墨色,制作咖啡的店员,正在喝咖啡的顾客,包括眼前的五条悟全都一动不动,时间嘀嗒嘀嗒在完全静止的空间跳动,她惊悚的,又像是早有预见般抬头望向天空,自虚空中狠狠戳下一根笔尖刺向她的身体。
墨色由脸颊涂抹至脚踝,她并没有感到任何疼痛,身体各个器官犹如失灵般,她毫无知觉。由指腹开始,身体被墨色涂盖的部分迅速化为虚无。
她用自己仅剩的手握住那根笔尖,被蛋糕叉刺穿的手掌滴落血色,她慢慢笑了,血色覆盖浓墨,漠然望向天空:“抓到你了。”
笔尖猛然抽离,她恍惚听见刺啦翻页的声音,而后白光骤亮,她下意识闭眼,等到再次睁开,却见自己坐在一件教室里,初中课本,堂上老师正在讲解一道数学题,放眼望去教室内都是女孩。
女学院吗?铃木月翻看笔记本,封面上名字是她的,字迹也像是她本人写下。
但这并不是她。
初中她上的是男女混校,何况她现在应该处于高一寒假,而如今外面却艳阳高照,太阳照耀手臂,真实到皮肤确切感受到灼热。
或者说,是被修改过的她。
所处的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铃木月回想着一切,从天空诡异刺下的笔尖,到耳边突兀响起的哗啦翻页声,再到随意变化无视自然规律的季节。
笔?神会用笔创造改变世界吗?说到创造,她确实有听见类似于书本翻页的声音。大胆想象下,一个神运用笔创造了属于他的世界,所有登场的主人公自然由神来控制安排。
安排,铃木月蹙眉,笔尖在洁白本页长时间停顿留下墨点。神最初对她的安排,不会就是让她死在元旦日那天吧?
那天有什么地方是特殊的?咒灵,咒术师。她震惊地睁大眼眸,啊,对了,当天出场的人物,明显区别于普通人,他们是超能力者。
普通人,超能力者,路人和主角的区别,那么她呢,是衬托主角的配角吗。
只是配角出了状况,没有按照原定轨迹走,她在纸上圈出无限循环四个字。
神明是画家或者小说家吗?
按照正常发展,她应该在元旦日身亡,但她出于某种特殊原因,躲掉了原有结局。而后,神策划了第二次,祂打算让她死于电车上那只咒灵,结果她再次逃脱。
神明试图将她抹除,涂黑的墨色就是证据。但她改变了这个结局,这个世界之外的神无法消灭她,便将她改变了一个身份,她好像还是她。
现在再做思考,神突然出手,排除恼羞成怒,祂本可以继续策划第三次谋杀。世界出现异常,是在她对五条悟说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常后。
无限循环在神明意料之外吗?起初她以为自己遇到了诡异现象,可现在仔细思考下来,两次命运谋杀她能够活下来,是因为无限循环。
像是,专门来帮助她的。
随意翻看了下课本,教学内容大差不差,下课后铃木月在书桌中找到手机,06年,她真切愣住了,已经是一年后?那么原来的她呢?
从老师和同学套出了她这个身份的基本信息,普通职工家的独生女,虽说成绩优异,但老实温和的性格在一群人里毫不显眼。
放学后铃木月没有急着回家,乘坐电车来到从前生活过的小区,一切未变,她站在楼下远望熟悉门口,脚步坠铅般停顿原地,她并没有勇气去面对可能遗忘掉她的葵阿姨和哥哥。
站着看了有好一会,铃木月才反握住书包带回身。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少年,穿着身灰色运动衣,身高腿长,模样清秀,他死死盯着她,眼眶是红的。
海沼青树。
铃木月下意识后退一步,可就是这一步,令海沼青树无比确信的上前一把抱住她。
“你去哪了?他们都不记得你,所有人都不记得你。”呜咽啜泣,月被青树紧紧抱在怀里,他抱的用力,又浑身在抖,“我找了好久,月。”
“哥哥。”
铃木月同样痛苦,她闭上眼回抱住哥哥。关于她身上的异样,她绝不能再向人提起,海沼青树只是个普通人,如果神明要抹除他,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毫无办法。
“我不能讲。”
海沼青树捧起她的脸,泪还蓄在他的眼眶泫然欲泣,他并不多问,只是一个劲拉着她不愿松手。
青树情绪稳定后,断断续续开始讲述。最初他发现铃木月没有回家,询问母亲打算报警,结果青山葵很是不解的询问铃木月是谁。
那一刻海沼青树已经慌乱意识到异常。
他问了学校里所有人,也包括月转学到初中的同学,所有人的回答都是否定。所有她存在过的踪迹,相片,和她共同生活过的人的记忆,社会记录,通通没有,铃木月这个人彷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就连海沼青树也有刹那怀疑过月的存在只不过是他臆想出来的,他近乎疯狂找寻关于月存在过这个世界的证明,最终,他在月学习过的那个画室里,找到了月曾经画过的一幅画,
他记得月的笔触,记得月画画的小习惯,当他拿着那张尘封在灰尘中的油画找到画室老师,那位老师困惑道:“这副画我记得,画画的小姑娘很好学,也很认真。这样的孩子我怎么也有几分印象,可我就是想不起来,你说奇不奇怪?”
有东西抹除了月的存在。
海沼青树找过巫师,也找过道士神父,他曾经是多么不屑这些迷信诡怪,可为了铃木月,他甘之如饴抛弃了自己的信仰。
被世界遗弃,孤身一人的月该是多么孤独,哪怕所有人都不记得,但他会永远寻找。他始终记得的,他有一个,叫做月的妹妹。
第4章
改变了身份,该上的学还是要上。
铃木月目前所处的初中属于半寄宿制,对部分不方便天天回家的学生很方便。不过由于铃木家离学校近,搭乘三号线电车改换五号公交,总共十几分钟的路程,不熟悉父母便没有给她办理住宿。
这对父母很忙,除了早上短暂的早饭时间,其他时候月很少在家里看见他们。她对父母的印象很淡,加上名义上这对父母对她的态度也像是放养,总而言之,更像是一家陌生人。
海沼青树在东大读大一,周末他总会回家陪月一起。青山葵完全不记得月,青树便没有贸然带月和葵阿姨见面,他总是以一种温和而又复杂的眼神注视着月,说总会以合适的身份再见面。
铃木月对此没有多余想法,她只要青树和葵阿姨好好的。
蝉鸣的夏季闷热干燥,微风送到脸颊的凉气也彷佛带着暑气,穿着校服裙坐在光滑椅面,她甚至感到皮肤与布料黏在椅面那部分沁出黏糊糊汗液,更让人心烦意乱。
正是放学的时间段,电车陆陆续续上下乘客,狭小车厢犹如沙丁鱼罐头满满当当,汗液蒸发,语言躁动,她垂着头,蹙进的眉头忽然松开,一股很淡的香气匿在其中,不经意便带来安抚。
电车到站,一部分挤下车,另一部分挤上车,人流摩肩接踵。
愣神的片刻,她并拢的膝盖忽然被磕蹭了下,对方应该是没有站稳,因为此刻人流涌动,磕到她的人被迫将手压在她身后的车窗玻璃,膝盖压住她的,以一种笼罩住她的方式勉强保持平衡。
“抱歉。”
耳边是温声道歉,压在膝上的力道急忙退开,在那个人靠近的刹那,铃木月就闻到了他身上清淡的香气,似花香,又似草木。
抬头看到那个人,铃木月几乎愣住了。元旦日那天从半空中抱住她的人,和五条悟一样是咒术师的,她记住很好,记得他人称呼他的姓氏。
夏油。
对面的夏油看到她脸颊后,瞪大眼睛面上写满惊慌失措,在月怀疑他是否也有记忆后,忽然夏油匆忙又狼狈的别开了脸。
月不明所以,眼睁睁盯着绯色从他裸漏在外的脖颈迅速蔓延至脸颊耳尖,顷刻间他像是给自己涂抹了一层红色颜料,几乎浑身是艳色了。
下一站是铃木月的目的地,她带着不解茫然下车。她没有回头,也就没有看到她一离开,方才别开脸的夏油转头,牢牢盯住她的背影。
第二天的电车上,叫做夏油的少年再次出现,他不说话,手勾着铁环站在她面前垂眸盯着自己脚尖,一副能把脚尖盯住花来的架势。
铃木月心有余悸,下意识四处瞅探,没有发现咒灵一类的异常,她再次带着不解下车。
第三天,四天····就这样又过了一周,在夏油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后,铃木月扯上他的衣角,后者僵硬抬头望来。
“要坐吗?”
他睁大眼,急忙摇摇头。
铃木月松开手,坐在位置上抱臂打量他。也就是这时她才发现,他很紧张,整个人呈现一种奇怪拘谨,一站一坐的姿势令她轻易的,清晰看到对方垂下的眼睫,随着呼吸轻微颤动着,很漂亮。
她毫不掩饰自己打量的视线,夏油努力垂下脸,从脖颈再次蔓延到脸颊的红晕将他赤裸剥开,隐秘欲望暴露无遗。
这次月下车前回头看了看他,正对上少年直愣愣注视她背影的视线,他的脸颊又开始蔓延绯色,月收回脸漠不关心下车。
“哈哈哈哈哈,对方真的没把你当成电车变态吗?”对于同期隐秘卑微的暗恋历程,五条悟和家入硝子非但没有给出有效建议,并为同期进行心理安慰,反而大咧咧嘲笑。
两个人出奇一致捧腹大笑,笑着笑着跌靠在一起,完全不顾黑脸夏油的死活。
这也怨不得他们,和五条悟同为问题学生的夏油杰,在长辈同学看来,一副做任何事都是游刃有余,尽在掌握的自信姿态,却偏偏对一见钟情的女孩,一句话也憋不出来。
“她冷冷的。”夏油杰委屈凄凄辩解,他拿两位没道德的同期没有办法,也拿一看到喜欢的人就卡壳死机的自己没有办法,“看车窗外闪过的树影的眼神,都比看我有耐心。”
“谁会看陌生人有耐心啊。”
硝子笑够了,拂过脸颊的碎发,点烟呼气:“你好歹让那女孩认识你吧,换我早就不耐烦了,听起来那孩子脾气很好嘛。”
“至少没有对连续跟踪自己十几天的痴汉动手或者报警。”
夏油杰毫无底气:“不是痴汉····”
“喂?杰,需要老子帮你吗?”转着眼镜腿的五条悟随意道,“虽然老子没经验,但老子好歹博览群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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