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此,床下的阮雾,冷漠的令他产生束手无措之感。
陈疆册是真的没什么办法,他起身,离开按摩椅,刚向她走了一步。
阮雾警惕十足地往后退了两步。
她说:“我还有工作,你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先走吧。”
陈疆册认真地看她一眼:“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不是不想,是没必要,陈疆册,我以为我们是好聚好散的。”
“谁和你好聚好散?”三年前分手那幕,即便过了三年,依然清晰如昨日,陈疆册眼里闪过荒唐,“我们不是和平分手的,是你甩的我。”
“你不也同意了吗?”
“我是同意了。”
“那不就好了?”
陈疆册看她紧绷得腰杆笔挺,一副冷然面色,势必要与他划分清晰界限的架势,他眼帘掀动,翘了翘嘴角,不温不火的语调,说:“不分手能怎么办?你下定决心了要走,我把你强留在家里有什么用?”
“那你现在又是干什么呢?我不想和你和好。”
“分手了,连喜欢你的权利都被剥夺吗?”陈疆册一直以来都是很平静的人,因为凡事都唾手可得,所以生平第一次,遇到无法得到的人时,表现得也很平静,只是往日含笑的深眸沉冷,平静得像是一座休眠火山,不知何时喷发。
阮雾霎时哑口无言。
陈疆册在她分神的间隙走到她面前,将她相拥在怀里。
阮雾没有挣扎,没有动弹,也没有回抱他。她像个没有感情的机械,任他缠绵悱恻地抱着。
“我没有要求你现在就答应我,我只是想追你,你好歹看看我的心意再做决定。”他低喃着问,“嗯?好不好?绵绵?”
阮雾知道,他已经放低了姿态。像他这样的人,要个女人多简单。甚至不需要他主动,只要他勾勾手指,有的是女人前仆后继。可他在她面前从未宣扬过这一点,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把彼此放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她还知道,在听到他这番话,甚至在公司门口见到他背影的时候,她胸腔处,哗然的心跳声。
喜欢,却要推开。
推开他之后,又贪恋他的拥抱。
感性与理性的相互碰撞,感性告诉她要诚实面对自己的感情,而理性又让她远离这份没有结局的爱情。
是人本就矛盾的,还是因为贪心,所以她才如此矛盾。
她硕士生涯时常辩证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现如今她发现自己陷入混沌中。
究竟是唯心还是唯物?
难以一言以蔽之。
阮雾靠在他缱绻的怀抱里,声线尤其漠然,“想追我的人很多,按照先后顺序,你不知道排到几百号了。”
陈疆册像是在看恃宠而骄的小女友,哄着她:“前男友,不能有特权吗?”
阮雾冷笑了声:“按照你这么说,周淮安还是我的初恋前男友,他是不是得排到第一?”
陈疆册瞬间被噎住。
和一个擅长写男女恋爱剧本的编剧争论,属实不是明智之举。
阮雾伸手,一把推开他。
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难以形容,是按照她设想的画面不断在进行,可她心里的情绪,没有落地生根的踏实感。只有难过。
她强撑着滔天骇浪般袭来的难过,一字一句地说:“陈疆册,这三年你是怎么和我保持距离的,以后也怎么和我保持距离,不行吗?”
如同她没有任何犹豫地回应他的追求请求,面对她这声远离的请求,陈疆册也没有任何犹豫,他端方清贵地笑着,缓慢道:“不行。”
“绵绵,但凡我能控制得住自己离你远远的,我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他离开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亲昵又温柔,仿佛在安抚他这矫情又任性的爱人。
他轻叹似的说了一声:“你知道三年有多难熬吗?我活了快三十年,没有一个三年,是这么难熬的。”
-
陈疆册走了。
阮雾没在休息室待太久,推开休息室门后,察觉到四处暗暗觑送来的八卦目光。众人见她出来,立马缩回头,假装忙碌工作,键盘敲得飞起,机械键盘生生作响,不绝于耳。
她一概漠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螺蛳粉的味道,被淡雅的百花香代替,隐约能闻到脂粉味的栀子花香。
陈泊闻不知跑哪儿去了,阮雾并未在意,她打开电脑,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
殊不知,一墙之隔的外面,工作室除两位老板的所有人,正在群里聊的热火朝天。
【刚刚那男的看着超带感的,就不说长得多帅了,他站在里面,西装外套一脱,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妈呀,扑面而来的性张力。】
【从此以后,我的黄文男主具象化了。】
【?这倒也不太好吧,你让雾姐怎么办?】
【笨,雾姐让我的黄文女主具象化了。】
【绝。】
【666.】
休息室不是全封闭的,墙壁中间部位二十厘米是横切玻璃隔断。
他们无法看清全貌,但是若隐若现的模糊,给予他们丰富的想像力。
【我感觉这个男的和雾姐其他的追求者不一样,你们说呢?】
【+1】
【+1】
一堆“+1”后,众人开始猜测陈疆册的身份。
【该死的,视野盲区,刚刚他俩是不是抱了啊!!!】
【我讨厌休息室的设计,休息室就该全透明!我只看到他站起来,走向雾姐。我觉得他俩没抱,他俩应该是亲了!】
【办公室强制play吗?我喜欢,我要在剧本里加上这个环节,好带感。】
【请不要把你的xp写进剧本,哦,原来也是我的xp,好吧那你写吧。】
【但是我觉得他俩没亲,你看那男的自己走了哎。】
【那肯定不能一起出来呀,雾姐需要时间缓和一下情绪。】
【可是雾姐看上去不像是刚亲完,像是刚吵完。】
【你怎么知道他俩不是边吵架边亲?】
【……Sunny,为什么你总在说些虎狼之词?】
陈颂宜坐在电脑屏幕前,很是心虚,却还是强装冷静,理直气壮地回:【难道你们没有这种想法吗?拜托,我还是头一回见到雾姐带男人进办公室,而且两个人看上去,有种说不上来的默契。】
【哎,默不默契地不好说,我就想知道,刚刚开会的时候,雾姐一不小心撩了下头发,脖子上的吻痕,不会只有我看见了吧?】
陈颂宜眼前一亮:【吻痕?什么吻痕?】
除了说话那人,其余人都一无所知。
群里更炸开了。
【你们居然没看到雾姐的吻痕,我天哪。我严重怀疑这个男的就是和雾姐亲的死去活来的男的。
陈颂宜没再参与群里的热议,她掏出手机,知道给陈疆册发微信消息,他不会回,于是给他发短信。
陈颂宜:【昨晚你是不是去找绵绵姐了?】
陈疆册回得很快:【嗯。】
陈颂宜倒吸一口冷气:【昨晚你俩过夜了?】
然后陈疆册就没再回了。
十有八成,是睡了的。
可看陈疆册的态度,不像是一睡泯恩仇的。
该不会,睡完,阮雾把陈疆册踹下床了吧?
陈颂宜合理相信,阮雾确实能做出这种事。
但她哥未免太可怜了。
她还是头一回见她哥这么可怜的样子,可怜的……她都想仰天大笑了。
雾姐牛逼啊。
-
闲聊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
很快到下班时间,所有人收拾东西,去晚上聚餐的餐厅。
阮雾原本不想去,陈泊闻过来找她:“别工作了,一块儿去吃饭吧。”
已经过了半小时,她面前的文件还停留在第一页。
她现在的心情,属实无法工作,但也不适合参加热闹的聚餐。
她望着窗外将暮未暮的天,纷乱的思绪似云般被暗夜吞噬,她抿了抿唇,临时起意道:“你说我提早给自己放端午,怎么样?”
陈泊闻一愣:“你打算去哪儿?”
阮雾说:“还能去哪儿,回家呗。”
陈泊闻闻言打趣道:“我只在小学的时候,受了委屈回家找爸妈。没想到你都这把年纪了,被人欺负了还是要回家找爸妈诉苦。——哦不对,我看你是欺负人的那个吧,陈疆册刚走的时候,骂了句脏话,挺难听的。”
“你遇见他了?”
“放心,他没看见我,我躲在楼道吃螺蛳粉。”
“……”阮雾很是无语,对他的行为,也对他的话,“什么叫,我都‘这把年纪了’?”
“我姐和你一样大,她孩子都会叫我舅舅了。”陈泊闻说,“你都当妈的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小姑娘似的?”
“小姑娘不是年龄,小姑娘是一种性格。”阮雾是真没想到,今天一天都在和人辩驳,而且这俩人都姓陈,她登时臭脸,“我和你们姓陈的没什么好说的,讲不通。”
陈泊闻乐了,“我还是头一回见你发脾气。”
阮雾眼风冷淡地扫了他一眼。
她收拾东西,拿上车钥匙,准备连夜回家。
陈泊闻停在原地,叫住她:“你知道陈疆册走的时候说了句什么话吗?”
理智告诉她别停留,现实却是她晃动的灵魂偏向有陈疆册在的那一边。
阮雾背对着陈泊闻,问:“什么?”
陈泊闻回想一番,逐字逐句地复述。
就连语气,都是咬牙切齿的不耐烦。
——“收的花都能开花店了,到底有多少人追啊,我他妈的到底排第几号?”
阮雾双唇翕动,嫣红的唇,还是不受控地扬起愉悦的弧度。
第41章
暑热难消,云海翻涌,蝉鸣声不断。
阮雾的车停在露天停车场,阳光曝晒,车内温度如烤炉般滚烫。她钻进车里,潮热的脑海想要以此方式烘干,但她一挑眸,看见正对面的车位里,停着辆熟悉的车。
陈疆册的车开来开去就那几个牌子,即便是豪车遍地的南城,他私底下常开的车也很少遇到同款。遑论是连号的数字“9”车牌。
秾艳夕阳直射进挡风玻璃,里面空无一人。
阮雾没时间去想他跑哪儿去了,她只想离开有他在的世界。
逃避很可耻,逃避也意味着心虚。
可谁活在世界上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
车厢内冷气调至最大,凉风瑟瑟,扰动她的心绪。
阮雾没有犹豫地按下启动按钮,发动机轰鸣。
陈疆册站在八楼办公室里,俯身往下望,将一切尽收于眼底。
载着她的那辆白色奔驰,迅捷地驶离创意园。
他站在落地窗旁,沉默了数十秒。
刘白在南城有五家分公司,她不常来这里。
办公室门被人蹑手蹑脚地推开。夕阳欲颓的傍晚时分,室内光线微薄,透过落地窗,陈疆册看见了来人鬼鬼祟祟的身影。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他先声夺人。
给陈颂宜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是我?”
“窗户。”陈疆册说。
陈颂宜撇撇嘴,她走到柜子边,刘白虽年过六十,但某些方面跟年轻人没差。她喜欢买盲盒,有一柜子的泡泡玛特。sp12大系列,陈颂宜上次来的时候,发现刘白收集了十个系列,这次来,她意外地发现,她伯母居然收集到了十二个系列。
“伯母真的好少女心啊。”她感慨。
“少女心需要金钱的支撑。”陈疆册语气薄凉,尽显商人本色。
陈颂宜瞪他:“你非要这么扫兴吗?谈兴趣的时候,能别谈钱吗?”
陈疆册哂然一笑。
他瞥她一眼,“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陈颂宜说:“我在楼下停车场看到你的车了,但你不在车里,我就想,你可能来伯母这儿了。没想到还真是。”
“来找我干什么?”陈疆册赶她的意味明显,“下班没事就回家待着,要不和朋友玩儿去,卡里没钱了吗?不应该啊,你用的是我的副卡,不限额。”
“钱钱钱就知道钱,怪不得被绵绵姐赶走。”陈颂宜说,“那些男的都知道送花给绵绵姐,你倒好,空手来找她,再不济,用支票做成玫瑰花,送绵绵姐一束支票花,你觉得怎么样?既浪漫,又经济实惠。”
“是挺实惠的。”陈疆册凉声冷笑。
送支票确实也……不实惠哈。
陈颂宜干巴巴地笑了笑,她忽地凑到陈疆册面前,神秘兮兮地说:“哥,你和绵绵姐到底聊了什么啊?她怎么突然回家了?”
“回什么家?什么时候回家?她和你说的?”
三个问句,一句比一句声调高,情绪起伏明显。
陈颂宜身为阮雾的助理,自然对她的行程了若指掌。
阮雾提早放假,必然会和陈颂宜说一声,方便后续工作沟通。得到阮雾放假的消息,陈颂宜连工作室聚餐都不参加,就来和陈疆册汇报了。她自问妹妹做到这份上,仁至义尽。
只不过,她没想到陈疆册的反应这么大,“就……刚刚啊,她说她很久没回家了,想提早放端午,所以一下班,她就开车走了。哎哥,你去哪儿——”
话说到一半,陈疆册起身往外走,脚下生风。
陈颂宜小跑着跟上去,“你要去找绵绵姐吗?”
陈疆册眉间攒着薄怒,“天气预报,今晚有暴雨,她一个人开车上高速,怎么想的?”
就算要躲他,至于急于一时吗?
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他不过说了一句追她而已,又不是变态跟踪狂,每天死缠着她。
进电梯,到出电梯,统共不过一分钟的时间。
外面的世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夏日天气多变,上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乌云暴雨。
潮热的盛夏傍晚,雨水滂沱,霓虹被雨水淋湿,模糊在雨雾里。
来势凶猛的雨淋湿这座城,陈颂宜迟疑着,不敢闯进雨里。她撇头望向陈疆册,他眼里似有片难散的阴天。
等不到落雨,也等不到天晴,像他和阮雾的关系。
“我妈办公室里应该有伞,你上去拿。”陈疆册口吻淡然,叮嘱着她,“要是雨太大,你不敢开车,就给我司机打电话,他会过来接你。”
“那你呢?”陈颂宜问。
陈疆册说:“我去找阮雾。”
话音落下,他提步,拨开雨幕,跑进雨里。
背影都透着紧张和匆忙。
即便亲眼目睹,陈颂宜其实还是不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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