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微的变化,瞒不过她这具久病的身体。
姜莘怜笑了起来,站在玄关处没有进去,将一直抱着怀里的花盆捧了出来:
“这是我送给你的赔罪礼物。”
“赔罪?”
季久许侧头:“为什么这么说?”
“现在想想,我那天对神父做的事,实在是太没礼貌了,为了表示歉意,所以今天专程来送赔罪礼来。”
那天,哪天?
是第一次见时,她大胆而直接的注视;
还是第二次见时,她笑眯眯地在他口袋里塞了个窃听器;
亦或者是第三次见时,她轻佻放肆的挑逗?
这么算起来,应该说“每一天”更贴切。
季久许无意和她纠结这种事情,伸手接过花盆:“没关系。”
花盆很小,放在手中轻轻的一个,大小刚刚适合里面的……蒜头?还是洋葱?
【太没礼貌了主人,这分明是百合!】
虽然蔫哒哒的不知死活,但是到底哪里像蒜头,洋葱了?
给它道歉啊!
季久许捏了捏无精打采地枝叶,拧眉。
姜莘怜目光殷切地望着他:“你接受它吗?接受我的歉意吗?”
“……嗯”
“太好了,”她眉眼弯弯,“就算不能成为你最亲密的人,我也还想和你保持良好关系呢。”
季久许沉默地看她一眼。
窗外的雨声愈发清晰,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落成中雨,想来再过一会就会暴雨就会彻底落下。
姜莘怜拉紧帽子的抽绳,挥挥手准备离开时,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道:“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
他尝试着回忆,被遗忘在时间里的名字已经不留一点痕迹。
“只是一个称呼,随便什么都无所谓。”
他说道。
哎?
姜莘怜歪头:“真的可以随便吗?那我可以叫你猫猫,狗狗,兔兔?或者是……”
“如果一定需要的话,”
季久许打断她的话,胸膛起伏,看着却是面无表情:“你可以叫我季久许。”
第260章 摘的就是高岭之花7
姜莘怜一向奉行神秘主义,她不说,谁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窗外的雨越发大了,雨滴砸落在窗户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茶几上的红糖姜茶又凉透了,姜楚羽秉持着不浪费自己捏着鼻子灌了下去,而后重新盛了一碗放凉。
在这一碗姜茶也即将凉透之前,门口有了动静,姜莘怜湿淋淋地走了进来。
姜楚羽端着碗递给她,空出的手接过雨衣,目光担忧地上下查看,露出意外的神情:
“莘怜,你的脸色好了很多?”
出门的时候脸色还很苍白,脚步都有些轻飘,结果去外面淋了一场雨,情况看上去反而好了不少。
“是嘛?”
姜莘怜把辛辣的糖水咽下去,漫不经心道:“也许是我新用的止疼药效果不错。”
止疼药?
姜楚羽不明白,姜莘怜也不多解释,绕开她准备上楼。
看她的架势,似乎又想熬上一个通宵了。
“莘怜!”
姜楚羽叫住她,语气关切:“早点休息吧,现在已经很晚了。”
回答她的,是书房大门落锁的声音。
她叹了口气,回了自己的房间。
心里有着担忧,睡梦也难以安稳。
凌晨两点,姜楚羽醒了过来,揉着惺忪的眼睛下了床,打算去看看姜莘怜有没有好好养病。
果不其然,并没有,微弱的灯光穿过门缝泄露出来。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她犹豫再三,还是抬手轻轻敲了敲门,然后垂下手耐心等待着。
很快,门锁发出“咔哒”一声打开了。
姜楚羽推开门,屋内明亮的灯光晃得她不自觉地眯起眼睛。
“现在这个时间,你有什么事吗?”
桌面台灯落下的灯光照在姜莘怜的脸上,显出几分森然。
“你白天还在发烧,你需要休息,”姜楚羽适应了亮度,放下了遮挡的手,担忧道,
“这样熬夜劳累,对身体不好。”
也不知道她的哪一句话逗乐了她,姜莘怜蓦地笑了声:“这种事情,很重要吗?”
哪种事情?
姜楚羽反应了一下,当即有些恼了,厉声道:“当然重要了!”
为自己提高地位很重要,为自己争取立业很重要,让自己的身体健健康康也很重要!
“……”
姜莘怜放下手中的钢笔,选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唇边的笑意很轻柔:
“你我认识已经有三年的时间,这三年里,你看着我,觉得我有什么变化?”
“呃……”
姜楚羽顺着她的话回忆,试探道:“变得,更加稳重了?”
三年前的莘怜18岁,记忆中的她,即便是在敷衍和虚与委蛇,弯着嘴角笑起来的模样也很甜蜜。
只是现在,莘怜不再会那样笑出来了。
“稳重?你说话还真是委婉。”
姜莘怜轻笑一声,语气轻而飘忽:“我能感觉到这些年来,我的身体,在不断的衰败。”
生病的频率越来愈高,持续的时间越来越久,带来的痛苦越来越多,意志还没有崩溃,身体已经先一步垮掉了。
只需要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看着面容上渐渐显露的颓靡,她就清楚地知道,奇迹没有降临在她的身上。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显然,她没有得到神的厚爱。
姜楚羽愣住,像听不懂一样呆呆地问道:“什,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姜莘怜解释道,平淡地不像在诉说自己的生死,
“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你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
姜楚羽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也顾不上要什么规矩了,大步走到书桌前,又气又急地拍在桌上:
“你不要气馁啊,你只是身体不太好,容易生病,怎么就,怎么就!”
姜莘怜将她的抗拒和不敢置信收入眼中,反问道:“这很难以置信吗?”
“当然!”姜楚羽大声道,“你才21岁啊!”
明明还很年轻,还有很多时间,明明还有很多希望,怎么可以说出,这么心灰意冷的话。
啊,她想起来了,随着年龄的增长,莘怜长得越来越漂亮了。
精致的面容渐渐失去了活力的颜色,像一朵盛极将衰的花,美丽而脆弱,沾染着难以掩盖的死气。
当事情被挑明,过往的迹象就变得明晰起来。
她没有在开玩笑,她说的都是真的。
姜楚羽呆呆地站着,说不出一句话。
姜莘怜撑着下巴,目光看向窗外,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从17岁到现在,我已经21岁了。”
事实摆在面前,让她也不得不承认,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
既然这样,那这短暂的时间里,就让她做点能做到的事。
“在我死掉之前,我会把姜家处理好,到时候……”
姜莘怜收回目光,弯唇一笑:
“一切都交给你了,阿羽姐姐。”
*
高层也知道世事瞬息万变,与其之后被变化打个措手不及,不如早早的将所有的变数抓在手中。
虽然育儿园这种地方想要培养出优秀的后辈几乎不可能,但高层依旧不会放松对育儿园孩子的精神控制。
季久许作为「神父」,换个说法就是传销头子,需要每月陪着高层来育儿园传销。
年幼的孩子懵懂无知,正是爱玩的年纪,没有定性,却因为园长的威吓不得不老实地坐着,神情呆呆的。
姜钜笑着点头,欣慰道:“我们姜家的孩子,从小就比普通孩子来得优秀耐心啊。”
园长奉承道:“还得有二叔父的管理,我们姜家才能延续这么多年。”
姜钜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这些年你也辛苦了,养着这些孩子。”
“叔父太客气了,毕竟是我们姜家的后辈,我也不忍心看着他们受苦。”
园长笑得更开朗,招招手让人端来茶水和点心:“叔父,我这的点心味道一绝,您尝尝,要是合你胃口,我直接把厨师给您送去。”
“年纪大喽,这东西不能多吃了。”
姜钜看着模样精致小巧的糕点,伸手拿了块:“不错,你有心了,知道我喜欢这种口味。”
两人一来一去说得高兴,季久许看着这群孩子呆滞的模样,合上手中的书,收尾了。
“愿神保佑你们。”
孩子们的眼神灵动起来,迫不及待问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玩了?”
季久许颔首,孩子们小小的欢呼一声,轻手轻脚溜了出去。
他慢条斯理整理着书本,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骚乱声响。
“叔父?叔父?!”
他侧头看过去,原本精神十足的姜钜此时掐着嗓子,双目大睁,面上难掩痛苦。
园长惊慌失措地站在一旁,大喊着叔父,额角冒出细密冷汗。
一旁的助理也慌张地围上去,一群人乱成一团。
季久许看着掉落在一旁,咬了一半的糕点,很快淡漠地收回视线。
被牵连了,他想道,但是不想再养一朵百合了。
第261章 摘的就是高岭之花8
园长和助理见势不妙,以最快的速度送姜钜去医院进行抢救,奈何他年事已高,身体比不上之前硬朗,最终没能挺过这次搓磨。
短短一月的时间,姜家接连死了两位高层,前面那位的遗产还未分配完全,姜钜的死简直是雪上加霜,姜家一时陷入混乱。
为了避免合伙家族趁火打劫,姜家对外宣布姜钜死于意外,内里开始一个都不放过地搜查。
季久许作为目睹在场一切的人,被着重盘问。
“你有看到什么异常之处吗?”
“没有。”
“回答这么快速,你这么肯定?”中年男人怀疑道。
“我的任务是去传教,任务目标是那群孩子,”季久许平铺直叙,“所以没有关注姜钜先生。”
这放在以往,中年男人还得夸他一句尽职尽责,但现在,他心里堵得慌。
这方面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他换了个问题。
“你有没有和谁提过,昨天你会和姜钜先生一起去往育儿园?”
给姜钜下毒,不,下农药的人非常狡猾,一根狐狸毛都没有留下,能处理得这么干净,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精心策划。
“没有。”
季久许淡淡道:“我没有和任何一人说过。”
无论怎么盘问,他都是否认,言语之间没有可疑之处。
就这样关了几天,高层最终还是没有为难他。
现在家族正是混乱的关头,「神父」作为家族的“精神领袖”,需要由他出面安抚人心,暂时不能出事。
001叹气:【无妄之灾,完全被牵连了啊】
季久许回到住处,刚走到庭院的铁门,开门的动作微顿,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屋内。
“砰——”
铁门在身后合拢,他不急不缓走到门前,一把拉开没有上锁的大门。
客厅内,姜莘怜侧靠在沙发上,一手撑着额头,听到声响,迟缓地抬起眼看过去,笑着和他打招呼:
“你回来了,我等了好久。”
她的语气熟稔得仿佛两人的关系亲密,见到他这个屋主,没有露出一分心虚和不安,理直气壮得霸占了沙发。
季久许踱步到沙发前,眼神淡漠地看着她:“你为什么在这?”
“看不出来吗?我撬了你的门锁。”
姜莘怜顺势躺下,笑意盈盈地望着他:“我以为你上次就看出来了,看出我的手指很灵活。”
年幼时,园长为了调教出更符合心意的病弱“礼品”,一天只给女孩们吃一顿午餐。
为了填饱肚子,她会在晚间偷偷溜进育儿园的厨房,琢磨着如何撬开门锁,学习着如何偷吃不被发现。
她很爱惜自己的身体,曾经将自己养得很好。
头痛的感觉越发强烈了,胸腔的恶心在沸腾翻涌,姜莘怜急促地喘了口气,目光紧紧盯着他没有移开,笑着问道:
“你生气了吗?”
001熟练地将她的身体数据摆在主人面前,从它的视角,红光映在主人冷淡的面容,无形间多了几分人气。
季久许沉默了一瞬,侧身从一旁的沙发上拿过一个抱枕递过去,语气听不出情绪的起伏:
“你指的是哪件事?”
姜莘怜眨眼,神情无辜:“你不是已经接受我的歉礼了吗?”
她接过抱枕,感觉到男人微粗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霎时,疼痛和晕眩像被锁链束缚,逐渐退去。
季久许收回手,平静而直接道:“你在育儿园长大,清楚「神父」去育儿园传教会使用哪些书,那天晚上,你看到了我放在客厅的书。”
想要收尾干净就需要提前准备,但时间线拉得太长,投入的成本过多,反而容易被抓住尾巴。
传教的时间并不固定,全看高层的心意,算算时间,从那天晚上准备起来正合适。
“他们重点审问和姜钜结怨的人,但我想,不管那天去的是哪位高层都是一样的结果。”
高层的品行无一例外的不端,死掉哪一个都无所谓。
姜莘怜的神情更是疑惑,她问道:“所以你在为此生气?生气受到牵连,差点死在高层手里?”
没有利用后的愧疚,也没有被拆穿的心虚,她真诚地在疑惑,望着他的眼眸中盛满了不解。
她慢慢站起身,尖细的指尖轻柔地抚上他的胸膛,隔着衣服按在心口。
尖利的指甲戳出细微的刺痛,季久许看着她踮起脚尖倾身靠近,听着她低哑绵柔的嗓音在耳畔流淌。
“你不是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吗?既然这么无所谓,那为什么不可以被我利用,因我而死呢?”
姜莘怜自下而上望着男人的侧容,眼神带着天真而深刻的残忍:“反正你早晚有一天会死在高层手里,为什么不有价值的,死在我手,唔……”
季久许抬手捂住她的嘴,宽大的手掌挡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眨巴了几下。
他只是想打断她,很快便放下手,看她抱怨地揉着脸颊上掐出的红痕,蓦然问道:
“你讨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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