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别扯没用的,小眼镜儿又算个屁美好事物,我看你就是在骂我听不懂人话吧?”余龙飞挑起眉,他最讨厌下等人的抵抗,势必要当场镇压下去,“何况澳洲这破国家又有什么好的,穷了吧唧,英语口音土得盖帽了,居民也都是英国流放犯的后裔。盆栽姐,不管是男人还是国家,你的品味都够独特的。”
贺屿薇被骂得哑口无言。
她心中涌起恼意,但居然不是恼余龙飞。
她的内心排山倒海所怨怼的,另有其人。余温钧一直冷眼看着她和弟弟的争吵,似乎并不打算插手其中。
贺屿薇沉默半晌,再次一字一顿反驳余龙飞:“日本以前还侵略过中国,你却总是喜欢跑到日本去玩。我挑国家的品味不如你独特。”
“啊哈哈哈哈。盆栽姐,你现在说话很敢啊。”
余龙飞笑起来,极其俊俏好看,但他笑的意义和余哲宁不同,只代表这个人即将暴怒。
这时候,余温钧终于开口:“龙飞少爷,就算你觉得自己见多识广,或者姑且属于所谓‘上流圈子’里的人,但并非谁都会对这个身份买账。”
余龙飞就像一只即将起飞琢人却被生生卡住脖的三花鸭子,僵硬地转向他哥。
“家世、财力和性别,你心里可能存在很多衡量标准,不过在生活和工作里,存在着很多应该配合对方立场进行思考的时候。”余温钧的声音很平,“比如现在,贺屿薇住在咱家里,是我允许她住的。你当我的面欺负谁?”
李诀幸灾乐祸的目光中,余龙飞不满地说:“哥,你别总没事就数落——行行行,我投降!”
余温钧便放下了拳头,再盯着余龙飞:“你是我余温钧的弟弟。平时说话和办事的时候别给我丢脸。不准给李诀起外号。还有家里除了你,谁叫她盆栽姐?”
余龙飞冷笑说那应该叫她什么。
“面对比自己岁数小的女孩,如果不懂该怎么称呼,统一叫爹。我看你对余承前也喊不了几句爹,这样做也能羞辱到他。不是一举两得吗?”
余龙飞简直被一本正经说荒唐话的兄长逗笑了:“行啊,我觉得挺好,这事特别好。哥,你要是不觉得我这样现眼,我还真就叫了。”
“那你现在当着我们的面,应该叫薇薇什么?”余温钧话锋再转。
在李诀和贺屿薇沉默且期盼的注视下,余龙飞噎住,他的脸首次变得青红交集。
他也就跟兄长嘴硬,当然叫不出口。
管年轻女孩子叫“爹”,这不是脑子纯纯有病吗。
幸好,哥哥也替他下了个台阶:“要是有精力没处使,余承前出院前再探望他一次。他是我们的父亲,也是长辈。如果人不去,就随便买点东西,写个自己名字送去病房。其次,你需要对薇薇赔礼道歉。那辆奥迪就改登记在她名下,给她再弄个京牌。你吩咐手下的人,抽时间去把这事办妥。”
余龙飞僵着脸色,耳边只听到哥哥嘴里叨叨着什么“探望父亲”,很是烦躁,突然又反应过来,他眉头一皱说:“好几十万的进口奥迪,我要白送她?”
“投出成本不参与当下决策。那辆旧车现在能值几个子儿?”余温钧顺手把外套脱了,递给李诀,“在此之前,你欠她一条命。”
余龙飞嘟囔着:“……她的命没旧车那么值钱。”
但也没提出反对
余龙飞的嘴巴奇毒无比,但毒物三步之内必有解药。
他哥从小特别能治他,他耍狠,哥就比他粗野一百倍,分花拂柳的又简直像是逗兽,轻巧一顶就把他逼到死角。
唉,无论是肢体暴力还是言语暴力,余温钧真的够令人难消受。哲宁在,余温钧多少敛着点,不怎么数落人。
现在哲宁搬出去,他得一个人承受炮火。
余龙飞烦躁地心想,哥的脑子绝对被切过!
余温钧不再理睬冷脸的弟弟,准备带李诀往前走,但也吩咐贺屿薇一句:“校服换了,下楼吃饭。”
“可是……”她浑身发抖,决定拒绝他。
余温钧淡淡看她一眼,气势压人。贺屿薇张了张嘴,默默地先遵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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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他们男人们都在说一些公事,李诀和余龙飞之间火药味永远很浓,忙着互掐。
贺屿薇没碰桌子上的任何一道菜,用筷子扒着米饭,一粒粒地吃。
好不容易熬到饭后,她最后一个走出小餐厅。
其他的佣人们拒绝了贺屿薇要帮着一起收拾餐具的请求。
其中,一个佣人笑说:“去读书吧,你以后可能要进大公司。”
贺屿薇轻轻地咬唇,她什么也没说,就准备离开。
低头往前面走了一条道却撞上人。她迭声道歉,竟然是余温钧。
余温钧身边居然没有跟班,他的弟弟和秘书呢?
他打量她一下:“厨房里有新送来的大连黄樱桃。待会叫人给你送上楼。”
贺屿薇抿了嘴角不出声,紧退两步,先左右看看。
他们站在四通八达的大走廊里,随时都会有人走过来,看到他们的独处。
她不停退后到安全距离,才松口气。
余温钧依旧插兜站在原地,难得穿的高领毛衣,全身笔挺,俯瞰众生的绝对碾压,声音却低沉。
“李诀和龙飞正在五楼等我,我和他们聊完会直接回酒店。”
贺屿薇内心一松。
她刚才吃饭的时候就
在害怕,害怕余温钧今晚又要来找自己做那档子事。
“……你最近不是应该要去城里开会吗?”她说。
余温钧沉吟:“不错,从大后天开始,我不在的时候,自己养好身体。”
贺屿薇只能继续僵硬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就像散落在莲花玉碗里的空灵玻璃珠,有一种独特的空幻清冷感,即使衔恨或隐忍,也带着说不上来的让人舒服的光泽,映着对方。
自己果然不讨厌这双眸子,这念头一闪而过。余温钧便说:“你这样盯着我看,不是会害我起别的意思?”
贺屿薇瞳孔变大,余温钧却已经走过来。
他动作永远极快且利索,她反应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他靠近,与此同时,一整天萦绕在胸口的那股无法被消除的抗拒感蹿起。
昏天暗地的,化作强烈胃部翻滚物的冲动。
男人手指碰到下巴的一瞬间,她的身体做出诚实的反应——呕。
李诀并没有跟着余龙飞这瘟神上楼,跑到厨房里先吃几口樱桃。等时间差不多,才准备坐电梯。
但走了几步,他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异响。
贺屿薇佝偻着身子,地面上有一小摊新鲜的呕吐物。
她弯着腰,双手拄着膝盖,此刻还在持续不断且响亮地干呕。
余温钧紧攥成她胳膊,另一支手正捏着她脖子,虽然这是止吐的方法,但在他人眼中看来,他那姿势简直像无情地拎着一只病猫似的。
家里的佣人们闻声赶来,他们忙着清洁地毯,也赶紧看余温钧的裤子和皮鞋有没有弄脏。
沫丽急着找玖伯,余温钧倒只是摆摆手,让叫医生过来看她。
贺屿薇想拒绝,李诀也说:“身体不舒服就得注意。否则病倒了还会给人增加更多的麻烦。”
混乱当中,贺屿薇一直低头道歉,顺势躲开余温钧的注视。
余温钧若有所思,却也走了。
*
家庭医生匆匆赶来,自然也没检查出什么病状。就嘱咐之后做个体检,要按时吃饭云云。
家庭医生和贺屿薇的上次面诊,还是她落水发烧那会,此刻夸她的气色比那会健康多了。
沫丽给她端来一杯热气腾腾且极为好闻的洋甘菊茶。
“读不下高中也没事,这世界上的工作很多。”沫丽看了眼她书桌上各种圈圈点点的试卷,又说,“哲宁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压力这样大。”
贺屿薇只能苍白地道谢。
他们都走了,贺屿薇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她想再去洗一遍澡,但昨晚整宿没睡,白天还去学校,回到家也没放松,此刻的头一阵阵的犯着晕眩。
贺屿薇扭头看着窗外,余家的花园在晚上漆黑一片的,像无边的大海一样吞噬着人的感情,也像他冷峻却也掠夺侵蚀到极点的眼神与五官。
她想走到露台,但实在没力气了,
身体一歪,不知不觉地坠入梦中。
第55章 中雨
第二天起床,贺屿薇还是选择去学校,在余家四楼待着,恐怕会疯掉。
她到图书馆里做会考真题。
会考的难度并不高,重复的题型多,贺屿薇稍微估算了自己的分数,总觉得经过补习后还是能及格的,但问题是,捡起旧知识真的很枯燥。
以前上学的时候,贺屿薇倒也是挺想好好学习。
取得好成绩,爷爷奶奶就会露出欢颜,但是,她面对教科书无法长久地集中注意力,一想学习,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地冒出曾经做过的各种蠢事,然后胡思乱想的。
爷爷奶奶每次看到她的成绩单会叹气,会开始说他们教过的优秀学生,但又似乎对她认了命。
贺屿薇如今也不太能长久集中精神,发呆的时间比学习更久。
图书馆窗边的位置,挂着蓝色的窗帘。
她抬眼看着天上的流云。
早春三月初的好天气,云似乎是活的,一缕一缕千变万化。
云的归处不知道是哪里。她自己的归处,更是不知道了。
*
傍晚的时候回到余家。贺屿薇一整天都没有带手表和手机,发现上面多了两条信息。
一条是余哲宁发来的,为那天晚上的事情道歉,言辞很有礼貌。
第二条是zzzzzz余。
只有三个字,来书房。
贺屿薇看到这三个字就手抖地将信息删了,再疑神疑鬼地四处看看。
房间里当然没有人。她又是足足磨蹭了四十分钟,实在是不想去,又实在是没有不去的骨气,徘徊很久,最终怀着满腹的抗拒来到五楼。
*
房门开着,余温钧正坐在书桌前翻着文件,她走近时,他抬头,面孔像无风的湖面一般。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在他的平静眼眸里看到自己。
是错觉吗?
他眼里的她,弱小,可怜、无助。
贺屿薇紧紧地闭着嘴。
过了会,还是余温钧打破沉默。
他指了一下书桌上放置的牛皮纸袋:“拿几盒,放在你房间里。”顿了顿,解释里面的物品,“套。”
贺屿薇真的冥思苦想,又足足花了半分钟才能理解这个单字的含义,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可以别这样将错就错吗?
余温钧居然要她把安全套拿回房间,是打算更方便地侵犯她吗?
在她夹杂着受伤的指责视线下,余温钧一侧的眉毛动了一下。
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无论如何,贺屿薇突然发现,她能稍微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了。
“我在下午开会的时候,一直在思考着有关你的事。”余温钧继续说。
贺屿薇不吭声。
“再重复一遍——要不要试着喜欢上我?”
贺屿薇的目光转到他书桌上,一叠文件旁边的银碟子里放着一支姜黄色的佛手柑。
它,和她的心都纹丝不动。
今晚的她,绝对不会再产生任何动摇。
喜欢?余温钧不愧是余家最大的资本主义恶魔,霸道地夺走她的初吻和初夜,得寸进尺要求喜欢上他。
他不过就是想要一只笼中鸟,一个供他满足私欲又见不得光的情妇,好吧,拿走身体也就算了。他居然还想要她的心吗?
她虽然是一个贫穷笨拙的孤女,但就有那么的缺爱和缺关怀吗?
才不要!
贺屿薇继续紧紧闭着嘴。
突然间,余温钧走上前。她大惊,转身要往外逃,最快的速度也比不上余温钧,很快被按在墙上。
那是一面空白的墙,也是曾经挂着五彩斑斓纸鸢的位置。
贺屿薇的后脑勺被他掌心垫着,后背贴着墙,她的鼻子顶着余温钧的鼻子,闻到他身上浅浅的气息,脑海里几乎不受控制地想到那晚的各种细节。
缠绵交织的唾液,肌肤相贴的余热,各种暧昧声音混杂在一起,到最终是落在耳际的清晰命令——
“你现在还躲什么?”
贺屿薇鼓起勇气抬起眸子,他正眯着眼睛,带着似有似无的欲望。
“除了不能结婚,我应该什么都能给你。”余温钧低声说,“签三十页的婚前协议真的也没什么意思,所以,我很早就决定不会和任何人结婚。我只需要事实婚姻。”
他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地凝视着贺屿薇的表情。
乖巧的女孩子,甚至到了逆来顺受的程度,那一夜越线时,最终也只是“嗯”了声就立刻温顺地缩在他怀里。
但就在余温钧以为已经收服她,贺屿薇面对他的触碰,又强烈抗拒到直接呕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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