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紧薄唇,快步走出忏悔室。
休息室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用来休息的床以及一套桌椅,用作短暂的收容场地很合适。
他倾身将人放在床上,低头对上姜莘怜那双清明的绿眸。
她安静地被他抱着,将审视和算计藏在长长的眼睫后。
季久许伸手拢住她的眼睛,平静道:
“睡吧。”
*
姜莘怜醒来的时候,窗外天色很明亮。
她看了眼时间,应该是第二天的清晨。
睡着前发热的症状已经全部消失了,身体现在很舒服,没有一点不适。
可就是因为这样,才显得有些不正常。
小时候被父母抛弃住进了家族的育儿园,因为精致漂亮的脸蛋而被选中,为了更符合标准被养得体弱多病。
后来离开了育儿园,有了自己的住处,身体在调理下变得健康了些,却在17岁时发生变故。
她喜欢甜食,甜得发腻的巧克力尤甚,有人在她的巧克力中注射了农药,农药的苦味被浓烈的甜腻短暂遮掩,虽然反应及时吐了出来,但还是吃下去了一些。
自那之后,她的身体就彻底衰败了。
发烧,头痛,晕眩,恶心……
姜莘怜摸着自己的额头感受着,再次确认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出奇的好。
她站起身,推开休息室的门走了出去。
沿着走廊走下去,很快走到教堂的大厅,也就是她上次来的地方。
她轻手轻脚扒在一边,探头去看。
现在这个时间,仪式刚刚结束。
被选中的幸运儿们难掩面上的激动和兴奋,低着头安静地走出教堂。
「神父」背对着她,身姿伟岸挺拔,蒙住双眼的白绸在脑后垂下长长一段,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晃动。
姜莘怜看得手痒,等到大门合拢,尊崇内心地走过去,朝着垂下的那段白绸伸出了手。
季久许反应很快,侧身躲开,抬手抓住她的右手。
“你……”
姜莘怜顿了下,又伸出了左手,一样不留余地地被季久许握在手中。
一番动作不知不觉间拉近了距离,双臂交相缠握,宽大的手掌掐得她挣脱不能。
姜莘怜看着男人的下颌,视线顺着他的胸膛向下,落在他的手背上。
远远看着他时察觉不到,只有这样贴近才会发现,宽大长袍下遮掩的身躯出乎意料得高大强壮。
这是物理驱魔的硬性条件吗?
季久许松手,退开一步,语调平平:“如果你的身体已经恢复了,那你应该回到忏悔室。”
而不是在这里乱跑,甚至跑到大厅来偷袭他。
“当然,我很期待让神父再次聆听我的忏悔,”姜莘怜弯唇一笑,“但是在那之前,我有一个疑问。”
“请说。”
“你是怎么做到让我退烧的?”她歪头,语气充满了好奇,“是什么药,效果如此神奇?”
季久许整理衣袍的动作一顿:“只是普通的药,没什么特殊的。”
手指慢条斯理抚平袖口的褶皱,他抱起用来当作道具的圣书,淡声道:
“也许是神的赐福保佑了你,如果你对此心有感激,那么接下来的几天……”
他朝着她的方向偏头:“希望你能好好地,认真地忏悔。”
不要再像昨天那样轻佻。
姜莘怜眉眼弯弯,向他保证:
“我会好好地,认真地忏悔,请你放心。”
第258章 摘的就是高岭之花5
姜莘怜,很难缠。
001如是评价道。
在漫长的近乎禁止的时间里,它的主人经历过很多世界,扮演着性格各异的配角,善良的、恶意的、软弱的、强硬的……
他尽职尽责模仿着,扮演着,然后慢慢地,忘记了自己的性格。
属于人性的那部分在缓慢的消失,直到他遗忘了自己的名字。
喜怒哀乐不再是常有的情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的主人的脾气相当的不错。
而姜莘怜,她善于察言观色,也同样擅长得寸进尺。
所以,当她遇到“好脾气”的季久许,那就是反客为主,顺着杆子一爬再爬。
“这段时间,我每日听着神父的教诲,可是啊”
姜莘怜声音无辜:“我的梦却是一日比一日不堪入目,这可怎么办呢?”
季久许冷静地指出:“这几日休息室的灯彻夜明亮。”
觉都没睡哪来的梦。
“哎?是这样吗?”姜莘怜恍然,“原来我这几日,想得都生出幻觉了。”
【咳咳】
001绷不住咳了声。
不是梦就是幻觉,主打一个没有证据张口就来,不管怎样都能面不改色地绕回去。
不会尴尬,不会羞耻,这样的性格,生来就是克制主人这样的高岭之花。
“你……”
季久许无法理解她的想法:“我们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为什么对我这么感兴趣?”
第一次见面,她便以观察的目光仰视他;第二次见面,她笑得甜蜜,像个天真的少女,将窃听器藏在他身上。
她是剧情中不可缺少的恶毒女配,他是随时可以更换的炮灰男配,他们不该有,也不会有过多的交集。
隔着黑暗,女人轻然的笑声落入耳中。
“我只是,想和你亲密一些罢了。”
姜莘怜缓慢重复道:“想和你,比家族中的任何一人,都更亲密一些。”
「神父」是高层的傀儡,一举一动都由高层掌控,但正像牵丝木偶一样,他的举动能透露高层的想法。
以小见大,见微知著。
重要反派向他伸出拉拢的手。
季久许无动于衷:“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和你更亲密。”
炮灰配角表示拒绝。
“哎?可是「神父」作为消耗品,保质期只有一年,这么短暂真的可以吗?”
她不知在忏悔室里做些什么,原本清晰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起来,而且,似乎变远了?
季久许一时分辨不出,平淡道:“死亡对我没有意义,不过是回到该去的地方。”
“……”
姜莘怜沉默着,不再说话。
季久许等待了片刻,确认她没有下文,礼貌而疏离道:“七天的忏悔时间结束了,你可以离开了。”
依然没有回复。
他也不再浪费时间,转身朝门口走去。
陈旧的木门发出“吱嘎”一声,走廊明亮的光线照进昏黑的忏悔室。
季久许刚踏出左脚,便注意到后方传来轻微细小的脚步声。
他微微睁大了眼,想要侧身躲开,身后的人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意图,抱住他的腰重重撞在他怀中。
“唔”
他一时失了平衡,踉跄了一步被她带出了房间,明亮的光线照清了他的面容。
“001!”
季久许喝道。
但晚了一步,姜莘怜已经看到了,惊讶道:“金色的?”
不是浅金琥珀,是真真正正的金色,浓重得让人诧异,是和本人完全相反的高调瞳色。
和上次在书店见到的黑色瞳孔不一样。
姜莘怜松开抱着他的手臂,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笑眯眯地看着他。
季久许平稳着呼吸,整理好刚才被弄乱的衣领,面无表情:“你还有什么事?”
这段时间,为了避免重要反派数据爆红,从而猝死,他一直为她将数据稳定在及格线之上。
没有生病的折磨,姜莘怜终于有了几分血色,弯唇笑着的模样娇丽动人:
“你这么坦然地接受高层的摆布,那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的摆布呢?”
“既然你没有自己的意志,那为什么不可以听从我的意志呢?”
她说得理直气壮,好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季久许淡淡地看她一眼:“歪理。”
他没再多说,绕过她离开。
姜莘怜背着手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还真是高岭之花啊。”
*
七天的禁闭结束,姜莘怜回到自己的别墅。
她的住处不算大,花园也小小的,只种了一株萎靡不振的百合花,越发显得空荡。
这是她随手种下的,看这蔫哒哒的样子,应该是命不久矣。
她漠不关心地收回视线,走进别墅。
姜楚羽站在二楼楼梯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她的脚步声这才回过神,快步走过来。
“莘怜,你的身体还……呃”
她把关心的话咽了回去,有些惊喜:“你的脸色好了很多。”
她边说着,目光看向书房,示意里面有人在等她。
姜莘怜推开书房的门,点头道:“一切都是神的厚爱。”
厚重的门板在身后合拢,坐在角落处的少年冷笑:“真是虚伪的嘴脸。”
“如果我没记错,你的禁闭得到明天才结束。”
“你把书房收拾得这么干净,不是早就猜到我会跑过来。”
姜莘怜轻笑,戏谑道:“当然了,毕竟,谁不知道你是个痴情的人呢?”
“闭嘴。”
姜楚尘目光阴郁:“我不是来和你争吵的。”
“你得感谢我。”
姜莘怜在书桌后坐下,撑着下巴说道:“你的把柄在他手中,你比我,更不希望他活着。”
“……我知道。”
姜楚尘失神了一瞬。
家族不会虐待任何一个孩子,就算是犯了错的孩子,也只是轻拿轻放地关进黑屋禁闭。
在那个没有光亮和声音的房间,分不清方向,分不清时间,分不清自己是否还活着。
唯一的声音是自己的心跳,可原本有力的心跳声也渐渐被黑暗吞噬,失去了跳动的动力。
怎么会这么黑,这么安静呢?
不是答应他,不会再让他一个人留在那片黑暗中吗?
为什么又留他一人忍受……
“我都知道,我会配合你。”
姜楚尘深吸口气:“而我,只有一个要求。”
第259章 摘的就是高岭之花6
晚餐是清炒蔬菜,菌菇炒蛋搭配一小碗排骨汤,少油少盐的炒制,黄绿白的主色调,清淡健康得让人一时失去胃口。
姜楚羽将饭菜端上餐桌,时间刚好六点整。
书房的门准时推开,姜莘怜一路慢吞吞地走到桌前坐下,握着筷子夹了一块鸡蛋,动作迟缓地塞进嘴里。
她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对饭菜的喜恶,姜楚羽站在一旁,看着她完全褪去血色的脸庞,抿唇。
“不舒服吗?你的脸色好差。”
她轻声问道。
明明刚关完禁闭的时候脸色红润,回到这里没几天,身体状况反而更差了。
姜莘怜又夹了筷蔬菜,语气平直没有起伏:“和之前一样。”
但凡休息少了就开始发烧,大概是她身体太差的缘故。
原本都快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在忏悔室的那七天她一直都没有生病,现在乍然又回到了从前,身体有些难以适应之前的痛苦。
姜楚羽叹了口气,目光看向窗外。
外面刮起了大风,听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一场大雨。
她想到什么,犹豫着问道:“你种下的那株百合,要不要移到室内?今晚会下大雨。”
虽然种下它的人不太关心它,但那好歹是花园里唯一的独苗苗,死乞白赖地活了久,就这么死了有些可惜。
百合?
姜莘怜反应了一下,咽下嘴里寡淡的菌菇,答非所问:“我关禁闭回来,已经多久了?”
“今天结束,刚好第八天。”
“那刚好,”她继续面无表情地咀嚼,“把它移栽到花盆里。”
“待会,我要出门。”
*
在姜家,「神父」是个相当清闲的职业。
每隔七天进行一次赐福仪式,偶尔对关进忏悔室的人员进行洗脑宣传,除了活得短了些,总体来说,是个不错的职业。
季久许换下不太方便的工作服,穿着宽松的衬衫,一如往常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书。
窗外淅淅沥沥开始下起小雨,屋内静寂无声,只有偶尔书本的翻页声。
蓦地,季久许停下了翻书的动作,抬头看向别墅大门的方向。
与此同时,001出声提醒:【有人来了】
这种时候,这种天气,是谁?
他站起身,朝大门走去,没有犹豫一把拉开了门。
“唔”
门突然打开,姜莘怜惊了一下,无辜地眨眼:
“晚上好呀。”
她坦然地和他打招呼,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有什么不对。
季久许目光越过她头顶,看向庭院的铁门。
他非常确定自己锁了门,而此时,那道只一人高的铁门留下了一道缝隙。
显然,是眼前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撬开了门锁。
他默然,低头看着姜莘怜。
为了避雨,她披着件黑色雨衣,宽宽松松遮到了脚踝,兜帽被认真地带到头上拉紧,只露出一张白生生的脸蛋。
“晚上好。”
季久许情绪一如既往的浅淡:“你是有什么事?”
姜莘怜不说话,闷头试图挤开他钻进室内。
男人一动不动,结结实实挡住她,重复道:“你是有什么事?”
尝试失败,姜莘怜仰着脸和他说:“我可以进去吗?”
男人不为所动:“时间太晚了,不太方便。”
“真的吗?”
姜莘怜身体晃了晃,毫无征兆地一头磕在他的胸膛,语气虚弱:
“可是我不太舒服,走过来已经很辛苦了,麻烦你送我回去了。”
季久许原本可以躲开,001立刻阻止了他:【别动!她没开玩笑!】
它调出了姜莘怜的数据,又是一片通红。
【数据显示,她已经连续发烧几天了,状态很差,如果真让她摔一下,绝对当场晕倒】
【她能走过来也很值得夸奖,不,也许是一路飘过来的也说不定】
总而言之,这个麻烦是甩不掉了。
季久许顿住片刻,伸手扶住女人的肩膀,侧身让开了路:“我希望仅此一次。”
短暂的触碰,姜莘怜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进屋,细细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胸口闷沉地恶心感渐渐被压了下去,因为发烧而晕眩的脑袋有所缓解,折磨了她几天的胀痛开始减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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