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的人执着又倔强,拥有这种性格应该是好事才对,丝毫派不上用场的夏油只觉懊恼,难以自拔望着少女挺直背影,连悟什么时候凑近也不清楚。
“杰,你很喜欢她吗?”
“是啊。”怅然若失无奈叹气,恐怕她只是拿他当作朋友,夏油杰抬脚追赶铃木月,他的路还长着呢,“喜欢,第一次见到她,我就感觉自己彷佛喜欢了她很久。”
他陷在自己低迷情绪中,哪怕有一刻回身,就能看见肆意自我的挚友惘然挣扎。
已经隐隐能看到旧式木制建筑,铃木月平稳踩在平地,回身等待他们两人,隐在浓绿近墨中的黑影快速闪过,她紧张瞪大眼睛跨步跑下石阶。
“小心!”
没来得及,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因为几个人距离隔得不远,刺破身体飞溅而出的温热黏在手背,随时间冷却的温度压抑心惊。
三个人都愣住了,五条悟低头看向横穿腹腔刺出的利剑,喉间翻涌的腥甜嘀嗒污浊剑刃,他艰难调整呼吸,对着夏油大喊:“带她先走!”
“还没有退步嘛。”自身后传来的郎当调笑,虽然及时用咒力保护了重要内脏,剑身瞬间抽出身体无可避免带来疼痛,五条悟回身,陌生的男人面孔,“你,是谁?”
甚尔握着剑柄挥甩,剑刃滴滴点点血渍溅上深色石阶,他满不在乎挑眉,笑是傲的:“别在乎,男人间交换名字多恶心呐。”
为什么?不是来杀她的吗?为什么五条悟会受伤?铃木月被夏油扯着手跑在高专校园内,他满脸急色,应该是要去找救援。
“他会死吗?”月浑身打颤,茫然发问,“他的身体被刺了那么大一口,把他一个人留在那,他会死吗?”
“不会,悟是最强。”
夏油的手冰冷,他并无把握,也在害怕。
“明明只要我死了就好。”月表情空洞甩开夏油的手,奋不顾身朝回跑,“你快去找人帮忙,至少我要过去,那个人的目标是我。”
他没有抓住月的手,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高专大门,深呼吸朝月的方向奔跑,至少他和悟是最强,没关系的,夏油安慰自己。
没····夏油错愕瞪大眼睛,月踉踉跄跄跪跌,男人踩过深色石阶,每走一步便粘黏一步血色,他甚至来不及悲伤,被迫召唤出咒灵毫不犹豫反击。
疯子,夏油艰险抵抗每一次攻击,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脚下摇摇晃晃,铃木月苍白着脸大口呼吸,周围安静树鸣,夏油杰和五条悟慢悠悠跟在她身后,出事的前五分钟。
那个男人就隐藏在树中,他的目标的确是自己,杀死五条是因为他是必须要清除的威胁,不然男人难以接近她。
那么,这次离开他们呢?她憋着气猛然扭身冲下台阶,仍旧是五条被选作第一个下手目标,依然是夏油带着她逃离。
梦醒一般攥紧胸口衣襟啜泣着艰难呼吸平复剧烈情绪,视线被泪水模糊,她顾不上自己,大喊着吆喝五条悟:“趴下!快点!”
利刃携来的微风划过脸颊,因提示侧过身避开攻击的五条悟瞪大眼睛,男人挑眉望向一脸死白的铃木月,轻狂一笑闪身消失在视线内。
五条悟和夏油杰急忙跑到铃木月身边戒备,沙沙风声,六眼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咒力残留,五条悟颇为不解:“你怎么知道?”
视线麻木,自脸颊滑落的泪水隔空砸在他的心口,满天蝇头自四面八方朝他们飞来,铃木月凄惨一笑,不顾夏油诧异视线猛地扑抱到五条身上。
第二次了,甚尔收回沾血刀刃,深沉视线落在少女狼狈尸体,两次预判到他的行动,该说是直觉超强,还是他的能力这么些年退步了?
啧,六眼无下限和咒灵操术一起应付,甚尔捂住受伤右臂轻狂傲慢,有些麻烦啊。
她尝试了无数次,重复到连死亡都觉麻木,失魂落魄勉强维持站姿,过分涨涩的喉咙挤出的字节沙哑:“你到底·······在搞什么!”
摇曳的叶,吹卷的风,正在打斗的三人,时间被操控静止,眼前鲜艳再一次慢慢褪色,刺眼的白,漆污的黑,笔尖戳下,激烈地,怀着恶意愤懑在天空写下。
【搞什么?这是我的故事!你只是一个命该早亡的配角!一次次破坏我的剧情!还敢问我搞什么!】
“故事?”铃木月哈哈大笑,她嘲讽地抽搐嘴角,环顾黑白四周,“一切都是假的。”
一抹风吹过,铃木月不可置信瞪大眼。
“既然是假的,为什么给予情感!为什么赐予痛觉?!这个世界本身在违抗你!你以为一切都是假的,可这个世界活过来了!”
铃木月癫狂大喊。
【疯了。】
【就算你们全都活过来又怎样,这是我的故事,我创造的世界。】
数不清的纸页哗啦啦翻过,自高空坠落的失重感,赤脚陷入湿软泥土,一片陌生山地,她又一次被改变了身份。
铃木月嘲讽望天:“你保护了我又怎样?下一次,我还是会被抹杀。”
风轻轻拂过发丝,无声呢喃温柔安抚。
第9章
2006年——护卫【星浆体】行动,执行者:夏油杰,五条悟。结果:【星浆体】天内理子死亡。
“你们尽力了,不要想太多。”夜蛾罗里吧嗦循循善诱,下首两位得意门生心事重重愁眉不展,还是十六七的孩子,心性都未完全成熟,咋一经历生离死别,就怕他们一个想不开误入歧途,“关于星浆体,负责天元那边的人传话,说是还有备用人选。”
“我给你们两批了半月假,这段时间,去玩去闹都随你们,好好放松下心情。”
沉思中的孩子们没有回答,天之骄子一夕落败,所经历的巨大情绪反差就够他们两个咀嚼消化一阵。
多说无益,夜蛾叹息着揉着板寸起身,是该给这两人腾出独立空间冷静思考,他带上门离开。
“杰。”一阵诡异寂静中,五条悟目光发楞缓缓出声,脑海内两段相同互异的记忆彼此吞噬融合,他木木转身,挚友表情扭曲疯狂在手机上打字记录着,“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听到悟问话,夏油杰放下手机摁住额角长长呼气,下眼睑因长时间接触电子产品过劳疲惫抽搐着,他闭上眼从头整理:“如果,全都是真实的呢。”
【星浆体】的信息暴露,敌人找错人,他们保护假【星浆体】是真;敌人没有弄错信息,他们保护天内理子也是真;假【星浆体】和天内理子死亡也是真。
关键是,夏油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眸:“悟,你还记得,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吗?”
五条悟烦躁揉乱自己头发:“啧,老子只记得理子。”但是面对女孩所产生的种种复杂情愫,清晰明了,所以五条悟相信她是真实的,并不只存在于他的幻想。
“很模糊,我们的记忆。”
在电车上,夏油杰后知后觉自己并不是单纯的一见钟情,挤在心口压缩膨胀的情绪,酸涩悲哀欢喜,他一定在很早前就见过那女孩,记忆可以抹除,可镌刻于心的情感如何抹除?
【天与咒缚】赋予了甚尔超乎寻常的强悍身体素质,这个男人有勇有谋,且善于忍耐筹谋蛰伏。
从第二段记忆里他单杀悟和自己就能看出:如果不是悟觉醒了反转术式,如果不是甚尔嫌自己的【咒灵操术】麻烦没有解决掉他。
依甚尔的能力,或许能够杀串整个咒术界,他的实力不容小觑。
但在第一段记忆里,那个女孩提前预判到两次甚尔的行动轨迹,傲然睥睨对一切事物都不屑的甚尔,那时眼底闪过的惊讶和探究做不得假。
能够提前预判,对于他们是头次经历,但如果那女孩经历了无数次呢?他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五条。
五条眸光闪烁:“杰,这不是初遇。”
【关于你们的记忆,不是我做的。多余的话我不能讲,除非你想再次‘失忆’。】
脊背颤抖,她说过的话在此刻零碎串起,两段不相融的记忆强行融合的痛苦还在脑海嗡嗡作响,痛,却格外愉悦。
他疯笑着扯住杰的手臂:“她没死,老子有预感,她没死。”
“真有意思啊。”半弯眼眸慵懒望天,云霞与湛蓝天空交界的缝隙细微破碎,他眯起眼睫,云慢悠悠移动,飞鸟掠过,一切风轻云淡,彷佛刚才只是错觉,“这个世界。”
同样的把戏,第二次了。
“连自己的记忆都能被随意操控。”哼笑叹息,将记录满当的手机塞回口袋,夏油杰起身推门,“我可不觉得有意思,走了。”
“去哪?”
肩膀后仰支撑身体,五条悟懒散瘫在地面。
“世界是真是假这种论题以后再论。”逐渐关闭的门遮蔽夏油含笑脸庞,“现在我有急着去做的事。”
“什么?”
“嘛,颠覆咒术高层。”一群将权力集中在手中却毫不作为的世袭蠢货,自己躲在背后心安理得享受他人牺牲换来的安稳,对外‘消毒’只能做到简单遏制,蛀虫是活在体内的,一千年,好日子也该到头了,“要来吗,悟?”
“啊,颠覆。”再找到那女孩前,就当给自己找个新乐子了,五条悟啧的一声起身与夏油杰勾肩搭背,“老子早就厌烦那群烂橘子了,你还真能忍。”
“现在也不迟嘛。”
天内理子,记忆中模糊的爱人,就算是懦弱无知的普通人····无意义的牺牲,他不想再看见了。
傻子。
一团粘嗒嗒泥土扔砸脚边,铃木月扫了一眼,没管。
“哈哈,傻子!”
湿腻黏土沿着裙边碎花顺滑流落褐色痕迹。
孩子王的标准到底是什么,六七岁活力旺盛人憎狗厌,从半人高的石墩上蹦下,双手卷起泥土团吧掂量,铃木月用力砸向对面领头欺负她的男孩,正中红心。
刺耳哭声在寂静停顿后猛地响起,耳旁聒噪,她讨厌小孩。
两眼发楞举起细瘦胳膊,石墩只有一米高,她艰难伸高胳膊扒到石墩顶,踮起的脚摇摇晃晃,反复几次她才垂头丧气认命接受自己变成了小孩。
自己最讨厌的小孩。
学要从头开始上,以及,哭的眼泪鼻涕乱甩的男孩冲上来双手用力一推:“你敢打我!”
措手不及摔了个屁股蹲,铃木月跌在泥坑中,双手握拳,她确实,真实感到火大。
“别打了!”被摁进泥土暴揍的男孩哭爹喊娘,压在他身上穿着漂亮花裙的小女孩一张脸满是泥土,此时满眼凶光拳拳用力,围观的小朋友都惊呆了,那男孩还在撕心裂肺哭喊,“呜呜,别打了别打了!我不骂你是傻子了!”
“呜呜,我的牙!别打了,我让他们认你做老大!”
携风的拳头停在脸庞,铃木月陷入思考,男孩急忙捂住脸,很有眼色的朝‘小弟’们示意。
“以后傻,额,铃木就是我们新老大了!快点认大哥!”
一帮吸鼻子咽口水脏兮兮的孩子哗啦啦围着铃木月大喊:“老大!”
她是孩子的身体,但内里灵魂早已成年,实在受不住如此荒唐中二一幕,铃木月嫌弃跳开,翻着白眼悠悠然离开。
“新老大真帅。”有小孩羡艳望着泥土女孩远去背影,呆呆感叹,她瞅瞅还在泥巴里哭唧唧的旧老大,毫不犹豫跟上新老大,“我觉得这个老大好。”
她一走,几个小孩也跟着一起走。
还在泥巴里的男孩:?
心寒,他沧桑望天,混着泥巴的冰冷泪水冷冷滑过脸颊,一个呜咽忍不住捧着脸开始抽泣。
刚才凶巴巴的铃木月站在木门前,纠结抿唇。
这是座位于偏远山区的乡下村庄,交通不便,教育落后,信息闭塞,住在这里的家户单纯依靠农业与手工业营生,因愚昧单纯,因单纯残忍。
铃木月一睁眼刚有意识,就被一把豆子狠狠砸在身上。
身上涂抹五颜六色的巫婆嘀嘀咕咕到处乱窜,新奇到她下意识忘掉身体被豆子砸到的痛感,傻愣愣的模样落入一旁依偎扶持的夫妇眼里,哭的眼更红了。
巫婆扑棱大鹅一样跳完操,从地上捡起一把被麻绳捆起的枯枝,双眼好似发光电泡,‘唰’地朝她射来。
铃木月心下一颤,下意识后退一步,那种不好的预感愈发明显,她心慌慌,只见巫婆喊着叫着叽里咕噜举起枯枝,朝她凶狠奔来。
铃木月:?!
她被人当成过精神病,体验很新奇。哪成想被人以为邪灵附体,体验更新奇,枯枝打在身体,急速奔跑带来的肾上腺素消除痛感,随着含有口水的圣水喷在脸上,驱邪结束。
跑了一整天,直到疲惫入睡,铃木月才慢慢感到痛感,她被呲牙咧嘴痛醒,躺在床上呵呵冷笑。没跑了,这个身份一定是‘神’怀着满满恶意为她准备的。
新父母只有她一个孩子,对孩子生下来就是傻子这个事实无法接受。一周一巫婆,一月一拜神,他们对待自己的孩子是很好。
可是这种好,只是他们自我满足。
第10章
铃木月从此成为了新一任孩子王。
嘴解释过,巴掌揍过,一群泥巴小孩愣是巴巴贴上她。旧老大退位为二把手,本该上小学开智明理的年龄,天天邀请她玩泥巴过家家。
村子从头数到尾,别的不多,主打一个孩子多。整个山里零零散散四五座村,就一个小学。
学校兼管一顿午餐,放学孩子们按照一村庄一队伍排队,还有老师陪同回家。这对每天忙于生计没有精力照管孩子的家长来说,可谓是便宜又方便的育儿游乐园。
可铃木月观察过,村子里最高学历是高中,大多孩子读完小学,就因各种原因被父母勒令回家。挣钱,生活,结婚,生子,数代人无比一致重复。
山圈住了他们,他们也甘愿世世代代困在山中。
“老大。”男孩,也就是渡边山人见铃木月一直板着脸严肃思考,不由又叫了一遍,“老大,咱们去摸鱼吧!”
新父母并没有因为她是傻子就没有不让她上学,他们希望拥有一个‘正常’孩子,不论目的,结果对铃木月而言是好的。
“我要去上学。”背着粉红书包的女孩目不斜视,高傲无视,“自己玩去。”
馋着好吃烤鱼,艰难吞咽口腔分泌出的口水,看着老大走远的背影,渡边山人纠结后还是咬牙追上新老大:“上学不好玩呀。”
“那你玩一辈子泥巴去吧。”
“好呀好呀!咱们去玩吧!”
胸腔剧烈起伏,铃木月决定快刀斩乱麻,举起拳头威胁:“要么上学,要么你自己回去玩。”
“上学上学!”渡边山人条件反射抱头,呜咽着跟上铃木月,“我跟你上学,你别打我。”
他一脸怂样,看的铃木月眼角抽抽,她是什么不讲理的暴力狂吗?
学校四个班,分配时将各个村庄的学生打乱开来,每个班都塞点不同村子的小孩。自觉来上学的孩子很少,大多数对家长说着去学,其实早就满山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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