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你们相处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你都未曾见过他受伤喊痛的模样呢,他平日里是不是都不会觉得痛、也不会向他人展露脆弱的一面呢?
……不对不对不对!你怎么总是在想悟啊?
受领域之中的咒力影响,你本就很难保持气定神闲,现在更是干脆不再制造“凶器”了,躺下后翻过身,用被单藏起自己通红耳根的人变成了你。
源自你尾指的编织进眷恋的隐形丝线被无限拉长,也不知是否会穿透领域一路延伸至五条悟那里。
在进入领域前就已做好休整的你不是很想再度入睡,可综合多方面来考虑,现在你处于连睁开双眼都感到无比倦怠的状态,强迫自己闭眼小憩以打发时间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你的确这么做了,同时更前所未有地收获了些分外奇妙的感受。
要做个不那么恰当的比喻的话,五条悟就像是最新型的电脑病毒一般,以极快的速度侵占了你的运行中枢。
许是你刚刚有想到他的缘故,现在只要你一闭眼,就能从虚幻的空间中窥见他的面貌,想象他带着一如既往肆意的笑,毫不客气伸手揉你的发顶的模样,自他手掌传递而来的温度,是最好的安神剂。
啊!这么说你还从未见过他摘下眼罩的样子呢,等你从领域里出去,一定要把他的绷带解开来仔细看看才行!
你在一方雪被笼罩着的小天地中,情不自禁地发出低低的哼笑声。
病房中令人掉san的时钟早就被你远远地抛出了记忆之外,再不愿多看上一眼。你深深觉得那东西看久了必定会勾得人陷入迷乱之中,故而宁愿放弃掉辨认时间流速快慢的能力。
所以直到门把手被旋动的吱嘎声响起,你才猛然惊觉,已经到了主治医生前来诊治的时间。
他有没有触碰到门把手上你的血液?
你从残酷流动着的时间手中抢过极短暂的两秒,冷静而缜密地细细思考起来。原本你的心中有这样两套预案——
一,若是主治医生的确有触碰到你的血液的话,按照守则上的隐形规定,是必定会发生些什么的,从理智上来讲你也更倾向于“有”的这一选项;
二,与之相反的是,若是他聪明地选择握上门把手的前半段,没有触碰到你的血液,就代表着事态已经迈入到了一个你无法预测的地步。来者既然拥有能够辨别危险的能力,不是高等级的咒灵的话,便会是一个和鹿岛铃一样、被卷进这场逃生游戏的无辜的普通人。
只是这股咒力怎么这么……
来者不是领域的主人,他是……
你的神经随着被推开的病房门绷紧得很彻底。
残余的松懈心被你缓缓收敛住,同时你果断地一把掀开被子,将自己完完全全暴露在了猛然涌入的冰寒的空气中。
而你不得不承认,在确认了来者的身份后,你震惊到连呼吸都为此停滞了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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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岛铃自认不是个悲观主义者,但她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的确在住院后就被剥夺了享有快乐的能力。
她的生活原本是比大多数人都要更加一帆风顺的。她出生在一个格外富足的家庭,被恩爱的父母抚养长大,拥有漂亮的容貌,亦得益于良好的家教,鹿岛家优秀的独生女就这样平安长大到了十三岁。
可上天似乎总爱开些荒诞的玩笑,让她刚过完自己的十三岁生日,就因重病而不得不卧病在床。
许是上天对她终有一丝怜惜,这罕见的怪病未能给她带来太多身体上的痛苦,只是令她宛如提线木偶一般终日昏昏沉沉。今年下半年开始,她更是会频繁地失去意识,无论何时何地,无论身处何处。
鹿岛夫妇心疼女儿,不惜屡次砸入重金,也要让鹿岛铃恢复健康。他们辗转着换了一家又一家医院,这家森山医院便是他们来到的第四家私立医院。
爸爸,妈妈……可能我真的注定要死去了吧。
虽然这个事实我早就能很好地接受了,但只要一想到你们会为我的死而伤心难过,就还是会发自内心地感到很不甘心……
鹿岛铃掩住隐隐泛上水雾的双眸,脱力地靠在病床边,等待主治医生的来临。
她现在能够维持意识的时间极短,每天能够醒来两个小时便已是万幸,今天她保持清醒的时间却格外地长;因为对自己的病情知根知底,她早已不抱任何痊愈的希望,很久都没有下床好好地走过路了,可现在她的四肢虽僵硬,却可以听话地由她支使着随意活动。
可惜在这个节骨眼上,这样的转机不知道是种幸运还是不幸。
处于一个人独自出神的时刻,无论是谁都会陷入多愁善感的情绪中,再加上鹿岛铃身处于无人可倾诉的窘境,她立刻就选择将自己放空,无意识地揪着被单一角出神。
直到病房门被打开,她才如梦初醒般,全身的寒毛乍起,紧咬着牙关偏过头去。
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是一位头戴鸟嘴面具、高挑纤细的女性。如果忽略她头上戴着的面具,她看起来与医院里正常就职的医生没有任何区别。
她身着洁净而合身的白大褂,脚蹬一双黑色真皮高跟鞋,鹿岛铃能从她裸露在外的脚背上窥见其下青色的血管,她像是骤然间参透了什么似的,急急喘了口气,将手下的被单攥出层层皱褶。
“现在已到诊治时间,请配合主治医生的检查。”
戴着面具的医生说话了。诡异的是,这声音不似男声也不似女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般空灵而飘渺。
鹿岛铃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初进医院时那么恐怖的情景都被她硬生生撑过来了,现下这有什么的?不过是诡异的医生发出了恐怖的声音罢了!只要严格遵守守则、并按着她说的一步步做下去,就肯定没有问题!
她握紧的拳头不断收紧又松开,给了自己足够的鼓励后,才掀开被单,不那么自然地踩着冰凉的地砖站起身。
可最违和的是,医生对她的配合无动于衷。她和不敢轻易动作的鹿岛铃在她们之间共同构筑了一道无形的障壁,至少在三分钟之内,谁都没有去主动打破它。
鹿岛铃的勇气随着时间的拉长在一点一点流逝。她对即将发生的诊治虽抱有恐惧,但也破罐子破摔地做好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准备,于是这几欲凝成固态的沉默意外地由她来率先打破了——
“医生,可以开始了吗?”
她的话音刚落,主治医生就迈开步子向她靠近了。
高跟鞋的鞋跟与病房的地砖相触又分离,极有韵律的声响灌进鹿岛铃的耳朵,她却意外地从这步伐中品出了一丝艰难的踌躇。
在按着主治医生的指示将手递给她时,刚刚进入医院的记忆在她脑内复苏了。
她在一开始就花了不短的时间,反反复复将守则背得滚瓜烂熟,才战战兢兢地路过一片鲜血淋漓的走廊,被护士带去了自己的病房。
她曾问过引领她的护士,那些鲜血都是来源于何处,而后者只是无感情地这样回答道:“那是违反规定的人受了惩戒后留下的。”
所以,“无条件接受主治医生的诊治和护士长的亲自护理”这一条在鹿岛铃心中绝对是要标红、加粗的最重要的条约,作为病患的她务必不能违反任意一条白纸黑字条理明晰的入院守则。
只是她所想的要更多些。比如,在这里“工作”着的“医护人员”们,其中会不会有着和她拥有相同处境的人呢?他们是否也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套不能违反的守则?
主治医生在用止血带扎好鹿岛铃的上臂后,以很专业的姿势拿起了采血针。
暴露在空气中的针尖在小幅度地颤抖着,它在日光灯下反射出微弱的银光,落入鹿岛铃眼中,是明晃晃的来自另一个人的,生的希望。
裸露在外的左臂几乎要失去知觉,这和她尚在病中时的感觉极为相似。她感到一阵如释重负的轻松,定定地凝视着主治医生诡谲夸张的面具——
与此同时,在她将目光上移时,余光隐约之间瞟到了主治医生胸前的工牌上“源内”的字样。
第16章 森山诡事录⑥来打破这规则吧
“现在已到诊治时间,请配合主治医生的检查。”
身处另一间病房的你对这句话无动于衷。
扣在绷带上的手指倏地收紧,你烦躁地将它们一把扯下,澄澈的苍蓝色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紧了你面前的主治医生。
这下你的布局可谓是失败得很彻底,连你设在领域外、势必要与你共同打出里应外合之势的同伴都被一同扯进这吃人的领域里来了!这还打什么?你们两个不被人家一网打尽就不错了!
难道是你太轻敌了吗?
……不对,或许不是你的想法出了错。咒灵的实力会提升到这种程度是谁都无法预测的,更何况你们还是在今早才刚刚发现它能够展开生得领域呢。
兢兢业业扮演着主治医生的乙骨忧太不说话,他身上的白大褂与手术服都格外合身,鸟嘴面具往那张尚且稚嫩的脸上一扣,单从外表来看,就算是把狗卷熊猫真希他们都拉过来辨认,他们也未必看得出眼前的这位就是他们朝夕相处的“忧太大哥”。
你怀疑乙骨也是被困在了某种限制之中,就像作为“患者”的你有入院守则需要遵守,既然他在这场游戏中拿到了“主治医生”的身份牌,一定也会有需要遵守的规定。
出于这样的顾虑,你清了清嗓子,向那道声音发问。
“我愿意全权听从主治医生的诊治安排,只是我想,我作为患者,应该有权得知诊治的具体内容?”
刚刚还将那句话重复个不停的不男不女的声音像是卡顿般,过了一阵才响起来。
“您的确有权得知诊治的内容,但它解释起来太过于繁琐。对于您这样的患者而言,时间就是生命,主治医生在您病房内逗留的时间亦不会超过十分钟,若主治医生未能完成诊疗程序,也算是‘错过诊治’。”
言下之意便是你可别问了,赶紧让人家开始吧,不然你们两个都得完。
你不屑地嗤了一声。这样的回答并不能令你满意,你却还是在乙骨无声的指示之下将病号服的袖子拉高,露出与寻常女孩相比更加瘦弱些的手臂来。
乙骨温热的手携着陌生的咒力握上了你的手腕,这本该是一个之于同伴之间保护意味很强的动作,他却迟迟不再进行下一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犹豫。
你斜了他一眼,透过鸟嘴面具将他眸中的纠结挣扎尽收眼底,却出于安全考虑,仅是轻拍了下他的手背以作催促。
主治医生是乙骨的话,你便不能用为难前台护士的那一招去为难他,这可是要小心对待的自己人。
于是你没有张开无限,直接将自己的手交予了他。
即使是昨天的你也肯定不会想到,初次见面时被你百般忌惮的少年在今天会成为与你一同出生入死的同伴,还是令你愿意解除无限、交付双手的值得信赖的同伴。
“麻烦快一点哦,这位亲爱的主治医生?”
乙骨想必还是迈不过心里这道坎,你便装作不经意般,谨慎地开了口,接着又像是自言自语般呢喃了这么一句,空出来的右手理顺了眼前凌乱的微长刘海。“我不会有事的,我可是最强。”
这不是在空口说白话。你可是最强,即使是在自身受限的时刻,也总有脱离逆境的好办法。
你信誓旦旦的模样也是在帮助乙骨攒足行动的勇气,再加上你有这双作弊一般的眼睛,你没少在自己的血管之上摩挲以作指点,使得乙骨一个门外汉还真就在你的指引下,将采血针刺入了你的血管内,暗红温热的鲜血很快便隔着采血管被他握在手中。
你自己在半吊子的乙骨医生面前捞过干净的棉签以按住针孔,偏头继续问道:“还有其他的诊治内容吗?”
“请您服用今日的药物。”
唔,可以确定了,果然不是乙骨本人在说话呢,果然是有谁在命令着他让他行动吧。
你将目光锁定在了他手中拿着的瓶盖上,那里面盛有着要让你服用下去的药物。
从外观上来看,它们就是与现实世界中无异的很普通的药片和胶囊,而实际上它们和这领域中的其他物品一样,是咒力的聚集体。想必服用了它们,便是接受了这份咒力,允许它寄生在你的身体里,诅咒你的四肢百骸。
你从未研究过自身对于诅咒的抗性,拥有无限的你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
……第一次,又是第一次,为什么在百年之前的没有古代术师和诅咒肆虐的世界也会遇到这样的麻烦事啊!
你抢过乙骨手中的瓶盖,吞下药片的速度极快,看都没看推车上安稳摆放着的水杯——开什么玩笑,那水本质上不也是咒力吗?当然是能少摄入就尽量少摄入啊,你可不想身上又长眼睛又长触手,好掉san值的!
“今日的诊治到此结束,请您静候来自护士长的身体护理。”
静候个鬼啊。
你听出了那声音中暗藏着的幸灾乐祸,恨不得朝着天花板翻上个大白眼。但你实在是不会翻白眼,良好的教养也让你做不出如此行径,便只能作罢,缩回被窝内愤恨地磨起了牙。
诊治结束,乙骨也随之离开。他开关门的动作很轻,也就只有带上门时会用手轻挡的这份温柔,能让人从白大褂翻飞的衣角间看出他的影子。
病房内重归无人造访的寂静,你的精神和□□却陷入了两极分化的险境。
你只觉自己就像是个游走在高耸悬崖边缘的求死者,明明知道不应该就此放任自己跳入深渊之下,却无法控制身体上难以忽视的疲累。
这一定是附着于你身上的诅咒生效了。
你翻了个身,死死地捂住了绷带下的双眼。
你本就无法在使用六眼时很好地掌控自己身体健康的平衡,故而你最引以为傲的六眼在你身体虚弱之时便会成为极大的负担。你想看到的,和不想看到的,都急急地往你的头脑内涌入,直到占满你的全部记忆、损坏你的思考能力,才肯善罢甘休。
刚刚吞下的那一团紫黑色的咒力顺着你的食道一路来到你的胃部,并在此聚集,激得你直犯恶心。
自己竟然会是对诅咒完全没有抗性的那一类,不过想想也是,天与咒缚是会削弱你的□□抗性……
很突兀地,你的意识断在了这里。
孱弱的身体使得你失去意识的经历格外多,幸好每次都是在五条家为你提供的安全地带中晕倒又苏醒,你已经锻炼出了把控这种失重感的能力,从中醒来时不至于慌张又失措。
你于一片迷蒙中拨开困住你的漆黑不见底的湖水,在寻回意识的瞬间,躲掉来者正要拉开你衣襟的手,警觉得像只炸起了全身的毛的小兽。
四肢好重,好似灌了铅一般,使不上一点力气。
在体内流窜的陌生咒力逐渐水涨船高,它的所经之处都散着阵阵闷痛。这极大地影响到了你的状态,连做出再简单不过的翻滚下床的动作都逼得你倒抽一口凉气,险些无法受身。
你不动声色地直起身来,打量这突然而至的入侵者——身着墨绿色无菌服,还佩戴着口罩,其余的五官则是被黑雾浓浓笼罩,来者是护士长无疑,是纯粹的咒灵,只是并非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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