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岁忽然懂了。
难怪这几日,她只要一拿枪剑,白芨就头疼脑热,她要骑马,白芨就喊着坐马车,她坐马车,白芨又恨不得铺上十层褥子。
白芨绞着手,不安地说道:“奴婢是担心,叫小姐空欢喜一场,故而不敢随意开口,这几日都小心着呢。”
“但这都六日了,小姐,奴婢觉着......”
沈嘉岁耳边嗡嗡作响,一时之间什么话都听不清了,垂眸瞥了眼自己的肚子,喃喃一句:
“完了,八成揣小孩了......”
毕竟,她癸水向来极准的。
.......
沈嘉岁翻了翻江浔的医书,发现推迟六日,把脉其实还是拿不准的。
她想了想,决定过几日,待脉象能摸出来了,再同江浔说。
当天夜里,屋内静谧无声,唯有一盏烛火在床畔摇曳,透过轻薄的床幔,洒下柔和又朦胧的光晕。
沈嘉岁正心神不宁,忽而听得身侧江浔温声开口:“岁岁,我给你把个脉吧?”
沈嘉岁蓦地坐了起来,江浔赶忙也跟着起身。
“好。”
沈嘉岁方应声,已经干脆地朝江浔伸出手去。
只是她指尖轻轻颤动,似乎没有看起来那般干脆利落。
江浔先是轻轻捏了捏沈嘉岁的脸颊,这才握住她伸出来的手,置于自己掌心之上。
随后,另一只手搭上沈嘉岁的脉搏,开始细细把脉。
他的动作轻柔而稳健,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沈嘉岁的事,江浔从来都是放在心上第一位的。
这个月的癸水迟了六日,江浔比沈嘉岁本人都要清楚。
他只是......也在等,不希望给沈嘉岁压力,更不愿叫她提心吊胆。
但是今日下朝归家,他一眼就瞧出沈嘉岁的不对劲来了。
他的岁岁,大事上从不马虎,其余时候,心思向来都是写在脸上的。
此刻,江浔的神情极为专注,修长的手指感受着脉象的每一丝变化。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滞,唯有烛火偶尔“噼啪”一声轻响。
沈嘉岁身子微微前倾,难掩紧张地注视着江浔的神情,试图从他的神色变化怀中捕捉出些许端倪来。
这时候――
江浔的手微微一动,原本平静的面容泛起了涟漪。
沈嘉岁跟着心头一颤,动了动唇,还是喊了声:“阿浔?”
江浔抬眸注视着沈嘉岁,原本心神激荡,可当触及沈嘉岁迷茫而忐忑的懵懂神情时,心头霎时一软。
“岁岁。”
江浔倾身而来,伸出手臂将沈嘉岁揽入怀中,动作一如既往的轻柔,从来像对待稀世珍宝般。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沈嘉岁耳边低语:
“岁岁,我们的孩子,该是来了。”
话一出口,江浔眼眶一酸,胸腔瞬间被无数情绪胀得满满当当。
很欢喜,很奇妙,很惶恐,也很荣幸。
他将为人父。
这是他两辈子都不曾想过的体验和收获,来得这般突然,叫他几乎慌了手脚。
沈嘉岁愣住了,脑子里思绪混乱。
可不知为何,眼眶渐渐泛红,泪水不听话地在眼眶中打着转。
她稍稍退开,与江浔四目相对。
他们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喜与感动,还有烛光里涌动的泪花。
随后,二人相视一笑,紧紧相拥。
帐内,暖意满盈。
孩子,是天给的恩赐。
而眼前人,撑起了彼此的一片天。
――――
番外还有,1.5刚完结,休息一天,明天1.6继续哈。
第286章 番外二:婚后二三事(2)
蔺舟至比江浔要大上一辈,但因着一个是蔺老的侄子,一个是关门弟子,二人便一直平辈论着。
但蔺舟至向来是照拂着江浔的,毕竟当初江浔被带到蔺府时,比他儿子可大不了多少。
故而,他什么都让着江浔,除了......蔺老的“赡养权”。
“老师,按照之前说好的,您今儿该到弟子家中去了。”
江浔特地到蔺府来接人。
蔺舟至:(V_V)
“修直,你小子是生怕伯父在蔺府多待一日是吧?”
江浔摇了摇头,温声道:“只是担心老师急不可耐,不忍让老师多等罢了。”
蔺舟至:(;一_一)
“伯父可不喜欢来回折腾,不若这个月便留在家中吧。”
江浔又摇头,“折腾不了,我已将一切安排妥当,老师只要人到了就成。”
蔺老一边喝茶,一边晃着摇椅,一边嘴里哼着小调。
(☆ ̄幔)
争吧抢吧,老夫也知道自己有多讨人喜欢!
蔺舟至到底说不过江浔,转而来看蔺老,一个大男人往摇椅前一跪,苦巴巴地说道:
“伯父,这儿才是您的家啊!您看看孩――”
“咳,老师,岁岁已怀胎三月了。”
江浔冷不丁插了句嘴。
嘎――
晃动的摇椅蓦地一顿,蔺老扭头看向江浔,一双眼睛瞪得浑圆。
“当真?”
江浔一脸真诚地点头,“弟子自己把出来的脉。”
嚯――
蔺老一撑摇椅扶手,麻利地就站了起来,四下环顾一圈。
蔺舟至心中已觉“不妙”,弱弱问道:“伯父,您这是?”
蔺老俯身抄起一旁的书,口中应道:“赶紧收拾收拾去江府,陪岁丫头解闷去!”
“对了舟至,这个把月的,老夫就先不回了,岁丫头爱折腾,老夫还得陪着她才能安心。”
蔺老边说着,一把扯过江浔的胳膊,急吼吼催道:“修直,还愣着干嘛,走呀。”
蔺舟至:“......”
江浔笑应了声,不忘偏头看了眼蔺舟至,淡声道:“舟至兄,我方才说了吧,是老师自己急不可耐。”
蔺舟至:“.......”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没媳妇之前,也不知是谁,一月里有大半的日子都赖在此处。
江浔被蔺老扯着往外走,正神色舒缓,忽而听得耳畔声音响起:
“修直,这都一年多了,你可知老师等得有多苦?都以为你小子外强中干,是个银样J枪头呢!”
“喏,这些偏方,老夫辛辛苦苦搜罗来的,如今瞧着是用不着了。”
蔺老边说着,把手中的书一摊,里头俨然夹着好些纸,江浔只扫了一眼,“鹿鞭”两个字便映入眼帘。
江浔:“......”
后头的蔺舟至原来还心有不平,这会儿嘴角一咧。
嘿,舒坦了。
――――
好消息传开后,拓跋宁非要挺着个大肚子来看沈嘉岁。
纪学义温声软语劝不成,只好命人套了马车,亲自陪着拓跋宁来一趟。
沈嘉岁听得消息,急忙到院前来接,正见纪学义搀着拓跋宁,护着她小心翼翼往这边来。
沈嘉岁见状,不由扬唇笑了起来。
长公主眼光确实老道,当初早早替宁儿择中了纪表弟。
纪表弟不仅性子好,而且满腹诗书,主要是真真会疼人。
成婚以来,他对宁儿无有不应,亦无微不至。
小夫妻俩如今单独住在郡主府,也就是从前的长公主府,日子过得蜜里调油。
这是当初长公主向圣上特意求来的恩典。
长公主是三月出发回转越国的,当时瞧见纪表弟如此珍视宁儿,也是抹了眼泪,安心启程了。
她自己是大风大浪里拼过来的,自然希望宁儿过得无忧无虑。
莫要以为宁儿是个粗枝大叶的,到底是长公主教出来的女儿,除了面对纪表弟时娇纵些,其余时候为人处世自是无可挑剔。
旁的不说,光是纪府上下,就没有不把宁儿当宝的。
“嘉岁!”
拓跋宁眉眼弯弯,已经走到近前。
“表姐。”纪学义也笑着唤了声。
沈嘉岁来挽拓跋宁的手,面上笑得有些揶揄,“纪表弟,宁儿都到我手中了,你还有什么不安心的?去歇着吧。”
纪学义闻言面上一红,松开了拓跋宁,又低声嘱咐了两句,才转身离开。
沈嘉岁不由觉得好笑,“表弟还是这么爱脸红。”
拓跋宁的目光却落在了沈嘉岁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眼,突然神神秘秘说道:
“可是我那法子管用了?”
沈嘉岁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面上爆红。
“啊额,那个......宁儿,先进去坐吧。”
拓跋宁却抿嘴一笑,“是吧,到底还是得霸王硬上弓,等以后怀真也成了婚,这一招还得教她!”
沈嘉岁:“......”
她和阿浔有意“断产”,只这事到底私密,她也没好意思提。
后来宁儿见她迟迟未孕,便给她传授了一招,叫......“霸王硬上弓”。
说......说是新婚夜的时候,纪表弟动不动就脸红,只懂手足无措杵在一旁,呐呐唤她“郡主”。
宁儿一看,纪表弟一身婚服小脸极俊,思来想去,自己就大大方方把纪表弟压身下了......
至于如何个颠鸾倒凤法,宁儿还说得极细,她听得小脸一黄,脑子嗡嗡,连连摆手。
可是有些话,到底还是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到了夜里,她也不知是脑子发昏还是来了兴致,大着胆子拉着阿浔也胡闹了一回。
其余的她也不敢回想了,只记得床幔里,阿浔那双眼睛亮晶晶的。
就这一回,闹得实在没了分寸,第二日一早她就头昏脑涨着了凉。
“咳咳,怀真还在相看呢,以后......以后再说吧。”
“宁儿,我今儿刚得了些好吃的,你来瞧瞧,可有对胃口的?”
沈嘉岁挠了挠小脸,赶紧岔开了话题。
越国的儿女到底放得开些。
总之,纪表弟跟着宁儿,是过上没羞没臊的日子了。
.......
第二年开春,三月初九这一日,宁儿诞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沈嘉岁此时已经怀胎七月,依旧矫健灵活,还和怀真一起去探望了拓跋宁,都没等江浔来接,又去了一趟荣亲王府。
待到江浔赶到王府时,才得知沈嘉岁已经坐上马车,又回了趟沈府。
江浔告辞后,又匆忙赶去沈府,谁知沈嘉岁已被纪宛送回了江府。
江浔兜了一大圈,媳妇已经到家了,他愣是一面都没见着。
.......
这一日,江府又迎来了客人,是周姨娘。
当初沈嘉岁就曾邀周姨娘入府一叙,只周姨娘觉得自己身份低微,担心旁人瞧见了,诟病沈嘉岁和她一个妾室往来,便婉拒了。
谁知第二日,沈嘉岁就往陆府递了拜帖。
也就是这一次,周姨娘彻底没了顾虑,与沈嘉岁坐在一处好生畅聊了一番。
如今偌大的陆府,已然由周姨娘做主了。
陆将军于去岁十月便启程去往北地,陆夫人因着某些原因,也跟着一并去了。
陆将军在北地本就置有宅子,陆夫人索性搬了进去,在那边做起了当家主母。
周姨娘是个清醒的,并未在此事上置喙半句,反而妥妥帖帖安排了二人北行的一应物什。
陆夫人走得毫不眷恋,倒是陆将军记挂着府上的一双儿女。
又因今年二月,陆云晟要参加会试,他便拉着这个懂事的次子,叮嘱了许多话。
陆云晟一一应下,磕头拜别父亲,一路送到了京城外的十里长亭。
今日周姨娘登门,是有喜讯要同沈嘉岁分享的。
当然,沈嘉岁也早就从江浔那里听说了。
陆云晟是个争气的,也有真才实学,这一次在殿试中被赐进士出身,是二甲第九名。
而值得一提的是,被钦点为状元郎的,正是国子监燕思敬!
沈嘉岁亲自走到院门口来接,倒惹得周姨娘一阵心惊胆战,远远的就摆了手。
“可不敢叫夫人出来接!”
沈嘉岁却笑,“我如今还健步如飞着呢,今儿一早还舞了会儿剑。”
周姨娘闻言却满脸不赞同,与沈嘉岁进了屋,亲眼瞧见她坐下了,才松了口气。
二人寒暄了几句,周姨娘这才提起陆云晟高中一事,眉眼弯弯的,满是温柔与自豪。
沈嘉岁连不迭地恭喜,心中实实在在为周姨娘感到高兴。
阿浔提起国子监那群人,眉宇间的赞赏从来不加掩饰,陆云晟也在其中。
这几人已然知根知底,不仅品性佳,而且学问好,最主要的是还有一颗为国为民之心,阿浔是很乐意助推他们一把的。
周姨娘与沈嘉岁已然很是亲近,这会儿不免话起家常。
“晟儿也不小了,妾身原是早就要替他相看的,他却不肯,说是不愿全仰赖将军,定要自己闯出些名堂来。”
“妾身知他是个有心气的,便允了他,没想到他如此争气......”
周姨娘说着,眼眶隐约湿润。
晟儿这些年秉烛苦读,风雨无阻,她这个做娘的悉数瞧在了眼里。
“他还特意叮嘱妾身,莫要太早为瑶儿相看,他是想等自己出息了,为自己妹妹撑腰呢。”
“妾身实在有幸,得了这一儿一女,这辈子什么都不妄求了。”
周姨娘说着,眼眶彻底红了,嘴角却洋溢着满足与欢喜。
至于陆云瑶当年的小女儿心思,周姨娘早就坦坦荡荡同沈嘉岁说过了。
孩子还小,未定性,总有稀里糊涂的时候。
经历了那次陷阱,陆云瑶也成长了许多。
周姨娘如今成了陆府的半个主子,上头又无人管束,便时常带陆云瑶出去走走。
外头的天地大着呢。
若总困囿于后宅那一方天地,到底离不开拈酸吃醋,钗环首饰那些事。
见见好春光,吹吹旷野风。
陌上花绽,蝶舞蜂忙,溪边垂柳依依,都在诉说世间妙象。
从此抛却闺中愁绪万重,莫困于宅院回廊,寻得内心从容自在,方得时光清朗。
沈嘉岁听得弯了唇,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曾问过阿浔,肚子里是男孩女孩,他可能瞧得出来?
阿浔摇了摇头,只道男孩女孩都好。
她却缠着多问了两句,阿浔只不确定地道,许是个女儿吧。
那时候她便开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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