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敬祯气得胸口闷痛,忍不住便讥讽道:“这么不想要,徐校尉怎么不干脆撂挑子走人?”
徐成安顿时一扫赴死表情,扭头冷笑了声:“看不出,陆大人还用挑拨离间啊。”
陆敬祯:“……”
徐成安又笑:“恐怕让陆大人失望了,我家将军别说送我一身衣裳,便是把这铺子送给我,我虽违心那也得受着!”
陈师傅忙道:“我这铺子祖传的,不卖。”
徐成安:“……”我知道我打比喻打不好,但没必要点破啊!
陆敬祯头一次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他刚才是在挑拨离间吗??
“大哥,我刚看见沈夫人了!沈夫人生的也太好看了吧!大哥?”陆玉贞疾步上前,“你怎么了?脸色不大好,是不舒服吗?那我去叫东烟哥……”
“不必。”陆敬祯拉住她,将她手里的衣裳放在一侧衣架,吩咐丫鬟全都包起来送去府上,一面拉着陆玉贞说回府。
陆玉贞“啊”了声:“我还没好好同沈夫人打招呼……哎,大哥你慢点……”
这边,等沈嘉禾付了钱牵着易璃音的手回来,屏风后的等候区只剩下徐成安一人了。
量好尺寸的徐成安像做错了事,低着头不敢去看易璃音。
上回夫人硬给他做衣裳将军就生气了,这回要是被夫人知晓将军非要给他做衣裳,怕两人又得吵架!
徐成安觉得人生好艰难,他宁愿去边陲打仗。
好在易璃音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她小声问:“陆大人走了?”
沈嘉禾也觉得奇怪,她和陆敬祯现在怎么也算表面同僚,这人居然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他走时可说什么了?”沈嘉禾问徐成安。
徐成安哭丧着脸:“没。”就是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劲,活像是知道了他曾想潜入陆府把人掳出来吊城墙上一夜似的。
“侯爷,以后还是离他远点。”易璃音大约对这些年陆敬祯在朝堂上参骂沈嘉禾的架势心有余悸。
沈嘉禾笑笑:“嗯,不说他,我们回家。”
易璃音点头:“好。”
等徐成安把衣服都拿上车,沈嘉禾突然说好像少了条衣带。
“属下去拿。”
徐成安转身要走,却见沈嘉禾利落跳下马车:“你不知是何颜色,我去便是,你好好守着夫人。”
沈嘉禾三步并作两步入内,见陈师傅正伏案写尺寸,她道:“还是按先前的尺寸做。”
陈师傅“啊”了声。
“尺寸都量到了吧?”沈嘉禾之前看他在陆敬祯身上比划了半天。
陈师傅愣过之后终于点头。
“那便好。”沈嘉禾在纸上写下乌雀巷的地址,“做好送到这里。”
她爽快付了钱,出门时将原本收在袖子里的衣带拉出来,卷在指尖轻快走出门去。
马车径直回了豫北侯府。
刚在府门口停下,徐管家便带着人来帮忙搬东西。
又是卷丹和洛枳羡慕侯爷夫人神仙爱情的一天,两个侍女把沈嘉禾给易璃音买的东西从头到尾夸了个遍。
沈嘉禾大言不惭道:“你俩日后嫁人睁大眼睛,自然也能同夫人一样幸福!”
“便是睁大眼睛,也找不到侯爷这样体贴的!”卷丹叹息。
洛枳附和:“自然我等也比不上夫人温婉贤惠。”
回来沉默一路的徐成安终于又有了机会插嘴:“你俩也挺有自知之明啊。”
卷丹娇嗔跺脚:“成安哥!”
“有你这么说姑娘家的吗?”徐管家往他后背打了一巴掌,“你们别听他瞎说,他就只会舞刀弄剑,嘴笨的很!”
沈嘉禾接过话:“徐伯那你可误会他了,成安的嘴厉害着呢。”
徐成安又想起量衣的事,缩着背不敢说话,继续勤勤恳恳搬东西。
“别急着走。”沈嘉禾拉住他的衣领。
徐成安赔笑:“干活呢,将军。”
沈嘉禾信步跟上他,趁机压着声让他晚上去一趟乌雀巷,顺便给祝云意带些补品吃食。
徐成安听将军今日不过去,自是一万个同意。
其实祝云意若是被将军当兄弟收进豫北军,他是万分乐意的,毕竟祝云意的脑子是他们这些四肢发达的人学不来的。他怕便怕将军身份特殊,一个不慎便会遭至大祸。
入夜,徐成安便背上一早准备好的东西从偏门出府,轻车熟路从玄武大街的密道进了乌雀巷的小院。
青衣小道正盘腿坐在枇杷树上吃烤鸡,他看见来人,轻掀了下眼皮,没打算站起来,吧唧着嘴道:“公子睡下了。”
睡下正好,徐成安反正也不是来找祝云意聊天的。
他将东西放下:“严冬呢?”
小道士舔着指尖的油渍:“不知道,说是要去喝酒。”
徐成安没往心里去,严冬来自江湖,行事散漫些很正常,反正祝云意睡着,也不会出什么事。
临走,他想起将军嘱托,还是走到门口,轻推开门往里看了眼,确定祝云意真是睡了,这才掩上门。
从徐成安靠近卧房开始,小道士手里的鸡腿一口没咬,鸡腿骨差点给他捏碎,直到徐成安转身,他才暗自松了口气。
“将军有话?”小道士故作镇定问。
徐成安轻笑:“祝云意要是问,你就这样回他,将军忙着陪夫人,哪有什么话给他?”
小道士:“……”沈慕禾果然很渣,怪不得陆大人孜孜不倦连续骂了他四年!
他应该继续骂啊!
为什么不骂了呢??
“走了。”徐成安挥手的时候高兴得嘴角都快裂至耳后了。
等厨房那边地道的声音远去,小道士利落翻身从树上下来,几个纵身跃至卧房门口。
他推开房门,正好见东烟掀起床板,那张祝云意的面具就挂在他手上。
小道士皱眉:“师兄,你也要走?”
东烟没回头:“侯府若来人,记得早点报。”
小道士瘪瘪嘴:“可我只是一个大夫啊,又不是这院子的管家。”
东烟:“明天给你带两只烤鸡。”
小道士想了想:“还要加一碟荷花酥!”
东烟失笑:“知道了。”
徐成安刚从地道出来走到玄武大街上就看到一辆马车奔过,他扭头看了眼,去陆府的?
这么晚,会是谁?
他想也没想直接跃上屋顶,趁夜追了去。
马车果然是去陆府的,却没往正门去,偏偏绕去了侧门,这就更奇怪了。
徐成安低俯身体,静待片刻,陆府偏门悄声开了。
很快,有人罩着斗篷捂得严实从马车上下来,徐成安正愁隔得远瞧不清来人,便听寂静小巷里,下人轻道了句:“谢御史请。”
徐成安的长眉狠狠一挑。
偏门悄然合上,灯笼透出的微光瞬间收尽。
祝管家小心提灯照着路,后面跟着的人径直摘了斗篷,微亮光线下,露出女子的脸。
辛衣舒略蹙了下眉:“那位谢御史不是早就来了吗,夫君这是要我演给谁看?”
祝管家将灯笼移至女子脚边,垂目道:“您都没参透,老奴哪会知晓。”
辛衣舒轻哼了声,没揭穿。
老狐狸,这宅子里就属他知晓得最多,东烟知道的都没他多。
明亮烛光透过层层窗纸,将木窗染出一片光辉。
书房内,青年着一身广袖常服,闲适轻卧榻上,空气里漂浮着清淡药味,刚喝完的药盏安静搁在一侧。
谢莘手边的茶盏喝了小半,里头翠尖轻漾,茶香四溢。
上回见陆敬祯便是病着,这都许多日了,还不好?
陆敬祯抬眼朝他看来,垂目咳嗽两声:“本不该叫你来此,奈何这两日风寒有些反复,大夫说我不宜出门。”
“大人身体抱恙,当好好养着。”谢莘轻道,“陛下也很忧心大人身体,尤怕大人病中误了决策。”
这是借李惟在敲打他。
对于陆敬祯突然要改变计划,李惟果然有所起疑。
陆敬祯没接话:“今日叫你来,便是商量你去北地之事。”
谢莘意外道:“大人同意了?”
只怪他早早告诉了李惟,眼下境地他同不同意,李惟都要按计划走了。况且,他再拒绝,只怕连太后也要插手,若失了李惟信任,今后他在郢京会更加艰难,实在犯不着。
陆敬祯倦声道:“本来也是这样计划的。”
反正今夜目的已达到。
只要郡主不信谢莘,即便他去了豫北也掀不起风浪。
徐成安平日吊儿郎当,一遇正事便很谨慎。
从陆府离开后,他没有直接回侯府,而是又绕道去了趟谢宅,确认谢莘不在府上这才回了侯府。
沈嘉禾闻言倒是没多大意外,因为祝云意的提醒,谢莘来的那晚她便怀疑他了。
陆敬祯明面上借她的手转移太后对他的注意力,暗地里试图往她身边安插自己人,是想让谢莘抢她收复失地的功劳?
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将军打算怎么办?”徐成安沉着脸,“要不要属下潜入谢府杀了他?”
“你在郢京杀他有什么用?他们转身便能换个人。”沈嘉禾倒是释然笑了笑,“眼下敌明我暗,这么好的局面为什么要打破?便是要杀,也得等到回豫北的路上,山贼洪水,什么意外不比你动手来的强?待消息传回京中,这仗早打起来了,他们再要安排人也没这个时间。”
徐成安拍手叫好,果然涉及打仗将军的脑子就特别好使。
书房烛火微跳,沈嘉禾没急着回房,问道:“云意如何?”
徐成安抿唇:“睡了,我便把东西交给……严冬了。”
“睡这么早?”沈嘉禾又问,“严冬可有说什么?”
徐成安努力稳住情绪:“没说什么,都、都挺好的。”
沈嘉禾狐疑看他:“你结巴什么?”
徐成安微噎:“没有啊。”
沈嘉禾总觉得徐成安没说实话,虽然知道祝云意应该没什么事,否则严冬早该来报,但她就是有些放心不下。
从书房回后院的路上,沈嘉禾还是决定去乌雀巷看一眼。
夜已深,她干脆换了身夜行衣出门。
今上登基后,大周近来无战事,便已取消宵禁。
只是这个时辰,大家俱已安歇,路上安静得能听到几条街外的响动。
沈嘉禾便是这样听到了远处巷道传来的凌乱急促的马蹄声,还有明显的打斗声,她屏气凝神片刻,下意识跃上屋顶闻声而去。
刚跃上另一处屋顶,沈嘉禾倏地听到身后瓦砾传来细微响动,她骤然回身的同时,手中长剑“锃”地出鞘:“什么人?”
“……我。”黑暗中,少年小声应答。
微亮月光下,沈嘉禾一眼就认出了少年身上的道袍:“云道长?”
小道士尴尬解释:“听着像是将军,我正好闲着,出来瞧瞧,还以为将军来找公子,原来不是啊。”
陆敬祯刚到小院不到半个时辰,正按他教的心法修复经脉,中途打断不得,东烟在屋内替他护法,这才让他出来拦着。看这方向,沈将军不是要去小院啊,小道士原是要回去,没想到就被沈将军发现了。
“一会再去看他。”沈嘉禾收起剑,又朝传来打斗声的方向奔去,“先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
小道士一听沈将军还要去小院,一时也不敢先回,只好跟上去看看情况。
沈嘉禾几个纵跃就到了巷道口,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血腥气,她下意识蒙住脸,单手执剑刚行至巷口便见一人跌跌撞撞朝自己扑来:“救……救……”
黑暗中传来暗器劈开气流直射而来的声音,沈嘉禾上前一手提住来人衣领,接着手腕一翻,真气贯穿剑刃,她扬手几个横劈,直接将暗器钉在地上。
巷道昏暗,沈嘉禾只能依稀看到里面有两个黑衣人,那两人明显也愣了下。
她顺手将瑟瑟发抖的人往后一扔,提剑欲上前。
突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小道士一面抽出腰间软剑,一面大喊道:“让我来!”
下山这么久,他找人切磋的念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师父总吹嘘无为宗武功心法一流,师兄也说他下山后鲜有对手,但他还是只井底蛙急需要验证啊!
今晚这么好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沈嘉禾看那小道就这么冲了上去,她本是要帮忙,结果身后衣摆忽地被人拽住。
“大侠……”那人声音轻弱,“能不能送我去豫北侯府?”
沈嘉禾的步子倏地顿住,她错愕回眸。
跌坐在地的人满身血渍,借着微光她才终于看清那张并不十分熟悉的脸。
沈嘉禾的眸子微凝。
怎么会是谢莘?
他不是去见陆敬祯了吗?
这是……从陆府出来了?
“我有要事……要同沈将军说……”他死死拽住沈嘉禾的衣袂。
沈嘉禾低头冷漠睨着他看了片刻,终是俯身拎住后衣领将人提起来,飞速消失在暮色中。
既是找上门来,她倒是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豫北侯府巡视的侍卫正走到后院,忽而一团黑色的东西被人从外面丢了进来。
“什么东西?”
“好像是个人!”
“抓住他!”
“去报徐校尉!”
一阵骚乱后,沈将军披着外衣匆匆而来,徐成安沉着脸跟在她身后。
彼时,谢莘已经被一群侍卫团团围住,两把明晃晃的刀刃正架在他的脖子上,他听见脚步声,稍往前半倾,锋利刀刃便在脖颈划出一道血痕,密密血珠顷刻冒出。
他似浑然不知痛,睁大眼睛看向来人。
“何人夜闯侯府?”沈将军的声音穿过人群而至。
谢莘艰难从惊魂未定中醒过神,见来人真是沈将军,忙道:“是陆首辅指使我辞去御史职衔跟随将军去豫北,让我当他的眼线,但我顾念郡主昔日恩情,本欲同他说明白,没想到他这便要杀我!”
沈嘉禾猝不及防。
她猜到谢莘是陆敬祯的人,还想着离京之前还得同他虚与委蛇,却没想到这人直接自己全撂了。
“我的两个随从都死了,他们跟了我好多年了……”谢莘整个人还在发抖,他满身的血,但除了手臂上的那道伤口,其余应该都不是他自己的。
“我原想着明日再来同将军说今夜陆首辅见我的事。”他的唇色发白,音色不稳,“谁料陆首辅连夜便要派人杀我……”
“这倒像是陆狗的手笔。”徐成安抱着佩刀往沈嘉禾耳畔凑过去,“这是看谢御史要倒戈,打算直接杀了换一个?”
22/115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