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直勾缠着他的手臂松了力气,在她指间变得摇摇欲坠的白绸也失去了支撑,顺着男人高挺的鼻梁滑落,软软地垂落在姜莘怜仰着的脸上。
没有了遮挡,那双璨金的瞳孔径直对上女人幽静的绿眸,不过一瞬,他移开视线,似乎那一瞬只是错觉。
姜莘怜蓦地笑了起来,在季久许语气淡漠地询问原因的时,她踮起脚尖凑近,像在说什么不可以泄露的悄悄话:
“我听见你的心跳了哦。”
第264章 摘的就是高岭之花11
葬礼结束后,姜莘怜没有久留,很快便离开。
她最近应该很忙,姜轩斌留下的大笔遗产需要她亲自清点。
季久许回到自己的别墅,并不着急换下长袍,慢条斯理去到厨房接了杯清水,随后踱步到窗前,低头查看百合的状态。
枝干有力,叶片青嫩,不见之前蔫哒哒的病样,一派生机。
他给百合浇了水,将被冲得东倒西歪的小木牌摆正,看着木牌上莘百合的字样,伸出的手顿住。
女人的面容蓦然浮现,浅浅含笑的唇角带着调情的意味,幽绿的眼眸却冷得像冰。
她是口是心非的一把好手,可以娇笑地说出甜蜜的爱语,心里有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季久许回到客厅,俯身将水杯放在茶几上,挂在脖颈间的十字架随着倾身的动作在空中晃荡。
他握住十字架,举到面前,仔细观察。
是再朴素不过的十字造型,银色的身体没有一点花哨的纹路,只有他掌心那么大,周边消磨得很平整。
和他原先戴着的一模一样,但不是他的。
在姜莘怜伸手搂住他,依偎在他胸膛,她灵活的手指就换走了钥匙。
这把被他做成十字造型的钥匙,能打开教堂里大部分的房间。
他没有与任何人说过,但有机会知道这把钥匙的只有姜莘怜,在她被关进教堂的忏悔室的时候。
正如她自己说的那样,她的手指很灵活,如果换一个人,大概是不会被发现。
但就算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呢?
季久许在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侧着头定定地看着手中的十字架,神色不明。
去育儿园传教的时候,他见到了姜钜和园长,预见了他们死亡的结局。
姜钜抢救无效死亡,园长被家族责问关进教堂的忏悔室赎罪,然后被一刀捅死。
同样,他也可以预见姜莘怜的未来。
六亲缘浅,多灾多难,天生薄命。
年幼时被父母遗弃,童年时期被园长打骂,长大一些了被高层选为利益的交换物,再长大些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又在权利的争斗中彻底毁坏了身体。
姜莘怜是个恶人,她的手上沾了鲜血,所以命运惩罚她生来就要受苦,想要的永远都不能称心如意。
她会在几个月后病死,活不到22岁,包括她身边的那些人,也都会死在她的前面。
即将凋零的花,谁会去为难她呢?
季久许知道她的动作,知道她偷梁换柱拿走了钥匙,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没有揭露她,没有推开她。
以一个不算相拥的姿态,他感受着脖颈间传来的细微扯动,闻到了名为姜莘怜的香气。
如果痛苦在先,那恶人能不能得到一点原谅。
如果真的有神明,祂会将祂的仁慈给予这样的恶人吗?
思绪中断,季久许怔了下,轻声道:
“我开始思考这种事情了。”
【是的主人,你在……】
001也为此惊讶,它思考了一下,措辞道:【你在犹豫】
主人完成了很多任务,积分反馈的力量让他能比肩神明,强大带来了沟壑和距离,逐渐地,他不再像一个人类。
而现在,他和人类一样在犹豫,犹豫要不要插手。
001严肃道:【主人,容我提醒一句,每个世界剧情可以被改变,但唯独人设不可以。
姜莘怜的经历造就了她的性格和未来,早死是她的结局也是她的人设,这是绝对不可以改动的!】
就像不能让已经死去的人复活,命运就是这样不容质疑。
【改变命运不能依靠旁人,只能靠她自己,主人,你应该也很清楚】
虽然季久许没什么表情,看着也不像被冲昏脑子的模样,但001就是看得心惊肉跳,苦口婆心地劝着。
至于后半句,它咽了回去。
神也能改变命运,用以一换一的代价。
*
提到她的过往,总是有人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她,就像姜楚羽。
“一定很痛苦吧”
很遗憾,并没有。
她生来情绪浅淡,痛苦这种情绪自然不会出现在她身上,只是小时候的经历像被蚊子咬了一口,现在有机会了,她要亲自拍死那只蚊子。
“呼,呼,救,救……”
全黑的忏悔室和家族的禁闭室没有区别,园长习惯了将年幼的孩子关进禁闭室惩罚,可轮到自己,仅仅几天就濒临崩溃。
他毫无反抗之力,像只被割开喉咙的鸡,眼睛瞪大,垂死地扑腾。
姜莘怜踢了踢他的身体,确认他活不了多久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你知道我为什么拖到今天才来吗?”
一刀捅死什么的也太让人不愉快了,他最喜欢的禁闭室惩罚,不该自己亲自感受一下吗?
看着他挣扎的动作停止,没了声息,姜莘怜也不再多留,转身离开。
钥匙插入锁孔,“咔哒”一声上锁了。
事情办完了,这个钥匙该怎么还回去呢?
姜莘怜蹙眉想了想,细眉很快舒展开。
算了,原本还想拉他下水,但是还回去好麻烦,随便找个地方丢掉吧。
她脚步轻快地走出教堂,刚一踏出门,就被大雨拦住了。
这场毫无征兆的大雨下得突然,豆大的雨点密集不断,砸在地面上溅起水花,地面已经积了一层雨水。
这样磅礴的大雨能够冲刷掉所有痕迹,倒是幸运了她。
姜莘怜带好帽子裹紧衣服正要冲进雨幕时,脚步一顿。
豆大的雨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细变小,很快磅礴的大雨变成了细细的雨丝,融入地面还积累的一层未来及流走的雨水中。
姜莘怜歪头看着这一幕,比起不用被淋成落汤鸡的惊喜,她倒是有些惊疑不定。
这么幸运的事也会被她碰上?还是说幸运了这一回,马上她就死期将至重病不起了?
好运得像个阴谋。
她思索了片刻,将这些封建迷信丢出大脑,随手将钥匙扔进门口的花坛中,然后快步冲了出去。
银色十字架落在湿润的土壤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花草将它掩盖得严严实实。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细雨又有了变大的趋势。
穿着黑色紧身衣的男人站在花坛前,修长干净的手指拨开花草,没有寻找的动作,径直捡起了钥匙。
雨水打湿了发丝,湿漉漉的垂在额前,挡住了那双金色的眼睛。
第265章 摘的就是高岭之花12
虽然回去的路上没有淋到雨,但一路的凉风也不容小觑,回到别墅没多久,姜莘怜就发起了高烧。
姜楚羽发现时,她闭着眼趴在书桌上,忍耐地拧眉,脸颊烧出了病态的红晕。
受凉引起的感冒发烧,对别人来说不是什么大病,但姜莘怜亏损的身体却拿它毫无办法。
小小一场感冒,病得来势汹汹,演变成几日不退的高烧,迅速地消耗着她的生机。
她病得昏迷不醒,姜楚羽只得暂时接过她的事务,边焦头烂额处理项目文件,边忧心忡忡地守着她,祈祷她能平安无事。
卧室,姜莘怜安静地躺着,呼吸起伏异常轻浅。
意识迷糊之间,她似乎能听见姜楚羽担忧的絮叨,温暖的手掌搭在她冰冷的手背轻轻握着,想要唤醒她。
但有更深的梦,在不依不饶地纠缠她。
是来自过去的记忆变成了梦,将她困在了五岁的身体中。
五岁的身体,瘦弱、矮小、病态,以及绵延不断的饥饿。
她有一张相当漂亮的脸蛋,绿色的眼睛让整张脸多了份混血的精致,高层满意于她的长相,却不满意她的眼神。
太尖锐,太有攻击性了,这样的礼物送出去反倒增添麻烦,看着也不讨人喜欢。
要好好驯服她,像驯服野狗一样,打断她的骨头,拔掉她的牙齿,让她永远不敢朝主人吠叫。
打耳光可行,关禁闭可行,挨饿都可行,足够威吓又不会留下疤痕。
园长这些无往不利的手段,在姜莘怜身上打了折扣。
她很聪明也很沉默,让他抓不到动手的理由,只能随便找点借口,把她关进禁闭室,让她挨饿。
关的次数多了,尝试的次数多了,姜莘怜学会了撬开门锁,悄悄地跑了出去。
空空的胃部像火烧一般的饥饿,她忍耐着,小小的身体趴在草丛中,慢吞吞地爬向厨房。
厨房那么多食物,她最喜欢甜食,就像糕点,面包和糖果,只要配点水,吃起来很快。
她努力往嘴里塞了一大口,撑得腮帮子鼓鼓的,留意到门外经过的脚步声,又把身体往角落里藏了藏。
贪婪偷吃的样子,像一只鬼祟的老鼠,见不得人,上不了台面。
但是没关系,她不会永远是一只老鼠,绝对……
“咳咳……”
姜莘怜睁开眼,捂住胸口咳嗽了几声,半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房间内没有旁人,床边放了张椅子,似乎有人在守着她。
房门豁出一条门缝,微弱的灯光顺着缝隙透进来,以及门外不甚清晰的谈话声。
她勉强下了床,摇摇晃晃走进洗漱间,慢动作地洗了把脸。
冰凉的水温激得她一个激灵,人也清醒了几分。
姜莘怜撑在洗漱台上,透过湿漉漉的眼睫,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精致的五官,乌黑的卷发,小巧的脸蛋,四年来没有改变过的容貌,恍惚之间,镜中的姜莘怜抬起手,纤细的手指点在镜子上,三笔画出一个笑脸。
准确来说,是17岁的姜莘怜。
那个时候,刚凭着自己的能力挣脱了泥泞,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住处,空缺了多年的情绪,第一次生出了类似愉悦的感情。
她随心地在镜子上画下一个笑脸,唇边的笑意自信而畅快。
“我能做到。”
她说道,绿色的眼眸闪烁着不灭的火光。
留在玻璃上简陋的笑脸,随着水汽的积累,渐渐地,留下像眼泪一样的水痕,浇灭了火光。
…………
“砰——”
毫无征兆的一声响动,伴随着碎裂的声音,正在打电话的姜楚羽一惊,连忙挂断了电话焦急喊道:
“莘怜!”
她冲进房间,见床上无人,环顾一圈在洗漱间看见了人影,立刻快步走过去。
“什么声音?莘怜,你没事,啊”
她看着满地的镜子碎片,愣怔地望向撑着洗漱台急促喘气的姜莘怜。
还未说完的话卡在喉间,她语气涩然道:“莘怜,你,你不要难过。”
冰层有了裂开的痕迹,可除了干巴巴的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抱歉,失手打碎了镜子。”
姜莘怜直起身,看着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绕过她坐在床边,直接道:
“我昏睡的这段时间,有发生什么事吗?”
姜楚羽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压下,没有浪费时间,说道:
“我们这边一切都好,家族那里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被关在忏悔室的园长刺伤了「神父」,逃走了。”
姜莘怜眨了眨眼,重复道:“你说,园长刺伤了「神父」,然后逃走了?”
姜楚羽给予肯定点头:“是的,高层很生气,这几天一直在找寻园长的踪影,没有收获。”
“……哈?”
姜莘怜挑眉,表情都生动起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五天前的凌晨。”
五天前的凌晨,算算时间,不就是她离开教堂的几个小时后吗?
见鬼,那她杀的那个是什么东西?
不不不,她不可能认错园长,她可以百分百确定,园长确实死在了她面前。
所以问题出在了另一个当事人身上。
她沉吟片刻,问道:“「神父」为什么凌晨还在那里?”
“是园长蓄意拖延了忏悔的时间,硬是拖到了凌晨,抓住了「神父」精神懈怠的机会。”
假话,园长此时已经不见踪影,能说出这样假话的只有「神父」,他在撒谎。
可是为什么?
姜莘怜原本做好了被怀疑的准备,但她这么有用的一个工具,家族一时半会还舍不得放弃她,并不需要太过担心。
但季久许这样的说辞,无形间帮了她一把,直接给她洗清了嫌疑。
而且……
姜莘怜拧眉,季久许那家伙,该不会都看到了吧?
如果像她想的那样,在她离开教堂之后,季久许返回忏悔室将大片的血迹处理干净,再将园长的尸体找地方掩藏,伪造园长仓皇逃离的痕迹。
最后,他刺伤自己,找到人求助,这个时间算一算,几个小时差不多。
所以季久许这么做……
姜莘怜捧着脸思考,得出一个不怎么靠谱的结论:
他也和园长有仇?
第266章 摘的就是高岭之花13
「神父」受伤,高层为了向族人展示对他的重视,将人安排着和他们一起留在家族的中心地带。
一向随波逐流、任人摆布的季久许拒绝了。
“我住不惯。”
他这么说道。
高层阴恻恻地看着他,季久许面无表情任他打量。
良久,高层收回目光,冷笑一声:“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你。”
他的话语中暗藏威胁,季久许只当自己是榆木脑袋听不明白,平静地转身就走。
这几天一直都留在医院,没有人浇水,原本精神抖擞的百合花又变得蔫头耷脑,叶片不复翠绿。
季久许拿了工具和水杯,有条不紊地给它松土、浇水,等到土壤变得松适湿润,他擦干净手指,轻轻碰了碰主干。
时间像被按下了加速键,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翠,流逝的生机重新回到了枝叶中。
身后,大门发出轻轻的“咔哒”一声,季久许垂手,侧头看过去。
玄关处,女人把发卡别了回去,一抬眼对上男人的视线,坦然又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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